後麵兩個大人的身子完全擋住了他的視線。


    等他鑽出來,那聲呼喚早被衝散在喧鬧中。


    葉徑微微蹙眉。


    葉翹綠雖然和他同年,甚至比他大三十九天,但她很幼稚。現在這場麵,可能都嚇壞了。


    這時,地鐵即將到站。


    乘客們往門的方向靠。


    葉徑被人群推著進了地鐵,越推越裏。他透過車窗,尋找著那個胖乎乎的身影。


    地鐵啟動時,他見到了她。


    她迷茫地站在站台,東張四望。皺著臉,要哭不哭的,可憐得很。


    葉徑呼出一口氣。隻要她不是胡亂上了哪節車廂,那就好找。希望她別亂跑。


    到達下個站點,葉徑立即下了車。與站內工作人員聯係之後,他坐上了反向的列車,回到起始站。


    這時的葉翹綠卻已經不在站台。


    她正往外走。她怕自己搭錯車,會迷路,再遇上壞人將她拐賣。她於是她打算回家等小夥伴們,這樣比較安全。


    將到閘口,廣播裏傳來一聲,“小胖球小朋友,聽到廣播後,請馬上與地鐵工作人員聯係。小胖球小朋友,聽到廣播後,請馬上與地鐵工作人員聯係。”


    她嘀咕一聲,“我不是小胖球。”然後綻開笑臉,奔向了工作人員。


    她在這一刻想,葉徑真是好,不愧是施阿姨的兒子。


    ----


    暑假一放,葉翹綠隔幾天就去葉徑家裏玩。他表現得冷淡,她自顧自熱情。


    炎炎夏日,皎陽似火。


    葉徑怕熱,站在落地扇旁邊吹風。


    葉翹綠有樣學樣,跟著他一塊吹,吹得裙子都飛了起來。


    他將眼神瞥向她。


    她朝他笑,“我也好熱。”


    他挪了位置,和她保持距離,避開她飄舞的裙擺。


    她威風凜凜地霸占了大半的風扇。


    施與美正好回來,見此情景,連忙拉開葉翹綠。“不能站在這直吹,會感冒的。”


    “葉徑也吹。”葉翹綠解釋著。


    施與美抬眼看了葉徑一眼。


    葉徑不吭聲,回到窗邊的椅子看風景。


    施與美拿出手帕,輕輕給葉翹綠拭汗,“這是錯誤的行為。小徑和小綠錯了,都要糾正過來。”


    葉翹綠聽話地點點頭。


    施與美輕捏她的小臉,“空調明天就送來了,今天再忍忍。”


    新的三台空調,是葉呈鋒去置辦的。


    施與美當時推卻了下。


    葉呈鋒說,別讓孩子熱壞了。


    施與美便答應了。


    葉翹綠知道兩個大人成為朋友了,就像她和葉徑、二狗他們成為小夥伴一樣。


    後來,她天天都往施與美的家裏跑。


    施與美發現葉翹綠很喜歡吃魚,她時不時會捎一條魚回來,有時紅燒,有時清蒸。還會煎幾條秋刀魚。


    葉翹綠很想和同桌孫多麗吹噓自己吃到了最好吃的魚。各種做法的各種魚。


    但是暑假,她見不到同桌孫多麗。


    那種想炫耀的勁憋著憋著,把她憋悶了。她要尋一個人來聆聽她的幸福生活。


    葉徑和她吃的一樣,跟他說這些,她得不到成就感。


    於是,她去找羅錫。


    下了樓,一眼見到的是馮有雲。


    她笑了,“有雲哥哥。”


    馮有雲停下腳步,“小綠子好啊。”香山街八、九歲的孩子,都是男孩。這邊的女孩要麽是初中的年紀,要麽還在幼兒園,和這群小學生玩不到一塊去。


    葉翹綠這個九歲女生格外受寵,幾個男孩都跟著羅錫叫她“小綠子”。除了葉徑。


    葉翹綠開心應了聲,然後突然談起鮮魚的十八種做法。說得天花亂墜,把自己所學的形容詞都用上了。


    馮有雲開始一頭霧水,後來聽她連美味佳肴這個詞語都出來了,他胃口大開,流露出羨慕,“我都沒吃過施阿姨做的菜,好想吃啊。”


    她得意了,高興了。那口氣舒暢了些,也不去找羅錫了。隻惦記著,開學後一定要和同桌孫多麗詳細說下鮮魚的美味。


    她的暑假日記開始記下各種魚的名稱、樣子、煮法。


    有時候一天能寫兩種魚。


    寫多了,她就把第二隻魚分到第二天的日記。


    她寫了十來天日記了,葉徑一篇都沒動。


    葉翹綠見葉徑整天都是玩,不做作業,於是問著,“你作業做完了嗎?”


    葉徑看著窗外的大樹,“沒有。”


    葉翹綠跟著望過去。平視的角度見不到大樹,於是她跑到窗邊向下望。樹上的葉子很茂盛,青綠一片。她再問:“你不和我一起做作業嗎?”


    “不。”他拒絕得直接。


    她轉頭,決定不理他了。


    沒過兩分鍾,她從作業裏抬起頭,開口問,“葉徑,鮁魚你會寫嗎?”


    “不會。”


    “我也不會。”她寫了個拚音在日記本。


    葉徑某天翻了下她的日記,依然找不到一絲抄襲的價值。看著就跟個菜譜似的。


    今天桂花魚,明天秋刀魚。


    他合上日記本。


    封麵那葉翹綠三個字寫得大大的,不過翹字的“堯”和“羽”隔得有些開。難怪羅錫他們看成了四個字。


    葉徑把日記本放回去。


    轉身之際,卻見到散開的作業本之中,疊著另外一本日記。


    他拿起。


    這個封皮,倒是和寒假那本一模一樣。


    他掀開。


    的確是之前那本,結尾停在寒假時期的那頁。他之前就見過了。


    “在那很遠很遠的地方,阿曼達·卡蕊娜·綠打敗了全部的怪獸,救出了媽媽。從此她和爸爸媽媽過著幸福快樂的生活。”


    葉徑猜測,這不是交給老師的日記,而是阿曼達·卡蕊娜·綠的自傳。


    ----


    七月十八日是葉翹綠的生日。


    知道葉媽媽忌日內情的施與美避開了這個話題,甚至連葉徑八月二十六日的生日,她都和兒子商量不辦了。


    葉徑沒有意見,他對生日本就不熱衷。


    八月初,葉翹綠掉了顆犬齒。


    笑起來,有個缺口。


    說話時,有點漏風。


    以前換門牙的時候,她是一個人玩,醜不醜沒人知道。


    現在則不同了,好多小夥伴們都能見到她缺牙的樣子。這讓阿曼達·卡蕊娜·綠的愛美之心受到挫折。


    她初初不敢出去見羅錫,躲在施與美的家裏,悄聲問葉徑,“我這樣子不好看嗎?”她說完,立即捂住嘴。


    葉徑想告訴她,一個小圓球本來就好看不到哪兒去。不過他忍住了,回道:“還行。”施與美叮囑過,讓他多照顧葉翹綠,別欺負她。還說她生性單純。他當時聽著有個感覺,他這個當兒子的難道不單純麽。


    得到葉徑的肯定,葉翹綠放下捂嘴的手,“其實我有新牙齒了。”她咧嘴,把新長的小小尖牙往外舔了舔,秀給他看。


    他淡淡的,“舔歪了變齙牙。”


    她立即把舌頭縮回去了。


    這天午睡,葉翹綠夢見自己被一個巨大的齙牙咬住,嚇得一身冷汗。


    她不敢再亂舔了。


    長牙齒期間,施與美為了增強葉翹綠的自信,稱讚說,“小綠以後一定是明眸皓齒的美女。”


    可把葉翹綠樂著了。她記住了明眸皓齒這個詞,是用來形容她的。


    葉徑看著自己媽媽在睜眼說瞎話,沒有表情。


    “葉徑。”葉翹綠向他走過來,“你什麽時候會掉我的這顆牙?”她指了指自己長好的那顆牙。


    “不知道。”


    “你掉了的話,說話就會和我之前一樣,有一陣風弗弗地出。”


    葉徑不語,離她遠些。


    她卻湊過來,模擬著漏風的話音,“弗弗,就是這樣弗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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