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鹿見星偏頭思考了會，接著她發了幾條信息，看到回複後滿意地點點頭。學著他的樣子打了個響指，又落在了司機的肩部。
“司機先生，麻煩您先停一下車。”
“唉？在這裏停車嗎？啊，好的，我看看哪裏有位置……”司機瞟了眼後座車的主人，見他輕點頭後便聽從吩咐地找起了停車位，最後在一家連鎖麵包店門前的限時小型停車場停了車。
“好了，司機先生，今晚您的任務就此結束了。接下來請自行離開~這是搭車的一萬日元，大概夠您攔輛車回家，記得給家裏的孩子順便買袋鮮奶哦。”鹿見星揮手送走了有些一頭霧水但還是老實離去的司機，在他走後就自行下了車，換成司機的位置坐了上去。
“等一下。”跡部開始還好整以暇地看她要弄什麽名堂，但發現她啟動車子，十分順手就開了出去後，立刻出聲：“喂，你這家夥到底有沒有駕照？還是讓本大爺來開，嗯？”
“你知道我要去哪兒嗎？”鹿見星嫻熟地換了副墨鏡，“這幅我早就帶膩了，lucky~我還挺喜歡這個牌子的呢。”
見她車技還算不賴，又和她說不通，跡部景吾也索性不去管；他左腿翹上右腿，身體向後輕輕一躺，幹脆聽之任之。但仍然按下身後一個按鈕，應該是保護係統——不得不說這輛車還挺臥虎藏龍的。
“不用這麽嚴密，很快就到了嘛。”鹿見星不疾不徐地向左打出方向盤，“讓司機離開隻是不想生太多額外事端罷了，不過跡部君，你今天運氣很好哦。從此刻起，你就開始期待吧，甚至慶幸也完全正確——因為，”
她背著後座的人，嘴角揚起一抹半篤定，半嘲弄的笑容，“我今天心情還不錯，所以就給你看看，一些真正很有趣的事情。”
……
第78章 黑羊
不過半個鍾頭，這輛雷克薩斯就來到了o社的大門口。閃舞網
“你帶我來奧索斯的本社？”看著麵前恢弘的石柱雕像, 跡部下車後, 就靠在車子的旁邊，他彎下腰, 單手敲了敲車裏麵的人，眉目慵懶中帶著些微疑惑。
鹿見星回答般地回敲了幾下，然後拿出手機撥了個號，“嗯，我到了。”
她簡短地和對方溝通了幾句，也隨即下了車。
不一會, 一個穿著西裝筆挺的男性就朝他們走了過來。
“鄙人是小島宏誌, 在bm一直負責朧一老師的出版相關。”他明明隻比跡部矮一點點，高出了鹿見星整整一個頭多，卻用那種壓抑的很好，然而仍然帶著不可思議的目光像是仰慕般地看著她，“老師, 這邊請。還有這位是老師您的朋友吧, 您也這邊請。”
他畢恭畢敬, 甚至可以說是戰戰兢兢地和他們邊走邊溝通, 基本在和鹿見星交流今晚的事情, “您來電之後，我就通知他們立刻到場了。因為上午剛好在進行前五話的對比選角, 所以全員都在。男性預選十二人, 女性十五人, 特別策劃委員會的吹羅芳一和吉田山正在評選，木成桑也在這裏。”
他支口不提失野和ld的事情，像是完全遺忘了一般，將他們帶到監控室的入口後，深鞠一躬就離開了。
跡部跟著鹿見星進了這間各種設備頗為精良的房間，他從前也有到這種地方的經驗：像是父親的某位導演朋友，熱情邀請他們去參觀自己的拍攝現場，所以對於這些按鈕和羅馬數字的塊狀銀屏，甚至近距離拉景器材都並不陌生。
但鹿見星卻像是第一次來到這種地方，剛才那個人在的時候她還算是沉默，等到他一走，她就好奇地這裏碰碰，那裏摸一下，簡直就是個多動症兒童。
“哇嗚，這還是我頭回來這種內部的場所呢，”她把玩著小型監控儀器的頂端，“之前總是現場拍，現場錄像，偶爾的試鏡也會到一個全白的房間裏，正對著一台，要表演出和離別三年才回家的哥哥重聚的情景之類的……嗯，這個還挺有意思的。”
幾十塊高清拚接大屏突然亮起了燈光，裏麵的人影若隱若現，看上去那邊試鏡地點的房間已經被打開了。跡部景吾坐到了她的旁邊，“所以你帶我來這裏，是想做什麽？”
鹿見星聞言，頗有些詫異，甚至停下了手中的動作，“都到這裏了，還不明白麽，看來櫻織說你每次都是年級第一……這件事水分有點大？——當然是回答你的問題，唔，我記得第一個是《少女花物語》的選角，對不對？我覺得比起口頭上的爭辯，還是自己現場來體驗一下才更有說服力。”
“你啊，就好好看看現場的選角經過究竟是個什麽樣子吧；而我呢，就以此順便證明一下，就算作為本劇的作者，我也不能完全放飛自我的想怎麽操作就怎麽操作嘛。”
她說完後便轉回頭，一副聚精會神地樣子看起了屏幕。
跡部今晚已經差不多習慣被她噎話了，於是便也不再多言，而是跟她一樣將目光轉向了那裏。
………
“看看，看看，激烈的競爭呢~”鹿見星從自己的小包裏拿出一袋餅幹，津津有味地吃了起來。
“這個表演還算不錯，但太壓線了，大概會被pass掉。”她嘴裏含著餅幹，講話含糊地點評著，“這個，發型不好看，誰告訴他作為小boss的觀山凜之會紮這種武士頭啊，太無視劇情沉迷私設了喂喂，沒人告訴他我最討厭武士頭了麽，半禿不禿的。將來如果和我結婚的對象會留這種武士頭的話，我就半夜把他的頭發剃光~”
“女生這邊……”鹿見星搖頭，“本來聽說他們特意請了小山菜菜，當時還挺好奇的；沒想到她的演技竟然比美嘉還爛，嘖——”
她此刻的發言幾乎毫不留情，可以說是相當毒舌了；如果被那些費心準備的演員聽到，大概會很受打擊吧。
跡部客隨主便的坐下後，也看了一小會；聽到她不客氣的吐槽，不自覺地就這樣想著。
……
“所、以、啊，”看到中場休息的地方，鹿見星朝他無奈擺手，“業內總是傳什麽‘朧命言一’很專/製，很霸道，拜托拜托，我隻是想尊重一下自己的創作心血而已；就這種塞關係進來的水準，讓他們表演還不如讓我把書給撕了呢。”她擰開旁邊工作人員細心準備好的礦泉水，喝了一口，“你看，我什麽都沒有說哦，什-麽-都-沒-說。完全是o社自己選的，就把那些人全部淘汰掉了。當時櫻織的事也是，我這邊可是半句要求都沒有提過，隻不過是那個男的看她長得美，想在進組後泡她才行的便利而已。說實話，試鏡之前我屬意的角色可是鈴原薰好不好，甚至也勸說她換個造型，可惜她拒絕我了呀。”
她對著屏幕微微一笑，“自己拒絕了，那就沒辦法了，不怪我嘛，你說對不對？”
跡部正看到一個女演員被當場宣布失格，然而導演叫到下一個的時候，她卻猛地衝上去開始抗議，完全想象不出她平日在電視裏那種端莊淑女的模樣。
“哦，她啊，她是鳯莎，貌似是那個什麽鳯社長的外甥女吧，從國外回來的混血之類的，總之那個老頭子親戚一大堆，我也記不太清楚。”比起選角室混亂一片的局麵，她顯得淡定多了，“我猜還是角色不合的問題，瞧那邊她的表弟，鳯瑛一還是鳯瑛二來著？好像不也是某個人氣偶像組合裏的，他不就選定成功了嘛。”
“被你這麽一說，我突然意興闌珊，”跡部撐著頭，開始和她一樣認真投入地看了起來，“明明他們也是非常努力地去爭取的，可看到你的態度，又覺得這一切都沒什麽意義了。”
“啊，是麽。”
鹿見星不甚在意地笑笑，“那你就有點太看不起這些藝人的心理承受力了，他們可是很抗壓的……唔，應該說我們，一不小心就會忘掉了。看吧，”她指了指c區的那個男性，“很清秀，很溫柔的氣質嗯？他可是千葉那邊的人氣新星no1，被稱作超級治愈男神什麽的；但是呢……”
她拿出手機，掃了一眼，然後朝他的方向揮了揮，“不知道他從哪位b社的工作人員裏，大概是位女社員吧，知道了我的聯絡方式，還有《香葉》的改編事宜。然後從朧命言一的性別公布起，就一直孜孜不倦地給我發性/騷擾郵件。嗯，已經是……我看看，第163條了。每一條都寫得很有感情，看來他真的很想得到o社的這個機會呢。”
“還有那個女生，”她指著f區的屏幕，“她哭了，你知道她為什麽會忍不住哭呢，要知道除了鳯莎那種瘋子之外，沒多少人會願意在這種場合放縱自己的情緒的。”
“因為……她跟之前那個假的朧命言一睡了無數次，才換到今天的試鏡，我也是後來聽b社的人告訴我的。本來穩抓穩打的事情，現在卻成了自己劣勢。可惜那個人提前退出，所以她很惶恐吧。啊，對了，他提前退場的理由是什麽來著，你的話應該是知道的…所以……”她感喟，不自覺地輕輕撫摸著屏幕，“人想要得到點什麽，都必須付出其相應的代價，無論大小，也無論值不值得。——端端隻看你自己了，這是無數極命奔波的世人，唯一能夠救贖自己的途徑。想要不勞而獲，想要坐享其成？”
“那麽，”她沉著冷靜地道，“還是安靜地等死比較劃算。你認為呢，跡部君。”
………
第79章 黑羊
沉默了一會，跡部看著那個哭泣的女性, 道：“如果是你的話……可以給她一個機會嗎？”
“為什麽？”
鹿見星看上去並不意外他的話, 但語氣卻毫無動搖地問道。
“因為，”他慢慢地道, “我覺得她有些可憐。”
“僅此而已？”
“對，但僅此也就足夠了。”他凝望著鹿見星，“我承認，你是個很有靈氣的作家，可我也並不認為你的這份能力是靠著對所有的一切漠不關心而得來的。所謂的創作者，無論他們自身承認與否, 對這個世界萬物的感知度和敏感度, 都是遠遠超於旁人，而這些動力，是源於愛。”
“你不覺得嗎？”跡部學著她的動作，靠在操作台旁，“愛情, 愛意, 對給予你所體悟到靈感的柔情蜜意, 它們才是主宰著靈魂的方向標, 是你願意坐在這裏看著他們競選的最終緣由。——這是我個人翻閱你的書籍後, 屬於自身的理解。”
“又是一個新鮮的說法。看來跡部君，你還是個思想很有些深度的高中生嘛。”鹿見星饒有興趣地回道, 可視線依然聚集在屏幕上, “要對你改觀了, 不過一碼事歸一碼事：就算你把我誇地天花亂墜，我也無法、也不能去做那些根本做不到的事情。”
“做不到？”他像是閑聊般地提問。“據我所知，你是業內難得能夠有那份影響力的人。之前的很多改編，不是也有過‘朧命言一’的影子麽。”
“這種屬於道聽途說的誇獎，受用倒是受用，但也太高估我啦，”她歎息般搖頭，“給你舉個例子好了。別看剛才，我們是被很有禮貌的迎進來，對於原則上的問題，隻有持有版權方的大頭才能夠說一不二。——我想這種事，但凡現在的高中生，也會對其有一點概念，跡部君就更不必說了吧。”
“適度地、滿足他們從自己的角度和想法出發，所設想崇拜的對象‘或許會說’的那樣，寬宏地提出一些雙方都有共識的事倒是沒什麽問題，但再涉及到一些具體的利益，就會發生令你想象不到的糟糕事宜。我吧，大概就像是那種難得一見的籠中金絲雀，口吐人言，悅人耳目，用途卻隻是觀賞和賺錢而已。操縱我的並不是自己，而是關著我的籠子啊。保持一點像樣的尊嚴，這就是我目前所有能做的事情了。”
“來，先看看這個人，”她指著一個發型端整的中年人，他是o社的重要高層，《香葉》的策劃基本是他下屬部門的團隊開發的。同時，他也是西門家的一個代理人。你知道，因為o社不就是西門家的文娛產業之一嘛。”
“還有這個人，”她湊近那裏，細看了一下，又敲了敲a區的屏，“我討厭他，他是整個《螢火》係列和香葉總投資最高的製片人，一個見利就鑽的家夥，但是目前廣選角都有他的身影；你應該認識，因為他是藤千先生的朋友，我見過櫻織叫他叔叔。她也不喜歡他。”她趴在調控台上，“貪得無厭的家夥，完美地詮釋了什麽叫資本是逐利的。”
“不過《香葉》關於liliys-dolls的參與，也有他的一份功勞……嗯，挺瘋狂的不是嗎？對於一個群像劇，在那麽多比起外形更重配置的角色裏，卻找了一堆時下熱門的年輕藝人。有沒有與名氣相匹配的演技我不知道，但臉蛋和熱度是肯定夠了。大家一起雙贏啊。反正對我來說，不正好也是兩份工作，各個都薪酬不菲，所以我其實也沒什麽可抱怨的。”
“………”
“從小的時候啊，我就一直、一直很希望自己能被大家所知，被人放在眼裏的感覺很不錯。因為讀了很多書，所以就希望大家都來讀我的書，哪怕隻是一小會都沒關係的。我寫過幼稚的童話故事、寫過熱血漫畫的胡來分鏡、寫過讓人壓根讀不懂的曆史物語，發現不受歡迎後就將它改成了狗血戀愛……總而言之，偶像也好作家也罷，都是為了迎合觀眾。因為、當我的文字被印刷在紙頁上，所有人的目光掃視過它，那種感覺，……就跟我站在舞台上，被注視的感覺一樣，讓我非常的、滿足。”
“但是無論哪個行業，當你越來越深入的時候，同千奇百怪的世界共舞的，就是裏麵再也遮不住的汙臭。”
“我總是被很多專欄的評論家謾罵，說朧命言一也太傲慢了吧？她以為自己在寫些什麽東西啊，不過就是拿那種荒唐可笑的玩意汙染讀者的目光，讓他們的內心也變得詭譎，所以才受歡迎嘛！她又有什麽資格一邊賺大錢，一邊又死死地捂著自己的東西不放手，不讓其他人分一杯羹，這種人太自私，也太自我了！簡直像是業界毒瘤一樣……之類的。”
她敲了敲桌子。
“但是呢，你知道麽；跡-部-君，我所有被改編成那些亂七八糟的其他影視之類的作品，根本就——完全不止那幾部好嘛；我簡直就是白挨那麽多的罵名了，感覺其實超委屈的好不好啦。因為……”
她背對著他，一字一句地道：“九命久也是我、花崎杉樹也是我，還有之前《天梯》那部改編遊戲的作者穀輪一郎、衫本燃、k、t君……關於這些人，就算你平日再怎麽不接觸，其中的一兩個總歸還是知道的吧。”
“我是從很小就開始寫各種故事的，從前如果寫得太過入迷的話，也會偶爾把主人公當成了自己，還鬧過離家出走的事。所以對於自己寫過的每一個故事，可以說都是很有印象的。在那個時候，隻是覺得把稿子寄給雜誌社就很開心了，覺得自己做了很了不起的事。……但是呢，當我變得有名氣，也稍微有點頭腦後才發現，我竟然一口氣擁有了那麽多個筆名，而且他們大部分都發展地很不錯。”
“他們有的人是僅憑一本書就出名了，有的是拿著故事的靈感繼續寫了下去。我就說嘛，從小到大，我可幾乎是一天都沒有放下過筆、休息過的——怎麽可能才一百多部長中短篇的故事就代表了我的全部呢。虧我當時翻了那麽多古語字典，才想出‘朧命言一’這個酷炫又讓人有印象的筆名。結果那群人完全沒用啊，真是浪費。”
“加上朧命言一，一共是十三個，”她繼續道，“十三個，這個數字我一直牢牢地記著——雖然那些亂七八糟的事怎樣都好，但對於這種……我可是相當記仇的；就算是自己不要的垃圾，也不想給別人。”
“然而它們已經徹底變成別人的東西了。”
“甚至，有些還出了係列，擺在那些書店裏很暢銷，大家都很喜歡哦。——所以我又能怎麽樣啊？再往前拉扯不休，在沒有證言的法庭裏，我還真不知道，它們什麽時候，就又會就變成什麽血淋淋的東西。再者，沒有我其實也無所謂，誰又看的出來任何痕跡？那些被續寫下來的故事裏，受歡迎人物照樣是大受歡迎，變成超人氣作品，這個世界也照常日落日升，……這些早就跟我無關了。真是慚愧啊，總覺得明明自己才是受害者來著，卻還得為那些日益走形的故事負責，我的性格也夠莫名其妙的吧？”
“所以，當我發現這件事後，我唯一能做的就是變成它們的主角。嗯，這即是第二個問題了；問我為什麽要當偶像——這些話到現在為止，已經能夠回答你嗎？”
鹿見星不再關注那些選角，而是轉過身，認真地注視著他：“很多人會因為好奇翻開我的書，普通的書迷看進去後，開始自稱一發不可收拾；但隻有喜歡我的讀者才會願意真誠地和我交流，而討厭我的人——很多，我數不清。他們說我是毒瘤，一無是處。從變成偶像之後，又多了各種奇特的別稱，雖然都不是很在意，但也算是人生的履曆之一吧。直到前幾天，你說我是騙子，總是玩弄他人，卻裝成並非故意。”
“你的話大概有一成我可以接受，但剩下的九成容我拒絕。——那麽到此刻為止，再給你一次機會，跡部君。”
鹿見星站在那裏，彎起嘴角，神情十分令人動容地對他問道，“你說說，我到底、在你眼裏是什麽呢？”
……
跡部同樣凝視著她，直視著這個狡猾又擅於抓住人內心弱點的少女偶像，他想如同慣常一般用輕哼代表態度——卻發現，自己的喉嚨竟然並不希望那樣出聲；甚至受不了說出任何可能會讓對方失望的話。
他的思路有些混亂，一時尤為平靜，一時又緊張到開始有些不知所措；於是他下意識地、迷茫地張望了下周圍滿是光屏設備的房間，心知自己明明是不理解、被這樣莫名悸動起來的心潮——壓過那些真實流淌的情緒的。
——可到底，什麽才是真實呢？
直到他發現，或者說意識到自己已經沉默了許久，像是個已經完成了功課，在他人麵前卻遲遲不知道怎麽拿出它的孩童一樣。
“……不收回嗎？”見他遲遲不說話，鹿見星有些失望地垂下眉頭，剛才的氣勢被她低頭的可憐動作一掃而空，這讓跡部頓時內心就像被攪成一片的汪洋般，覺得她讓人憐愛，又讓人氣惱。於是他搖了搖頭，仿佛心生猶豫，但還是用篤定般的語氣，喃喃道：“不，”
“對不起，之前的說法太過絕對了，我……”
——在這一刻，從前的那些想法和觀點通通變得片麵可笑了起來；甚至不需要他的否定，它們自身就哀嚎著從意識的深處自發逃竄崩離。
……
於是，他再一次肯定了自己，“我想，我需要向你道歉。因為……我想，你是奇跡。”
“你是奇跡，這毫無疑問。”
……
第80章 黑羊
鹿見星還在別墅的門口換鞋的時候，就聽到裏麵一陣稀裏嘩啦的響聲。
“啊！它跑了, 它跑了它跑了~！”
“愛, 我說過我討厭貓貓狗狗的。你快點把這隻小動物弄走，別讓它再在我的茶具盒上亂踩了, 弄得到處都是灰；櫻織對有毛的動物過敏，看她回來你怎麽說。”
“司機先生，麻煩您先停一下車。”
“唉？在這裏停車嗎？啊，好的，我看看哪裏有位置……”司機瞟了眼後座車的主人，見他輕點頭後便聽從吩咐地找起了停車位，最後在一家連鎖麵包店門前的限時小型停車場停了車。
“好了，司機先生，今晚您的任務就此結束了。接下來請自行離開~這是搭車的一萬日元，大概夠您攔輛車回家，記得給家裏的孩子順便買袋鮮奶哦。”鹿見星揮手送走了有些一頭霧水但還是老實離去的司機，在他走後就自行下了車，換成司機的位置坐了上去。
“等一下。”跡部開始還好整以暇地看她要弄什麽名堂，但發現她啟動車子，十分順手就開了出去後，立刻出聲：“喂，你這家夥到底有沒有駕照？還是讓本大爺來開，嗯？”
“你知道我要去哪兒嗎？”鹿見星嫻熟地換了副墨鏡，“這幅我早就帶膩了，lucky~我還挺喜歡這個牌子的呢。”
見她車技還算不賴，又和她說不通，跡部景吾也索性不去管；他左腿翹上右腿，身體向後輕輕一躺，幹脆聽之任之。但仍然按下身後一個按鈕，應該是保護係統——不得不說這輛車還挺臥虎藏龍的。
“不用這麽嚴密，很快就到了嘛。”鹿見星不疾不徐地向左打出方向盤，“讓司機離開隻是不想生太多額外事端罷了，不過跡部君，你今天運氣很好哦。從此刻起，你就開始期待吧，甚至慶幸也完全正確——因為，”
她背著後座的人，嘴角揚起一抹半篤定，半嘲弄的笑容，“我今天心情還不錯，所以就給你看看，一些真正很有趣的事情。”
……
第78章 黑羊
不過半個鍾頭，這輛雷克薩斯就來到了o社的大門口。閃舞網
“你帶我來奧索斯的本社？”看著麵前恢弘的石柱雕像, 跡部下車後, 就靠在車子的旁邊，他彎下腰, 單手敲了敲車裏麵的人，眉目慵懶中帶著些微疑惑。
鹿見星回答般地回敲了幾下，然後拿出手機撥了個號，“嗯，我到了。”
她簡短地和對方溝通了幾句，也隨即下了車。
不一會, 一個穿著西裝筆挺的男性就朝他們走了過來。
“鄙人是小島宏誌, 在bm一直負責朧一老師的出版相關。”他明明隻比跡部矮一點點，高出了鹿見星整整一個頭多，卻用那種壓抑的很好，然而仍然帶著不可思議的目光像是仰慕般地看著她，“老師, 這邊請。還有這位是老師您的朋友吧, 您也這邊請。”
他畢恭畢敬, 甚至可以說是戰戰兢兢地和他們邊走邊溝通, 基本在和鹿見星交流今晚的事情, “您來電之後，我就通知他們立刻到場了。因為上午剛好在進行前五話的對比選角, 所以全員都在。男性預選十二人, 女性十五人, 特別策劃委員會的吹羅芳一和吉田山正在評選，木成桑也在這裏。”
他支口不提失野和ld的事情，像是完全遺忘了一般，將他們帶到監控室的入口後，深鞠一躬就離開了。
跡部跟著鹿見星進了這間各種設備頗為精良的房間，他從前也有到這種地方的經驗：像是父親的某位導演朋友，熱情邀請他們去參觀自己的拍攝現場，所以對於這些按鈕和羅馬數字的塊狀銀屏，甚至近距離拉景器材都並不陌生。
但鹿見星卻像是第一次來到這種地方，剛才那個人在的時候她還算是沉默，等到他一走，她就好奇地這裏碰碰，那裏摸一下，簡直就是個多動症兒童。
“哇嗚，這還是我頭回來這種內部的場所呢，”她把玩著小型監控儀器的頂端，“之前總是現場拍，現場錄像，偶爾的試鏡也會到一個全白的房間裏，正對著一台，要表演出和離別三年才回家的哥哥重聚的情景之類的……嗯，這個還挺有意思的。”
幾十塊高清拚接大屏突然亮起了燈光，裏麵的人影若隱若現，看上去那邊試鏡地點的房間已經被打開了。跡部景吾坐到了她的旁邊，“所以你帶我來這裏，是想做什麽？”
鹿見星聞言，頗有些詫異，甚至停下了手中的動作，“都到這裏了，還不明白麽，看來櫻織說你每次都是年級第一……這件事水分有點大？——當然是回答你的問題，唔，我記得第一個是《少女花物語》的選角，對不對？我覺得比起口頭上的爭辯，還是自己現場來體驗一下才更有說服力。”
“你啊，就好好看看現場的選角經過究竟是個什麽樣子吧；而我呢，就以此順便證明一下，就算作為本劇的作者，我也不能完全放飛自我的想怎麽操作就怎麽操作嘛。”
她說完後便轉回頭，一副聚精會神地樣子看起了屏幕。
跡部今晚已經差不多習慣被她噎話了，於是便也不再多言，而是跟她一樣將目光轉向了那裏。
………
“看看，看看，激烈的競爭呢~”鹿見星從自己的小包裏拿出一袋餅幹，津津有味地吃了起來。
“這個表演還算不錯，但太壓線了，大概會被pass掉。”她嘴裏含著餅幹，講話含糊地點評著，“這個，發型不好看，誰告訴他作為小boss的觀山凜之會紮這種武士頭啊，太無視劇情沉迷私設了喂喂，沒人告訴他我最討厭武士頭了麽，半禿不禿的。將來如果和我結婚的對象會留這種武士頭的話，我就半夜把他的頭發剃光~”
“女生這邊……”鹿見星搖頭，“本來聽說他們特意請了小山菜菜，當時還挺好奇的；沒想到她的演技竟然比美嘉還爛，嘖——”
她此刻的發言幾乎毫不留情，可以說是相當毒舌了；如果被那些費心準備的演員聽到，大概會很受打擊吧。
跡部客隨主便的坐下後，也看了一小會；聽到她不客氣的吐槽，不自覺地就這樣想著。
……
“所、以、啊，”看到中場休息的地方，鹿見星朝他無奈擺手，“業內總是傳什麽‘朧命言一’很專/製，很霸道，拜托拜托，我隻是想尊重一下自己的創作心血而已；就這種塞關係進來的水準，讓他們表演還不如讓我把書給撕了呢。”她擰開旁邊工作人員細心準備好的礦泉水，喝了一口，“你看，我什麽都沒有說哦，什-麽-都-沒-說。完全是o社自己選的，就把那些人全部淘汰掉了。當時櫻織的事也是，我這邊可是半句要求都沒有提過，隻不過是那個男的看她長得美，想在進組後泡她才行的便利而已。說實話，試鏡之前我屬意的角色可是鈴原薰好不好，甚至也勸說她換個造型，可惜她拒絕我了呀。”
她對著屏幕微微一笑，“自己拒絕了，那就沒辦法了，不怪我嘛，你說對不對？”
跡部正看到一個女演員被當場宣布失格，然而導演叫到下一個的時候，她卻猛地衝上去開始抗議，完全想象不出她平日在電視裏那種端莊淑女的模樣。
“哦，她啊，她是鳯莎，貌似是那個什麽鳯社長的外甥女吧，從國外回來的混血之類的，總之那個老頭子親戚一大堆，我也記不太清楚。”比起選角室混亂一片的局麵，她顯得淡定多了，“我猜還是角色不合的問題，瞧那邊她的表弟，鳯瑛一還是鳯瑛二來著？好像不也是某個人氣偶像組合裏的，他不就選定成功了嘛。”
“被你這麽一說，我突然意興闌珊，”跡部撐著頭，開始和她一樣認真投入地看了起來，“明明他們也是非常努力地去爭取的，可看到你的態度，又覺得這一切都沒什麽意義了。”
“啊，是麽。”
鹿見星不甚在意地笑笑，“那你就有點太看不起這些藝人的心理承受力了，他們可是很抗壓的……唔，應該說我們，一不小心就會忘掉了。看吧，”她指了指c區的那個男性，“很清秀，很溫柔的氣質嗯？他可是千葉那邊的人氣新星no1，被稱作超級治愈男神什麽的；但是呢……”
她拿出手機，掃了一眼，然後朝他的方向揮了揮，“不知道他從哪位b社的工作人員裏，大概是位女社員吧，知道了我的聯絡方式，還有《香葉》的改編事宜。然後從朧命言一的性別公布起，就一直孜孜不倦地給我發性/騷擾郵件。嗯，已經是……我看看，第163條了。每一條都寫得很有感情，看來他真的很想得到o社的這個機會呢。”
“還有那個女生，”她指著f區的屏幕，“她哭了，你知道她為什麽會忍不住哭呢，要知道除了鳯莎那種瘋子之外，沒多少人會願意在這種場合放縱自己的情緒的。”
“因為……她跟之前那個假的朧命言一睡了無數次，才換到今天的試鏡，我也是後來聽b社的人告訴我的。本來穩抓穩打的事情，現在卻成了自己劣勢。可惜那個人提前退出，所以她很惶恐吧。啊，對了，他提前退場的理由是什麽來著，你的話應該是知道的…所以……”她感喟，不自覺地輕輕撫摸著屏幕，“人想要得到點什麽，都必須付出其相應的代價，無論大小，也無論值不值得。——端端隻看你自己了，這是無數極命奔波的世人，唯一能夠救贖自己的途徑。想要不勞而獲，想要坐享其成？”
“那麽，”她沉著冷靜地道，“還是安靜地等死比較劃算。你認為呢，跡部君。”
………
第79章 黑羊
沉默了一會，跡部看著那個哭泣的女性, 道：“如果是你的話……可以給她一個機會嗎？”
“為什麽？”
鹿見星看上去並不意外他的話, 但語氣卻毫無動搖地問道。
“因為，”他慢慢地道, “我覺得她有些可憐。”
“僅此而已？”
“對，但僅此也就足夠了。”他凝望著鹿見星，“我承認，你是個很有靈氣的作家，可我也並不認為你的這份能力是靠著對所有的一切漠不關心而得來的。所謂的創作者，無論他們自身承認與否, 對這個世界萬物的感知度和敏感度, 都是遠遠超於旁人，而這些動力，是源於愛。”
“你不覺得嗎？”跡部學著她的動作，靠在操作台旁，“愛情, 愛意, 對給予你所體悟到靈感的柔情蜜意, 它們才是主宰著靈魂的方向標, 是你願意坐在這裏看著他們競選的最終緣由。——這是我個人翻閱你的書籍後, 屬於自身的理解。”
“又是一個新鮮的說法。看來跡部君，你還是個思想很有些深度的高中生嘛。”鹿見星饒有興趣地回道, 可視線依然聚集在屏幕上, “要對你改觀了, 不過一碼事歸一碼事：就算你把我誇地天花亂墜，我也無法、也不能去做那些根本做不到的事情。”
“做不到？”他像是閑聊般地提問。“據我所知，你是業內難得能夠有那份影響力的人。之前的很多改編，不是也有過‘朧命言一’的影子麽。”
“這種屬於道聽途說的誇獎，受用倒是受用，但也太高估我啦，”她歎息般搖頭，“給你舉個例子好了。別看剛才，我們是被很有禮貌的迎進來，對於原則上的問題，隻有持有版權方的大頭才能夠說一不二。——我想這種事，但凡現在的高中生，也會對其有一點概念，跡部君就更不必說了吧。”
“適度地、滿足他們從自己的角度和想法出發，所設想崇拜的對象‘或許會說’的那樣，寬宏地提出一些雙方都有共識的事倒是沒什麽問題，但再涉及到一些具體的利益，就會發生令你想象不到的糟糕事宜。我吧，大概就像是那種難得一見的籠中金絲雀，口吐人言，悅人耳目，用途卻隻是觀賞和賺錢而已。操縱我的並不是自己，而是關著我的籠子啊。保持一點像樣的尊嚴，這就是我目前所有能做的事情了。”
“來，先看看這個人，”她指著一個發型端整的中年人，他是o社的重要高層，《香葉》的策劃基本是他下屬部門的團隊開發的。同時，他也是西門家的一個代理人。你知道，因為o社不就是西門家的文娛產業之一嘛。”
“還有這個人，”她湊近那裏，細看了一下，又敲了敲a區的屏，“我討厭他，他是整個《螢火》係列和香葉總投資最高的製片人，一個見利就鑽的家夥，但是目前廣選角都有他的身影；你應該認識，因為他是藤千先生的朋友，我見過櫻織叫他叔叔。她也不喜歡他。”她趴在調控台上，“貪得無厭的家夥，完美地詮釋了什麽叫資本是逐利的。”
“不過《香葉》關於liliys-dolls的參與，也有他的一份功勞……嗯，挺瘋狂的不是嗎？對於一個群像劇，在那麽多比起外形更重配置的角色裏，卻找了一堆時下熱門的年輕藝人。有沒有與名氣相匹配的演技我不知道，但臉蛋和熱度是肯定夠了。大家一起雙贏啊。反正對我來說，不正好也是兩份工作，各個都薪酬不菲，所以我其實也沒什麽可抱怨的。”
“………”
“從小的時候啊，我就一直、一直很希望自己能被大家所知，被人放在眼裏的感覺很不錯。因為讀了很多書，所以就希望大家都來讀我的書，哪怕隻是一小會都沒關係的。我寫過幼稚的童話故事、寫過熱血漫畫的胡來分鏡、寫過讓人壓根讀不懂的曆史物語，發現不受歡迎後就將它改成了狗血戀愛……總而言之，偶像也好作家也罷，都是為了迎合觀眾。因為、當我的文字被印刷在紙頁上，所有人的目光掃視過它，那種感覺，……就跟我站在舞台上，被注視的感覺一樣，讓我非常的、滿足。”
“但是無論哪個行業，當你越來越深入的時候，同千奇百怪的世界共舞的，就是裏麵再也遮不住的汙臭。”
“我總是被很多專欄的評論家謾罵，說朧命言一也太傲慢了吧？她以為自己在寫些什麽東西啊，不過就是拿那種荒唐可笑的玩意汙染讀者的目光，讓他們的內心也變得詭譎，所以才受歡迎嘛！她又有什麽資格一邊賺大錢，一邊又死死地捂著自己的東西不放手，不讓其他人分一杯羹，這種人太自私，也太自我了！簡直像是業界毒瘤一樣……之類的。”
她敲了敲桌子。
“但是呢，你知道麽；跡-部-君，我所有被改編成那些亂七八糟的其他影視之類的作品，根本就——完全不止那幾部好嘛；我簡直就是白挨那麽多的罵名了，感覺其實超委屈的好不好啦。因為……”
她背對著他，一字一句地道：“九命久也是我、花崎杉樹也是我，還有之前《天梯》那部改編遊戲的作者穀輪一郎、衫本燃、k、t君……關於這些人，就算你平日再怎麽不接觸，其中的一兩個總歸還是知道的吧。”
“我是從很小就開始寫各種故事的，從前如果寫得太過入迷的話，也會偶爾把主人公當成了自己，還鬧過離家出走的事。所以對於自己寫過的每一個故事，可以說都是很有印象的。在那個時候，隻是覺得把稿子寄給雜誌社就很開心了，覺得自己做了很了不起的事。……但是呢，當我變得有名氣，也稍微有點頭腦後才發現，我竟然一口氣擁有了那麽多個筆名，而且他們大部分都發展地很不錯。”
“他們有的人是僅憑一本書就出名了，有的是拿著故事的靈感繼續寫了下去。我就說嘛，從小到大，我可幾乎是一天都沒有放下過筆、休息過的——怎麽可能才一百多部長中短篇的故事就代表了我的全部呢。虧我當時翻了那麽多古語字典，才想出‘朧命言一’這個酷炫又讓人有印象的筆名。結果那群人完全沒用啊，真是浪費。”
“加上朧命言一，一共是十三個，”她繼續道，“十三個，這個數字我一直牢牢地記著——雖然那些亂七八糟的事怎樣都好，但對於這種……我可是相當記仇的；就算是自己不要的垃圾，也不想給別人。”
“然而它們已經徹底變成別人的東西了。”
“甚至，有些還出了係列，擺在那些書店裏很暢銷，大家都很喜歡哦。——所以我又能怎麽樣啊？再往前拉扯不休，在沒有證言的法庭裏，我還真不知道，它們什麽時候，就又會就變成什麽血淋淋的東西。再者，沒有我其實也無所謂，誰又看的出來任何痕跡？那些被續寫下來的故事裏，受歡迎人物照樣是大受歡迎，變成超人氣作品，這個世界也照常日落日升，……這些早就跟我無關了。真是慚愧啊，總覺得明明自己才是受害者來著，卻還得為那些日益走形的故事負責，我的性格也夠莫名其妙的吧？”
“所以，當我發現這件事後，我唯一能做的就是變成它們的主角。嗯，這即是第二個問題了；問我為什麽要當偶像——這些話到現在為止，已經能夠回答你嗎？”
鹿見星不再關注那些選角，而是轉過身，認真地注視著他：“很多人會因為好奇翻開我的書，普通的書迷看進去後，開始自稱一發不可收拾；但隻有喜歡我的讀者才會願意真誠地和我交流，而討厭我的人——很多，我數不清。他們說我是毒瘤，一無是處。從變成偶像之後，又多了各種奇特的別稱，雖然都不是很在意，但也算是人生的履曆之一吧。直到前幾天，你說我是騙子，總是玩弄他人，卻裝成並非故意。”
“你的話大概有一成我可以接受，但剩下的九成容我拒絕。——那麽到此刻為止，再給你一次機會，跡部君。”
鹿見星站在那裏，彎起嘴角，神情十分令人動容地對他問道，“你說說，我到底、在你眼裏是什麽呢？”
……
跡部同樣凝視著她，直視著這個狡猾又擅於抓住人內心弱點的少女偶像，他想如同慣常一般用輕哼代表態度——卻發現，自己的喉嚨竟然並不希望那樣出聲；甚至受不了說出任何可能會讓對方失望的話。
他的思路有些混亂，一時尤為平靜，一時又緊張到開始有些不知所措；於是他下意識地、迷茫地張望了下周圍滿是光屏設備的房間，心知自己明明是不理解、被這樣莫名悸動起來的心潮——壓過那些真實流淌的情緒的。
——可到底，什麽才是真實呢？
直到他發現，或者說意識到自己已經沉默了許久，像是個已經完成了功課，在他人麵前卻遲遲不知道怎麽拿出它的孩童一樣。
“……不收回嗎？”見他遲遲不說話，鹿見星有些失望地垂下眉頭，剛才的氣勢被她低頭的可憐動作一掃而空，這讓跡部頓時內心就像被攪成一片的汪洋般，覺得她讓人憐愛，又讓人氣惱。於是他搖了搖頭，仿佛心生猶豫，但還是用篤定般的語氣，喃喃道：“不，”
“對不起，之前的說法太過絕對了，我……”
——在這一刻，從前的那些想法和觀點通通變得片麵可笑了起來；甚至不需要他的否定，它們自身就哀嚎著從意識的深處自發逃竄崩離。
……
於是，他再一次肯定了自己，“我想，我需要向你道歉。因為……我想，你是奇跡。”
“你是奇跡，這毫無疑問。”
……
第80章 黑羊
鹿見星還在別墅的門口換鞋的時候，就聽到裏麵一陣稀裏嘩啦的響聲。
“啊！它跑了, 它跑了它跑了~！”
“愛, 我說過我討厭貓貓狗狗的。你快點把這隻小動物弄走，別讓它再在我的茶具盒上亂踩了, 弄得到處都是灰；櫻織對有毛的動物過敏，看她回來你怎麽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