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歹蘇長老還是他名義上的師父,鬧得太難看,陳家長輩也壓不下。江州那件棘手任務,築基修士方能處理妥當。楚衍練氣四層逞強接下任務,出了什麽意外,誰都不會奇怪。”


    得到陳世傑親口保證,謝天越發興奮難耐,“師兄可是早有準備,欲借妖獸……”


    他伸出食指在脖頸間一劃,其中意思不言而喻。


    “我不殺他,我為什麽要殺他呢?”陳世傑輕笑一聲,“你啊,還是心思簡單。楚衍是蘇長老的弟子,蹊蹺死去,於情於理太上派都會查個徹底,否則有損威嚴。”


    “江州混亂不堪,妖獸成群禍害人間,還有不服七大門派管教的散修四處作亂。一個練氣四層的修士,不管出了什麽差錯,都不會意外。妖獸也罷散修也罷,我隻要楚衍經脈寸斷不能修行,卻不要他死。”


    經脈寸斷不能修行,楚衍落得這種結局,還不如直接死了來得幹脆利落。


    謝天有些憐憫,更多的卻是幸災樂禍。他已然悟透陳世傑的做法,覺得如此處置簡直絕妙,一絲破綻都沒有。


    “我明白你內心苦悶。”陳世傑轉向謝天,表情仍是溫然,“等楚衍回到太上派後,你就可隨意處置他。一個毫無前途的弟子,不管蘇長老之前收下他出於何等原因,都不會再報有期望。”


    的確自己想的太簡單,隨隨便便殺掉楚衍,哪有這般報複來得痛快肆意?謝天用力點頭,心中那股憋悶之氣已然消失。


    太上派是個現實又冷漠的門派,每年通過考核加入門派的弟子多如過江之鯽。


    入門前許多人都覺得自己了不起,心性堅定天資非凡,還暗暗欣喜自己也許是天之驕子。


    可他們在太上派待上三個月,原本的驕傲就會被一點點磨滅。上界廣袤人才無數,一州一府的天才仍是普通,毫不出眾。


    收斂鋒芒學會低調之後,唯有刻苦修煉築基有成,方能博得門派長老青眼有加。大浪淘沙庸才盡去,留下的才是真正的核心人物,值得門派傾注資源悉心培養。


    因此外門弟子的小打小鬧,並不被門派長老看在眼中,隻因他們有底氣。


    修士對太上派心生怨言也沒關係,他們一旦加入太上派,就已被無形之網緊密束縛,或是心甘情願成為門派一員,或是不願臣服想要掙脫,結果自有天壤之別。


    想在太上派修成大能,隻刻苦修煉還不夠,還要識時務知進退。再加上那麽幾分運氣,每位長老都不是簡單人物。


    嚴密法度與行事規則,有賞有罰涇渭分明,才能造就這古老門派的龐大勢力,傲視上界勢力不凡。


    陳世傑的思緒,已不拘泥於小小的楚衍身上。一個練氣四層的小修士,雖因師門背景被他高看兩眼,也不值得他如臨大敵。


    他的目光放得很高很遠,超出狹窄擁堵的太上派外門,欲將整個門派盡收眼底。


    回神過後,就見謝天目光灼灼地望著自己,欲言又止激動非常。陳世傑知道,他對自己的敬佩更增三分,死心塌地真正臣服。


    隻展露嚴酷手腕無用,還要利益拉攏。陳世傑閉眼,心平氣和地道:“惜香進來通報時,我見她紅了眼睛,她可是怠慢了你?”


    謝天明白,他的失態行為果然被陳世傑看在眼中,頓時赧然。


    就算是爐鼎女修,也是陳師兄的侍女,自己這麽做有些失禮。主人怪罪起來,也不好解釋。


    “自你與她□□之後,我就沒讓惜香親近過別人。”陳世傑緩慢睜眼,一字字說得輕慢又不在意,“以後惜香就歸你了,爐鼎終究是自己養比較好。”


    陳世傑的話,謝天自然是相信的。他向來有一說一,從不背棄諾言,也讓謝天十分敬佩。


    謝天深深一禮,步伐輕快地離開洞府。


    固然他對惜香並無真情實感,可有爐鼎輔助修行,遠遠強過自己苦熬打磨功力。


    替陳師兄辦事就是好,他在賞賜方麵從不吝嗇。至於得罪了陳師兄的人,個個都沒有好下場,楚衍也會步其後塵。


    楚衍大概有點可憐,其實他也沒做錯什麽。要怪就怪李窈蘭有意無意高看楚衍一眼,因此惹得陳師兄不快吧。


    謝天搖搖頭,已然不把楚衍放在心上。


    “你惹了大麻煩。”剛一回到住處,簡蒼就如此篤定言語,很有些幸災樂禍。


    正在收拾行李的楚衍不抬頭也不停手,任由青衣魔修繼續長籲短歎,“執事殿發生的事情,有準備有預謀,明白著設下圈套讓你往裏鑽。”


    “他們故意留下江州那樁任務,就為讓你離開太上派。你明明已經看穿,還傻愣愣上當,實在有些蠢。”


    楚衍一抬眼,說得心平氣和,仿佛被人排擠算計的人不是自己一般,“留在太上派是溫水煮青蛙,足足一年時間,掙不到半塊靈石,我耽擱不起。且陳世傑在外門隻手遮天,隨便找個借口就能拿捏我,根本無可奈何。”


    “我不知蘇青雲為何收我為徒,又驟然對我冷淡。顯然在我築基之前,他隻會暗中觀察不會出手。一切還要靠自己,和占據優勢的陳世傑死鬥不休,這才是愚蠢。”


    “離開太上派後,雖有危機潛伏,也能趁機脫出束縛,任由我施展發揮。總比困死在門派處處受阻,強出不少。”


    “其實,你可以去求那女人啊。”簡蒼輕飄飄說了一句,不知是譏諷抑或實話,“佳人情深義重,對你青眼有加。你遇到麻煩,李窈蘭也該噓寒問暖主動上門,這才是話本主角該有的待遇。”


    現在楚衍確信,魔尊是毫不掩飾地幸災樂禍。也不知李窈蘭哪裏惹到簡蒼,從一開始,他就對那女修厭惡無比,現在甚至遷怒自己。


    “如果將我的經曆和話本主角做對比,大概隻有遇上魔尊這一點才符合。奢望師姐青眼有加,我還不至於那般不不自量力。”


    楚衍誇了簡蒼一句,立即抬眼看他反應。


    青衣魔修大模大樣點了點頭,毫不否認自己能為,“那是當然,天底下那麽多凡人修士,本尊能選中你,可是你積了八輩子福氣。”


    雖有些誇張,倒也不失為事實。楚衍真誠抬頭注視簡蒼,一字字說,“我很感謝魔尊大人,一向都是如此。”


    簡蒼別過頭去,不說話。


    狡猾的凡人,總用那種熱烈期待的眼神望著自己,仿佛他會為此心軟一般。兩三句好話就想換得自己全力相助,世間可沒有如此容易的事情。


    晚了,他這次打定主意看熱鬧,絕不出手相助。


    “我也明白魔尊的難處,畢竟您現在隻剩一縷魂魄,修為大減且有強敵在旁窺伺。”少年頓了頓,食指中指比出一段小小距離,“我也不指望魔尊親自出手為我退敵,隻求魔尊在關鍵時刻稍稍指點我一下就好,稍稍。”


    嗯,兩三句話,應該不違背自己的承諾。簡蒼用餘光看他反應,少年秀美麵容誠懇極了,明擺著的信賴。


    “你被逼遠走江州,難道就不恨李窈蘭麽?”青衣魔修並未直接許諾,而是問了個分外刁鑽的問題。


    第30章


    這等棘手問題,人人皆有應對之法。


    圓滑的人轉移話題,並不正麵作答。毫無心機之人直言感受,不會遮掩半點。


    就算已對楚衍性格有所了解,簡蒼還想看看他會給出怎樣的回答。


    簡蒼覺得楚衍仿佛一塊璞玉,初見時感覺平平,燦然華彩全包裹在內。不經意間泄露了一絲鋒芒,都讓人讚歎不已。


    他第一次遇到這樣有趣的凡人,猜不透看不穿,每時每刻都有新驚喜。


    “不至於說恨,有些生氣,卻是肯定的。”楚衍並不掩飾自己的心情,說得平靜無波,“她把我當做傀儡,手指一動我就不由自主。我是如此,陳世傑比我也強不了多少。”


    青衣魔修揚眉,聲音譏諷,“你比我想得有涵養,還有覺得罪魁禍首與你同命相連。那小輩可不覺得自己悲慘,能替心上人出力,他定是美滋滋的。”


    楚衍一笑,“魔尊認為,事情當真如此簡單?”


    正因為置身事外,楚衍才能看得通透利落。看似癡情不已的追逐,背後卻意味深長。


    李窈蘭以他人為棋子,又焉知自己不在棋局中?自作聰明的人,其實最容易被看穿。


    主動上門提醒這位便宜師姐,楚衍還沒有那樣大度不記仇。


    袖手旁觀靜看種子生根發芽,最後開花結出的果實,滋味如何,實在令人好奇。


    “你再竭力辯解,也無法掩飾一個事實,你被人欺負了,哭都哭不出來。”簡蒼眯細鳳眼,意味深長地說,“明明能將歪曲事實的卑劣小人一刀斬殺,還要顧及後果,不憋屈麽。你若肯誠心投靠本尊,何必畏畏縮縮?”


    哎,魔尊哪都好,就是說起話來毫不遮掩,尖刻得令人牙酸。


    他不喜歡李窈蘭,莫非因為同類相斥?兩個人都像貓一樣,隻許自己欺負他,不容同類窺伺。


    楚衍越想越有趣,還能忽略簡蒼的嘲諷,心平氣和地解釋:“無能為力之時,不就要韜光養晦麽。殺了那人固然痛快,就正中他人下懷。”


    “我修為薄弱又無背景,該忍就忍並不委屈。等我築基之後,他又算是什麽東西?想叫我一聲爺爺,也得看我認不認這個孫子。”


    最後這句話,才顯露少年的崢嶸棱角。


    楚衍看似溫軟脾氣好,不動怒也不難過,實際上還是記仇又小心眼,眼裏容不得半點沙子。


    簡蒼靜靜看了楚衍一刻,忽然語聲轉柔似秋雨連綿,淅淅瀝瀝積滿一潭,“很辛苦吧?你把自己打磨得無堅不摧,究竟花了多久?”


    太善解人意又恰到好處的話,普通人聽了,怕會忍不住淚光閃爍,將所有苦楚全都對他傾瀉而出吧。


    當頭棒喝再加以安撫,轉換自如毫不做作。能當魔尊的人,也不是什麽純白無害的人。


    交鋒也是試探,巧妙觀察再驟然出手,能占得些微上風就算勝利。雖然他與簡蒼關係稍稍緩和,從根本上,仍是立場不同。


    最薄弱之處被人精準捏住,疼麻癢痛,自然不好受。即便是楚衍,也做不到太上忘情遺忘一切。


    他不示弱,隻揚頭輕輕巧巧地答:“我不覺得難過,也不惱怒,日後再見分曉”


    “別逞強了,我懂。”簡蒼濃長眼睫微垂,弧度令人怦然心動。他難得露出這種溫柔模樣,一低聲細語就像耳語纏綿,分外有殺傷力。


    楚衍愣了,肩膀聳動好一會,沒忍住直接笑出聲。


    有什麽可笑的,莫名其妙!


    簡蒼磨了磨牙。他總想要不要劈頭直接給楚衍一巴掌,拍得傻了也就不用這般費心。


    “我沒逞強,從來沒有。”少年抬眉注視簡蒼,一笑頰邊竟有酒窩,“此類事情經曆得太多,我已經不在意了。”


    這話真真假假,簡蒼分不清,楚衍自己也不大明了。


    少年重新斂容正色,一字字說得無情又淡然,“眾生為棋,大能為執棋者。想要跳出棋盤,也得有力量掀桌。而且魔尊又焉知,這是是災厄而非機緣?”


    “隨你,本尊多餘問。”


    簡蒼有些興味索然,懶洋洋的模樣活像一隻貓,“你師姐又在門外等了很久,我沒讓她進來就把她打發走了,假惺惺浪費時間。”


    “哎呀,那多可惜。”楚衍坐不住了,“就算再假再矯情,她也得表達一下歉意,至少能撈到五十塊靈石呢!”


    沒出息,探頭探腦唉聲歎氣。若不是自己在他對麵坐著,恨不能拔腿就跑去那女修麵前搖尾乞憐。


    他實在不想承認,自己看中的人居然如此沒見識。


    隻為了一百五十塊靈石並十瓶聚氣丹,楚衍就被一個女修玩弄於鼓掌之間,傻呆呆踏入他人圈套,還喜滋滋地不生氣。


    簡蒼分析利弊好說歹說,總算激起了楚衍心中那一股不屈之氣。


    原以為事情隻此就已結束,誰想他遲鈍提了一聲“師姐”,小呆子就仿佛被踩了尾巴尖的貓一般嗷嗷跳起來,眼神躊躇坐立不安。


    虧得他留了個心眼,不動聲色封鎖周圍傳音。否則讓李窈蘭一句道歉再加幾滴淚水,楚衍記吃不記打,定會原諒她。


    既傻又沒出息,一見美貌女修就飄飄然忘乎所以。怎麽自己有眼無珠,偏和這樣的人綁在一塊?


    若他今日踏出房門一步,事情斷不能善了。青衣魔修越想越氣,冷冷斜楚衍不說話。


    楚衍還在兀自惋惜,唉聲歎息,“我隻剩二十塊靈石,去凡間捉妖難免有開銷。一窮二白又無所長,要怎麽掙錢啊?”


    聽了這話,簡蒼明白是他誤會楚衍。


    原來小呆子是徹頭徹尾的財迷,什麽花容月貌美人垂淚,全都比不上一塊靈石。


    磨了磨牙,青衣魔修仍覺得楚衍的表現太丟人。他冷哼一聲,揚下巴不看楚衍,“本尊看中的人,怎可為了二十塊靈石耿耿於懷?心懷天下之人……”


    “沒錢,窮。”楚衍眼皮不抬,就把簡蒼的勸說頂了回去,“魔尊並無實體,不用吃喝也不需住處。我雖有些修為,還未能餐風飲露,魔尊是站著說話不腰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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