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實楚衍都有些驚異,這女修裝瘋賣傻的本事太強,機敏如他都有些分辨不清。


    當然,也有可能是黃衣女修修為遠超楚衍,暗中使些手段,再蹊蹺的事情他也覺得理所當然。


    還好自己秉持本心,不強求也不奢望,才能安安穩穩活到現在。楚衍自己細細想來,都覺得後背發涼。


    黃衣女修也不在意楚衍反應如何,她繼續輕輕慢慢地說:“那人哪有如此深情厚誼?對他而言,再珍貴的法器也比不上他自己安全。既是刀鋒已鈍無法修好,他就收集材料求我再造一把,一點都不覺得可惜。”


    “為了他那荒誕不經的想法,我足足造了十二把刀,一把比一把強,到了第十三把他才滿意。”


    一共十三把刀,究竟要耗費多少材料,才能達到那人苛刻的標準?


    楚衍車默默了,他發現實情遠比他想象得更複雜。


    “之前那十二把,隻是殘次廢品罷了,我又豈能認不出來?隻是糊弄糊弄那些小輩罷了,也不想讓那些難纏的人看出端倪。


    “自他死後,那十二把刀被七大上等門派暗中收藏。誰都覺得僥幸誰都覺得有可能,我也樂得糊弄他們一下。畢竟時光漫長又寂寞,我被囚禁在此地,千百年無法離開,隻能靠此手段打發時間。”


    黃衣女修唇邊的笑意更濃重了,她嬌美臉孔上已然是少女才有的調皮頑劣,如春風吹皺一池春水。


    “哎,你怎麽不說話了,可是被我嚇壞了?”女修親昵地一推楚衍肩膀,仿佛他們是相識已久的好友,些微親昵根本無礙。


    少年無所謂地笑了笑,“晚輩還能說什麽,前輩又想聽到什麽?”


    “你還是這等脾氣,根本不討人喜歡。”女修緬懷的語氣太過明顯,她又將楚衍當做了那位永遠也不會歸來的人,她心心念念記掛了幾千年的人。


    也許她之前的寂寞與懷念並不是假裝的,隻有半真半假吐露真情,才能一並哄騙所有人,也許還有她自己。


    她的確是個瘋子,三分真七分假地做戲,久久地沉溺在幻夢之中不願醒來。在旁人看來,她固然是放縱是可憐,可其餘人並非她,又豈能明白她的想法呢?


    “你看到這把石劍沒有?沒遇上你之前,我曾想用此物突破極限,可惜最後失敗了。我也有野心也有執念啊,不是你所說的,冷冰冰又沒人氣,活像一把劍。”


    女修溫軟好欺負地吸了吸鼻子,就連眼圈都紅了,真是耿耿於懷幾千年,直到今日未能忘記。


    這些話都是對著那位遙遠而不可及的人訴說的,楚衍隻是載體隻是替身,有幸見證大能悲喜交加,都算三生有幸。


    少年一扯唇角,反倒心平氣和並不懊惱。


    “前輩隨便怎麽想,我都無話可說。”楚衍又回了一句冷硬固執的話,活像萬年不化的寒冰。


    黃衣女修忽然一傾身,緊緊地抱住了楚衍。她身上香氣淺淡,如長街十裏桂花成行,甜美馥鬱卻不俗豔。


    他們兩人呼吸可聞心跳可感,曖昧又溫暖。


    若是尋常男修溫香軟玉在懷,他本該就勢搭上一隻手來,沒準還能一親芳澤。但楚衍冷然地推開了女修,毫不留戀也不牽掛。


    女修未被觸怒,她不自覺地沉眉抬眼,每個字都帶著威嚴與自信,“我可以幫助你修好那把刀。”


    楚衍不信,自然不敢信。這女修變化來得太突兀,誰知她懷著何等詭譎心思?


    似是看出楚衍心中的遊移不定,女修又幹脆逼迫了一句:“時間快到了,你快做決定。閉關你信也罷不信也罷,我沒有閑心再同你耽擱。”


    第85章


    作者有話要說:  昨天寫得匆忙,現在修一下


    可能今天更新會晚


    都說大能修士多有怪癖,或是固執或是孤冷,人人皆不能例外。


    楚衍眼前這位不知名的女修,顯然也是修為通天的大能。可惜她記憶含糊不清,說話又顛三倒四,很難令人信服。


    前一瞬她還是殺氣凜然,現在卻溫柔可親猶如你的至交好友,著實古怪又可怕。


    黃衣女修甚至不需楚衍支付代價,就主動提出要幫忙修複他的法器。旁人細細想來,都覺得萬般刻意,疑惑這是圈套抑或另有事端。


    楚衍自然不能例外,隻是他思考的時間格外短暫。少年隻是微怔一刹,而後就坦蕩誠懇地點了點頭,不用女修催促與誘惑。


    “還好,你沒有辜負我一片期望。”


    黃衣女修表情古怪地笑了笑,帶著些釋懷與悵然,“你一定覺得我說話顛三倒四毫不可信。之前還說我這把刀無人能修,現在又改口要主動幫你,這樣奇怪的女人,誰能不起疑心?”


    明明女修眼中淚水晶瑩幾欲哭泣,但她是帶著笑說出這番話,看得楚衍歎息又憐憫。


    她何必如此,好歹也是修為高深之輩。且在上界煉器師誰人不尊敬,誰人不敬仰,偏偏女修執拗極了。


    獨獨黃衣女修固步自封地困守於過去之中,她不肯踏出一步,甚至不願出去透透氣。


    她所追逐的,隻是過去的可憐幻影罷了,握不緊捉不住,風一吹就散了。


    越看越可憐,越看越憐憫,楚衍不為所動。他還是溫和地笑了笑,一字字都說得幹脆果決,“前輩不必如此,從一開始,我就沒報希望。”


    “正如我之前對前輩說過的話一樣,世間人人皆有想法自有主張,都不許別人指指點點幹涉分毫。前輩幫我修複法器,我心存感激斷不能忘。若是前輩不幫我,我也覺得是理所當然,不能強求。”


    根本是稱不上安慰的安慰,雖然少年語聲柔軟,卻透著股置身事外的冷漠,分外不討人喜歡。


    這才是楚衍的本性,他孑然一身無人能夠信任,早就忘了什麽是相互依偎互相取暖。


    就算飛升上界之後,楚衍所知所感無一不驗證此點,倒讓他越發堅守信念不肯放鬆。


    若說有意外,大概就是被簡蒼美色所惑,不自覺幹出了那種蠢事。楚衍主動親近他人,許久以來還是頭一遭。


    那感覺來得莫名其妙卻迅捷無比,無可避免地洶湧澎湃而來,滔天巨浪萬物皆懼,區區理智又算得了什麽。


    究竟是神魂契約的作用,讓他們兩人命運為一能夠互相信任。


    又或者說,楚衍早在見到簡蒼第一眼開始,就一見鍾情不可自拔,他自己都不願意細想。他能有人相互信任,互相依偎取暖,這感覺並不壞。


    對外人楚衍看似溫和實則嚴苛,所以不討人喜歡。


    他人得罪自己,楚衍也會一笑置之,心中卻清楚明了。對自己信任的人,楚衍會格外寬容些,不較真也不認死理。


    何必事事計較不得安寧,誰不覺得疲倦?就連睡覺時,也心心念念惦記著陰謀算計,未免活得太累。


    少年唇角一揚,不自覺笑了笑,他自己都覺得驚異。


    這一瞬微妙的神情變化,被黃衣女修捕捉到了。對楚衍莫名的了解與直覺,讓女修瞬間洞悉真相。


    她握著那把緋紅短刀,纖細手指鬆了又緊,緊了又鬆,還是露出一個坦蕩又釋懷的微笑,“你有了心上人,所以才會那樣微笑。”


    被識破的楚衍沒有掩飾,他笑了笑,無比坦然地回答一句:“是。”


    若是此時魔尊還醒著,聽到自己這樣簡單直接的表白,怕會有些生氣吧?大概那人還會立刻質問一句,誰是你心上人,本尊可沒答應。


    究竟那人是惱羞成怒,還是欣喜害羞卻不承認,楚衍略略猜想,都知道是後一種情況。


    真是分外蠻橫又難討好的心上人,偏偏楚衍樂在其中。他稍稍逗弄一下那位魔尊大人,都覺得世界美好別無他求。


    如此坦然而平靜的反應落在女修眼中,就是楚衍坦蕩地承認此事。她落寞地一搖頭,一縷發絲被風吹動,“真好啊,沒想到你也會動情。”


    “如果當初你早有這等心思,大概也不必遭受那樣的災劫。歸根結底,還是命運天注定。”


    她說出這種分外消極又無奈的話,讓女修明澈秀麗如白雪的麵容,都有了一瞬悵惘。


    女修隻是自顧自抒發感想,楚衍卻從中捕捉到了一絲線索,蛛絲般斷在風中,仔細一看還是有跡可循。


    他過去大約是位了不起的人物,愛慕者眾多,甚至因此惹出了天大災劫。楚衍得出結論後,反倒感覺分外可笑。


    真是癡話謊話,他又不是天道之子生來運氣旺盛。


    什麽修為高深眾人愛慕,直到現在還念念不忘,楚衍稍一想都覺得無趣。他在下界的經曆隻證明一點,桃花太多反而麻煩,不是桃花運而是桃花劫。


    看來以前的自己也不是什麽聰明人,再多借口掩飾都是無用。


    無能就是無能,蠢笨就是蠢笨。贏者高居雲端,輸者成泥墜入凡間,楚衍並不可惜,他心中唯有一片漠然。


    “前輩未免太心思純善,也許那人被許多大能愛慕卻求而不得,算是他遭劫重要原因之一,卻並非一句輕飄飄求不得,就能概括一切。這種借口,前輩用來安撫自己就好,不必與我解釋。”


    楚衍的話說得不客氣又鋒芒畢露,簡直稱得上咄咄逼人。


    也許是被觸動了心事,少年罕見地情緒外露。他秀美眉眼沒有繾綣情意,唯有一片結冰般的冷然。


    明明是不大一樣的兩個人,黃衣女修此時卻真的分不清了。


    她對這小輩絮絮叨叨說了許多事情,固然是打發時間,也未嚐不是將楚衍當成寄托,稍稍安撫她心中的荒蕪與蒼白。


    之前那麽多人被帶到她麵前,氣質或是孤傲或是溫柔。


    他們處處都似那人,卻無一人有他神采飛揚,眉如刀鋒眼似春水。獨獨楚衍如此,怎能由得她不信不癡狂?


    宿命真是一種奇妙又古怪的東西,她在世間兜兜轉轉好一圈,翻遍了三千小千世界,都一無所獲。


    既是不能力敵,也是無可奈何,她被囚禁在自己構築的幻境中,每天重複著單調無聊的時光,已然心如死灰快要絕望。


    時間分外漫長又磨人,似乎她伸手攥住一把時光,再鬆開時都能碎裂成灰,堆在地上足以成山。


    千百年過去了,那人鼎鼎大名早被眾人遺忘。大約隻剩她這個傻女人,和一些心思叵測之人記得他。


    不是世人太善變,而是時光殘忍。滄海桑田世事變遷,不容你停下來喘一口氣。困守幻境的時光太漫長,她已經絕望到麻木。


    偏偏她真正想見的人,竟被天命親自推到她麵前,也讓女修不得不感慨宿命奇妙百轉千回,比虛構的任何故事都動人。


    過去的求不得與苦苦愛慕無法訴說,在此刻都變得釋然了。


    她一向拒人於千裏之外,來找她的人一句話不入耳,她就拂袖而去不容辯駁,而來者也不敢反駁一句。


    有求於人,必定事事心虛。縱然女修再孤高冷然,求她煉器的人也隻能忍耐,再三言兩語再好好安慰。


    獨獨那人不同,從開始到現在都不同。


    “是我傻,我早該知道這一點。”女修坦蕩地一點頭,竟不否認,“你現在說話刻薄,想來之前心中早是這般想,我也不怪你。”


    現在的她,真是寬容大度又分外溫柔,他人看了也會覺得奇怪吧?


    自己早就沒了棱角與脾氣,麵前之人還是一如既往的光芒耀目,真讓人不由不歎息。


    黃衣女修越想越坦蕩,她手指在刀身上敲了敲,眉眼間蕩漾的都是笑意,“你既已將這把刀交給我修複,我必會竭盡所能,不辜負你的期望。”


    “前輩之前還說,這把刀誰都無法修好。”


    “其餘庸俗的煉器師,豈能與我相提並論?”女修眼眉一挑,她那股不容反駁也不許他人多言的傲氣,瞬間又回來了。


    少年察言觀色,立刻敏銳地變更話題,“不知前輩這次出手,究竟要花費多少材料?我會竭盡所能,不讓前輩為難。”


    即便這般小心翼翼的話,楚衍的神情也不見得謙卑。仿佛他們之間早已熟稔多年,之前那些殘忍空白的時光,從未存在過。


    “再多靈石材料,都全然無用。”黃衣女修字字篤定,“我當初鑄就這把刀時,本想將它造成一把仙器,可惜最後功虧一簣。”


    “十二把刀皆是無用廢品,唯有第十三把刀,有了那麽一絲些微可能,突破桎梏。仙器有靈,自有意誌貫徹其中,也有脾氣秉性。它們可以隨意挑選主人,固然是自己的選擇,也是冥冥中天道的決定。”


    楚衍一抿唇,覺得這女修真是有些瘋了。


    怎麽他見過的諸多大能修士,都神神道道惦念著天命二字,很有一股順意而為從不反抗的軟弱盡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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