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過赫朗也不禁想了起來,如若他當時沒有出手相助,而是袖手旁觀,讓白淩芷搭救於他,那是否這孩子就不會對自己產生這種孺慕之情,而是將這份感激與恭敬都轉移到那個少女的身上?那麽他是否還會來到天山派,拜他為師?


    赫朗陷入沉思,麵色也微微變化,最後隻能稱讚瓜兔一句,它的主意的確為此時的自己提供了便利。


    蔣涵正不知道他的所想,心神皆放在自己頭頂的那隻手掌上,低著頭不敢看那人的麵孔一眼,隻靜靜地享受著那隻手掌的掌心傳來的溫熱觸感,一時間頭皮發麻,耳根發熱,臉頰也泛起淡紅。


    赫朗回神,收回手,卻見徒兒額角冒汗,麵頰泛紅,緊咬著嘴唇似乎是忍耐著什麽情緒,赫朗以為他是勞累過度而染了病,便關切地問了一句。


    蔣涵正立馬搖頭,連連稱自己無礙,最後道出一句話,細弱蚊鳴,“徒兒……從來就不是貪心之人,並不奢望如此之多的。”


    赫朗微微愣神,還在琢磨他話中的意思,便見這小子如同兔子似的,一溜就不見人影了。


    他微微揉揉額頭,無奈地笑了笑,覺得自己或許是與他有代溝的,怎麽這個年紀的少男都如此心思敏感,懷揣著心事不便開口嗎?


    ……


    蔣涵正逃似地回了房間,再次細看這房間,桌上有師尊為他準備的書籍,幾上有他喝過的茶杯,櫃中也有幾套師尊嫌他衣著粗糙之後為他新訂的衣裳,這處處皆有他的痕跡留下,就像是這個房間,是屬於他的一樣。


    想起師尊的種種舉止,也不難猜出他的意圖,是想讓自己能有一個優渥的環境修煉,遠離山下那些外門弟子,以免尚弱小的自己被他人欺侮而又不敢作聲。


    他悄悄抹淚,心口處似乎有一處瞬間崩塌,他知道自己無以為報,又天資愚鈍,隻能在修煉上多下千百倍的努力,但是他對練氣都尚未摸得要領,更別說進一步地納氣入體。


    即使他心中時刻牢記師尊為他講的五行相克相生之法,也毫無用處,日日都頻頻被迫停止練氣,一個月下來也是苦惱無比,起先的鬥誌滿滿也被消磨了一分,自我懷疑著這是否是自己實在蠢笨,真的像那些人說的一般,廢靈根就是廢靈根,即便如何被人青睞,也一事無成。


    他想起自己的師弟——無定真人,他是經常授徒的,對於修煉基礎或許有獨到的高見與經驗。


    思之至此,他也不扭捏,便立即帶著蔣涵正去往了師弟的洞府。


    “師尊,您這是?”許久未出山,蔣涵正有些忐忑。


    “你久久不能煉氣入體,為師也不善於傳授經驗,便帶你去尋無定真人找些法子。”


    他是能自己修煉出點大概,但要談教導還是不夠的,而且原身似乎也不太精通授徒,上一個收的徒弟能有所成就也是因他自身天資了得,得了他萬般疼愛,但是與他的教導沒有太大幹係。


    其實蔣涵正在這件事上耽擱不過一月有餘,尋常修行者在煉氣入體上耽擱了數年也是有的,隻是赫朗心切,不甘讓自己的徒兒落後。


    在這段時間內,原身的記憶時不時會湧現出來,赫朗也逐漸了解了無定的性子,覺得他性子開朗,雖然偶爾粗莽,脾性實則溫順,是靠譜之人,所以才會想要有求於他。


    無定真人的府邸不似赫朗的那般幽靜,離門派也不遠,所以來來往往去辦事的弟子頗多,再加上無定自己收的徒弟也不少,他的地盤自然也顯得熱鬧多了。


    越過麵前一片蔥蔥鬱鬱的草木與盛開的百花,便是無定的洞府,他這才踏進一步,麵前空氣中便微微扭曲,一道屏障微閃,似乎水麵落下了雨滴一般,起了一圈的漣漪。


    赫朗知曉這是類似門鈴一般的禁製,隻要有人一靠近,主人便能立即得知,便神色如常地繼續深入,隻是蔣涵正未見過什麽世麵,一見外麵氣派的庭院就已經畏手畏腳了起來,更別說此時看見這麽個陣法。


    赫朗無奈於自己徒弟的小膽子,隻好輕輕捏著他的手腕,帶他通過門前的陣法,一路暢通無阻,快步而行,蔣涵正也麵色微紅地貼到他身旁,趨步跟上。


    兩人老遠就看到了無定真人沒個樣子地半臥在軟椅上,明明自己生得與弟子一般青春無雙,卻已經一副要安享天年的懶惰模樣,座下幾個弟子伺候著,身後有為他搖扇納涼的徒弟,也有為他捏腿捶背,端茶送水的,地上半跪著一個女徒弟,低眉順眼地為他輕捶著腿骨,這麽一看,過的可是好生逍遙。


    赫朗為了能擔任起師父一職,也是下了頗多苦功的,在徒弟努力修煉時,他也相陪在一旁,這一月下來,他的修為倒是緩緩回升,隻是徒弟依舊毫無進展,他也為之擔憂,這身體天資之間的差距,也不是這麽容易能夠填補的。


    在看一旁,幾個徒弟口齒清晰地背誦著冗長的法訣,模樣乖巧無比,緊張地盯著自己師尊的神色,生怕他有何不滿。無定也不知道聽了沒有,隻像是聽曲子一般晃著腦袋,時而點點頭。


    此情此景真是與自己那冷清的洞府截然不同,赫朗看了也不免有一分羨慕,盯著那些個乖巧聽話的弟子,稍稍感歎,沒想到師弟還這麽會與徒弟相處,不似他,還會為此有些憂慮。他就這麽一個小徒弟,心思還比常人更細膩敏感,他隻能想辦法讓他性格堅毅些,起碼不會連看他一眼都不敢。


    蔣涵正見師尊望著麵前這些麵貌姣好又修為高強的師兄師姐們出神,他扯了扯師尊,像是想提醒他與無定真人打個招呼,最後卻又欲言又止,覺得自己沒資格管師尊這些事,隻好耷拉著肩頭,不再言語。


    赫朗輕輕瞥他一眼,他又糾結地扯了扯衣角,看著麵前這些人自行慚穢,師尊就隻收了他一人,而他還如此不爭氣,需要師尊日日為他操勞,如今師尊見了無定真人的徒弟們,想必是要嫌棄於他了,萬一當真收些其他師兄姐進師尊門下,原本就不起眼的他又該如何自處?


    如此想著,眼睛又是一熱,怕自己給師尊丟人,蔣涵正迅速胡亂用袖子擦了擦臉。


    他才十歲出頭的年紀,身子骨又瘦弱,更別說在這些人麵前更是縮成了一團,僵硬著身子站在一邊,看起來實在可憐得緊,很難不讓赫朗注意到他的異常。


    赫朗有一分心虛,自己方才那一瞬間的確是羨慕師弟有這些個孝順徒弟的,但是再看到自家小徒兒,他腦中所有想法又一時間消散了,有這麽一個任務對象都沒嗬護好,怎麽會再去尋其他與此事無關的人,他對此絕無二心。


    他攬住蔣涵正略顯孱弱的肩膀,低語安慰,“你……安心罷。”


    無定看這師徒的互動,挑了挑眉,沒說什麽,熱情地迎了上來。


    “喲!哪股仙風把師兄給刮來了啊!蓬蓽生輝,蓬蓽生輝!”


    作者有話要說:  小攻前期還是很弱的,朗朗自動開啟護崽子模式。真的還是感覺朗朗像養孩子,啥時候能談個戀愛打個炮啊(假的)


    ☆、移情別戀(不是)


    赫朗求於無定, 態度自然也不似納新時對待他那般冷淡,便也帶了幾分笑意,連連點頭。


    似乎是不習慣看到對自己露出好臉色的師兄,無定盯著他愣神了一瞬間,幹咳了一聲,但到底心情是舒暢的,也就開門見山, “無事不登三寶殿,我不信一向清高的師兄來尋我隻是為了敘舊。”


    “的確不錯。”赫朗點頭,將情況說與他聽。


    無定對自己師兄收了一個五靈根做徒弟的事情早有耳聞, 當初也為此大吃一驚,不肯相信。


    此次見到了人,他立即好奇地上上下下將蔣涵正打量了一番,試圖從他身上找到那麽一絲原因, 卻沒看到半點可取之處,身子不結實, 沒什麽靈氣,眼神也畏畏縮縮,不似是有氣量之人。


    無定心中掃興,終於接受了師兄的確收了個平庸之輩入門的事情, 不免有一分輕視與刻薄。


    他一向隻會將靈根優異的年輕人放在眼裏,那些個四靈根廢靈根的,他是一眼都不會看,反正也不會在修煉之路上有所成就, 所以以他的角度,更是絞盡腦汁也想不通師兄為何會做出如此的舉動。


    況且師兄會拜托於他,無定也是萬萬沒想到的,他還以為是些什麽要緊事,未想到卻是這些小事。


    師兄就收了兩個徒弟,他情不自禁就將兩人對比了起來,他記得師兄的大弟子在這個年齡之時已經鋒芒畢露,一副不可一世的姿態了,可這位,不知道何年何月才能修煉到築基,兩人的差距實在有如雲泥之別。


    如此這般的靈根,本就不適合修煉,自然會連煉氣都做不到了,這是情理之中的,來請教他隻是多此一舉。


    無定說話直來直去,也不知道委婉半分,當即開口問道:“師兄你莫不是年紀大昏了頭?這種貨色你也收,連孔淮半分都不及,你悉心教導也不會有所成就的,廢靈根無法煉氣入體不是正常之事嗎?孔淮那小子的確了不起,你寵寵就算了,可這麽個廢靈根哪裏值得你上心?”


    他隻說完第一句時,赫朗的麵色就已經微微沉了下來,對師弟的口無遮攔又有了深入的了解。


    這一番話雖然難聽,但也說的中肯,相信一旁伺候著的弟子們也是如此所想。


    蔣涵正縱然知道自己是有多麽不堪,可此時聽了,也有如自己的剛剛結痂的傷口重新被撕開,鮮血淋漓地暴露在空氣中一般,無地自容。


    他始終拘謹地捏著衣角,被師叔這般瞧不起之後,立即想要靠到師尊身後尋得一絲安慰,卻又在意師尊是否也如此認為,朝他伸出的手在半空停住,不上不下,手足無措,惶恐地看向師尊眉間的皺起。


    “你別嚇著他。”赫朗微微擰眉,卻是對著無定低聲責備了一句,眼光中滿是不認同。


    這般過分的話也能直白的開口嗎?天資這東西與相貌一般,不是自己可以決定的,要隻憑這個說事,他反而覺得可悲。


    赫朗一把握住蔣涵正尷尬地停在他身邊的手,做安撫之意,又抬頭看向無定,“你若是不願,我也不強求於你。”


    無定摸了摸鼻子,意識到自己說的直白了些,惹得師兄這般護犢子,都開始責備他了,一時間也心虛,語氣一變,“我這裏有一些適合新弟子用的納氣丹,效果也顧名思義,隻要服用了丹藥,再開始煉氣,體內的經脈就會疏通不少,以後配合著用就能找到煉氣的秘訣了,實在比憑空煉氣入體便利的多……而且我這藥可是獨一家兒的……”


    說著,他從懷裏摸索了一會兒,掏出了數十瓶丹藥,看來懷中藏著一個容納物什的法寶。


    無定有錯在先,此時出手大方,總算是讓赫朗心情微微平複,對著他的麵色也再次柔和起來,拿了丹藥便全數往自己給小徒弟的乾坤袋中裝去。


    無定搖搖頭,悠閑地喝了杯茶,“得,師兄待徒弟總是跟待親兒子一樣,頂好的,不過師弟也得勸你一句,小心又養出個白眼狼,那時候師兄多少靈丹妙藥和符籙法寶都往他身上砸啊,每天都淮兒淮兒的喊,可後來還不是頭都不轉地下山走了,留你一個孤家寡人閉關……”


    赫朗越聽越無語,立即打斷,“就你話多。”


    這又不是他們獨處,身邊還有大大小小的徒弟在,怎麽嘴巴就封不上似的,胡言亂語一通。


    不過顯然無定身邊的弟子都習慣了自己師尊的脾性,亦或是對這些事情也早就知道的一清二楚了。


    赫朗下意識地低頭看了看蔣涵正,隻見他寶貝地拿著乾坤袋翻看,也不說話,低著頭撫摸布袋上麵的紋路,似乎一點都沒聽到無定的話。


    隻是在打道回府時,他才放下乾坤袋,輕輕地問了一句,“師尊,徒兒可以問一個問題嗎?孔淮是誰?大師兄?”顯然,他是將無定那些話聽了進去的,並且一直對孔淮這個名字耿耿於懷,以至於這麽久都沒出聲,現在才忍不住開口。


    蔣涵正的聲音還有一分稚嫩,這麽小心翼翼的態度讓赫朗覺得好笑,用力地揉了揉他的腦袋,“是。”


    蔣涵正有意無意地將腦袋湊過去,像是讓他更好地揉自己的頭頂,繼續問道:“大師兄是個很厲害的人嗎?他下山去了嗎?為什麽?”怎麽會有人舍得離開師尊,自己下山,去到那些凶惡又汙穢的世界中去呢。


    他的一連串問題讓赫朗無從答起,一時語塞,也不是不想答,隻是不知道如何去說。


    蔣涵正撇了撇嘴,知道自己沒有資格過問這些問題,唇色一白,連連道歉。


    赫朗連忙將要跪身的孩子拉起來,“無礙。你以後會比他更加厲害的,既然他已經下山,師尊眼前便隻有你了,應是更加勤勉才對。”


    蔣涵正微微釋然,一絲安全感回歸,讓他有了一分底氣,腦子也繞過了彎,如今他是師尊跟前唯一的徒弟,已經不是以前那個流浪街頭的可憐乞兒,用不著再心神不寧地在意一切細小末梢。


    赫朗不再多說,轉而問他喜歡如何的兵器。


    此時他尚沒有修為,如若再遇到如同柳易寒這些試圖加害於他的人,而他又恰巧不在身邊,那該如何是好?所以


    可蔣涵正絞盡腦汁好一會兒,也沒有個主意,隻好老實回答:“徒兒從未碰過兵器,也不曉得。”


    赫朗盯著他的身子骨若有所思,伸手在他肩頭捏了捏,又逐漸向下,將他的身子都大致摸了個遍,蔣涵正也不掙紮,乖乖地任師尊為所欲為,隻是耳根不可避免地熱了起來。


    赫朗收回手,認真地開口,“你雖身體有些羸弱,但是臂力尚可,可以試試用劍。”


    蔣涵正雖然身子不算硬朗,但因為雙手做多了粗活,也經常負重,所以臂力也不差,赫朗尋思著如何給他尋把好些的劍,之後再把他的身體調養過來,變得壯實些,在他未成長之前,借由他能給予的庇護,起碼也不至於讓他再被其他弟子欺侮。


    門派中倒是時常給他供上些法寶符籙,但是他如何看也找不到輕便些又稱手的好兵器,直到他在煉丹房尋到了一柄劍身泛青的寶劍,它似乎是被人無意中放置於此地的,並且從未挪過地方,放置它的木桌上也積了一層薄薄的灰塵。


    赫朗將寶劍拿起,輸入一絲靈氣,劍身便猛地一抖,鏽氣一退,露出雪白光亮的劍身,劍刃極薄極利,劍柄上刻著“昆吾”二字,竟是一把名劍。


    傳說周穆王大戰西戎,西戎獻上昆吾之劍,用之切玉,如切泥一般。


    昆吾劍柄處被握得圓潤,可以看得出前主人待它十分喜愛,常常使用,隻是不知為何此時被擱置在這兒。


    赫朗腦中一個念頭閃過,突然回憶起了原因,但是卻不再深思,直接將這把劍給了蔣涵正。


    雖然昆吾不是新打造出來的,但是的確鋒利無比,且又輕便稱手,想來小徒弟是能使的。


    蔣涵正哪裏接觸過這等兵器,縱然不知這劍的價值,也已經將它當成了至寶,雙手接在手中撫摸了數次不夠,還要抱在懷中喜愛得不肯撒手。


    赫朗無奈地敲了敲他的腦袋,讓他小心些,不要被割到手,這劍實打實的鋒利,可不是開玩笑的。


    “劍不是抱的,改日為你做個璏讓你別著,隨身帶著當防身之用也好。”


    蔣涵正像是個得了玩具的孩子一般,開心得臉頰紅通通的,心裏也跳得不知道多快,手中的劍傳來舒適的溫涼感,讓他不舍地緊緊握著。


    身後多負了這麽一把寶劍,自然是引人注目的,新弟子隻羨慕他拜了個好師尊,才得了這把好劍,其他輩分老些的弟子定睛一看,卻是驚呼連連,就沒有人認不得這把劍的。


    畢竟這是當年孔淮大師兄突破融合期之後,無上真人千裏迢迢趕赴劍池尋得的一把名劍,這下到了一個連煉氣期都沒有的廢物手上,讓他們嫉妒得麵目扭曲,連稱暴殄天物。


    赫朗接觸不到這些弟子,自然也不知道他人所言,隻是傍晚時分,見小徒弟一改白天興高采烈的模樣,眼睛紅紅地跑來找他,說要抓緊時間修煉,在十六歲前一定要築基。


    赫朗不解於小徒弟這突然的轉變,摸了摸下巴,許久才想起,孔淮貌似就是十六歲那年築基的。


    作者有話要說:  擦汗,我怎麽感覺大師兄的存在感越來越高,有一種迷之前男友的錯覺……不要期待他啊。


    ☆、誤用丹藥


    赫朗是為蔣涵正搜集了許多丹藥的, 本來還想認真考察一下藥效,但是小徒弟卻突然心切了起來,將他給的丹藥都給一股腦服用了,看得他額角冒汗,生怕這些藥效有所衝突。


    還好觀察了個把時辰也不見異常,赫朗這才放心讓他自己去修煉,自己先行回了房間休息。


    可是到了晚上, 始終沒有陷入睡眠的赫朗卻敏銳地發現了門外傳來的窸窸窣窣的聲音,聽著腳步聲是小徒弟的,他便沒有多加防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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