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對於顧驀為何還仍然記得那裏,也委實是因為……青梅竹馬的記憶還並未沾染過鮮血的印記。


    小時候的事,畢竟是天真無邪的!顧驀還仍舊曆曆在目,是那樣純真。


    那時候的他們,充其量不過還隻是一幫天真浪漫,不懂得什麽叫做勾心鬥角的熊孩子罷了!


    在顧驀的記憶之中,那時候的譚淑惠並沒有錯!


    李頎聽到顧驀突然問及此事,卻是猶豫了一下,隨後才歎了口氣:“查是查了!不過卻仍然沒有一絲眉目……”他仍然隻希望這一次,並不是譚淑惠隨口說說的謊言。


    而顧驀聽到,也隻是神情落寞了一下。沉默了幾秒,他也沒再糾結這件事了,隻交代了李頎下周一整周的行程計劃,之後,顧驀便拎起了自己的西裝外套,準備出門。


    李頎本以為他這次也同樣什麽都不會再提了,就如同往常一般,依然對那人一貫地選擇漠視。


    然而沒想到,就在臨出門前,顧驀卻忽然背著李頎頓住了腳步:“她最近怎樣?過得還好嗎?”


    李頎眼中明顯一怔。之後默默笑了,微垂下眼簾:“還不錯?”他輕聲說:“在那裏麵生活,千篇一律!就如同她過去十幾年的生活一樣,沒什麽好不好的!倒是不需要適應。隻不過……”李頎說到這裏,驀然頓了下,看向顧驀的身影:“隻不過,她最近似乎已經很少提起你了,臉上的神色也已經平靜許多!”交代完這些以後,李頎默默為自己點上根煙。


    顧驀唇角仍舊是保持著微微勾起的狀態,然而原本在提起某人時滿是冷漠的眸子,這會兒,卻不由得柔和幾分。


    “能忘了也好!”


    “對她來說,或是我而言,那都是一種解脫!”說完,顧驀便頭也不回地離開了總裁辦公室。


    而李頎則是孤身一人,獨自望著窗外的火燒雲,臉上明顯露出一抹苦澀,卻也釋然的笑容。


    ——


    同時間,某個市區近郊的海邊小鎮。此時大概正值入冬之前,所以時常能看到穿著一身工作服,來來回回於海邊小鎮街道上川流不息的人們。


    老式卡車“隆隆隆”的煙囪聲不絕於耳。偶爾還會從身邊路過,留下一溜濃濃的黑霧。


    不過因為是背麵靠山,正麵臨海,所以,很快地,煙霧便被風沙吹散,空氣又再次變得十分純淨。


    沈宴卿這會兒正鎖了門,準備從她自己這一年苦心經營起來的中醫館往回走。路上不時就會遇見幾個熟人,大家互相打過招呼之後,沈宴卿又微笑著順著沙灘小路往自家而去。


    這裏的人們雖然多數務農,但是也有正兒八經做些小生意的。隻不過每到秋收時節或者入冬之前,各家各戶的門口都會停著一輛輛拉運糧食的卡車。


    這裏的人,經過了沈宴卿兩年以來的觀察和熟悉,大多都喜歡在秋天入冬以前,往自家的地窖中存放一些糧食蔬菜。


    沈宴卿雖然對這樣的做法有些不讚同,覺得還是吃新鮮的好,不過鑒於現在過於旺盛的轉基因產業鏈,倒也覺得,這些不上化肥的東西,即便多存放一些也無妨了!


    再加上東邊小樓區域也時常會有人家因為住樓不方便,就在鎮裏麵跟那些自家有地窖的人購買糧食蔬菜,所以,這些人倒也不會因為存放太多而導致蔬菜瓜果最終爛掉。大多時候在菜市場上也會看到有不上化肥的蔬菜糧食被擺出來販賣,時間長了,沈宴卿自然也就習慣了這裏鎮民的一些風俗。


    這會兒,眼看著她已經距離家中三年前購買的那幢二層小樓距離不遠,之前曾經來過診所給沈宴卿看胃病的大嬸卻遠遠地就朝著沈宴卿的方向匆忙跑來。


    “卿丫頭啊!大事不好了!菜市場那邊、菜市場那邊有個老太忽然暈倒了!你知道的嘛,就是那個死了兒子,最近才跟著媳婦從鄉下搬上來的袁老太啦,你曉得的吧?你快跟我去看看吧!”說著,大嬸嗬斥氣喘,也沒待沈宴卿問明原因和具體情況,就已經拉著她一路朝那邊跑去。


    沈宴卿自然也不疑有他。


    全因這小鎮民風淳樸,外表看著還不錯,可是時機上卻委實小了點兒。醫療診所就那麽幾家。就連藥店也隻有鎮東的小河溝邊上才設了兩家,藥品也並不是很齊全。鎮裏人時常會因為看病吃藥不方便而感到苦惱!


    沈宴卿搬來這裏三年,自然也了解這裏的鎮民。


    他們根本不懂得什麽事勾心鬥角,不像以前在s市……


    沈宴卿想著,知道自己心裏喜歡,當下也就沒覺得哪裏不妥,直接隨著林家大嬸去了菜市場那邊。


    等快到了,沈宴卿才又急忙問了一句:“林嬸兒,你先別急,你跟我說說,那老太究竟是怎麽暈倒的?”事情知道了原因,之後才能快速做出判斷。


    沈宴卿畢竟自己也沒有太多的經驗。有得,也不過是三年前曾經在薛氏醫院那段時間的實習。然而還是懂得有限。


    就是考下醫師證,也不過才一年時間。對於現在這種緊急情況,說實話,沈宴卿心中還真覺得應該要提前了解些比較好。


    不過那大嬸兒聽到沈宴卿如此問,見她並未有一絲猶豫,先是心裏暖和了一下,覺得這小丫頭確實不錯,不勢力!可是隨即又想到什麽似的,大嬸兒忽然吞吞吐吐:“哎呀!那個……總之,丫頭啊!你去看了就曉得了嘛!我又不懂醫,你叫我怎個說嘛!”邊說,林大嬸邊局促地笑了下,隻希望沈宴卿並沒有發現她臉上異常。


    而沈宴卿居然也就這麽信了,覺得那大嬸兒說的也的確有道理。


    兩人就這樣一路奔跑到了她們再熟悉不過的那家菜市場前麵。可是,當沈宴卿一路嗬斥氣喘地跟隨大嬸來到那家菜市場前麵的時候,才發現……這裏居然不知何時竟是大變了樣?!


    菜市場門口的所有爛菜葉子都不見了,還不光如此……


    沈宴卿不由輕“咦”了一聲,隨即便轉頭問林大嬸:“林嬸兒,這是……”卻哪知,帶她來的林嬸兒早已經一溜煙就跑走了。


    沈宴卿:“……”不禁感覺到一陣莫名奇妙。


    不是說有病患嗎?


    可是那病患現在人在哪呢?


    沈宴卿慣性地把頭歪了歪,隨後,本想自己進去找找看,卻沒想到,她才剛剛一邁動腳步,整個菜市場的外圍卻全都亮了起來。然後便聽到一個聲音默默響起:“說是寂寞的秋的清愁,說是遼遠的海的相思;假如有人問我的煩憂,我不敢說出你的名字……”


    念得竟然是戴望舒的《煩憂》,還配上了傷情的音樂!


    隻不過另沈宴卿愕然地卻並非是此時此刻竟有人念詩給她聽……而是,念這首詩的人的聲音。


    這聲音她幾乎太熟悉,以至於三年來,每每午夜夢回時,沈宴卿都會在心裏默念著那個名字,坐在窗前默默流淚。


    她並沒有忘了過去。


    可是……


    顧驀怎麽可能會出現在這裏?


    沈宴卿心頭一陣陣顫抖,而隨後,沒想到菜市場的大門居然就這樣在她的眼前被人打開。


    裏麵一排排的攤位蔬菜車早已經不見蹤影,不知何時,居然都變成了一排排如同廣告牌一樣的霓虹標識。


    上麵全部都貼著一張張巨幅照片,足有一米高,半米寬。


    沈宴卿就這樣用手掩住了自己的雙唇,著實有些呼吸不暢地朝著菜市場裏麵奔跑而去。


    一邊跑,沈宴卿一邊左右看著裏麵所擺放的霓虹牌,沒想到那上麵居然都是她的照片!


    有鬱悶的、有苦澀的、有微笑的、發呆的、認真幫著鎮民看病的照片,還有許多她平時與人交談的畫麵……總之,她自從來到這個小鎮上的所有生活點點滴滴,幾乎都出現在了這些霓虹牌上。


    看到最後,沈宴卿甚至發現,這裏麵居然還有她夜晚熟睡時候的照片!


    沈宴卿當下捂住雙唇,無聲哭泣。


    “顧驀——你出來——我知道是你——”忍不住便呼喊出聲。


    沈宴卿幾乎一邊走,一邊回憶著當初跟顧驀在一起的所有往事。當然這其中也包括了在她十二歲那年走失時,曾經無意中救了顧驀的事情……


    沈宴卿三年前其實早已經輕生,在知道一切後,她幾乎完全找不到自己還能活下去的意義。然而,卻沒想到,手術台上,所有機器幾乎都要停擺的那個瞬間,沈宴卿的腦海之中,卻忽然間就想起了有關於她十二歲那年的往事……


    是她救了當時被人追殺奄奄一息的顧驀,而之後的種種,包括麒麟山相遇,學校圖書館裏當他的書童,甚至之前她人生中幾次莫名遭逢強盜搶劫……大概都是顧驀早背後默默地守護著她,為了預防某些人想要對她不利才暗中跟蹤她,保護她!


    待想明白了這些事情以後,沈宴卿委實難以接受那段時間以來發生的所有大起大落,也因為如此,在手術室清醒的那個瞬間,沈宴卿所做的第一個決定就是——離開s市,離開顧驀!


    她無法原諒顧驀用卑鄙的手段對付陸禹琛對付陸家,卻也同樣更加無法原諒自己竟然完全毫無所察,就這樣一直都傷害了他。


    在顧驀默默於自己身後保護自己的時候,沈宴卿卻隻是一再地傷害顧驀……而這一切的起因都隻不過是因為她當年無意中救過他罷了!


    沈宴卿就這樣一路看著她自己日常生活的點點滴滴,一路忍不住淚流成河地來到了最後的大屏幕前端。


    眼看著屏幕下方站著的那個男人,他依舊俊美到令人窒息,可沈宴卿卻不敢靠前一步。


    時光仿佛並未在他的臉上留下任何的痕跡一般,讓他依然保持著自己三年前對他的最後印象。


    沈宴卿原本想要說的話,這一刻,卻不由得默了。


    而顧驀的詩,也早已經念完。看到沈宴卿就那樣站在距離他五米開外的地方再也沒有前進一步,顧驀深邃的眸光不由得晃動了一下。


    打量沈宴卿,見她雖然她瘦了些,可是依舊如往昔般,是他記憶中那個倔強的小女人。


    不過卻因為時光的洗禮,居然了幾分成熟,幾分滄桑……顧驀當下抿直雙唇,心痛到無法呼吸。


    他用那雙深邃含笑的眼眸望著沈宴卿:“你看到了嗎——”男人指著大屏幕,忽然對著沈宴卿喊出聲。


    沈宴卿這才微微抬起眼眸,注意大屏幕的方向。


    當發現那上麵居然就是兩人一瘸一拐走在某條小巷子中的畫麵時,沈宴卿眼中的淚水,一下便流的更凶了起來。


    “你還來這裏找我做什麽,我三年前不是已經……”沈宴卿本想說,三年前她已經拋棄了他,她不想要他了,他還來這裏找她做什麽?


    然而顧驀卻是依舊笑著,沒當回事。十分厚顏無恥地朝著沈宴卿走來:“你是想說我們已經離婚了?”說完,男人當下便拿出了一紙離婚協議,當著沈宴卿的麵兒,就開始一下下地撕著。


    沈宴卿不由得抿緊雙唇,挺直了脊背,眼中明顯流露出詫異來。


    直到顧驀走到她麵前的時候,沈宴卿才驀然看到,他手中原本的那張完整的紙,居然已經變成了片片碎屑,飄散與微風中……


    沈宴卿就那樣淚眼婆娑地望著眼前近在咫尺的男人,又看了眼那些碎屑:“你……”他怎麽還是那樣地厚顏無恥又霸道?


    顧驀卻看著她慍怒的雙眼,笑容依舊:“我怎樣?”外人眼中高冷範兒十足的大總裁,沒想到一站在自己嬌妻的麵前,卻瞬間變成了忠犬雅痞:“我來到這裏,就是為了要將你逮捕歸案!”


    “跟我回去吧,宴卿!”


    “我承認三年前,我的確有許多的事情都隱瞞你,是我不對,可是……我真的很愛你!請你相信我,看清我的心!”說著,顧驀的神色一瞬間變得十分嚴肅,他緩緩執起沈宴卿的手,將它牢牢地按在自己心尖兒,眼眸一瞬也不瞬地望著沈宴卿的瞳孔,隻想要看盡她的心底所有。


    不論是她的委屈,還是她的無助與掙紮……顧驀都想要看得一清二楚。


    而沈宴卿也著實被他的氣勢險些壓倒。


    旁邊還有人突然冒出來起哄,口中不斷喊著:“看清楚!相信他——”


    明明顧驀現在是在求她,可是最終卻在周圍的氣氛中,竟變得比她自己還要這樣理直氣壯!


    沈宴卿不由得有些氣。不過,看了看周身,再看眼前的顧驀,沈宴卿此刻的內心中,卻是真的相信——顧驀這輩子的確是愛慘了她吧!否則也不會她都已經甩手離開了三年之久,眼前這個什麽都有的男人卻沒有再娶……


    隻是雖然心中是有那麽一丟丟感動的,沈宴卿卻還是嘴硬的很,看到顧驀居然如此霸道,用鎮民的熱情來逼她就範,當即內心中難免生出了幾根反骨,用那雙淚眼瞪著他:“我憑什麽相信你,跟你回去?我又不愛你!”說完,本想別開頭去,假裝自己真的不願意,卻沒想到,身體竟比心思更誠實——


    “嗝兒!”


    沈宴卿說完這句話的當下,便立馬又在顧驀的麵前犯了老毛病!


    她抬頭見顧驀當下悶笑出聲,便惱羞成怒,立馬捂住了自己的唇,不想再理他!


    然而顧驀卻早已經將她的所有小動作都看在眼中,不由得開懷笑了聲。直到周圍的人聲漸漸止歇,顧驀才說:“跟我回去吧!我已經征求了嶽父嶽母的意見!他們早就同意了!”


    此刻,還在家中安然看電視的沈家兩老:“阿秋——”莫名便打了個噴嚏。


    沈宴卿聽完以後,心中惱怒:怎麽就連她爸媽也——


    顧驀看到她凝起眉心的可愛小動作,當下又再次大笑了一聲,然後才貼近她耳邊:“如果你不跟我回去,你爸媽什麽時候才能抱上小外孫?當年,彎彎沒了以後,他們可是傷心了好一陣……”


    沈宴卿不禁臉上閃過一抹落寞,隨後才有些氣得又瞪向顧驀,並與他拉開距離:“誰是‘彎彎’?”


    顧驀見她眼眸中的失落,這回也沒再笑她了,隻是輕輕刮了下沈宴卿鼻尖兒,見沈宴卿自然躲開,顧驀眸光微微一默:“彎彎……是我們三年前逝去的孩子……”邊說,他一邊看向海邊。


    海風一陣陣襲來,應著夜晚的景,居然有那麽一絲絲微涼。


    沈宴卿聽到以後,不由得有些詫異。隨後,她也跟著顧驀一起,麵向大海:“我們還能回到從前嗎?”


    顧驀聽到她的話,立馬緊張地回頭:“你是不是還在生我的氣?”


    沈宴卿卻輕輕搖頭:“不是……”然而心中就是怎麽都掩飾不住那些落寞,總有一絲絲的不自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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