韓烈疑惑地打量了掌櫃一眼:“掌櫃的,你認識我?”


    那掌櫃也不生氣,和和氣氣地答道:“韓小哥定然是不記得了,上一回你與東家拚酒,一氣兒拚了三天三夜,還是我領你回的房。”


    “原來如此。”韓烈訕然一笑,對著掌櫃道了一聲謝,“敢問掌櫃的貴姓?”


    “不敢,免貴姓謝。”


    “謝掌櫃。”韓烈隨意拱了拱手,“我這剛從十萬大山出來,真個兩眼一抹黑,不知最近可有什麽新鮮事兒發生?”


    “新鮮事兒?除了各大頂級宗派廣招弟子,便是神水宮親自出手,將百花穀滅門一事。”


    說話間,慕煙華一行已是上了樓,謝掌櫃推開一扇雕花木門,請慕煙華、韓烈入內。


    “要說這百花穀也是活該,壞事做盡報應不爽,此次不知怎麽得罪了神水宮,上上下下被屠了個遍,據說半個人都不曾放跑!神水宮還發下了懸賞,專門對付那些恰好不在穀內,得以逃過一劫的漏網之魚。”


    “任何人隻要拿著百花穀弟子人頭,便可往神水宮各處據點領取獎賞。一個最低等的百花穀雜役弟子,出價一百枚下品靈石——頂級宗派就是財大氣粗,我要是有那修為,還做什麽掌櫃?”


    “謝掌櫃是嫌我這裏地兒太小,給的報酬太少麽?”


    慵懶的男聲徐徐響起,一人一襲暗金袍子,緩緩地踱了進來。二十出頭年紀,身形修長,眉目疏朗,微薄的雙唇噙著淺淡的微笑,好似萬事皆不在心上。


    “東家,您來了。”謝掌櫃躬身行了一禮,作勢打了自己一個嘴巴子,連聲道,“瞧我這張嘴——玩笑!十足十的玩笑!東家仁厚,我哪裏還有不滿足的?”


    “裴疏月!你可來得晚了!”韓烈一步跨前,一拳直擊來人胸膛,“罰你將那幾壇桃花釀挖出來,與我痛飲三百杯!”


    裴疏月輕輕往旁邊一讓,避過了韓烈的拳頭,連連搖頭道:“你這小子一來,我就知道準沒好事!也罷,老謝,你去後院那株老桃樹下,將埋在底下的桃花釀取兩壇子來,再上幾盤子時鮮蔬果。今早不是收了一籃子密果麽?一道擺上來。”


    謝掌櫃應了一聲,轉身出去,順道合上了門。


    韓烈頓時眉開眼笑:“這還差不多,你總算大方了一回。來來,我給你介紹一人。”指著慕煙華,“慕煙華,一見如故,一路結伴而來。”


    “煙華,這位就是春滿樓的主人,裴疏月。”


    裴疏月轉向慕煙華,一見之下眸中一亮:“慕姑娘眉目清奇,風華內斂,福澤深厚日後必成大器!”


    慕煙華不在意地一笑。


    重生一回,還有機會彌補上輩子的遺憾,可不就是福澤深厚?這世上怕是再無第二人,能夠與她相提並論。


    “裴公子抬舉了。”


    “可惜啊可惜,嘖嘖!”裴疏月摸著下巴,語中帶著遺憾,“慕姑娘福澤深厚,這劫難同樣深重,一不小心就要身死道消——我瞧你眉間隱有陰雲縈繞,怕是近期便有血光之災。看在你是韓烈這小子帶來的份上,算是白提醒你一回。”


    “裴疏月!你這是什麽意思!”韓烈氣得滿臉通紅,眸底燃起熊熊火花,“你裝神棍還裝上癮了?整日裏神神叨叨,上一回還說我三十九歲有一死劫!我呸!天機倘若那麽好看破,你這隨意泄露天機之人,早早要遭天譴!”


    裴疏月聳了聳肩,似笑非笑看著慕煙華:“這東西信則有,我就那麽一說。”


    “血光之災?”慕煙華淡淡一笑,“修行在世,哪個不是踏著屍山血海,爭奪那一線天機?”


    “煙華,別理這神棍!”韓烈心裏萬分後悔,知道裴疏月不靠譜,就不該帶著慕煙華來,“跟我走,帶你找另外一家。”


    “叩叩!”


    門外傳來一陣叩門聲,謝掌櫃推門而入,左右各抱著一個酒壇子,身後跟著兩個夥計,托盤上擺著七八盤新鮮蔬果。


    謝掌櫃也是人精,一進來就發現氣氛不對,小心地轉向裴疏月:“東家,您看這?”


    裴疏月指著靠窗的桌子:“放著吧。”


    謝掌櫃輕手輕腳地進來,輕輕擱下酒壇子,親自取過白玉盤子擺好,之後帶著兩個夥計,又輕手輕腳地離開。


    裴疏月拍開其中一個酒壇的封泥,琥珀色的酒水倒在半透明的玉杯裏,清淡的酒香眨眼充滿了不大的屋子。


    “有朋自遠方來,兩位請。”


    韓烈重重哼了一聲,站著沒有動。


    慕煙華莞爾一笑:“不是要喝酒麽?怎麽光看著?”


    上前兩步在裴疏月對麵坐下,端起其中一個玉杯,湊到唇邊輕抿了一口。清冽酒水入口,滿口生香,回味綿長,不由讚道:“好酒!”


    裴疏月深深看了慕煙華一眼:“等下讓老謝再取一壇,送予你。”


    慕煙華一舉酒杯:“君子不奪人所好,有這一杯足矣。”


    裴疏月笑了一笑,一口飲下杯中酒水,沒有再提。


    韓烈一屁股坐了下來,拿起杯子一口灌下,撇嘴道:“合著我倒做了惡人!”


    裴疏月沒有理會韓烈,眸光掃過慕煙華腳邊的涅影。


    “先天境第七重天暗影豹?”


    慕煙華輕輕頷首:“見笑了。”


    裴疏月一手撐著下巴,一手把玩著玉杯,正要開口說話,忽而聽得“轟隆”一聲巨響,木頭混合著瓦片的碎塊“劈裏啪啦”落了一堆,頭頂破開一個大洞。


    一人後背朝下,從天而降,重重砸在地上。


    第81章 起始


    是一張年輕粗獷的臉,濃眉大眼,身形高大。大約是摔得疼了,雙眉緊緊擰著,做呲牙咧嘴狀。


    “古航,你給我出來!”緊接著一個惱怒的女聲傳來,越來越近,“你要還是個男人,就再與我大戰三百回合!”


    “聶子晴?怎麽是這個瘋婆娘?”韓烈麵色忽變,慌慌張張站起身來,四下裏張望著,似是想找個地方躲躲,口中嘀嘀咕咕地道,“她為何會在此地?這、這不應該啊!”


    “姑奶奶!算我怕了你了!”


    地上古航眸光一凝,一躍而起,匆匆掃過慕煙華、韓烈、裴疏月三人一眼,連著話都來不及說一句,身形一閃已是穿過開著的窗戶,飛也似地竄了出去。


    頭頂光線一暗,又一人自破開的洞中闖了進來。至多不過十七八歲的少女,一襲緊身的蔥綠色羅裙,愈顯得高挑窈窕。手上一柄三尺青鋒寒光閃閃,圓睜的美目環視了一周,一言不發地穿窗而出。


    慕煙華抬眼瞧了瞧屋頂的大洞,揶揄地轉向裴疏月:“裴公子不去做些什麽,讓那兩人賠償了損失?”


    裴疏月轉著手上的玉杯,悠悠然舉到唇邊:“跑不了。”


    “倒是我多口了。”慕煙華眸色漸深,不再多言。


    古航與聶子晴,這兩個名字慕煙華上輩子都聽過,雖則並不認識,卻有幾次機會見過。這兩人,一個拜師藥宗,一個加入了神水宮,都是一路扶搖直上,闖出了赫赫聲名。


    現下他們出現在此地,定然亦是衝著那入門測試去的。


    慕煙華默默思量,忽而聽得兩聲輕輕的叩門聲,緊接著謝掌櫃的聲音在門外響起。


    “東家,我在樓下聽到動靜,可是發生了什麽事?”


    裴疏月抬頭看了一眼:“無事,我會處理。”


    謝掌櫃應了一句,腳步聲漸漸遠去。


    韓烈從桌子底下探出腦袋:“煙華,那瘋婆娘走了?”


    “走了,你出來吧。”瞧著韓烈驚魂未定的模樣,慕煙華忽然覺得有些好笑,“你跟她到底有何過節,至於怕她怕成這樣?”


    韓烈拍拍心口,站起身來:“一眼難盡、一眼難盡!”


    裴疏月倒了一杯酒,瞥了韓烈一眼:“什麽一言難盡,不就是”


    “不許說!”韓烈大吼一聲,跳到裴疏月身側,一把捂住他的嘴巴,“你什麽時候成了長舌婦,我怎麽不知道?”


    “話也說了,酒也喝了,我與煙華還要趕路,就不多打擾了。後會有期。”


    韓烈嘴巴不停地張合,飛快地說完,放開裴疏月,拖著慕煙華的胳膊,從另一邊開著的窗戶匆匆離開。


    涅影倏然起身,化作一道黑色虛影,緊緊跟上。


    慕煙華、韓烈兩人剛走了幾步,街上眾人紛紛騷動起來,向著城東方向靠近。


    “城門上有人爭鬥,聽說一男一女,瞧著都極為年輕!”


    “多半是趕往浮空山的天之驕子,走走走,咱們也去瞧瞧,看那天才之戰該有何種風采?”


    “煙華,走那邊。”韓烈縮頭縮腦,指著人群聚集的相反方向,“可別叫那瘋婆娘發現。”


    慕煙華走在韓烈身側:“走那邊沒有問題,但你得將事情交代交代。我不想稀裏糊塗惹了麻煩,待旁人找上門來還不自知。”


    畢竟對韓烈不是太了解,雖則瞧著是個心思簡單的,誰知道他是不是藏著什麽事兒。


    韓烈麵上有些不自然,呐呐道:“我、我就是跟她鬥過一場。她輸給我不服氣,一見了我定然要不依不饒。”


    “是麽?”慕煙華懷疑地看著韓烈,“隻是這樣?”


    韓烈愈發窘迫,雙頰竟是泛起紅暈,低聲道:“她與我實力相差有限,我為了勝過她,施展了一招新學的秘技,一時收勢不及將她、將她衣服燒壞了”


    “什麽?”慕煙華怔了一怔,不由瞪了韓烈一眼。


    這都是什麽事兒啊!那聶子晴出了這麽大的醜,還不得將韓烈恨到骨子裏?


    為今之計,確實唯有遠遠避開。


    慕煙華、韓烈兩人一前一後,悄悄出了沿山城,一路向著浮空山的方向趕去。


    因著意外遇上聶子晴,韓烈一直提心吊膽,害怕再次當麵撞上,竟是專挑偏僻之地走,進了城池亦是借道,不會多做停留,行進速度又有增加。


    日子一天一天過去,天氣逐漸轉暖,萬物生發,春意盎然。


    臨近浮空山,遇到的人越來越多,基本都是從各地趕來的年輕人,大多在十五歲至二十歲這個年齡段,像慕煙華、韓烈這般年紀,已是算得上比較少見。


    一個一個上輩子耳熟能詳的名字,慕煙華在這裏再次聽到,心下多少有些感慨。


    離著五月初五還有小半個月,浮空山觀雲峰早已聚滿了人,每日還有數百上千人從各地不斷趕來。


    “煙華,我打聽過了。”韓烈麵上帶笑,大步行至慕煙華身側,指著不遠處幾條排得極長的隊伍,“有意參與此次測試之人,都要先交十枚下品靈石,領上一塊身份銘牌。到五月初五那日,憑著身份銘牌參加測試。”


    “這銘牌可留下靈識烙印,一人一塊,遺失不補。”


    慕煙華點了點頭,隨著韓烈一道,隨意選了其中一支隊伍,排在了最後。


    慕煙華、韓烈兩人剛剛站定,身後立刻接上了好幾人。


    隊伍在極慢極慢地向前,但基數實在太大,瞧著倒像是根本不見人少去一般。


    韓烈眼珠子轉了又轉,忽而指著前方一名三十出頭的中年男子,小聲道:“煙華你看那人,定然是其他一流、二流宗派的弟子,特意等在這裏,專門挖牆角來了。”


    得到消息趕來的年輕人那麽多,可不是人人都有自信通過測試,成功加入六大頂級宗派。倘若有其他宗派的弟子找上門來,有些自忖實力不夠之人,確實可能直接看對了眼。


    這還是測試之前,測試之後幸存的年輕人,又沒有被六大頂級宗派看上的,才是各大次一級宗派爭搶的重點。


    對於這種情況,六大頂級宗派向來睜隻眼閉隻眼,裝作不知。


    人各有誌,招收弟子同樣要看機緣二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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