樓船炸了開來,同來的二十餘名弟子一下子少了一半,剩下的一半因著有“燕宗主”、“楚君狂”幾人護著,這才得以幸免。


    “太元宗!正一派!果然是你們這群雜碎!”唐恕護著唐白術在內的三名弟子,狠狠瞪著眼前圍困他們的百數名修士,“莫非你們真想挑起六大宗派大戰麽?!”


    “東南域已是安靜了太久,是時候做出一番改變了。”


    領頭一人一襲暗藍袍子,身形高大,瞧著三十歲上下,赫然就是之前一道參加藥宗品丹會的霍宗主,“燕兄、楚兄,今日我想向兩位借一物,還望兩位慷慨解囊,滿足了我這個小小請求。”


    “燕宗主”神色莫名,輕輕笑道:“霍宗主想要借的,不會是我師兄弟二人的小命吧?”


    霍宗主眸底劃過一絲冷光,譏誚的表情中帶著隱隱的得意:“兩位肯是不肯?”


    從藥宗出來,霍宗主已是跟了天魔宗的樓船一路。他看得很清楚,天魔宗除了眼前這些人之外,確實再沒有其他人了。這方圓數千裏人跡罕至,正是個絕佳的動手地點。


    千載難逢的機會。


    有心算無心之下,縱使燕秋客、楚君狂再厲害,勝得過太元宗、正一派刻意針對他們派出的襲殺隊伍?


    “霍鳳鳴!枉你機關算盡,今日卻要失敗而歸!”


    唐恕冷哼了一聲,掌間忽然擲出數十枚拇指大的黑色圓球,天女散花一般向著四周砸去。


    黑色圓球尚未落地,便在空中炸裂開來。


    一陣涼絲絲的清香彌漫,引得霍宗主眉間一皺:“迷神丹?雕蟲小技!”


    “布陣,殺!”


    太元宗、正一派百數名修士瞬間動了起來,目標是“燕宗主”、“楚君狂”兩人。對於唐恕與那兩名浮圖峰長老,僅僅派了五名修士上前阻攔。


    幸存下來的一半天魔宗弟子,竟是完全被他們忽略了。


    除了慕煙華。


    “燕宗主”、“楚君狂”、唐恕幾人全部被拖住,九名修為最低在識竅境大圓滿的修士衝到了慕煙華身周,將她團團圍在中間,站位暗合了某種玄妙的陣勢。


    慕煙華心底前所未有得凝重,驚月劍祭起,丹田內無數銀亮的光點大放光芒,渾身的真元被她調動起來。混元經、涅槃九變,第一次毫無保留,全力出手。


    驚月劍“嗡嗡”長鳴,似是為著即將到來的惡戰興奮萬分。嘹亮的鳳鳴之聲突兀響起,涅槃九變功法所化的鳳凰法相顯了出來,緋紅的眸子靈性十足,藍紫色的羽翼大張,出現在慕煙華身後。


    慕煙華身上氣勢節節攀升,穩穩停在元嬰境大圓滿之後,竟是若有若無地帶了點識竅境的氣息。


    “咦?”


    圍著慕煙華的九名修士中,正對著她的那名中年男子挑了挑眉,詫異地看著慕煙華,“小丫頭藏得挺深啊,果然天資無人可比,真是可惜了。”


    慕煙華卻沒有理會,唯有心中求生之念愈發強烈,心念一動指訣一掐,驚月劍呼嘯著向眼前中年男子去。


    “你的對手可不是我們。”中年男子半點不急,寬大的袍袖一卷,便將驚月劍倒卷回去,“有人付出大代價買你性命,這便予我過去吧。”


    第240章 無常


    沉重的壓力臨身,驚月劍瞬間失去了控製。


    慕煙華心下悚然一驚,幹脆暫時棄了驚月劍,右掌推出一顆銀色的星辰,朝著那中年男子迎去。


    這還是第一次,慕煙華在跟人對戰中感覺到無力。


    仿佛被蛛網緊緊束縛的小蟲,無論如何掙紮都逃不過既定的命運,越是拚命掙紮,那蛛網便收縮得越緊。


    慕煙華眼底閃過一道寒光,神色更凝重了幾分。


    哪怕是今日難逃一死,她也要眼前這些人付出慘痛的代價!


    “小丫頭,我雖然很想掂量掂量你,瞧一瞧所謂的東南域年輕一輩第一天才極限在何處,卻提前答應了別人,隻能先對不住你了。”


    中年男子麵上極為平靜,卻根本不與慕煙華正麵對上,身形一陣飄忽之後,竟是突兀消失在原地。一枚拳頭大的銀色晶體代替了中年男子所在,像是隱藏在虛空中一般,若隱若現散發著迷人的微光。


    慕煙華隻覺得渾身一滯,好似撞到了一麵堅固的牆,掌間的星辰推出去之後,平滑的空間泛起一層波紋,化作一張黝黑的巨口,將那銀色星辰整個吞沒,再不見一絲痕跡。


    中間男子的身形緩緩顯了出來,出現在慕煙華十步遠的地方,右掌對著虛空輕輕一抓。那枚拳頭大的銀色晶體閃了一閃,被他收回掌中。


    這瞬息的工夫,九名修士終是完成了包圍圈,將慕煙華牢牢鎖在中央。


    中年男子掌間的銀色晶體再度脫手,剩餘八名修士有樣學樣,不知何時已是祭起跟著中年男子一般無二的銀色晶體。九枚拳頭大的銀色晶體滴溜溜旋轉著,暴出一陣耀眼的銀色光芒,一道一道拇指粗細的光帶從晶體中延伸出來,互相勾連形成一個繁複玄奇的圖案。


    這個圖案的中間,正是慕煙華所在。


    璀璨的銀光愈發明亮燦爛,在白日裏都刺得人睜不開眼。慕煙華僵立在原地動彈不得,隻覺得在那繁複圖案的作用下,身周的空間開始變得不穩定,傳出隱約的波動。


    分明是傳送陣產生的空間波動!


    慕煙華又驚又訝,越是到了這種時候居然越是冷靜,竟還有閑心猜測到底是誰花費了如此大手筆,要將她傳送過去親自動手。


    空間傳送的撕扯之力出現,慕煙華心念一動收回驚月劍,索性放鬆身體不再抗拒。


    傳送之力避無可避,既然根本沒有辦法逃脫,何不用最好的狀態去挑戰對麵的未知?


    燦爛的銀光一閃一沒,那九枚拳頭大的銀色晶體立刻暗淡下去,化作一堆細碎的粉末落下。四周空蕩蕩的,哪裏還有慕煙華的身影?


    天旋地轉。


    眼前的銀光跳動著,瞬間變得斑駁迷離,隱約之間,慕煙華聽到了霍宗主惱怒的暴喝:“你不是燕秋客!你也不是楚君狂!你們徐妙音!你怎會在此地?!原來如此!原來如此!”


    霍宗主氣急敗壞的語聲聽不見了,慕煙華發覺已是換了一個環境。


    荒涼的戈壁灘,風化的岩石高高矗立,都是奇怪的模樣。熾白的太陽高懸天際,明晃晃的日光映得人頭暈眼花,滾滾火浪撲麵而來,沙地裏偶爾生長的灌木早不成綠色,枯黃的像是早被烤焦。


    陌生的地方。


    慕煙華不知這一傳送到了何處。


    三道陰冷的氣息由遠及近,眨眼便至慕煙華身前。


    當先兩人一黑一白,墨黑的長發未冠未束,淩亂地披散在腦後,臉上帶著跟衣袍同色的鬼麵。鬼麵不知是何種材料製成,瞧著黯淡無光,其上刻畫著數道血紅的紋路,陰森森像是正流淌著新鮮的血液。


    鬼麵將兩人整張臉全部遮住,連著眼睛都沒有露出。


    這兩人直挺挺立在慕煙華身前,瞧身形倒是兩名男子。黑衣男子背後插著一柄巨大的黑色旗幟,上麵籠著一層濃鬱的黑光,將旗幟上鐫刻的秘紋遮了個嚴嚴實實。白衣男子背上背著一具青銅色的巨大石棺,石棺上纏繞著兒臂粗細的鐵索,表麵繪製著一張一張神情各異的人臉。這些人臉極為鮮活,或悲、或喜、或怒、或怨、或嗔、或恨,不一而足,仿佛剛從活人身上剝下來一般,讓人毛骨悚然。


    “閻羅殿,黑白無常?”


    黑白鬼麵,招魂幡青銅棺,加上一身跟死人差不多的氣息,正是閻羅殿黑白無常的標誌。


    數年前王、李兩家挑起事端,慕煙華回歸黃沙城相助慕家禦敵,就曾經遭遇到閻羅殿修士襲殺。當日來的是閻羅殿中牛頭馬麵,最終是仗著楚君狂分神取勝。


    一直覺得他們不會善罷甘休,遲早要來尋回場子,不想倒是消停了這麽些年,拖到現在才找上門來。


    閻羅殿執行任務,絕大多數情況下都是兩兩組隊,而今次來的卻有三人。


    總不會是雇主吧?


    慕煙華眸光微閃,轉向那神秘的第三人。


    那人原是跟在黑白無常身後,被他們背上的招魂幡、青銅棺擋住,大約是感受到慕煙華探究的視線,慢慢地走了出來。寬大的黑色鬥篷,麵上一張牛頭鬼麵,露出兩隻猩紅的眼睛,一瞬不瞬地盯著慕煙華,似乎要在她身上燒出一個洞來。


    這恨意實在太過強烈,慕煙華想不注意都難。


    到底是誰?


    陰沉的氣息中似乎帶著點熟悉,慕煙華左思右想,卻是百思不得其解,不由重新轉回黑白無常身上。


    “閻羅殿執行任務,什麽時候黑白無常跟著牛頭馬麵一道出動了?”


    黑白無常兩人氣息鎖定慕煙華,卻也僅僅是氣息鎖定,除此之外再沒有其他動作,好像是在等待什麽。心頭靈光一閃,她想到了一個可能。雖是覺得有些難以置信,但應當是這種情況最好的解釋了。


    慕煙華移開視線,緊擰著眉望向牛頭:“你是何人?”


    “我是何人?你說我是何人?”


    原以為牛頭不會輕易回答,不想他很快接過話頭,語聲沙啞難聽,像是無數柄生鏽的鐵刃在互相碰撞。可能是很久沒有跟人交流了,初時他說話還有點兒磕磕絆絆,兩三句之後變得流暢起來。


    “數年不見,慕小姐倒是越發光彩照人。天魔宗隕星峰第七親傳,東南域年輕一輩第一天才,哪裏還記得昔日故人?怕是也早忘記了當初留下的血債!”


    “哦?”慕煙華心念急轉,麵上顯出來疑惑之色,口中似若無其事地道,“是不是搞錯了?我這手下人命不少,一筆一筆都記得清楚,卻不記得有你這號人。藏頭露尾,畏畏縮縮,誰知道是不是在我身上潑髒水?”


    “慕煙華!”


    慕煙華所說的話,毫無疑問刺激到了牛頭。此人本是為了複仇而來,多年的仇恨壓在心頭,早已讓他的心緒不複清明。此時好不容易尋到仇人,又深信有黑白無常在旁,慕煙華絕對沒有幸免的道理,到底生出來要讓慕煙華死個明白的心思。


    多少個日日夜夜,他都在幻想著這一日的到來,等這一日真個到來的時候,他自然要好好享受,享受血海深仇澆灌出來的甘美果實。


    複仇的果實。


    牛頭從喉嚨裏發出“嗬嗬”的怪聲,忽而抬手掀起遮著臉的牛頭麵具。


    常年不見陽光的臉皮蒼白無比,上麵縱橫交錯有著數道紅褐色的傷疤,原來是鼻子的地方缺失了大半,配上猩紅色的眼眸,瞧著極為猙獰可怖。


    這張臉,除去那些醜陋的傷疤,將眼珠換成黑色,確實是慕煙華所熟悉的。


    “李承景,是你?”


    王、李兩家覆滅之時,李承景並未從滄浪劍派回來,事後滄浪劍派以外出曆練不知下落為由保下了他。慕家雖有意搜尋,慕煙華更是留下了李華這一步暗棋,卻始終一無所獲。


    李承景就想是蒸發了一樣,開始慕煙華還以為他躲在滄浪劍派沒出來,原來是加入了閻羅殿。


    “是我。”李承景的眼神瘋狂起來,抬手覆上麵頰,指腹摩挲著上麵道道傷疤,嘴巴一張一合,幽幽地道,“知道這些傷疤哪裏來的麽?斷肢重生都有可能,我卻留著這些傷疤,時常都會看一看摸一摸,知道為何麽?”


    “李家覆滅,滄浪劍派是不能回去了,黃沙城更是成了禁地,相信隻要我現身,終難逃一個死字。好在天無絕人之路,竟讓我有了複仇的機會——這數年來,每一想到心中仇恨,忍無可忍之際,我便拿刀在臉上劃上一刀。這些傷疤,每多一道,我心中恨意便多一分,此刻我的激動興奮也多一分。”


    “慕煙華,我先殺了你,再去黃沙城找慕家。這一次,我定要慕家血流成河、雞犬不留。”


    “等你活過今日再言其他,否則徒惹人笑罷了。”慕煙華細細打量李承景,淡淡道,“倘若我看得不錯,便是你僥幸不死,也活不了多久了。”


    第241章 試探


    眼前的李承景,比起當初在黃沙城最後一次看到之時,其中的差別已是太大太大。


    單單感受他身上的氣息,修為境界至少在元嬰境後期,且似乎還隱藏著某種特別的東西。不過在慕煙華看來,李承景有這一身實力,實則是付出了相當沉重的代價。


    李承景能夠拜師滄浪劍派,自身的天資不算太差,在黃沙城裏當是排在前列,卻絕對不可能跟著慕煙華這一類天才相比,甚至遠不如慕煙華的兄長慕落雪。距離王、李兩家被滅尚不足十年,李承景短短時日進階飛速,哪怕有著閻羅殿相助,也不可能用尋常的修煉之法。


    一身的遲暮之氣,雖是外表瞧著還年輕,內裏已是千瘡百孔,好似壽元將近的老朽一般。


    李承景以透支自身壽元與潛力為代價,換取了短時間內修為境界暴漲,才有了今日的實力。他的這一行為,完全堵死了日後再度提升的可能,同樣命不久矣。


    “我早已活得夠了。”李承景眸中閃著歇斯底裏的凶光,扭曲的麵容瞧著越發猙獰,“隻要能親眼看著你死,看著整個慕家一人不留,縱是立時死了又如何?”


    “今次出來,我便沒有想過再活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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