銀色絲線勾連的圖案璀璨絢麗,七邊形的水色光幕快速縮小,朝著慕煙華逼了過來。慕煙華右掌一指輕點,一道耀眼金芒一閃而逝,瞬間撞在一麵光幕之上。


    水色光幕猶如真的水麵一般,漾起一圈細微的漣漪,金芒眨眼穿了過去,不知去向。


    漣漪止,水色光幕恢複如初。


    慕煙華心下一陣失望。


    果然不出所料,這方禁製除了強行突破,再沒有其他辦法,而強行突破的關鍵又係在那主持禁製的七人身上。換句話說,慕煙華想從裏麵脫身,唯一的辦法是擊殺那七人,最不濟至少擊殺其中一人,七人主持的禁製自然出現疏漏。


    驚月劍化作一道長虹,劍氣森森,切割著平靜的空間,朝著最近的一人去。


    七人禁製,這七人定然是守望相助,精通合擊之術,慕煙華唯有趁他們立足未穩,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勢強殺其中一人,否則待他們反應過來,等待她的便是七人驚天動地的攻擊。


    “嗡!”


    驚月劍穿刺而過,沒有遇到絲毫阻礙。


    那玄色身影像一張脆弱的紙片,被驚月劍撕成數塊,消失不見。


    慕煙華猛地抬眼,麵露驚色。


    “小丫頭失算了吧?”巫箜玉帶著戲謔的語聲遙遙傳來,似乎心情極好,“如若你一直以東南域的法子來解我這禁製,今日恐怕要飲恨於此了。我也想看看,被稱為東南域年輕一輩第一天才的你,到底有何不凡之處,你可不要讓我失望喲。”


    那一人不是實體,被驚月劍一擊打碎,剩餘六個同樣在下一刻化光而去。慕煙華再去看時,原本立在禁製七個連接點上的七人,不知何時已是脫離在禁製之外,雙手合攏置於腰腹之間,手指掐動著法訣,動作整齊劃一。


    底座七道銀色絲線慢慢扭曲,從直線成了曲線,之前的七個角再也看不見了,七邊形的空間變作一個圓形的牢籠,轉瞬縮小了數倍,布滿銀色秘紋的水色光幕堪堪到了身前,眼看著就要將慕煙華徹底包裹住。


    異變來得太快,慕煙華竟是不曾反應過來。


    這便是中央域的手段?抑或是巫箜玉的手段?方才她故意拖延時間,研究這禁製底細的同時,那七人顯然也不曾閑著。


    驚月劍銀芒大漲,鋒銳的劍氣更強了兩分,切割在光幕之上,發出令人牙酸的“吱吱”聲,卻看不出有絲毫效果。破天指所化的金芒一道接著一道,全部擊打在光幕上,仿佛石子落入湖麵,激起一圈圈漣漪。


    自重生以來,慕煙華第一次感到束手無策。


    這禁製好似渾然一體,毫無破綻,支持禁製之人又在禁製之外,根本無法隔著禁製攻擊到。


    “這一門七重鎖,除了以強力突破之外別無他法。”蕭焰清冷的語聲徐徐響起,“那七人修為境界相差無幾,皆在識竅境大圓滿,憑你如今戰力,絕不可能是他們對手。”頓了頓,又道,“可要我助你一臂之力?”


    布下七重鎖之人十倍之力,方能破開七重鎖安然離去。慕煙華隻是憑借混元經、涅槃九變這兩門絕強功法支撐,才有跟著識竅境大圓滿修士一戰之力,本身修為境界並沒有這般高,哪裏來的十倍之力?


    “當真沒有其他法子?”慕煙華敏銳地聽出了蕭焰語中的遲疑,下意識地追問,忽而又是靈光一閃,“這世上何來真正的圓滿無缺——莫非要置之死地而後生?”


    應了蕭焰相助倒是容易,但此刻未到山窮水盡之際,慕煙華並不想就這般認了輸。最為重要的是,蕭焰本身就是殘魂狀態,每出手一次便消耗甚重,眼前七人修為不可小覷,加上還有一個巫箜玉虎視眈眈,如何肯讓蕭焰輕易出手?


    眼見慕煙華決心已定,蕭焰亦未再多言:“那你便試試吧。”


    慕煙華猜測得沒有錯,七重鎖尚未臨身之時,有那七人聯手控製,自是要那七人十倍之力才可突破。待得七重鎖臨身,就隻剩下七重鎖本身之力,那七人再無法插手,破解難度自然要低上許多。然到了那時,七重鎖威力完全爆發出來,凶險之處更是成倍遞增。


    罷了罷了,總歸有他在,定護著她無恙便是。


    水色光幕轟然破碎,光幕上繁複玄奇的秘紋閃了一閃,好似華美精致的鎖鏈一般,眨眼落在慕煙華身上,將她四肢身軀死死纏住,瞬間透過皮膚隱入體內。


    慕煙華早已做好的準備,那秘紋一入體,丹田內無數光點猛地亮起,全身的真元被盡數調動起來,同時涅槃九變功法全力施展,跟著無孔不入的秘紋一爭長短。


    轉瞬仿佛天塌地陷,一股子聞所未聞、見所未見的能量在體內擴散蔓延,渾厚的真元跟著秘紋一接觸,像是被陽光照到的陰影,居然半點抵抗都沒有,直接潰不成軍。所幸涅槃九變功法有些作用,阻住了秘紋蔓延的速度,才不曾讓慕煙華一擊即貴。


    早先被太元宗、正一派之人設計,傳送到了這一片荒涼之地,受到李承景與黑白無常的埋伏,慕煙華一人獨鬥兩大識竅境大圓滿,雖是最終取得了勝利,同樣付出了不小的代價,這會兒引動真元之際經脈還隱隱作痛呢。


    七重鎖秘紋一擊之下,不至於一下子束手就擒,卻是讓慕煙華傷上加傷,當時就是吐出一大口逆血,整個人的氣息萎靡了下去。


    意識海中白玉樓光華閃過,一片銀白色自眉心往下流轉,很快遍布全身。


    勃勃生機散發出來,慕煙華傷勢瞬間緩和了一些。


    這是白玉樓中那株靈樹之功。隨著慕煙華修為日深,當初與她有大用的靈液效果越來越弱,如今除了緩慢地滋養肉身,已是沒有什麽用處。


    默默調整,涅槃九變功法運轉到極致,跟著越束越緊的秘紋相抗。


    真元的作用在此刻微乎其微,即便具備著混元經的諸多特性,仍是拿九重鎖的秘紋沒辦法。


    九重鎖秘紋,仿佛就是專門用來克製真元的。


    渾厚的真元全部被逼回丹田,強大的肉身也擋不住秘紋的入侵,全身的經脈顫抖著,血管裏的血液像是沸騰了一般。慕煙華感到一陣一陣刮骨剜心的劇痛,仿佛聽到了血液蒸發的“嗤嗤”聲,豆大的汗珠順著臉頰滑下,其中隱約帶著一絲血色。


    身上的皮肉像是一片一片切了下來,美玉般的骨骼顯出來若有若無的細紋,愈演愈烈的劇痛讓慕煙華身體不住顫動。


    實在是太疼了!


    慕煙華並不是不會忍痛之人。為了修煉涅槃九變,她一次又一次經曆過常人無法想象的痛苦,上輩子更是遭受過諸多苦難,按理這世間已是沒有疼痛能夠奈何她。然這一回實在太疼了。好似從神魂深處席卷而起的劇痛,比之上輩子在鎖魂鏡內時更甚許多,短短幾息工夫便讓她有些承受不住,清冷眸底出現迷茫之色。


    在這幾欲讓人活活疼瘋、生生疼死的痛苦中,慕煙華的神魂深處、血脈源頭似乎有什麽東西在掙紮,在複蘇,在覺醒,下一瞬就要破土而出,重見天日。


    但慕煙華已是不知道了。她的意識陷入混沌,處於無知無覺的狀態裏不能自拔。


    第247章 血脈


    “哢嚓。”


    神魂深處仿佛傳來一聲清晰的聲響,聽著好似雛鳥出殼一般。


    慕煙華隻覺得血脈源頭的地方有東西破碎了,一股子無比玄奇無比神秘的東西掙脫了枷鎖,歡欣雀躍地蜂擁而出,成為身體的一部分,再不分彼此。


    意識飄飄蕩蕩間,像是到了一處美好的所在,前所未有得光明溫暖。


    耀眼的藍紫色光華衝天而起,那般絢麗燦爛,直閃得人睜不開眼。沒入皮肉尚未深入經脈骨骼的秘紋如遭重擊,瞬間被衝撞得支離破碎,化作點點星芒消失不見。


    慕煙華雙目緊閉,早已失去了知覺,卻是不知七重鎖在意外之下解去,整個人包裹在一團藍紫色光華中,電光“劈裏啪啦”閃爍不定,叫人看不清裏麵的情況。


    “血、血脈暴動?!這怎麽可能!”巫箜玉麵露驚駭之色,早失了一直以來胸有成竹的模樣,瞠目結舌地喃喃道,“這丫頭不是出自黃沙城慕家麽?那樣一個偏僻之地的小小家族,如何會存在傳承血脈?”轉瞬間反應過來,指著慕煙華道,“快!予我捉住她!活捉!趁著她血脈暴動之際,身體最為虛弱之時辦成了這件事,本公子重重有賞!”


    巫箜玉震驚過後便是歡喜如狂。


    傳承血脈啊,哪怕是最為淡薄的傳承血脈,其好處亦是不言而喻。原本隻是對慕煙華起了幾分興致,想要帶回去逗弄一二,不想竟出了如此驚喜,便萬萬不能放過了。


    倘若能將她身上的血脈剝離……


    巫箜玉心思百轉,計劃著如何利用慕煙華身上的血脈力量,眼看著璀璨的藍紫色光華緩緩削弱下去,慕煙華的身影在光團中若隱若現,當下忙不迭地催促道:“血脈暴動已接近尾聲,你們還不動手?”


    那七人互相望了一眼,終是圍成一圈兒,緩步上前。


    巫箜玉目光牢牢鎖定在慕煙華身上,卻沒有親自上前的想法。


    血脈暴動之時極為排外,任何靠近的人都會被無差別攻擊,饒是巫箜玉修為境界深不可測,亦是不敢輕易涉嫌,反而命令先前設下七重鎖的那七人出手試探。


    傳承血脈非同小可,誰知覺醒了什麽神通秘法,難說貿然靠近會產生何種後果。傳承血脈固然珍貴異常,要是因此丟了小命可得不償失。


    慕煙華身上的藍紫色光華閃爍著,仿佛沒有再發生變化。


    那七人步子邁得極緩,懷著忐忑驚怕的心情,終於站在了慕煙華身前,觸手就能碰到眼前的藍紫之色。


    一隻骨節分明的大掌探了出來,輕輕碰觸近在咫尺的藍紫色光華。


    電光輕響,手掌並未受到任何傷害,輕而易舉穿過光團。


    手掌的主人一愣,隨即麵露狂喜,一把抓向光團中毫無知覺的慕煙華。


    什麽意外都不曾發生,手掌捉住了慕煙華的胳膊。


    “噗!”


    慕煙華吐出一大口鮮紅血水,猛地睜開眼睛,原本黑白分明的眼中一片藍紫色,眼神冷漠死寂。


    那人一陣驚懼駭然,差一點就要扔下慕煙華轉身而逃,卻因著多年養成的心誌生生忍下。眼看著慕煙華睜眼之後再無其他動作,身上包裹的藍紫色光華轟然破綻,體內又傳來細密的骨骼碎裂聲,裸|露在外的皮膚向外滲出血水,倒是顯得有些可怖,不覺咽了一口唾沫。


    “原來隻是外強中幹!”那人冷哼了一聲,不敢再跟著慕煙華雙目對視,轉頭看向巫箜玉,“公子,您看?”


    巫箜玉輕皺著眉,打量了仍是站得筆直的慕煙華一眼,又轉向她被牢牢禁錮的胳膊,感受著她身上極度不穩的氣息,心知這慕煙華雖是睜了眼,卻並未真正恢複意識,依然處在昏迷之中。


    會睜開眼,不過是感應到了危險,身體做出的條件反射罷了,要說殺傷力自是半點沒有的。


    “怎麽做還要本公子教你?”


    “不敢。”那人低下頭去,向著旁邊一人使了個眼色。


    旁邊一人不敢怠慢,翻手取出一個拇指大的小人偶。這人偶似是桃木製成,雕琢得極為精致,連著手腳上的指甲與關節處的紋路都清晰可見,可惜身軀扁平,腦袋上光禿禿的,麵上五官亦是虛無一片,倒是看不出是男是女、是醜是美。


    人偶的身上刻畫著諸多秘紋,暗金色的絲線幾不可見,組成一個又一個古怪玄奧的圖案。


    一枚指甲蓋大小的符籙貼上人偶的額間,瞬間化作一道流光隱沒。人偶身上的秘紋紛紛點亮,那些古怪玄奧的圖案暴出一陣暗金色光芒,散發出陣陣奇妙的波動。


    眨眼的工夫,原本毫無生機的人偶像是活了過來,被那道符籙賜予了生命。


    “去!”


    人偶身上暗金色光華大盛,倏然向著慕煙華眉心之處射去。


    “啪!”


    一道白光自眉心處飛射而出,重重擊打在那人偶之上,將之炸得粉碎。


    “慕煙華,你要好好的。”


    極低的歎息淡淡飄散,大片白光不知從何處來,比著驕陽烈日還要耀眼燦爛幾分,先是護住了處境艱難的慕煙華,隨即向著圍困慕煙華的那七人擴散而去。


    這七人麵上的驚異之色僵住,套著玄袍的身軀在白光中消融開來,蒸發得幹幹淨淨,什麽都沒有留下。


    白光毫不停歇,轉道立在不遠處的巫箜玉。


    巫箜玉甚至尚未反應過來,驚呼道:“不可能!是哪位大能分神降臨?東南域、東南域怎有人能無視禁靈咒!”


    慕煙華號稱東南域年輕一輩第一天才,又是天魔宗隕星峰親傳弟子,受到楚君狂、燕宗主重視,身上肯定帶著保命之物。巫箜玉雖是出自中央域,但大宗派、大世家保護年輕一輩外出行走最穩妥的辦法都相差無幾,不外乎是烙印下師尊長輩的部分神識,危急時刻召喚出他們的分神。


    巫箜玉早早防著這一招,布下七重鎖的同時,再外圍還施了禁靈咒,就是為了阻止慕煙華喚出天魔宗老一輩的分神。多一事不如少一事,饒是他自視甚高,仍是不覺得自己能在東南域跟著整個天魔宗相抗,自然是做好了萬全的準備。


    可惜他千算萬算,沒算到慕煙華早早知曉赤炎虎妖核的秘密,身邊更是有一個蕭焰跟著。


    白光臨身,巫箜玉猛地回神,抓過身側的粉裳女子往下一推,返身化作一道流光遁去。


    粉裳女子消融無蹤,白光似乎暗淡了些許,朝著巫箜玉追去,比之巫箜玉所化遁光還要快上數倍,很快便追上了巫箜玉,將巫箜玉裹了進去。


    巫箜玉眸底閃過驚駭之色,飛速前行的身軀因著慣性仍在向前奔逃,血肉筋骨卻漸漸在白光中消融殆盡,直至一點兒碎布片都不曾剩下。


    巫箜玉身軀漸消,白光似乎也發出了極大代價,暗淡的模樣像是隨時都會熄滅。


    一道五彩的光影從巫箜玉頭頂鑽了出來,倉惶地朝著遠處掠去。那白光又如何肯放,幾乎同時追了上去。幾番追逐,到底白光的速度快了兩分,將那道五彩的光影包裹吞噬。


    五彩的光影瘋狂掙紮,光華漸弱;白光兀自巋然不動,慢慢變得淡薄,數息之後居然同時消散無蹤。


    天色漸漸暗了下來,陰沉的天空中,雲層似乎壓得更低了。


    夜風逐漸大了,穿過戈壁上佇立的怪石,掠過長在砂石地裏枯黃的幹草,發出鬼哭一般的嗚咽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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