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丫頭，你我有些日子沒見了吧？”鳳老祖仍是一襲張揚紅衣，修眉入鬢，俊目含笑，倒是看不出有什麽不妥，“玄仙境圓滿，離著金仙境初期隻有一線之隔了麽？慕丫頭你果然是我鳳氏一族年輕一輩最有天賦的人，懷靈他們比起你來總歸是缺了那麽點靈性。你――是遇到了什麽事，為何血脈之力幾乎用盡，差點兒就動了你的根基？”
鳳老祖初時還能保持笑容，待一眼見著慕煙華血脈之力幾乎枯竭之後，麵上的笑容便再也掛不住了，盛怒之下從座椅上站起，踏前一步就站在了慕煙華身前，一把拉住她的手腕。
大角差點兒被抓到，結結實實嚇了一大跳，身子一鬆縮得愈發小了，居然隻剩下筷子粗細，倏然鑽進了慕煙華寬大的衣袖裏，貼著袖袋不動了，為鳳老祖騰出了位置。
鳳老祖什麽都沒說，隻仔細查探著慕煙華的身體狀況，片刻後才鬆了口氣，露出一個放鬆的笑容，慢悠悠踱回原位坐下。
“還好，慕丫頭運氣不錯，而且你的血脈比我想像得還要更純淨，恢複的速度也比一般鳳氏族人快，換了其他人將血脈之力消耗到你這種程度，每個三年五載別想恢複完全，不過按你如今的情況，多則一年，少則六七個月，就能將消耗的血脈之力重新補全。”
鳳老祖打量著慕煙華，語中滿是讚賞，說出的話卻帶著明顯的殺意，“慕丫頭在外遭遇到了何事，居然將你逼到燃燒血脈之力，全力催動鳳舞九天提升戰力，什麽人敢將你逼到這種地步？”
慕煙華沉默了片刻，想到鳳凰穀自己還有事兒沒有解決，便有些遲疑是否該將羅輯之事告知鳳老祖。
“怎麽，此事還有什麽難言之隱不成，竟讓你為難成這樣？還是我們這些長輩仍是不得你信任，令你不敢放心托付？”
“老祖宗說這話可是折殺我了，老祖宗你對我怎麽樣，鳳氏一族對我怎麽樣，我都心裏有數。在我心裏，鳳凰穀就是我第二個家，你們都是我的家人、親人，我不會跟你們客氣，隻是此事確實說來話長，又涉及到其他勢力，我不知道一時之間該如何開口。”
鳳老祖這才重展笑顏，緩和了神色：“這就對了，跟我們都什麽不能說的？你隻需將事情前後原原本本告知於我，其他的自由我來判斷，有我這老祖宗在一日，自然要為你們遮風擋雨一日，就算有一天我不在了，隻要鳳凰穀還在，就沒道理讓你這小一輩背負一切。”
慕煙華聽得心中軟和，理了理思路還是將幾乎要出口的話忍住了。
“老祖宗，不是我不想說，而是事情已經告一段落，便是此時告訴你，事情已經發生了，並不能因此改變什麽，就算要尋他們報仇也不急於一時。”
頓了頓，看著鳳老祖道，“這會兒我們還有更重要的事。老祖宗急著召集我們歸來，是不是鳳凰穀出了什麽事？方才我詢問懷靈，她說得語焉不詳，倒讓我更憂心了。”
隻要事實證明鳳凰穀的事兒好解決，慕煙華再說她的事也來得及。
鳳老祖看看慕煙華，終是歎息了一聲：“此事我本想等人都到齊了再說，既然你問起了，我便先跟你透個底――確實是出事了，此事若是不解決，恐怕要動搖我鳳氏一族的根本，滅族就在頃刻之間。”
慕煙華心頭一震，倒吸了一口涼氣。
“……居然這般嚴重麽？”慕煙華喉間幹澀，艱難地道，“竟是滅族之禍，到底是什麽難事，讓老祖宗得出這樣的結論，又是否有解決之法？”
鳳老祖沒有多說，眸光移向鳳紹卿：“紹卿，你跟慕丫頭說說。”
第453章 忡忡憂心
慕煙華看向鳳紹卿。
這一回歸來, 慕煙華發現鳳紹卿身上的氣息更內斂也更深沉了，倘若猜的不錯，他應該已經晉升大羅金仙境，且不僅僅是大羅金仙境初期。看鳳老祖、鳳紹卿之間相處的情況，很顯然鳳紹卿正在被重點培養，這讓慕煙華很是疑惑。
鳳氏一族現任的族長是鳳紹正，在他那一輩他是老大，擔任族長之位也算名正言順，鳳紹卿排行第三, 跟鳳紹正是同一輩，總不能是鳳紹正要卸任族長之位, 交由鳳紹卿繼續執掌吧？
這未免太過奇怪, 也不符合家族傳承的一般規律。
“煙華可是奇怪為何是我在這裏，而不是你大伯？”
鳳紹卿本身就聰明過人，哪裏會不知道慕煙華心中所想, 他原就是要向慕煙華解釋此事，當下也沒什麽好隱瞞的。
“這就是老祖宗要我向你說的事, 這一回變故的中心人物就是你大伯，所以我才會站在這裏。若非此次出事的人是他, 老祖宗又為何會這般憂心忡忡, 不惜發出全族召集令，更直言關係我鳳氏一族生死存亡？”
慕煙華大驚, 仍是有些不敢置信：“……可是之前懷靈明明說, 隻是一名歸來的族人出事。”看了麵沉入水的鳳老祖一眼, “還說關係到當年救助老祖宗的那頭火鳳凰，這才惹得老祖宗大發雷霆。”
“小靈兒所言也不算錯，隻是她口中的族人正是你們大伯罷了。”
鳳紹卿語聲帶著沉重，如果有可能的話，他也不希望會發生那樣的事。
“至於老祖宗的火鳳凰，嚴格來說跟著你大伯這事有點聯係。小靈兒大約是不知哪裏聽了一耳朵，卻沒有搞清楚個中內情，又將這事兒說給你聽，將你給誤導了。”
慕煙華輕輕頷首，接受了鳳紹卿的解釋：“大伯到底怎麽了？難道以我鳳凰穀之力，憑著老祖宗同各位長輩的本事，還解決不了大伯的問題麽？”
這得是多麽嚴重的問題，居然讓鳳老祖都動了更換族長的念頭。
“目前性命倒是無礙，要徹底解決問題卻是難了，老祖宗也沒有太好的辦法，隻將族人們都召集回來，大家一道商量商量，看能不能有可行的辦法。或者有在外的族人正好遇到過這樣的情況，能夠提供一些準確的信息作為參考，多聽聽多看看總不會有錯。”
鳳紹卿說起這事，真是恨到了心裏去，臉色難免有些不好看。
“你大伯這樣的情況，我們此前從來沒有見過，老祖宗也隻依稀記得在比較久遠的典籍中看到過，卻僅僅隻字片語，根本沒有什麽幫助。倘若叫我知道敵人到底用了何種手段，我定叫他求生不得求死不能，日日承受這世上最為殘酷的刑罰，讓他覺得連魂飛魄散都是一種奢侈，否則難消我心頭之恨！”
平日一向以溫和麵目示人的鳳紹卿，居然這般毫不掩飾的說出這樣的狠話，可見是將這次動手的人恨到了骨子裏。
慕煙華沉默了好一會兒，沉吟道：“大伯到底是何種情況，三叔你能不能跟我說說？不知大伯現在人在何處，如果方便的話，可否讓我親眼見一見。”
這上界各種秘技禁法多如天上的繁星，鳳紹正到底是何種情況，慕煙華沒有見到人，隻聽鳳紹卿幾句話描述，委實判斷不出什麽。
“沒有發作的時候跟常人無異，根本看不出有什麽不妥之處，發作起來血脈逆流，全身筋骨盡斷，七竅流血，修為盡失，神魂仿佛被寸寸淩遲，痛苦異常，就算是大羅金仙境大能都無法忍受。”
頓了頓，鳳紹卿又道，“自從發現你大伯身上有異，老祖宗給你們發召集令，至今不過短短十數日，已經連續發作了九次，且發作的間隔越來越短，需要承受的痛苦也越來越強。你大伯清醒過來之後曾言，當時他感到了一種強烈到神魂深處的召喚，仿佛隻要他按照那個召喚之人的意思行事，他就能夠解除痛苦，不再受折磨。”
“目前的召喚內容，隻是在不停地暗示他前往某個地方。”
慕煙華眸光微閃，越聽越覺得熟悉，總是下意識想起羅輯當日所言，隻是卻又不敢輕易肯定。
太過巧合了。
巧合得連慕煙華都不敢輕易相信。
倘若她的猜測成真，鳳紹正當真是中了傀儡種子，那羅輯背後勢力所圖之事應該到了快完結收網的時候了，否則不會那麽容易向鳳氏族長出手，更被鳳老祖給發現了。
其實在他們衝進真龍域搶奪龍魂珠時候，雖然最後他們成功逃脫，真龍域查探許久沒有找到什麽線索，但慕煙華仍是覺得一個向來低調發展，此前從未被人發現過的勢力，忽然這麽大張旗鼓地出手，實在是有些反常了，除非他們不打算再繼續掩藏下去，做好了從幕後走到台前的準備，才會動作連連。
不被人發現最好，要是不幸被人挖出底細，他們也不打算再做掩飾，多半會順其自然地公開身份。
“大伯出事之前，可有見過特殊的人，或者遇到過特殊的事――大伯可有說起過懷疑對象？”
鳳紹正是大羅金仙境大能，想要輕易暗算一名大羅金仙境大能，更何況是手段未知的鳳氏一族族長，怎麽想都是一件幾乎不可能成功的事。
“沒有。你大伯思前想後，都想不出自己到底是什麽時候在哪裏著了道，一切都沒什麽可疑的地方。”
鳳紹卿也是百思不得其解。
慕煙華想了想，再問：“大伯第一次發作，本來就沒有什麽其他計劃，整日都會呆在鳳凰穀麽？”
鳳紹卿麵色一變，猛地轉頭看向鳳老祖：“那一日老大本是要出穀，隻是忽有所悟，臨時決定要閉關一段時間，不然發作起來不就是剛好在外麵？沒有鳳氏族人發現他的異樣，聯合幾人將他控製住，多半他就聽了心中的召喚，真正落入敵人手中，又不知會發生何種變故。”
“紹正要去的地方，是集寶齋新近要舉辦的奇物拍賣會？”
鳳紹卿點點頭：“是，請柬很早就送來了，集寶齋奇物拍賣，基本都會出現奇珍異寶，隻要不是實在有事走不開，每一回老大都會去走一趟。”
“集寶齋奇物拍賣會，整個上界都知其名聲，紹正之事應當與他們無關。倘若實在沒有其他辦法，等到紹正下一次發作，直接放了他前去那召喚之音暗示所在，我親自跟著去看一看，到底是何人敢如此算計我鳳凰穀。”
鳳老祖一時發了狠，那爆發的氣息雖然一閃而逝，卻讓慕煙華麵色一白，心口一陣窒息。
輕喘了口氣，慕煙華出聲問道：“大伯出事至今，那召喚之音到底引領大伯去往何處，大伯自己也不知道麽？”
倘若不需要鳳紹正帶路，鳳老祖他們完全可以先去那地方看看，到底有沒有存在什麽玄機。
“不能。”鳳紹卿語聲沉重，“這一點我早就確認過了。你大伯隻有在發作起來時候，才會清晰感受到那召喚之音，那時候靈智蒙昧，意識不清，發了瘋似的要衝出鳳凰穀去，我們又怎放心放他這般離去？幕後的敵人敢暗算你大伯，應當對我鳳凰穀極為了解，萬一那地方有人等著我們自投羅網，我鳳氏一族不是頃刻就要滅族？”
“在你大伯剛發作起來之初，血脈逆流仙靈力沸騰之下戰力大增，幾乎可以媲美新晉的神通境尊者，最主要的是，他神誌皆失反而可以毫無顧忌出手，發揮出十二分的實力，其他想要製住他又不傷他的族人卻投鼠忌器，十成實力頂多能留下個六七成，還要小心不能被你大伯衝破包圍圈。”
“開始製不住他，隻能先圍困著他不讓他走脫，拖延時間令他自身衰弱。待經過了戰力提升期之後，血脈逆流仙靈力散失的後遺症就會出現，隨後便是痛不欲生的折磨，你大伯自身就會失去反抗能力。等他硬生生抗過了這波折磨，恢複神誌清醒過來，之前發生的事情他不說完全沒有記憶，也隻會留下模糊的印象，根本說不清楚召喚他去的地方在哪裏。”
鳳紹卿見慕煙華聽得認真，想了想又加了兩句：“這些日子以來，我們幾個跟著老祖宗商量，將能想的辦法都想過，能試的法子也試過，包括提前封住你大伯的修為，鎖住他的神魂，甚至老祖宗親自出手將他肉身元神全部禁錮，或者服用丹藥讓他失去意識，奈何沒有起到半點作用，到了該發作的時候，你大伯總是會按時清醒過來，重複之前的那些場景。”
“如此短時間還好，倘若一直尋不到解決辦法，不說你大伯那樣子吃苦受罪，整個鳳凰穀都會因此動蕩不安，波及我整個鳳氏一族。”
慕煙華抿了抿唇，輕聲道：“老祖宗、三叔，不知兩位可有聽過傀儡種子？”
第454章 禍福相依
“傀儡種子？”鳳老祖接過話, 似是思考了好一會兒, 仍是搖頭道, “我活了這麽多年, 還從未聽過什麽傀儡種子, 有類似於傀儡的說法，但都跟紹正的情況有所不同。慕丫頭是從何處聽來, 莫非紹正的樣子是這所謂的傀儡種子作祟？”
“我不能肯定。”
慕煙華搖搖頭，遲疑地道, “傀儡種子之說，我也是從別人口中聽來，或許它原本不叫這個名字也未可知。我隻是聽三叔描述大伯的情況, 覺得大伯發作起來的一應表現大部分都對得上，這才有了懷疑。”
她是有羅輯全部記憶的, 自然清楚地知道傀儡種子發作起來是何種模樣, 鳳紹正的情況可說全部對上了，隻除了那冥冥中的召喚之音。這事兒她也有八成把握能夠解釋, 鳳紹正聽到的召喚之音，多半是連接著鳳紹正體內傀儡種子的傀儡蟲作怪, 傀儡蟲又是聽從了其背後主人的命令。
“要是能見到大伯, 看一看他的具體情況，我就能看出他中的到底是不是傀儡種子。”
鳳紹正體內有沒有傀儡種子, 慕煙華本身是看不出來的, 就像她當初察覺不到羅輯那一行人有何異樣。但她有紅靈, 剛窩趴在她耳後的紅靈已經向她保證了, 倘若鳳紹正真是因著傀儡種子受難，紅靈有足夠的把握將之完全驅除。
“慕丫頭你有辦法？”
鳳老祖皺了皺眉，心底有些猶豫，倒不是不信任慕煙華，而是鳳紹正之事實在事關重大，他們那麽多人研究了許久都一無所獲，忽然聽得慕煙華隻聽鳳紹卿解說了兩句就有了線索，怎麽不叫人懷疑。
好在鳳老祖足夠了解慕煙華，心知她不像一般的年輕一輩爭強好勝，更不會在沒有把握的情況下信口開河，既然她都說出口了，那麽必然是有極大的信心。
“這傀儡種子是何物，你能不能跟我們說說，要是你大伯真是被這玩意兒禍害了，你又要用何種辦法幫他解決？”
鳳老祖覺得自己好奇了。他不知道的事慕丫頭知道，鳳紹正出了這樣的事，其他人都毫無辦法，慕丫頭一回來就有了線索，莫非還真讓那老神棍說著了，慕丫頭是他們鳳氏一族的福星？
“還是先不說了，你先隨我們去見一見紹正，確定他是不是真中了傀儡種子再言其他。”
鳳老祖輕輕一揮袍袖，一道柔和的力量包裹著慕煙華與鳳紹卿二人，慕煙華隻覺得身子一輕，下一刻已經換了位置，從鳳老祖的居所來到了一處小山坳。
山坳深處一座小木屋，木屋前麵一汪碧綠潭水，潭水上方有瀑布衝擊而下，水霧嫋嫋，襯著青翠欲滴的草木，如若仙境。
“老祖宗、老三，你們來了。”靜坐於潭水前垂釣的人轉過身來，視線略過鳳老祖與鳳紹卿，落在了慕煙華身上，“煙華丫頭，你也回來了，為了我的事連累你們奔波，實是我的不是。”
“說的什麽話！我還沒死呢，將他們都叫回來也是我的主意！”鳳老祖看著鳳紹正的樣子就來氣，沒好聲地道，“我看你這日子過得倒是悠閑得很，去了鳳氏這一個大包袱，怕是正合你意，想著好提前撂擔子吧？”
“我告訴你，想都別想！隻要你兩個鼻孔還能喘氣，就得給我繼續發光發熱，別覺得少你一個不少，沒有你還真不行！”
“老祖宗，我什麽時候說過要萬事不管？你看我的擔子暫時也有老三接了，還不興我偷兩日懶，休息一段時間麽？”
鳳紹正哭笑不得，卻也知道鳳老祖他們是擔心他心裏沒了掛礙，會一蹶不振失去支撐下去的勇氣。
“老祖宗啊，我是傳承自你的血脈，怎麽可能被這點事擊倒，我覺得我現在這樣也沒什麽不好，焉知此時的磨難不會成為我日後晉升的財富？至少我覺得這些日子以來，我的心境變得更為溫和圓融了，以前身上一大攤子事兒，身上總有戾氣難消，倘若我能平安度過這次劫難，通往神通境尊者的道路就會暢順暢許多。”
“自來禍福相依，要是能夠解決你身上的問題，日後必有造化。”
鳳老祖仔細看鳳紹正神色，確實不見絲毫頹喪之氣，便也放下心來，轉向一旁沉默的慕煙華。
“慕丫頭，如今人你見到了，可還要紹正如何配合你檢查，才能得出結論？”
慕煙華皺著眉，上前兩步站在了鳳紹正麵前。
“大伯可否放開心神，將手給我看看？有些事需要確認一下。”
鳳紹正詢問地看向鳳老祖。
鳳老祖點了點頭：“你就讓慕丫頭給你看看，說不定你的事兒就係在她身上了。”
鳳紹正雖然疑惑，卻也聽從鳳老祖之言，放開心神將右掌遞到慕煙華麵前。
慕煙華沒有接，抬手將一個金紅色蒙著紫光的小球放到鳳紹正掌中。
鳳老祖初時還能保持笑容，待一眼見著慕煙華血脈之力幾乎枯竭之後，麵上的笑容便再也掛不住了，盛怒之下從座椅上站起，踏前一步就站在了慕煙華身前，一把拉住她的手腕。
大角差點兒被抓到，結結實實嚇了一大跳，身子一鬆縮得愈發小了，居然隻剩下筷子粗細，倏然鑽進了慕煙華寬大的衣袖裏，貼著袖袋不動了，為鳳老祖騰出了位置。
鳳老祖什麽都沒說，隻仔細查探著慕煙華的身體狀況，片刻後才鬆了口氣，露出一個放鬆的笑容，慢悠悠踱回原位坐下。
“還好，慕丫頭運氣不錯，而且你的血脈比我想像得還要更純淨，恢複的速度也比一般鳳氏族人快，換了其他人將血脈之力消耗到你這種程度，每個三年五載別想恢複完全，不過按你如今的情況，多則一年，少則六七個月，就能將消耗的血脈之力重新補全。”
鳳老祖打量著慕煙華，語中滿是讚賞，說出的話卻帶著明顯的殺意，“慕丫頭在外遭遇到了何事，居然將你逼到燃燒血脈之力，全力催動鳳舞九天提升戰力，什麽人敢將你逼到這種地步？”
慕煙華沉默了片刻，想到鳳凰穀自己還有事兒沒有解決，便有些遲疑是否該將羅輯之事告知鳳老祖。
“怎麽，此事還有什麽難言之隱不成，竟讓你為難成這樣？還是我們這些長輩仍是不得你信任，令你不敢放心托付？”
“老祖宗說這話可是折殺我了，老祖宗你對我怎麽樣，鳳氏一族對我怎麽樣，我都心裏有數。在我心裏，鳳凰穀就是我第二個家，你們都是我的家人、親人，我不會跟你們客氣，隻是此事確實說來話長，又涉及到其他勢力，我不知道一時之間該如何開口。”
鳳老祖這才重展笑顏，緩和了神色：“這就對了，跟我們都什麽不能說的？你隻需將事情前後原原本本告知於我，其他的自由我來判斷，有我這老祖宗在一日，自然要為你們遮風擋雨一日，就算有一天我不在了，隻要鳳凰穀還在，就沒道理讓你這小一輩背負一切。”
慕煙華聽得心中軟和，理了理思路還是將幾乎要出口的話忍住了。
“老祖宗，不是我不想說，而是事情已經告一段落，便是此時告訴你，事情已經發生了，並不能因此改變什麽，就算要尋他們報仇也不急於一時。”
頓了頓，看著鳳老祖道，“這會兒我們還有更重要的事。老祖宗急著召集我們歸來，是不是鳳凰穀出了什麽事？方才我詢問懷靈，她說得語焉不詳，倒讓我更憂心了。”
隻要事實證明鳳凰穀的事兒好解決，慕煙華再說她的事也來得及。
鳳老祖看看慕煙華，終是歎息了一聲：“此事我本想等人都到齊了再說，既然你問起了，我便先跟你透個底――確實是出事了，此事若是不解決，恐怕要動搖我鳳氏一族的根本，滅族就在頃刻之間。”
慕煙華心頭一震，倒吸了一口涼氣。
“……居然這般嚴重麽？”慕煙華喉間幹澀，艱難地道，“竟是滅族之禍，到底是什麽難事，讓老祖宗得出這樣的結論，又是否有解決之法？”
鳳老祖沒有多說，眸光移向鳳紹卿：“紹卿，你跟慕丫頭說說。”
第453章 忡忡憂心
慕煙華看向鳳紹卿。
這一回歸來, 慕煙華發現鳳紹卿身上的氣息更內斂也更深沉了，倘若猜的不錯，他應該已經晉升大羅金仙境，且不僅僅是大羅金仙境初期。看鳳老祖、鳳紹卿之間相處的情況，很顯然鳳紹卿正在被重點培養，這讓慕煙華很是疑惑。
鳳氏一族現任的族長是鳳紹正，在他那一輩他是老大，擔任族長之位也算名正言順，鳳紹卿排行第三, 跟鳳紹正是同一輩，總不能是鳳紹正要卸任族長之位, 交由鳳紹卿繼續執掌吧？
這未免太過奇怪, 也不符合家族傳承的一般規律。
“煙華可是奇怪為何是我在這裏，而不是你大伯？”
鳳紹卿本身就聰明過人，哪裏會不知道慕煙華心中所想, 他原就是要向慕煙華解釋此事，當下也沒什麽好隱瞞的。
“這就是老祖宗要我向你說的事, 這一回變故的中心人物就是你大伯，所以我才會站在這裏。若非此次出事的人是他, 老祖宗又為何會這般憂心忡忡, 不惜發出全族召集令，更直言關係我鳳氏一族生死存亡？”
慕煙華大驚, 仍是有些不敢置信：“……可是之前懷靈明明說, 隻是一名歸來的族人出事。”看了麵沉入水的鳳老祖一眼, “還說關係到當年救助老祖宗的那頭火鳳凰，這才惹得老祖宗大發雷霆。”
“小靈兒所言也不算錯，隻是她口中的族人正是你們大伯罷了。”
鳳紹卿語聲帶著沉重，如果有可能的話，他也不希望會發生那樣的事。
“至於老祖宗的火鳳凰，嚴格來說跟著你大伯這事有點聯係。小靈兒大約是不知哪裏聽了一耳朵，卻沒有搞清楚個中內情，又將這事兒說給你聽，將你給誤導了。”
慕煙華輕輕頷首，接受了鳳紹卿的解釋：“大伯到底怎麽了？難道以我鳳凰穀之力，憑著老祖宗同各位長輩的本事，還解決不了大伯的問題麽？”
這得是多麽嚴重的問題，居然讓鳳老祖都動了更換族長的念頭。
“目前性命倒是無礙，要徹底解決問題卻是難了，老祖宗也沒有太好的辦法，隻將族人們都召集回來，大家一道商量商量，看能不能有可行的辦法。或者有在外的族人正好遇到過這樣的情況，能夠提供一些準確的信息作為參考，多聽聽多看看總不會有錯。”
鳳紹卿說起這事，真是恨到了心裏去，臉色難免有些不好看。
“你大伯這樣的情況，我們此前從來沒有見過，老祖宗也隻依稀記得在比較久遠的典籍中看到過，卻僅僅隻字片語，根本沒有什麽幫助。倘若叫我知道敵人到底用了何種手段，我定叫他求生不得求死不能，日日承受這世上最為殘酷的刑罰，讓他覺得連魂飛魄散都是一種奢侈，否則難消我心頭之恨！”
平日一向以溫和麵目示人的鳳紹卿，居然這般毫不掩飾的說出這樣的狠話，可見是將這次動手的人恨到了骨子裏。
慕煙華沉默了好一會兒，沉吟道：“大伯到底是何種情況，三叔你能不能跟我說說？不知大伯現在人在何處，如果方便的話，可否讓我親眼見一見。”
這上界各種秘技禁法多如天上的繁星，鳳紹正到底是何種情況，慕煙華沒有見到人，隻聽鳳紹卿幾句話描述，委實判斷不出什麽。
“沒有發作的時候跟常人無異，根本看不出有什麽不妥之處，發作起來血脈逆流，全身筋骨盡斷，七竅流血，修為盡失，神魂仿佛被寸寸淩遲，痛苦異常，就算是大羅金仙境大能都無法忍受。”
頓了頓，鳳紹卿又道，“自從發現你大伯身上有異，老祖宗給你們發召集令，至今不過短短十數日，已經連續發作了九次，且發作的間隔越來越短，需要承受的痛苦也越來越強。你大伯清醒過來之後曾言，當時他感到了一種強烈到神魂深處的召喚，仿佛隻要他按照那個召喚之人的意思行事，他就能夠解除痛苦，不再受折磨。”
“目前的召喚內容，隻是在不停地暗示他前往某個地方。”
慕煙華眸光微閃，越聽越覺得熟悉，總是下意識想起羅輯當日所言，隻是卻又不敢輕易肯定。
太過巧合了。
巧合得連慕煙華都不敢輕易相信。
倘若她的猜測成真，鳳紹正當真是中了傀儡種子，那羅輯背後勢力所圖之事應該到了快完結收網的時候了，否則不會那麽容易向鳳氏族長出手，更被鳳老祖給發現了。
其實在他們衝進真龍域搶奪龍魂珠時候，雖然最後他們成功逃脫，真龍域查探許久沒有找到什麽線索，但慕煙華仍是覺得一個向來低調發展，此前從未被人發現過的勢力，忽然這麽大張旗鼓地出手，實在是有些反常了，除非他們不打算再繼續掩藏下去，做好了從幕後走到台前的準備，才會動作連連。
不被人發現最好，要是不幸被人挖出底細，他們也不打算再做掩飾，多半會順其自然地公開身份。
“大伯出事之前，可有見過特殊的人，或者遇到過特殊的事――大伯可有說起過懷疑對象？”
鳳紹正是大羅金仙境大能，想要輕易暗算一名大羅金仙境大能，更何況是手段未知的鳳氏一族族長，怎麽想都是一件幾乎不可能成功的事。
“沒有。你大伯思前想後，都想不出自己到底是什麽時候在哪裏著了道，一切都沒什麽可疑的地方。”
鳳紹卿也是百思不得其解。
慕煙華想了想，再問：“大伯第一次發作，本來就沒有什麽其他計劃，整日都會呆在鳳凰穀麽？”
鳳紹卿麵色一變，猛地轉頭看向鳳老祖：“那一日老大本是要出穀，隻是忽有所悟，臨時決定要閉關一段時間，不然發作起來不就是剛好在外麵？沒有鳳氏族人發現他的異樣，聯合幾人將他控製住，多半他就聽了心中的召喚，真正落入敵人手中，又不知會發生何種變故。”
“紹正要去的地方，是集寶齋新近要舉辦的奇物拍賣會？”
鳳紹卿點點頭：“是，請柬很早就送來了，集寶齋奇物拍賣，基本都會出現奇珍異寶，隻要不是實在有事走不開，每一回老大都會去走一趟。”
“集寶齋奇物拍賣會，整個上界都知其名聲，紹正之事應當與他們無關。倘若實在沒有其他辦法，等到紹正下一次發作，直接放了他前去那召喚之音暗示所在，我親自跟著去看一看，到底是何人敢如此算計我鳳凰穀。”
鳳老祖一時發了狠，那爆發的氣息雖然一閃而逝，卻讓慕煙華麵色一白，心口一陣窒息。
輕喘了口氣，慕煙華出聲問道：“大伯出事至今，那召喚之音到底引領大伯去往何處，大伯自己也不知道麽？”
倘若不需要鳳紹正帶路，鳳老祖他們完全可以先去那地方看看，到底有沒有存在什麽玄機。
“不能。”鳳紹卿語聲沉重，“這一點我早就確認過了。你大伯隻有在發作起來時候，才會清晰感受到那召喚之音，那時候靈智蒙昧，意識不清，發了瘋似的要衝出鳳凰穀去，我們又怎放心放他這般離去？幕後的敵人敢暗算你大伯，應當對我鳳凰穀極為了解，萬一那地方有人等著我們自投羅網，我鳳氏一族不是頃刻就要滅族？”
“在你大伯剛發作起來之初，血脈逆流仙靈力沸騰之下戰力大增，幾乎可以媲美新晉的神通境尊者，最主要的是，他神誌皆失反而可以毫無顧忌出手，發揮出十二分的實力，其他想要製住他又不傷他的族人卻投鼠忌器，十成實力頂多能留下個六七成，還要小心不能被你大伯衝破包圍圈。”
“開始製不住他，隻能先圍困著他不讓他走脫，拖延時間令他自身衰弱。待經過了戰力提升期之後，血脈逆流仙靈力散失的後遺症就會出現，隨後便是痛不欲生的折磨，你大伯自身就會失去反抗能力。等他硬生生抗過了這波折磨，恢複神誌清醒過來，之前發生的事情他不說完全沒有記憶，也隻會留下模糊的印象，根本說不清楚召喚他去的地方在哪裏。”
鳳紹卿見慕煙華聽得認真，想了想又加了兩句：“這些日子以來，我們幾個跟著老祖宗商量，將能想的辦法都想過，能試的法子也試過，包括提前封住你大伯的修為，鎖住他的神魂，甚至老祖宗親自出手將他肉身元神全部禁錮，或者服用丹藥讓他失去意識，奈何沒有起到半點作用，到了該發作的時候，你大伯總是會按時清醒過來，重複之前的那些場景。”
“如此短時間還好，倘若一直尋不到解決辦法，不說你大伯那樣子吃苦受罪，整個鳳凰穀都會因此動蕩不安，波及我整個鳳氏一族。”
慕煙華抿了抿唇，輕聲道：“老祖宗、三叔，不知兩位可有聽過傀儡種子？”
第454章 禍福相依
“傀儡種子？”鳳老祖接過話, 似是思考了好一會兒, 仍是搖頭道, “我活了這麽多年, 還從未聽過什麽傀儡種子, 有類似於傀儡的說法，但都跟紹正的情況有所不同。慕丫頭是從何處聽來, 莫非紹正的樣子是這所謂的傀儡種子作祟？”
“我不能肯定。”
慕煙華搖搖頭，遲疑地道, “傀儡種子之說，我也是從別人口中聽來，或許它原本不叫這個名字也未可知。我隻是聽三叔描述大伯的情況, 覺得大伯發作起來的一應表現大部分都對得上，這才有了懷疑。”
她是有羅輯全部記憶的, 自然清楚地知道傀儡種子發作起來是何種模樣, 鳳紹正的情況可說全部對上了，隻除了那冥冥中的召喚之音。這事兒她也有八成把握能夠解釋, 鳳紹正聽到的召喚之音，多半是連接著鳳紹正體內傀儡種子的傀儡蟲作怪, 傀儡蟲又是聽從了其背後主人的命令。
“要是能見到大伯, 看一看他的具體情況，我就能看出他中的到底是不是傀儡種子。”
鳳紹正體內有沒有傀儡種子, 慕煙華本身是看不出來的, 就像她當初察覺不到羅輯那一行人有何異樣。但她有紅靈, 剛窩趴在她耳後的紅靈已經向她保證了, 倘若鳳紹正真是因著傀儡種子受難，紅靈有足夠的把握將之完全驅除。
“慕丫頭你有辦法？”
鳳老祖皺了皺眉，心底有些猶豫，倒不是不信任慕煙華，而是鳳紹正之事實在事關重大，他們那麽多人研究了許久都一無所獲，忽然聽得慕煙華隻聽鳳紹卿解說了兩句就有了線索，怎麽不叫人懷疑。
好在鳳老祖足夠了解慕煙華，心知她不像一般的年輕一輩爭強好勝，更不會在沒有把握的情況下信口開河，既然她都說出口了，那麽必然是有極大的信心。
“這傀儡種子是何物，你能不能跟我們說說，要是你大伯真是被這玩意兒禍害了，你又要用何種辦法幫他解決？”
鳳老祖覺得自己好奇了。他不知道的事慕丫頭知道，鳳紹正出了這樣的事，其他人都毫無辦法，慕丫頭一回來就有了線索，莫非還真讓那老神棍說著了，慕丫頭是他們鳳氏一族的福星？
“還是先不說了，你先隨我們去見一見紹正，確定他是不是真中了傀儡種子再言其他。”
鳳老祖輕輕一揮袍袖，一道柔和的力量包裹著慕煙華與鳳紹卿二人，慕煙華隻覺得身子一輕，下一刻已經換了位置，從鳳老祖的居所來到了一處小山坳。
山坳深處一座小木屋，木屋前麵一汪碧綠潭水，潭水上方有瀑布衝擊而下，水霧嫋嫋，襯著青翠欲滴的草木，如若仙境。
“老祖宗、老三，你們來了。”靜坐於潭水前垂釣的人轉過身來，視線略過鳳老祖與鳳紹卿，落在了慕煙華身上，“煙華丫頭，你也回來了，為了我的事連累你們奔波，實是我的不是。”
“說的什麽話！我還沒死呢，將他們都叫回來也是我的主意！”鳳老祖看著鳳紹正的樣子就來氣，沒好聲地道，“我看你這日子過得倒是悠閑得很，去了鳳氏這一個大包袱，怕是正合你意，想著好提前撂擔子吧？”
“我告訴你，想都別想！隻要你兩個鼻孔還能喘氣，就得給我繼續發光發熱，別覺得少你一個不少，沒有你還真不行！”
“老祖宗，我什麽時候說過要萬事不管？你看我的擔子暫時也有老三接了，還不興我偷兩日懶，休息一段時間麽？”
鳳紹正哭笑不得，卻也知道鳳老祖他們是擔心他心裏沒了掛礙，會一蹶不振失去支撐下去的勇氣。
“老祖宗啊，我是傳承自你的血脈，怎麽可能被這點事擊倒，我覺得我現在這樣也沒什麽不好，焉知此時的磨難不會成為我日後晉升的財富？至少我覺得這些日子以來，我的心境變得更為溫和圓融了，以前身上一大攤子事兒，身上總有戾氣難消，倘若我能平安度過這次劫難，通往神通境尊者的道路就會暢順暢許多。”
“自來禍福相依，要是能夠解決你身上的問題，日後必有造化。”
鳳老祖仔細看鳳紹正神色，確實不見絲毫頹喪之氣，便也放下心來，轉向一旁沉默的慕煙華。
“慕丫頭，如今人你見到了，可還要紹正如何配合你檢查，才能得出結論？”
慕煙華皺著眉，上前兩步站在了鳳紹正麵前。
“大伯可否放開心神，將手給我看看？有些事需要確認一下。”
鳳紹正詢問地看向鳳老祖。
鳳老祖點了點頭：“你就讓慕丫頭給你看看，說不定你的事兒就係在她身上了。”
鳳紹正雖然疑惑，卻也聽從鳳老祖之言，放開心神將右掌遞到慕煙華麵前。
慕煙華沒有接，抬手將一個金紅色蒙著紫光的小球放到鳳紹正掌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