梅七郎不敢大意,隻得乖乖將淩茴輕輕放下來。


    木鳶一落地,淩茴覺得腳下發軟,站不起身來。梅映月忙將她抱在懷裏,輕聲哄著。其實,其實就一開始心驚些,到後來竟也能升起些妙趣來,淩茴趴在娘親肩頭,硬生生的擠落一滴淚,衝著梅七郎做鬼臉。


    梅七郎俊臉一變,驀然一個激靈,他發現自己碰到對手了,撒嬌耍滑的對手。


    家裏除了梅以白和淩茴,並無這般大的孩子,是以,兩個孩子不打不相識,勉為其難的湊在一起玩。淩茴被坑了幾次就學精了,梅以白到哪兒她跟到哪兒,小意不啦的揪著梅以白的衣袖,楚楚可憐的杏眼忽閃忽閃的望著他,望得他心頭一軟,也不忍得再欺負她。


    淩茴心塞極了,若是她有哥哥那般的硬拳頭就好了,保準揍得梅以白滿地找牙,不行,下次再來梅家一定要將哥哥帶上。她可不想再被梅以白拎上各種奇奇怪怪的物什上,趕鴨撞鵝。


    這日破五,梅以白揪了揪淩茴的小包子頭道:“正月十五是我的生辰,到時梅家會演上整整一天的戲法,你……你看過戲法再回去罷。”


    淩茴退了幾步躲出梅以白的魔掌,扶了扶小包子頭道:“有稀罕的戲法嗎?”


    “皮影戲,你喜不喜歡?”


    “我稀罕皮影戲裏的皮影!”


    “你喜歡霸王別姬還是單刀赴會?”


    “我喜歡西遊記!”


    “沒問題,到時候送你一套。”


    “謝小舅舅。”


    “叫哥哥。”


    “……”


    作者有話要說:  男二:梅以白~活色生香梅七郎(????w????)


    小舅舅梗~確有其事。


    我小時候的事,我媽的小姨比我媽還小一歲,所以姨姥姥的孩子基本跟我差不多大,姨姥姥比我媽結婚早,她的小兒子比我大一歲。


    有一年去太姥姥家過年,一屋子的小孩兒,六七歲的年紀,隻會排年紀,誰大誰是哥哥姐姐,壓根不會排輩分。所以我以為姨姥姥家的小兒子是小哥哥呢,萬萬沒想到應該叫小舅舅。


    大人們糾過錯後,小舅舅比我哭的還厲害,三觀震碎,怎麽好端端的小妹妹變成小外甥女了。


    但小舅舅是個好舅舅,買了芝麻糖山楂糕,一人一塊,剩下的半袋子都裝到我的小布兜裏,他護著,誰也不敢搶。哎,這要是個小哥哥多好,我沒有親哥哥,我對哥哥的執念由此而起,故我文中的女主都有個暖暖的小哥哥。


    ☆、第三十章


    淩茴終究還是食言了。


    初八這天,淩家的信鴿將他們召回了渤海。


    看著季行簡端肅的臉,淩茴一陣心緊,是出什麽事了嗎?季夫人憂心的將淩茴攬在懷裏,小心撫慰道:“是你太姑祖母病了,不要怕,有娘親呢。”


    淩茴愀然,這裏娘親說的太姑奶奶是按季家的輩分算的,若按淩家的輩分算,那就是她嫡嫡親的太姥姥,她淩家祖母的娘親。


    重活一世,好像有些事情悄然變了,淩茴不記得前世太姥姥這時病過。


    那廂,梅以白鬱悶極了,這個嬌憨的小騙子他還沒新鮮夠呢,怎的就跑了。明明說好陪他過生辰的。


    淩茴惴惴的藏著心事兒跟眾人告別,梅以白氣得跑到她麵前,剛想要控訴她,見她澄澈的杏眼含著愁,突然不忍心說什麽了,隻硬邦邦的說了句:“那全套西遊記皮影,我會派人送給你。”


    告別了梅家諸人,淩茴隨季行簡夫婦乘機關船一路向北,朝北水鎮方向行去。


    淩茴自己在心裏暗暗揣測,是不是老祖宗病況有異,不然為什麽季家爹爹接到消息後憤怒大於悲傷。


    一路舟車勞頓,第二天傍晚一行人才抵達北水鎮,六寶早早駕車候著,將他們接到李家直接去看老夫人。


    院子裏靜悄悄的,伺候的人都在門外候著,大氣不敢喘一聲。老夫人身邊的大丫鬟紅玉見季行簡一行人風塵仆仆趕來,忙向前行禮,她不禁紅著眼圈寥寥幾句說明老夫人的情況,走至老夫人的房門前叫開了門,引季行簡一行人進來後便退下了。


    老夫人本是季家上任家主的獨女,自上任家主因前朝廢太子之事被牽連暗害後,季家便低調下來了,平素隻做些造船的買賣,再不押貨行商,季家船王名頭即隱,連其獨女都隻嫁給鎮上殷實人家李鄉紳家,而不與世家聯姻。


    李老夫人隻得一個獨女,而無其他子嗣,是以淩茴的祖母李氏時時刻刻侍病在跟前兒,這會兒見了季行簡,心內頗有些淒淒然。


    老夫人此刻已然睡下,季行簡不好相擾,忙輕聲安慰了李氏一番,便與淩鑒去暖閣說話。


    “這到底是怎麽一回事?好端端的,老祖宗怎的說病便病了。”季行簡痛飲一盞茶後連聲問道。


    “有人盯上了季家,不,不僅僅是季家,淩家也別想安寧。”淩鑒沉吟道。


    “難道,東西被人發現了?”季行簡立刻不安起來。


    “八成是嗅到味兒了,可惜啊,論藏物,季家說第二沒人敢說第一。”淩鑒冷哼一聲繼續道,“外祖母是被人行刺的,多虧她老人家技高一籌才沒叫歹人得逞。”


    “既然能查到姑祖母頭上,證明那人還有兩把刷子,萬萬掉以輕心不得。”季行簡思慮道。


    “這是自然,不過經此一事,她老人家的身子也敗壞了。這次說什麽也要看著我把阿茴給了你才肯安心。”淩鑒道。


    “那是她老人家抬愛我!”季行簡得意一笑道。


    正說著,紅玉掀簾進門稟告說:“老夫人醒了,聽說季公子來了,特意命奴家來請。”


    季行簡當下不敢耽誤,忙隨紅玉前去。


    屋內,老夫人已經被人扶起倚靠在錦枕上,見季行簡來了,忙招呼他坐在床前的矮榻上。


    “一晃眼,你都這樣大了。”老夫人欣慰的感歎道。


    “侄孫不肖,還是辱了季家門第。”季行簡恭敬回道。


    “都是命罷了,你不必放在心上。”老夫人蒼白著臉色繼續道,“將瓔瓔和季家交到你手上我是放心的,你素來是個穩妥孩子。”


    “阿簡心中有愧。”


    “我老了,不中用了,現在吊口氣活著,就是想親眼看著瓔瓔能正式過繼到你的名下,隻有這樣,季家才有生路可走。”老夫人語重心長的說道。


    “孫兒明白,姑祖母要好好養著身子,孫兒這就去籌辦事宜。”季行簡站起身來弓腰行禮道別。


    “天色已晚,不急於這一時,我還撐得住,你領著你媳婦兒下去休息吧,將瓔瓔抱過來便好。”老夫人精神氣兒有些虛脫,但仍堅持吩咐道。


    季行簡應聲稱是,忙退下將淩茴抱到老夫人房內,淩茴其實已經迷迷糊糊的睡倒在淩鑒懷裏,察覺換了懷抱,便不情不願的掙紮了一番,季行簡小心翼翼的將她喚醒,帶她去見老祖宗。


    直到淩茴在老夫人床前短榻前坐了一會兒,才省過神兒來,忙向前問安。


    老夫人將所有人支開後,將淩茴壓裙裾的鎮魂鈴鐺換了幾顆,方道:“小瓔瓔,老祖宗要交代你幾句要緊的話:打今兒起,這串鈴鐺你不要給任何人看,不能給任何人碰,在水裏碰見任何擺不平的事兒,隻將這串鈴鐺按照我教給你的調子吹一吹,便能逢凶化吉。你可要記得牢牢的。”


    淩茴小雞啄米似的猛點頭,示意自己聽進去,記住了。


    如此,淩茴在老祖宗懷裏睡了個囫圇覺,第二日清晨便被滿屋子藥味兒嗆醒了。


    “老夫人,藺姑娘來了。”紅玉伺候完淩茴洗漱後,一名小丫頭在她耳邊低語一陣後便風似的跑出去了。


    淩茴驀然一愣,藺家姑姑來了?那哥哥呢?!多日未見,她真的好想好想他。


    作者有話要說:  嗨,小仙女們,我來更文啦???( ˊ?ˋ )???


    ★


    大家早些睡,不要熬夜,熬夜對手機不好,它廢了還得買新的,費錢。。。


    ☆、第三十一章


    淩茴迫不及待的想推門去看,被老夫人笑著止住:“瓔瓔,坐到老祖宗身旁來。”淩茴聞言,隻好巴巴坐過去,默不出聲作乖巧狀。


    紅玉連忙向前打簾子,稍後藺霜攜藺鏡進門,前來探望。


    淩茴眼尖,看見哥哥的時候便擰來擰去坐不住了,一個勁兒的朝他揮著小胖手。


    藺鏡進門一驚,他萬萬沒想到,這小家夥已然從洛陽回來了,昨天來時還沒見,想必是昨晚到的。看見淩茴使勁兒衝他打招呼,藺鏡心中一甜,悄無聲息的啟唇用口型叫她過來。


    淩茴哧溜從床榻滑下來,邁著小短腿一步緊似一步的朝藺鏡奔去,一把撲入他懷裏,一陣冷香縈繞在她鼻間,淩茴深吸一口氣,小胖手緊緊抓住他胸前的衣襟道:“瓔瓔好想哥哥呀,哥哥想不想瓔瓔?”


    藺鏡摸了摸她額間的呆毛,轉而又將她往懷裏帶了帶,壓低聲音悄悄在她耳邊歎道:“想了。”


    藺霜揮揮手,示意藺鏡帶淩茴出去玩,她顯然是有話跟老夫人講。


    藺鏡從善如流,也不叫丫鬟跟著,竟自帶著淩茴繞了幾繞,繞到老夫人房間的暖閣旁窗邊,拉著淩茴蹲下、身子,顯然做足聽牆角的準備。


    屋裏講話的聲音不太清晰,兩個小人兒屏住呼吸,豎起耳朵,勉強能聽到些。


    屋內,老夫人蠟黃著臉,藺霜又扶著她往疊起的軟枕上靠了靠。


    “恕老身不能給公主見禮了。”老夫人微微喘著氣歉然道。


    “老祖宗哪裏的話,前朝已滅,何來公主之說,您當我是個晚輩來看,我這心裏隻怕會更自在些。”藺霜坐在床前的矮榻上,給老夫人舀些熱湯吹溫了送過去。


    老夫人幾不可見的搖了搖頭道:“老身鬥膽問一句,公主今後是何打算?”


    藺霜隻低頭吹湯,良久不見言語,耳朵尖卻悄然紅了起來,老夫人心中了悟,這必是見了王爺的。


    老夫人放空眼神兒,低歎道:“鏡兒那孩子不是個令人操心的,我隻擔心你。”公主先前依附於並肩王府,就算她的身份大白於天下,有藺王爺護著,誰敢說什麽。如今公主脫離了並肩王府,就算淩季兩家連手,也不能確保她能平安順遂的度過一生,況且尚都金鑾殿上端坐的那位,時時都在打探和氏璧的下落,已然查到了她頭上。


    當年她父親洞悉一切,才將她低調嫁給不顯山不露水的李家,那時前朝國本不固,已現頹勢,連連三代爭權奪位,及至末帝縱使他再如何英明神武也不能挽大廈將傾。


    都說她父親因護送前朝太子入尚都,受到牽連才被人暗害。實則不然,新帝召前朝太子入尚都為的就是傳國玉璽和氏璧,然而,和氏璧已被太子托付給了她父親,父親九死一生從尚都逃回來,為的就是有朝一日,可以複國。然公主已無此念,更何況他們這班前朝舊臣已垂垂老矣。


    “老祖宗,我今日前來向你討一個人。”藺霜低眉將話頭岔開。


    “哦?公主但講無妨。”老夫人微微有些詫異,公主向來沒跟她開過口,這一開口便是討人,不知是誰?


    “瓔瓔,我是為我兒討的,不知老祖宗意下如何?”藺霜先前還有些不好意思,話頭既然挑起,索性一下子說了出來。


    老夫人著實一驚,到嘴的湯水不小心嗆到了喉嚨,她隻覺嗓子眼一癢,咳嗽止都止不住,外麵候著的紅玉不禁擔心朝裏屋望了又望,最終還是沒推門進去。


    等老夫人順足了氣,才顧得思量,瓔瓔做為最得她歡心的小輩,她自然希望那孩子能一生平安,可既然她是命定的季家繼承人,便一輩子逃脫不了血雨腥風,她要許的人自然也不能是平平之輩來扯她後腿。


    老夫人冷眼瞧了瞧周身的小輩們,也覺沒有適合的,左右瓔瓔還小,還有她上麵的長輩來跟著掌眼,原也不急。可萬萬沒想到,她會遇刺,幸好和氏璧安然無損,不過她的身子也撐不了太多時候。本來想將傳國玉璽歸還給公主的,可公主又堅決推辭了,她一時也拿不定主意該如何辦才好。


    想到這裏,老夫人長籲一口氣道:“你也知道,瓔瓔那孩子將來是要掌管季家的。”季家不同於一般的世家,既是季家家主的繼承人,那所選夫君也必是不同凡響,等閑人怕也是不會被考慮的。所以,為瓔瓔擇的夫君,不僅僅家世地位配得上,樣貌才幹也得要配得上才可。


    窗外的藺鏡聽得心口一陣發緊,不禁暗暗想到,自己前世能娶到瓔瓔,也真是撞了大運的。


    淩茴好不容易捉到哥哥,本想要哥哥陪她玩。沒想到被哥哥帶到外麵冷呲呲的聽牆角,聽著聽著好像有點不對勁兒,怎的藺家姑姑還哭上了,淩茴猶疑的瞅了哥哥一眼,有些搞不懂了。


    屋內藺霜漸漸止了啜泣,用錦帕拂幹眼淚道:“不怕老祖宗笑話,鏡兒名義上是我的嗣子,實為我的親兒,我見他素日與瓔瓔要好了些,便免不了替他打算幾分,方覺盡了些做母親的心意。”


    半晌老夫人方嗔笑道:“你們這些促狹鬼,單單會跑到我這裏耍猴兒,隻怕阿鑒和阿簡那裏都同意了吧。既是她爹爹們同意了,我這裏好說。”


    藺霜頓時破涕為笑道:“謝老祖宗成全。”


    老夫人思慮了片刻方道:“兩個孩子青梅竹馬,知根知底的,未嚐不好,可這畢竟是小時候的情義,難能長大後還能如此要好,如今說這事是否有些為時過早。”


    藺霜忙道:“不早不早,藺家兒郎關於情、事上都是一根筋,多早晚也隻認一個人。那和氏璧,就當我兒先下給瓔瓔的聘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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