藺羨發揮大人大量的精神,不計較先前被她打的事情,輕踱了幾步,堅定的坐在藺霜身側。藺霜嫌棄的向一旁挪了個座位,藺羨緊接著跟上,又挪又跟,原本打算就坐的淩茴傻了眼,這可坐哪兒?!


    淩茴瞅了瞅玩貓捉老鼠遊戲的姑姑與王爺,又瞅了瞅父親大人,摸摸餓扁了的小肥肚子,扔下句:“我去看看哥哥回來了沒?”便頭也不回的跑了,在門口處還碰到了太爺爺、爺爺和季家爹爹。


    然而練武場裏臨近下學,掀起了一陣風浪。


    清晨,因為淩八媳婦在藺霜門前撒潑大鬧,被淩老太爺親自下令禁足半年。往常受三房欺負的族人,此刻頗有種揚眉吐氣的暢快。三房一脈,趁錢是趁錢,可有什麽用,得不到老太爺的歡心,一切都是渣渣,連外來的藺霜都比他們硬氣。


    母親(嬸母)被老祖宗狠狠地責罰,幼弟又重傷在身,加之世上雪中送炭的少,落井下石的多,有那大膽的學童明目張膽的嘲諷三房的子孫。往常飛揚跋扈慣了的人,哪裏受得了這些氣,當場便發作了起來。


    哪知那幾個生事兒的孩子,平日裏一盤散沙,今日倒懂得抱成一團了,三房的孩子中淩二、淩七、淩八家的子孫加一起才五個,對方抱團的有七個,左右雙方誰也沒討到什麽便宜,不由覺得柿子應該先挑軟的捏,便不約而同找上了藺鏡的麻煩。


    藺鏡雖然練了些拳腳劍法,到底底子嫩了些,一人何以打得過這麽些人?!


    兩個武師傅見小主子要吃虧,便連忙跑過來勸架,人算不如天算,一旁練木倉的淩檀與徐茂加入了陣營,局勢一下子發生了反轉。


    兩個武師傅生生停住了奔跑的步伐,暗戳戳的貓到一邊去觀戰,小孩子嘛,精力四射,打打架沒什麽,打架打累了,就顧不得調別的皮了,嗯,對,是這樣的,沒錯!


    這些人中數十郎淩檀輩分最大,也最能打,一杆銀木倉橫掃不少調皮鬼。男孩子總是這樣,恐怕你說說不服,你打沒準就能打服。一幫孩子無比後悔,真是……找誰的麻煩不好,偏偏找藺鏡的。


    徐茂薄唇冷翹,不屑的哼了一聲,這群人是不是都傻,沒見上午淩老太爺親自給人家年輕輕的爹行跪拜禮,可見藺鏡身份絕對不一般,得罪這麽個不一般的主兒,是嫌命長嗎?!就這麽愣神兒的功夫,一隻木棒掃來,狠狠地拍在他的臉上,徐茂隻覺鼻內一酸,有什麽熱乎乎的東西流出來了,進而火辣辣的疼痛傳來。


    淩茴進武場的時候,恰恰看到了這一幕,不由驚呆,這徐茂是傻子嗎?乖乖等別人揍,躲都不躲。


    眾人一看惹出禍端來,便猶如黃蜂炸窩一般,紛紛扔了手中的武器,跑了。


    藺鏡、淩檀、淩茴:“……”


    不過,徐茂也算是因禍得福,淩茴頭一次允許他踏進淩家大院。藺鏡與淩檀扶著他去花廳找柳氏包紮一下。


    剛剛忙完的柳氏,一抬頭,愣了,這血呼哧啦的……發生了什麽?!


    淩鑒頓時肅了臉,淩茴一五一十的將事情的經過簡述了一下。


    “幼孫頑劣,公子見笑了。”淩老太爺尷尬的打起來圓場。


    藺羨眸光輕掃,在徐茂身上略微頓了頓道:“小孩子,打打鬧鬧在所難免。”


    柳氏顧不得吃飯,忙將命人將徐茂請進屋,仔細給他包紮了一番。


    發生這樣的事兒,桌上凡是姓淩的,都尷尬不已。三房這群熊孩子,簡直無法無天!要知道這世上敢挑戰並肩王府的,都進了土堆裏,坑人,太坑人了。


    “剛剛被打的孩子是誰家的?有些眼生。”藺羨輕描淡寫的問了一句。


    “哦,那是皇商徐家的孩子。”淩鑒答道。


    “這麽說,有意思。”藺羨轉了轉酒杯,一飲而下,神思莫測。


    藺羨見藺鏡上了桌,不由放下酒杯輕聲說道:“我藺家兒郎打架,可萬沒有讓別人幫忙找場子的傳統。我像你這樣大的時候,能一個打八個了!”


    藺鏡聞言挑挑眉,這意思是嫌他弱咯?!


    藺霜夾紅燒排骨的竹箸一頓,心道:那些混世魔王的事跡,他也好意思說?!他敢說裏麵就沒有畏懼並肩王府權勢的,不敢放開手腳打他?!所謂一個打八個,水分簡直不要太大!


    淩茴伸出一雙小手來,數了數,數了又數,直至確認無誤後,方才弱弱的說了一句:“剛剛找哥哥麻煩的,有十二個哦,比大胡子伯伯的八個多哦。”


    “兒子謹記父親的教誨,專心習武。呃……爭取有一天能毫不費力的一個打八個。”藺鏡一本正經的說道。


    “吃飯,吃飯,飯桌上哪有訓孩子的?!”藺霜看了一眼父子二人,覺得頭有些痛了,她無比希望自己這胎是個女娃娃,跟瓔瓔一樣乖巧可愛就更好了。


    徐茂包紮好,順便在淩家蹭了一頓好飯,也如願以償的坐在淩芙對麵,他這一頓飯倒沒怎麽吃,隻花足十分心思暗暗關注淩芙喜歡夾那道菜,喜歡什麽,討厭什麽,都一一記下來,心中無上滿足!


    ☆、第四十三章


    過了晌午,二門的人來報麻三爺來了。


    淩茴蹙眉,他來幹什麽?!雖則張氏和淩氏同為北水鎮的大戶,自張家供出個狀元郎後便一路水漲船高,並不怎麽看得起已淪為土財主的淩家,這親自登門拜訪的事兒,還真是萬裏無一。


    “可說了什麽事兒?”淩鑒沉思一瞬,出言問道。


    “三爺素聞二姑娘愛吃糕點,恰逢三夫人親自下廚做了幾樣,便給咱們姑娘留了幾碟,趁熱送了過來。”來報的小奴回道。


    咳咳,淩茴瞬間便明白了其中意思,給她送糕點是個幌子,趁機見藺伯伯才是關鍵。瞧這風聲傳的,真快。


    “這些讀書人,歪歪道道就是多。”並肩王藺羨冷嗤一聲。


    “我去前廳會會。”淩鑒揮退看門小奴,對坐著飲茶的眾人說道。


    藺羨點點頭,放下茶盞也不多坐,竟自扶了藺霜回房,在場的眾人見王爺走了,也各自散去。


    因著今天下晌的內容由淩鑒親自教導,藺鏡與淩茴兩個小家夥早早去了前廳外候著。


    不成想,剛走到前廳門口,便聽到一個令藺鏡眉心一跳的消息。


    屋內,麻三爺的書僮將點心籃子放至茶幾上,淩鑒見狀依照禮數,很是客氣了一番。


    麻三爺此次前來主要有兩件事兒,一是打聽淩家新來的那位貴公子的身份。二是探探淩家的口風,能否與之聯姻。


    思至此處,麻三爺捋了捋白須道:“人啊,年紀大了,活的都是兒孫福。今天拙荊難得下廚做糕點,我那小孫子一個勁兒的囑咐給瓔瓔妹妹留著,剛出鍋就迫不及待給送了過來。”


    淩鑒點點頭,朗聲說道:“勞煩令孫惦念了。”


    麻三爺依舊笑嗬嗬的說道:“就連家裏的姐妹們,也沒見他如此上心過,可見是記在心上了。”


    氣氛一時有些尷尬,本來就沒什麽事兒,非要湊一起尬聊。


    沉默一番,麻三爺決定開門見山:“這世間假意頗多,真情難尋,兩個孩子青梅竹馬,知根知底,我看著甚合適,不知小五你意下如何?”


    “三爺這話說得晚些了。”淩鑒不動形容的回道。


    “此話怎講?”麻三爺心內一驚,自己猶豫了一段時日,便是下手晚了?!


    “阿茴那孩子,打落地起身子骨便弱,我娘找了看香的給看了看,說是八字太硬,重拜父母才成,年後不久她過繼到別人家了。”淩鑒緩緩解釋道。


    “……”還有這種操作?麻三爺道:“那她現在的父母呢?”


    “也不是遠人家,是我外祖母的娘家季家的一個表兄弟,阿茴的季家娘親當天便給她定下了娃娃親。”淩鑒一副我也很無奈,我能怎麽辦的表情。


    “這麽說,倒是我晚了一步。”麻三爺遺憾的歎息道。


    幌子打完了,該輪到正事了!


    別人不清楚,他可是清楚藺霜那剛過繼的兒子是怎麽回事?當初他收買罪奴的時候,謹慎過了度,將這麽一條大魚漏過去了。


    “聽說表姑娘也過繼了子嗣,是哪一家的?戶籍上可有難度?需要老朽的地方盡管開口。”麻三爺就坡下驢的問了一句。


    “是有這麽回事兒,不過都已辦妥當了,多謝三爺給惦記著,費心了。”淩鑒四兩撥千斤,太極打得非常溜。


    麻三爺心中微詫,要知道大尚戶籍方麵查得非常嚴且相當不好辦理,是以人們為了方便便隻過繼宗族裏的小輩,沒想到啊,淩家將一個罪奴的戶籍都辦得妥妥的。


    這如何叫人不驚心,幾十年前,淩家主體並不在北水鎮,而是尚都。隻不過朝代更迭,淩家被新君打壓的極厲害,被逼無奈遷回了祖籍,從此一蹶不振,甚至連著幾代沒出個有出息的子嗣,進而漸漸被張家所超趕。


    沒想到這次戶籍的事情辦的如此迅捷漂亮,麻三爺按耐住心中的驚詫,隻旁敲側擊道:“我聽說女子過繼子嗣要麽與丈夫無子嗣,要麽是立了貞潔牌坊的寡門,似表姑娘這般的……”麻三爺很聰明的止了話頭。


    淩鑒頓時沉了臉色,他說怎麽好端端的,平時最好擺架拿派兒的麻三爺,怎麽得空“屈尊降貴”來送糕點,原來在這兒等著呢。


    淩鑒正欲說話,房門被一下子推開,尊貴無匹的男人緩緩踱步進門,冷聲問道:“區區一個山東巡撫的胞弟,也敢管到本王的頭上來。”


    “……”淩鑒猝不及防。


    “……”麻三爺冷汗直流,應聲下跪。


    “抱歉,打擾了,霜霜的磨盤呢?聽說你給收起來了,現在可以還給我了吧。”藺羨一雙冷臉哪裏有歉意?


    “大哥,我在會客,你問問六寶,當初是他搬走的。”淩鑒無奈的歎了一句。


    麻三爺再也不敢坐著,當即癱軟著跪了下來:“並……並……並肩王爺,請恕草民莽撞。”


    “這可倒好,老子一字並肩王讓你並出仨來。”知他惶恐,藺羨猶是補了一刀。


    說到底,張家在北水鎮乃至整個滄州城都有通天徹地之能,不好意思,這些在尚都諸世家裏不夠看的,更不能和鐵打的並肩王府比。張家在京城裏甚至都掛不上號,誰會在意?!


    “草民……草民絕無此意。”麻三冷汗直流,得罪誰不好,得罪這麽個主兒。


    “如何說你也有功名在身,不必自稱草民,隻不過天下之大,是個人便不能一手遮天,你這咄咄逼人的態度,本王甚不喜。”藺羨冷眼道。


    ☆、第四十四章


    淩茴知道為什麽並肩王不喜歡麻三爺,這事兒說起來就有些陳穀子爛芝麻了。


    麻三爺的大兒媳婦生嫡長孫的時候難產沒的,這麽些年,張家長子也沒續弦,後來藺霜搬到北水鎮後,被張家長子一眼看中,麻三爺一直明裏暗裏跟淩家提道這茬兒,被淩家一致拒絕了。


    本來這事兒,你不說我不是誰知道?!可偏偏,張家長子是個猴急的,見淩家不瘟不火的應付著,心裏很有幾分不耐,趁著藺霜趕集賣香油,他悄悄跟過去,單獨與藺霜提道起來。


    二人一言不合當街拉扯起來,正好被季行簡看個正著……至於並肩王是怎麽知道,那就問這三兄弟喝醉後都吐過什麽大實話!


    淩茴能想到的,麻三爺自然也想的到,平時作威作福慣了的人,如今卻承受不住並肩王迫人的威壓,冷汗嗖嗖直冒,後背一陣發涼,隻連連說道:“草民不敢,草民不敢。”


    麻三爺自知闖了大禍,心裏慌張的要死。大尚多少世家都妄想攀附並肩王府而攀附不上,自己倒好,一出場將並肩王得罪個透,若被哥哥知道了,恐又是一番責罰。麻三爺來時帶著一種定能與貴公子把酒言歡的勢在必得,如今神色懨懨的隻想落荒而逃。


    他極後悔沒聽哥哥的話——淩家再如何破敗都不得小瞧。與淩家聯姻還是哥哥千叮嚀萬囑咐的,又辦砸了,麻三爺一陣牙疼。他總覺得,淩家的田地沒有自家多,淩家的子孫沒有自家的出色,甚至淩家的財產沒有自家豐厚,一來二去,也沒怎麽將淩家放在眼裏。


    哪成想,淩家的底蘊是張家萬萬不能及的,人家的家主繼承人談笑間與並肩王稱兄道弟,人家的表姑娘又是並肩王的王妃,這人比人,氣死人。


    藺羨哪裏管別人心中如何翻江倒海,又著重叮囑了一句:“你欲與淩家聯姻,那是你與淩家的事兒,但瓔瓔的主意你不能打,我家小鏡子不高興了,他人小心眼小,愛記仇。”言罷,藺羨拂拂衣袖,揚長而去,深藏功與名。


    隻留下麻三爺暗暗心驚,原來瓔瓔那丫頭被許給了並肩王世子,自己如何敢爭?無妨,淩鑒不是還有嫡長女麽!


    見並肩王從前廳出來,淩茴直接將崇拜的小眼神兒遞了過去,這一番懟,懟得揚眉吐氣啊!


    “行啦,小子,別繃著小臉了,父王已經替你教訓了他。”藺羨捏了捏兒子的小臉安撫道。


    “大胡子伯伯最棒!”淩茴的好話又開始不要錢了!


    “就你這丫頭嘴甜,你爹爹還得跟那張三周旋一會兒,今天怕是教不了你們了,本王從燕北帶來兩件好玩意兒,要不要看?”藺羨抱起淩茴來笑道。


    “要看,要看!伯伯都說是稀罕物了,那指定是個好的。”淩茴回道。


    直至淩家馬廄,淩茴的圓眼頓亮,是有大馬騎嗎?她最喜歡騎大馬咯。


    藺羨抱著淩茴在馬槽邊站定,淩茴眼尖,立馬發現了不同尋常之處,裏麵新添了兩隻小馬駒,毛色瑩白如雪,身姿矯若遊龍,神駿非常。


    淩茴猛吸一口氣,驚訝道:“這不是去年冬天,把我和哥哥從懸崖底馱上來的小馬駒嗎?”


    “難得你還記得。”藺羨單手將馬槽裏的草朝中間攏了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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