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天是他的生辰。


    淩茴悄悄的溜進並肩王府的廚房,和麵擀麵下麵打鹵,做了一碗壽麵。並吩咐管家,等世子醒了便將這碗麵端給他吃,想必他也不記得今天的日子。


    “我記得。”驀然一道凜冽的聲音從淩茴背後響起,嚇得她差點兒把麵碗摔了,簡直猝不及防!


    淩茴麵色霎時紅了,瞬間有些難為情,好像做了什麽壞事被人抓住一般,尷尬的無以言表。


    這種境地下,不好不說些什麽。


    她扯了扯嘴角試圖笑一下,但好像沒成功,“世子早啊!”


    “不早。”他為了等她來,一夜未合眼,他怕睡過去,她就不來了。


    聽他這麽說,淩茴也不知該如何搭話,隻小心翼翼把麵碗往前一伸,道:“祝世子福壽綿長。”


    藺鏡順其自然的接過麵碗,瞅著上麵綠油油的蔥花與醬紅的肉鹵,下、麵層層疊疊的伏著粗細均勻的麵條,他垂了垂眼順手在旁邊抽了雙筷子,大剌剌的站在旁邊端著碗,極優雅利索的一陣風卷雲湧,將麵條吃盡,一根都沒剩。


    “還有麽?”藺鏡端著空碗巴巴看著淩茴。


    淩茴紅著臉又給他挑了一碗又一碗,一共吃了三大海碗才意猶未盡的歇了下來。


    他……原來這樣能吃!


    藺鏡吃完壽麵,一股腦拉著淩茴去麟趾院。她……她才不願去呢,哼!可她這點兒三腳貓的功夫和力氣,哪裏擰得過他,好氣!


    “別亂動,不然我扛起你來走!”藺鏡見她掙脫個沒完,隻好出言嚇唬住。


    “那你有話好好說,別扯著我就走啊。”淩茴跺腳道。


    “好好說?為得給你機會逃跑?”藺鏡想著一個月前,這丫頭狠心的不辭而別就一陣氣惱。


    可這氣惱在看到她的那一刻瞬間煙消雲散,心裏無端生出許多歡喜來,讓人不知道怎麽辦才好,心裏又仿若有許多話要說,又說不出口。


    聽他那麽一講,淩茴難得良心發現,愧疚了一下。


    “我不跑,對天發誓!”淩茴連忙衝天伸出兩個手指頭,自我證明道。


    藺鏡眸內流光一轉,順著她的手指頭抬頭看了看天,群星璀璨,凝望片刻後自然而然的將那目光落在她身上,低笑一聲道:“姑且信你!”


    淩茴沐著他的目光,隻覺有漫天星河入海,又恍若四月的驕陽般溫暖如春,眼前這男人長得太過美貌,被他仔細瞧過的人,一不留神便會受了他的蠱惑。


    說話間,麟趾院到了。


    院內燭光通明,不像歇過的樣子,淩茴蹙了蹙眉,又是處理軍務到深夜嘛,剛才管家明明說他睡下了,哼,有人騙她!


    淩茴雙手緊了緊懷裏的檀木盒子,心裏有些酸楚,眼眶直發熱,忍了又忍才勉強壓下這股澀意。


    藺鏡停下腳步,目光落在淩茴抱著的檀木盒子上,輕問道:“給我的?”


    淩茴聞言摸了摸盒子,拂去上麵的灰塵,默默的將盒子遞給他道:“季家在瀛洲發現一處礦,用那的礦石冶煉出的精鐵,刀槍不入,寒暑不侵,又質地輕便,最適合做鎧甲。”


    藺鏡聞言靜靜地凝睇了她片刻,才打開箱子,鎧甲在燭光的映照下,銀光四溢,如被誰截取了一段明亮的月光安放於此,寒光水華,熠熠生輝。


    他緩緩將鎧甲提起,果然比他常穿的那套輕便許多,是件不可多得的寶物。


    淩茴雙眼亮晶晶的看著他,看的他渾身發燙,他不著痕跡的笑了一下,唇畔的喜意壓都壓不下去,小媳婦兒就是貼心乖巧。


    “在這等著。”藺鏡叮囑了她一聲,便擁著鎧甲飛快的跑到屏風後麵,一陣悉索過後,藺鏡將鎧甲換上,緩緩踱步繞過屏風,來到她麵前。


    淩茴聽到腳步聲,猛一回頭,乍然愣住了。她一直覺得男子穿戎裝,特別英姿颯爽,有陽剛之氣,卻未曾料到,長得好看的男人穿戎裝,更是讓人震撼。


    她呆愣愣的伸出肉巴掌,喃喃自語道:“可以摸摸嗎?”


    藺鏡聞言,眸色驀然一深,敞開懷抱,任憑她摸,為人特別大方。


    淩茴這摸摸那拽拽,嗯,很合身,不用再改了,她果然沒記錯尺寸。


    藺鏡見她摸得不亦樂乎,聲音低沉略帶沙啞道:“誇我!”


    “嗯?”淩茴顯然一呆,沒反應過來。


    “誇我!”藺鏡不厭其煩的重複了一遍。


    “哦。”淩茴突然明白過來,小時候娘親給她做了新衣裳,試穿的時候,總會誇她玉雪可愛,如珠似玉,每當她聽了,都會相當開心,想必他也是這麽想的。


    “世子英武蓋世,雄姿勃發,玉樹臨風,武鎮燕北,令敵軍聞風喪膽,惶惶不可終日……”


    淩茴一張小嘴吧嗒吧嗒說個不停,總之她口中的世子大人,文能提筆安天下,武能橫刀立馬定乾坤,貌壓四月海棠春,總之是位鎮宅辟邪,興國安邦不可多得的人物。


    藺鏡見她雖然越說越離譜,心裏還是不可抑製的暗爽了一下:“喜歡嗎?”


    “啊?”淩茴乖巧的閉了嘴。


    “我在你眼裏這樣好,你喜歡這樣的我嗎?”藺鏡步步追問道。


    淩茴低垂了頭,不再看他,嘴裏繼續胡諂道:“世子這般人物,大家都喜歡啊。”


    “我問的是你。”藺鏡言簡意賅,一針見血的捅戳破她的敷衍。


    淩茴可憐巴巴的囁嚅了一下,繼續道:“我的眼光跟大家看齊。”


    “狡猾!”藺鏡不再逼問她。


    屋外的海棠樹上,知了歡快的叫個不停,月色朦朧,夜色朦朧,打更的梆子敲過四下,已經四更天了。


    淩茴眷戀的目光落在他身上片刻,沒再言語,便欲起身離開。


    “連夜打馬過來,這會兒又去哪兒?”藺鏡問道。


    “我今夜,是來與你道別的。”淩茴望著窗外逐漸熹微的晨光,公雞啼鳴的叫聲一聲接著一聲,天快亮了。


    ☆、第八十六章


    夜一樣的沉默在兩人之間蔓延,藺鏡率先敗下陣來,低垂了風華瀲灩的眸子,將一切情緒遮掩,沉聲道:“我知道。”


    她這一個多月的忙碌與辛勞,他又何嚐不知曉。


    淩茴聞言瞬間啞然,知道還不讓開,她很忙的。


    藺鏡靜靜地睨著她,隨之瞥了對麵的床榻一眼,不容拒絕的說道:“去睡一會兒。”


    “那……那是你的床!”淩茴想都沒想就脫口而出。


    藺鏡向前一步靠近她,她甚至能感受到玄鐵鎧甲散發出來的陣陣寒氣,還沒等她回過神兒來,隻聽那人低低笑了一聲,他眉尾歡快的一挑道:“介意?”


    “……”她好歹也是個未出閣的大姑娘,怎麽好意思當他的麵,鑽他的被窩,呸!腦子裏都在想些什麽!淩茴的臉龐不好意思的紅了。


    藺鏡見她麵色燦如朝霞,嬌豔欲滴,便起了逗弄的心思道:“現在才害羞,晚了。”


    聽他那麽說,淩茴頓時驚得後退一步,有些不知所措。


    “先前又不是沒睡過,且以後還會長長久久的睡,這會子倒是忌諱起來了?”他居然調侃她,淩茴圓圓的杏眼兒閃了閃,覺得自己秀才遇到兵,有理說不清。


    算了,也不說了,再糾纏下去,難保他會抖出什麽樣的黑料出來囧人。黑曆史掌握在他手裏,她隻好噘嘴扮乖巧的份兒。


    況且她也知道,這會兒肯定是出不去了,他不介意將她拖到床、上的,這種匪、事他一準兒能幹得上來。


    淩茴瞅了瞅寬敞的大床,又瞅了瞅眼前這個高大的男子,無奈的妥協了,打不過又毫無辦法,隻有認命一條路可走,她慫,認栽。


    見她乖貓兒似的脫了繡花鞋上了軟榻,藺鏡隨即熄了幾盞房中的蠟燭,又親手在鎏金獸爐裏添了幾塊味道極其清淡的安神香,出門吩咐來福,今日他倦了,在房中歇息一天,任何人不得來擾。


    最後他給她解了床幔,隻拿著紗拍坐在軟榻旁的矮幾上。


    淩茴轉頭吃了一驚:“你怎麽還在這兒?”


    “這間屋子離府裏的水榭近些,會招些不大點兒的飛蟲來,我替你趕蟲子,你快睡吧。”藺鏡極其自然的回道。


    “……”還……還能這樣嗎?


    淩茴很有自知之明,他認準要幹的事兒,別勸,因為最後勸來勸去七拐八拐的,他還是幹了。


    她隻噗通噗通飛快的跳著一顆心,合衣蓋上薄薄的錦被,強迫自己閉上眼睛,別去想他!可誰知道,這床是他的床,這被是他的被,滿滿的呼吸裏都是他的味道,凜冽而陽剛,隻這麽靜靜地聞了,便臉紅心跳的不像話。


    她賭氣般的將腦袋縮在被子裏,把自己悶死過去算了。


    而藺鏡真是靜靜的坐在一旁,看著她折騰來折騰去,也不管她,隻兀自笑了,心裏默默的想,她可真可愛。


    其實,他更想吻她,又怕嚇著她,隻得暗自忍耐,按兵不動。


    漸漸的,金烏東升,沉寂的夜色褪去,天變得明朗起來,淩茴在鬥爭與自我鬥爭中安安穩穩的睡去,甚至還微微的打著嬌鼾。


    藺鏡沉著眸子看她,細細的一分一毫的打量,越看心裏的歡喜便越多,層層疊疊的累積,激得他心潮澎湃又無端的安寧下來,像海裏湧動的波濤最後還是會歸於平靜。


    不知不覺的,他也有了困意。


    ……


    淩茴醒來時,見那人側倚在床頭,睡著了。她揉了揉眼睛,打量了他一番,見他沒有醒來的跡象,便輕手輕腳的下了床。


    而後不知想起了什麽,明明已經走到門口又不甘心的折返回來,淩茴壯著膽子走近他,仿佛下了很大決心般的打量了他一會兒,最後做賊心虛的吻上了他的唇,又輕輕的輾了輾才罷休。


    片刻後,淩茴才驚魂甫定的離開他的唇,見他仍在沉睡,便有些低落的輕聲道:“哥哥,再見。”言罷,便慌不擇路的迅速跑開了。


    殊不知,在她自認為小心翼翼的關門的那一瞬,剛才還在沉睡著的那個人緩緩睜開星眸,暖燦燦的陽光射進來,帶著初秋未消盡的暑氣,落在那人輪廓分明的五官上,明明暗暗。


    他不由自主的摸了摸自己的唇,有些意猶未盡,可是剛剛他不敢睜眼,他心裏也清楚,這個吻不是給他的,是給她夢中那個人的。


    他自己甚至較起真來,她快馬加鞭連夜趕過來給他做壽麵,是給那個人的。他穿的這身妥帖的鎧甲,也是給那個人的。甚至連她的吻,她的道別,都是給那個人的。


    或許父王說得對,她愛的是她夢裏的青梅竹馬,她叫他哥哥,她叫自己世子,親疏遠近立現,他瘋狂的嫉妒,他甚至都不知如何贏他,明明是他先遇到了她,情愛,竟這般不講道理。


    世子大人倚在床邊幽幽怨怨的自我否定與懷疑中,並未發現並肩王已施施然進來半晌了。


    “後悔了?”藺羨看熱鬧不嫌事大。


    “從未悔過。”藺鏡猛然反應過來,慵懶的伸了個懶腰站了起來,他從不後悔,自從師父告知了她的命局,他就做了這個決定,他不會令她受到一丁點兒傷害的,他是她的男人,有責任為她規避危險。


    “嗬嗬。”藺羨不發表任何意見,隻負責袖手旁觀。


    藺鏡故意抖了抖身上這身亮瞎人眼的精致鎧甲,頗有炫耀的意味,哼,父王兒子都這麽大了,也沒見母妃給他做一件鎧甲,果然父王不招人疼,還是自己的小媳婦兒體貼!


    藺羨冷冷的哼了一聲,再礙眼可惡也是自己的崽兒,姑且不跟他計較,想通這點兒他才開口說道:“本王聽來福說你倦了,要休息?”


    藺鏡不自在的紅了紅臉,沒有否認。


    “看來是確有此事啊,那本王給你三個月的空閑,慢慢休息,不著急。”藺羨悠悠然說道。


    “!”藺鏡聞言一驚,轉眼又反應過來,瞬間欣喜若狂!他可以跟著小丫頭出海了!


    ☆、第八十七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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