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啊?”淩茴著驚了一驚,東宮裏很缺人手嗎?為什麽下餛飩這事兒還得太子殿下親自來。


    藺鏡一番討好的心思全都喂了斑點狗一般,他喜歡的姑娘,果然與眾不同,按道理來說,她不是應該先開心嗎?這麽吃驚做什麽,搞得他也怪不好意思的。


    淩茴哪裏玩得下秋千去,隻步不離的跟著藺鏡進了東宮的小廚房,裏麵來來回回有不少宮人在忙活著做點心,太子殿下正經的膳食有專門的膳食司掌管,隻平常用的茶點由東宮的小廚房備著。


    這裏雖是小廚房,東西倒還齊備,藺鏡也不叫人來幫忙,淨了手,兀自斬了塊夾心肉混著薑末剁碎,又剁了荸薺蔥蒜末兒,一起混著蝦仁,雞湯凍,肉餡等物調開了,香噴噴!


    淩茴在這兒香噴噴中呆住了,他下手如飛,扯飢,擀片,捏餛飩,一氣嗬成!等她回過神兒來時,一碗熱氣騰騰的元寶餛飩端到她麵前。


    “母皇宮裏規矩多,吃不自在,我們先在這兒墊墊肚子。”藺鏡解釋道。


    淩茴接過碗,雲裏霧裏跟著他坐在一旁的圓木凳上吃餛飩,哥哥可真厲害,什麽都會做,這碗餛飩比她做的都好吃,她現在越瞅越覺得他是塊當賢夫的好料子,賺錢養家,貌美如花,還能洗衣做飯,有哥哥萬事足。


    她端著碗,笑眯眯的樣子像隻饜足的小狐狸。藺鏡默默的低下頭啃餛飩,不好再看她了,不然一會兒被吃的就不再是混沌。


    “我已命禮部準備著了。”良久藺鏡出言道。


    “準備什麽?”淩茴不明所以,有些丈二和尚摸不著頭腦。


    “自然是咱們的親事。”藺鏡抬頭深深的看了她一眼。


    淩茴默默的低下頭,隻覺得有些突然,但餛飩很好吃,她說不出反對的話來。


    “母皇和季夫人商量著給你繡新嫁衣,等嫁衣繡成我們就成親。”他的目光暖的像冬陽,隻溫柔的看著她,一句句的解釋給她聽。


    “所以,你願意嗎?”最後,他抵上所有勇氣問她。


    淩茴緩緩的將碗裏最後一口湯喝掉,暖意傳遍四肢百骸,她放下碗,內心風起雲湧:“一般……一般這種事兒,女孩子是要矜持點的。”


    藺鏡默默的看著她,等著她答出那句他想聽的話,良久,輕歎一口氣鼓勵道:“沒關係,你不是一般的女孩子。”


    淩茴搓了搓手,有些緊張,藺鏡隻以為她冷,便將她的小手捉到自己手裏握著,捂著,暖著,這下她更緊張了,隻磕磕巴巴的回道:“我……我……是……是願意的。”聲音比蚊子還低,畢竟這麽沒羞沒臊的話,她不大好意思說出口。


    “乖,吃飽了嗎?”藺鏡一瞬間心花怒放。


    “還能再來一碗嗎?”淩茴想著,不要臉這事兒一回生,二回熟,反正剛剛也把臉丟盡了,這會兒也不在乎臉皮的事兒了。


    藺鏡默默地將自己手中的青瓷碗奉上,有餛飩一起吃。


    作者有話要說:  元旦快樂!


    ☆、第一百零一章


    轉眼到了集賢宴,淩茴換了平素裏慣穿的大紅單絲羅繡製的百鳥朝鳳花籠裙,梳著飛天髻,發尾用藺鏡贈她的鳳銜東珠的金步搖綰住,姝色絕豔,燦若朝霞,眼波流轉,千嬌生情。


    她一出場,集賢宴的眾官家女兒都被比了下去。淩茴從偏殿走至座位,成功收獲幾個妒忌的白眼,仍未所覺的坐在太子殿下身旁,聽曲兒吃酒吃肉。


    斜對麵的西月使臣已經使勁在衝她使眼色了,迫切想要與她鬥一鬥,她本沒有爭強好勝的心思。


    不過,季家傳來消息,並肩王在北境中了奇毒,急需夜闌做藥引子,這夜闌是西月國瑰寶,輕易手段得不到,恰好西月使臣勒莫有兩株,她這才下了決心去跟勒莫比一比。


    其實不消勒莫給她使眼色,有的是人給她記著這筆賬,早已明裏暗裏跟女皇陛下示意了多少次。


    淩茴勾唇一笑,豔若桃花,她慵懶的轉了轉酒杯又放下,主動跟女皇請戰,全了西月國使臣勒莫的心意。


    場子被騰空,淩茴大度的令西月先挑先定題目,她跟上就是,隻要比試範圍在中原,她就穩操勝券。


    勒莫也不是胡攪蠻纏的人,隻與淩茴商量了要比音律、書畫與騎射。


    淩茴挑挑眉,他是認真的麽,是認真要輸嗎?中原音律至極在季家,書畫之最在淩家,騎射翹楚當屬並肩王府。繞是如此,淩茴也絲毫大意不得,既然敢追到中原來比試,哪個手裏沒兩下子絕活,所以,這次比試,她拭目以待。


    第一場,音律。


    年有四時,律有八音,音隨心動,由感而應,勝負取決於共鳴。


    誰在最短的時間內以音將桌上的八個酒碗擊碎,便是誰贏,比試的樂器自選。


    勒莫選了一套編鍾,淩茴挑了挑眉,有些驚訝。莫說西月,便是中原已經無人再奏編鍾了,勒莫倒有幾分趣味。


    宮人將編鍾擺在殿下,勒莫敲敲打打試了試音,滿意後才開始奏曲,是首殺氣騰騰的戰曲,曲子激昂,抑揚頓挫,聽者莫不激奮。大概一盞茶的功夫,八個碗全部壯烈犧牲。


    淩茴點點頭,揮手命宮人抬上自己的錦瑟來,禦水行船的時候需要玉塤,但平日裏她最喜歡鼓瑟,因為瑟聲其音最為清正。


    她鼓瑟從不記譜子,反正每次彈的都不一樣,即興發揮而已。淩茴坐在錦瑟前,抬頭瞅了瞅酒碗,便不再看了。


    一曲起,如春日昭昭,鶯歌燕低語,一派祥和,百花齊放,忽而夏雷陣陣疾風驟起,雨敲初荷,在這七上八下的敲打中,八隻酒碗應聲而破,繼而瑟聲漸緩,愀然空靈,疏闊,遼遠,空曠,接著一陣陣雪落掩埋了夜色,天空敞亮,恍若一陣鳳鳴,刺破了天光。


    “殿前的紅梅都開了,天佑大晟,天佑大晟啊!”宮門當值的小太監興衝衝的疾走進來稟告道,原本紅梅才生了花骨朵,要遲上幾日才能盛綻。


    “賞。”女皇朱唇輕啟道。


    眾人紛紛側耳交談,顯然才從剛剛的曲子裏回過味兒來,有人聽到了沙場肅殺,有人聽到了百鳥朝鳳,有人聽到了雨打初荷,凡此種種,不一而足。


    很明顯,這曲子讓人明心見性,這局淩茴勝。


    “敢問姑娘這是何種樂器?”勒莫驀然插聲問道。


    “錦瑟。”淩茴道。


    “瑟不都二十五弦嗎?”勒莫不解的問道。


    “瑟有五十弦,黃帝命素女鼓之,黃帝哀其聲,下令去了二十五弦。”淩茴耐心回道。


    “姑娘說的這個典故我知道,我也曾試著還原五十弦,一直沒成功過,姑娘是如何做到的?”勒莫好奇的追問道。


    “這把錦瑟乃家父在世時所做的,天下隻有這一把。”淩茴心內落了幾分悵惘。


    勒莫對第一場的比試結果沒有異議,甚至笑得有些傻兮兮,他看中那把瑟了。


    第二場,書畫。


    中原的書畫,精在寫意傳情,這種比試,沒有統一的標杆,難定勝負,為了公平起見,二人模仿一幅畫作,這畫作並未署名,寥寥幾筆,隻畫了清晨出船打漁的漁夫,由於朝陽初升,江麵景致絢麗多姿,極難描摹。


    入目之處,筆法之眼熟,淩茴瞬間僵住,渾身發寒,盡管她從未見過此畫,也知是誰畫的,整幅畫的布局,筆法,用色,都告訴她是那個人,那個亡於水中,早已躺在淩家祖墳的人,她的生父淩鑒。


    淩茴沉了沉氣息,冷聲回稟道:“這局,我放棄。”


    此言一出,大殿上炸開了鍋,這……為何要棄?難不成不會畫不成?


    淩茴自是聽到這些非議,她端肅啟稟女帝道:“這幅畫的是我父親畫的,我的書畫詩詞皆有父親親傳,如此一來,對勒莫大人來說,不公平。”


    “這幅畫沒有署名,你說是你父親所畫,有何證據?”勒莫有些不知所措,他是想贏,可他不需要別人來讓。


    淩茴霧著眼睛,一一指出,並告訴眾人這幅畫的最後一筆有道明顯的頓筆鋒提,這是他的作畫習慣,一氣嗬成,風流颯遝,從不更改。


    “陛下,我說的是也不是?”淩茴抬頭問道。


    女皇揉揉額角,有些頭疼的對隨侍總管說了一句什麽話,那太監提著步子去了,不一會兒,宮門唱喏道:“宣太子少傅淩鑒覲見。”


    什麽?!淩茴失手落了筆,心內又驚又喜,轉而大怒!果然!她就知道!!他們這群大騙子,全都拿她當猴耍!!鳳顯是這樣的,沒想到她親生父親也是這樣的!!既然官封太子少傅,想必哥哥也是知情的!!


    “瓔瓔,信我,此事我絕不知情!”藺鏡也著實吃了一驚,他是真沒想到淩叔叔還活著,也是真沒想到他這個做太子的,什麽時候多了個少傅?!最有嘴說不清的是,瓔瓔貌似誤會了他!!


    殿中人,神色各異,淩茴哪裏還顧得上別人想什麽,她此刻要被氣死了!!


    ☆、第一百零二章


    淩茴渾身血液都僵住,眼睛一動不動直直的盯著宮門口,殿上眾臣耳目交接的議論聲都入不得耳,她不是沒有懷疑過,隻是從未去確認,怕空歡喜一場。


    “太子少傅覲見!”宮門太監相繼唱喏,提聲尖呼猶如波浪一般此起彼伏。


    片刻後,一道絕俊的身影出現在宮門口,順著門外萬丈暖陽,熠熠生輝猶如天神臨世。


    此間,誰人不知誰人不曉,渤海淩氏男丁相貌都出奇的俊朗,這其中以淩家五郎為最,眾人一直無緣得見,如今都伸長了脖子去瞧。


    淩茴訥訥不動,微抬著頭,便能直愣愣的看著那人離自己越來越近,越來越近,忽而視線變得模糊不清,她亦不知他是否還如當初那般。


    “臣淩鑒參見陛下,吾皇萬歲萬歲萬萬歲。”淩鑒行三跪九叩君臣大禮。


    “淩愛卿請起,來人,賜座。”女皇和緩而不失威嚴的吩咐左右內侍。


    “謝陛下。”


    淩鑒站定,偏頭看著哭成花貓的淩茴,溫聲道:“阿茴,爹爹回來了。”


    說走便走,說回便回,祖墳都壓不住他,她能說什麽,她隻是氣,非常生氣,他們一個個拿自己當傻子耍不成!!


    淩茴顧不得別的,隻拿袖子狠狠地抹了一把臉道:“淩少傅去哪兒回哪兒,跟我有一文錢的關係嗎?”


    “阿茴……爹爹對不住你。”淩鑒愧疚的從懷中掏出一方錦帕給淩茴擦眼淚。


    淩茴氣得一把將錦帕揮開,她哭跟他一點兒關係都沒有,一點兒都沒有。


    忽然勒莫像想起來什麽似的,向前作揖客氣道:“你是淩鑒?原來你就是淩鑒?”


    淩鑒正落寞的看著被揮落的帕子,想法設法的哄她開心點兒,不妨插、進一道聲音來,頓時一怔,回過神來道:“勒莫大人,久仰久仰。”


    勒莫一見淩鑒,哪裏還想比試的事兒,一把心思全放在淩鑒身上,他在西月國的時候便聽說天下最有學問的是,淩家五郎,淩鑒。


    比起比試來,他更想拜淩鑒為師。


    淩茴一見勒莫那狗腿樣,心中一陣惡寒,不由說道:“第二場我棄權,該比騎射了,勒莫大人。”


    哪知勒莫當場耍賴道:“不比了,不比了,我贈你兩顆夜闌種子,你勸服你爹,收我為徒如何?”


    淩茴聞言,氣得要跳腳,被藺鏡一把拉了回去。


    散場後,人們的熱鬧沒大瞧痛快,皆亦步亦趨的跟在淩氏父女身後。


    淩茴武將出身,腳底生風似的,逃一般離開集賢殿,手裏還握著勒莫硬塞過來的夜闌花籽,她的目的達到了,比不比又有什麽關係呢。


    出了宮門,淩茴一步未停的,打馬朝並肩王府趕去,既然父親回來了,那王爺肯定也被護送回來,她將這兩枚花籽送過去,不知頂不頂用。


    並肩王府門前,淩茴用的是麟衛將軍的腰牌,一路倒是暢通無阻,王府正堂前,一陣劇烈的咳嗽傳來,淩茴一陣心驚肉跳。


    “伯伯,我是瓔瓔。”淩茴隔窗喊道。


    那人喉嚨又是一癢,恨不得把肺都給咳出來,片刻之後,氣息稍稍平複後方道:“丫頭,進來罷。”


    淩茴這才捏了一把汗,走進去,抬頭一看,平日裏高大威猛的並肩王,此刻蜷縮在象牙床、上,青灰色麵容,因為久病眼窩凹陷很深,很瘦,幾乎皮包骨頭一般,哪裏還有平日裏的意氣風發,神采飛揚。


    她見藥王穀穀主和鳳顯都在,遂問道:“給二位前輩見禮了,請問伯伯這病如何了?我從西月使臣那裏討來了夜闌花籽。”


    “難為你了,王爺這毒著實古怪,藺家的麒麟果不夠,還需麻煩你出一次海。”藥王穀穀主道。


    “分內之事,既如此,京中最近也沒什麽大事,我稍作休整便立即出海!”淩茴從並肩王府出來,即刻回季家點船,能出海的船,全部被點了出來備用。


    淩茴正在玲瓏塔裏與諸位長老議事,忽覺一陣天旋地轉,塔內顛了幾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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