杳無邊際的大海極少能遇到海盜,快靠岸了才會有海盜騷擾,“可是蜜婆島到了?”淩茴問,這蜜婆島距中原極遠,島上盛產麒麟果,可壓製並肩王一脈胎裏帶出來的弱症。


    “到是到了,島上的部落正相互攻伐,你爹爹們在外麵帶兵查看呢。”梅氏解釋道。


    “還登不得島?”淩茴有些擔心,也不知這次帶的人手夠不夠。


    “莫急莫急,有你爹爹們在呢,出不了大岔子。”柳氏一直是個溫和似水的性子,且對自己的夫君有種莫名的拜服。


    雖是這麽說著,忽而船隻又晃悠了幾下,淩茴傷未痊愈,身子還很虛,便覺得腦袋晃的有些暈。


    外麵島上的部落不許季家的船登島,正捉了毒性極大的水蛇放出去,去慢慢啃食腐化季家的船,這招真是無賴至極。


    淩鑒闊步走進船艙,見淩茴歪坐在床頭吃梅氏遞到嘴裏的柑橘瓣,便對她道:“把你的鈴鐺借我。”


    淩茴豁然抬頭看著爹爹,幾番沒回轉過來,呆呆傻傻的。


    “我用它去驅驅蛇。”淩鑒解釋道。


    淩茴幹巴巴的抿了抿唇道:“我隨你去看看。”轉身披上大紅百碟戲牡丹蘇繡披風,一步軟似一步往外挪。


    “好好躺著,我去便可。”淩鑒見不得她這虛脫脫的樣子,皺眉沉聲道。


    “……”淩茴不搭話,隻慢騰騰的往外挪動,騎在甲板上的機關鶴,開動機巧,慢悠悠的升至空中開始巡船,見水底烏丫丫的都是這種毒蛇。


    淩茴緩緩吹動玉塤,毒蛇聽到玉塤的聲音,漸漸止了攻伐,接二連三的離開季家的船,開始掉過頭來往岸上遊,得了失心瘋一樣,瘋狂逃竄。


    岸上的人害人不成,見那害人的東西爬過來,便如這蛇一般,做四散狀,紛紛逃到島上,齊齊下跪,嘴裏嘟囔著淩茴聽不懂的蜜婆語,吵得她頭悶悶的疼,甚至還有幾分焦躁。


    淩鑒和季行簡趁著這個空檔,指揮著船隻靠岸。


    島上的人紛紛跪地磕頭,嘴裏喃喃著難懂的部落語。淩鑒傾耳聽了會兒,越聽臉越黑,季行簡在一旁憋著笑,頻頻向淩茴招手道:“小櫻子,你的福氣來了。”


    淩茴:“……”


    淩季兩家的人都挪到島上安頓好,一旁領頭跪著的大祭司模樣的人緩緩起身,顧盼了一會兒,才來到淩茴跟前兒重新跪下,又是一頓嘰裏咕嚕的念叨,念得淩茴腦袋悶悶疼。


    忽然,淩鑒穿過眾人,昂首闊步走到祭司前,回了兩句蜜婆話,這才消停了。


    “爹,他說了什麽?”淩茴好奇的問道。


    “他邀你做島主。”淩鑒回道,見淩茴一臉莫名其妙,他難得解釋了一番,繼續說道:“大概你的出場方式有些特別,驚到了他們。”


    “好啊,做島主有什麽不好的,好吃好喝。”淩茴頓時眉開眼笑。


    “要你嫁給他,你也願意?”淩鑒伸手指了指戳在一旁的黑胖祭司,那祭司白花著一把絡腮胡子,看樣子已年過半百,一笑滿臉層層疊疊的褶子。


    淩茴瞄了一眼,立馬搖頭拒絕。


    黑胖黑胖的祭司,一看淩茴搖頭,立馬不幹了,嘰裏呱啦急赤巴腦的都嘮叨起來了。


    季行簡中間調停了兩句,伴著淩鑒的威脅,一行人總算順利登了島。


    淩茴忽悠悠在蜜婆島上養了一年有餘的傷,身子才大好了,活蹦亂跳,招貓逗狗,走到哪兒熱鬧到哪兒,偏偏她愛騎著機關鶴漫空晃蕩,查看育苗的麒麟果樹。


    這日,麒麟果子快成熟了,臨近幾個島的島主打算辦場宴會慶祝一下。


    淩茴早早的命侍女給自己纏束腰,緊緊的那種,不敢喘大氣,一喘大氣保準兒能背過氣去,嗯,要的就是這種弱柳扶風的美感。


    說起來,淩茴自己也頗哭笑不得,當初她身受重傷,瘦脫了形,登島那會兒頗有幾分飄飄欲仙,搖搖欲墜的柔弱,島上眾人看了,皆以為美,紛紛效仿,鬧到後來她身體好了之後,也不得不束下腰,保持一下島上美貌女子的風向標。


    淩茴在侍女的幫助下,套上一件蜀繡絲菊雪綾裙裳,款式都是蜜婆島上新近流行起來的,豐胸細腰大擺,一層層的雪綾素紗,襯的淩茴膚色越發瑩白如玉。


    她往常貫穿紅裳,因為她穿紅裳最不好看,作為船王是個姑娘也就罷了,樣貌再出眾的話,很難立起威信來,故而隻穿最不好看的衣服,從不塗脂抹粉,甚至還強行去海邊頂著暴日吹海風,能糙一分是一分。


    可自從受了傷後,她的兩個爹爹主動把活計挑了過去,她隻負責吃飽喝足撒嬌打滾即可,她才發現,作為一個姑娘,還是希望自己美美美的。是以,每次島上有宴會,她都要花枝招展,爭取豔壓群芳。


    所以,這次也不例外,穿好雪裙,淩茴由蜜婆島上的侍女卡莎扶著,婷婷嫋嫋的朝宴會走去,順便沐浴著一路走來那些豔羨的目光。


    她順手提了杯葡萄酒,衝著宮殿裏的眾人盈盈一笑,杏眸含情,櫻唇嫣然,今天的束腰有點緊,呼吸略有些費勁的說,她不禁左手撫了撫胸口,兩彎罥煙眉似蹙非蹙,豈知這一番動作又被多少貴婦看在眼裏悄悄學了去。


    卡莎扶著她,她在宮殿中款款走著,不停照顧相熟的人,呃……滿宮殿就沒有她不熟的。


    突然侍衛快步跌進來,滿臉驚慌,若在中原,淩茴一定會斥責侍衛遇事慌慌張張,不懂規矩。在蜜婆島上,淩茴隻得裝一裝柔弱,先要暈上一暈,再幽幽微睜著眼睛問話,待侍衛回完話,她還要暈上一暈,才算得淑女做派。


    淩茴心內默默念叨暈兩次,這個節骨眼要暈兩次!


    還沒念完,隻見宮門口出現一道巍巍如玉山將崩的俊朗身形,他穿著她送的玄甲,手持藺家鞭,龍騰虎步,一步一步的朝她走來,逆著光,她看不清他臉上的神色。


    淩茴呀了一聲,不用刻意裝扮,她……她這次是真的呼吸困難,喘不上氣來了!!淩茴眼前一黑,真暈了過去,一定!一定是束腰太緊的過!


    ☆、第一百零五章


    啪嚓一聲,淩茴手中的酒杯跌落,破碎聲安靜了整個殿堂。


    藺鏡驀然停住了腳步,滯在當前,半晌沒有動彈。


    他不敢置信的轉頭尋找顧瀛洲道:“孤……孤好像看見瓔瓔了。”一副入了夢的樣子,極怕夢境會碎,小心翼翼又珍而視之。


    顧瀛洲見他滿臉焦灼,不由出言提醒道:“殿下,快去啊,季姑娘就在跟前了。”千萬別慫啊,這兩年來趕驢推磨般的催著梅家造海船,怎的千辛萬苦到了季姑娘麵前反而怯了。


    那廂,淩茴的侍女卡莎極有經驗的從衣袖裏掏出一小盞花油來,在手心滴了兩滴,用大拇指暈開,緩緩的揉著她的太陽穴,一陣陣淡雅的香氣彌漫開來,不覺令人神清氣爽。


    淩茴還沒來得及睜眼,臉上突然被溫溫熱熱暈濕了,有人抱著她落淚。


    一股大力將她攬入懷中,一陣激蕩,險些悶的她又背過氣去,淩茴急忙睜開雙眼,雙手齊齊使勁,推拒開那個硬邦邦的寬闊胸膛。


    “你……你擠到我的……我的小桃子了。”淩茴羞低了眉眼,小小聲辯解道,“我喘不過氣來。”


    原來自己又欺負了她的小桃子,藺鏡破涕為笑,將打神鞭別在背後,雙手一撈將她抱了起來,他有許多話要對她說,卻不知從何說起,隻一個勁兒的垂眼看她紅撲撲的小臉兒,忍不住在她頰間親上一口。


    她的分量很輕,纖纖細腰不盈一握,瘦的誇張,藺鏡不禁啞聲問:“怎的如此瘦?身子可還好?”


    “還好,還好,女孩子瘦些好看。”淩茴不覺得這是大事兒,哪個姑娘希望自己壯成小牛犢。


    “我的瓔瓔什麽時候都好看,你大可不必瘦成這樣。”藺鏡偶爾也曾聽人說起,女子為了身段窈窕,常常節食,不知道她會不會這般自討苦吃。


    淩茴默默的羞紅了臉,不再搭話。卡莎鬼鬼祟祟的跟在後麵,很一番東張西望後用蜜婆語說道:“島主的兩位父親都不在,幸好幸好!”


    狠狠束腰參加宴會這事兒,淩茴隻敢偷偷摸摸的做,可不敢讓父親知道了,她爹爹們的損人不帶重樣的技能簡直能說死個人。


    藺鏡在淩茴的指揮下回到了內室宮殿,一眾侍女都圍上來,七嘴八舌的將藺鏡趕出去,好為淩茴更衣,擦香噴噴的花油,再給她揉揉捏捏順順血脈。


    淩茴深覺得,宴會倒是其次,宴會後的這番享受才叫舒服,遂在侍女的忙碌下,有些昏昏欲睡,但想著哥哥就在外麵,一顆心撲騰撲騰跳的飛快,臉滾燙滾燙的,嗯!一定是剛剛回來時外麵太陽曬,卡莎忘了給她遮陽的緣故。


    半個時辰後,淩茴換了件月白色的闊衫悄悄的走出去尋藺鏡,隻見宮殿後身花園的小亭子內,藺鏡在有一搭沒一搭的喝著卡莎為他端來的葡萄酒。


    她正欲悄不聲的過去捉弄他一下,忽的懷中躥上來一隻胖嘟嘟的花貓,那貓甚是乖覺,隻伸出粉色肉爪子試探的按了按她的胳膊,覺得安全了,才喵的一聲表示滿意。


    淩茴初初被這貓唬了一跳,待看清後,有些驚奇,這貓看著甚是眼熟啊。淩茴迫不及待的抱著貓向藺鏡獻寶道:“哥哥,這有隻貓,是我的了。”


    藺鏡故作淡定的將杯離了口,果酒微醺,雖不比中原的酒烈,倒有種特殊的醇厚,他雙眼微微有些醉,聽她這麽說隻氣定神閑的看著她說道:“貓是你的,你是我的了。”


    “咦?”


    “你說過的,等這隻貓長大,我抱著它來提親,你就會嫁給我。”這可是她親口說的,藺鏡默默的想。


    淩茴低頭摸了摸手中的胖貓,怪道有些眼熟呢,原來是在她掌中蜷縮過的那隻小奶貓,如今都這般大了!


    她甚是仔細的打量了胖貓一遍,由貓及人想到了自己,若是嫁給哥哥,自己會不會也被養成這般……呃……這般富態……原來他的品味是這個呀,淩茴晃了晃自己細細的胳膊兒,有些悲傷,早知道他來,她好提前吃的肉滾滾些啊。


    還沒來得及過分悲春傷秋,懷中驀然一空,胖貓被他捉走,自己被他捉入懷中,她冷不丁對上那雙湛然的眸子,心微微一頓,忽而又急速加快,活像揣了隻調皮的兔子。


    淩茴眨眨眼,道:“哥哥,我帶你去看果子吧。”麒麟果快熟了,滿園都是撲鼻的馨香,甜絲絲的,沁人心脾。


    一陣淡淡的葡萄酒的氣息襲來,藺鏡輕笑一聲:“我先嚐個果子解解饞。”說罷,他的唇便壓上了她的檀口,貪戀般的吮吸著她的氣息,百煉鋼化成繞指柔,日思夜念,夢寐以求。


    淩茴乍然一驚,大腦卡了一下,回過神兒來的時候,便又覺得有些喘不開氣了,她掙紮了一下,全身力氣都沒了,這是什麽酒這麽醉人?


    胖花貓圍著石桌打轉轉,喵了一聲又一聲,被冷落了,沒人理,以前在東宮的時候,它可是了不得的萬人迷,受盡萬千寵愛的!如今失了寵,到底意難平,急需要撫慰,好好的撫慰。


    咳咳……哼!


    藺鏡被人打斷,意猶未盡的鬆開了淩茴,隻將她抱在懷中,亭簷下,淩鑒雙臂半抱,臉色鐵青的看著這二人,氣不打一處來。


    “太子殿下,淩季兩家給的退親書沒有說明白嗎?”淩鑒冷聲說道。


    “舅舅,這事兒得問問瓔瓔才算吧。”藺鏡將淩茴放到一旁的座位上,把地上喵喵打轉的胖花貓塞進她懷中。


    淩茴一腦門的官司,一句也聽不明白,正怔怔的看著眼前這兩個人,一頭霧水。


    “阿茴,我和你季家爹爹將你的親事退了,你意下如何?”淩鑒問道。


    “好啊。”胖花貓在她懷中咕嚕咕嚕的睡著了,那兩個劍拔弩張的人瞬間息了聲。


    ☆、第一百零六章


    淩茴撫著懷中的胖花貓,反正,左右不由她,當初悄不聲的給她訂了娃娃親,如今又一聲不響的退了親,一訂一退,皆不由她知曉,所以,現在問她做什麽?


    “我的貓困了,我要抱它去睡覺。”說完,淩茴起身走了,看也沒看旁邊的兩個人,既然都這麽能,你們自己聊吧。


    那抹濃纖合度的身影漸漸遠了,藺鏡收回目光,道:“舅舅,坐吧。”


    “王爺身體可還好?”淩鑒自斟一杯葡萄酒,一飲而盡。


    “不敢見風,已卸甲兩年,全在府中養著。”藺鏡實話實說。


    “這批麒麟果風幹好,我們便可回朝了,屆時王爺的病全無大礙。”淩鑒道。


    “此事全仗舅舅費心,阿鏡感激不盡。”


    亭中涼風習習,漸已黃昏,淩茴躲在殿前的圓柱後聽牆根兒……


    淩鑒本不擅飲酒,如今卻是一杯連一杯的喝起,眼前這個孩子是個好孩子,家世極為顯赫,人才出眾,龍章鳳表,難得的是性子好。可就是太出色了,他反而不想將阿茴嫁予他。


    為女擇婿,看得不僅僅是這些浮於表麵的東西,淩氏女嫁入帝王家的不在少數,可沒一個是結局可人心意的,潑天富貴易求,有情郎難覓。


    沉默良久,淩鑒摩挲了下手中的夜光杯,趁醉將心中的考量合盤托出道:“你知道阿茴那丫頭是個死心眼,次次都為別人慮的周正,卻獨獨忘了自己。私心講,你是好孩子,可不適合阿茴。”


    藺鏡乍然抬頭,洗耳恭聽。


    “為人父者,總盼著兒女能圓滿。家世,人才,倒是其次,知心可意才是正經。遠了不說,就說說你的外曾祖父,求娶淩家女的時候,是何等意氣風發,海盟山誓。


    後麵的事情你也知道了,淩家如今子嗣單薄了,再也經不住第二次這樣的事兒,恕臣下不能領天家大恩。”淩鑒將杯置於桌上,冷然道。


    齊大非偶,兒女一生順遂才是最重要的。


    “舅舅可否聽我一言?”藺鏡起身,撩起袍簾半跪於地,“您不信帝王之情,也要信並肩王府信我藺氏啊,自小我便聽著父祖的傳奇長大,在藺家世世代代都是一生一世一雙人的,沒道理在我這裏就改了。當初父王封瓔瓔做麟衛將軍便是這個意思。”


    淩鑒借了酒意,怒氣飛漲,剛剛他故意不提麟衛將軍的茬兒,想留些顏麵,沒想到這小子便硬生生的自己提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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