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概是受涼了,泡個熱澡再喝碗熱湯就好,”雇傭兵出身的伊恩經驗很是老道,“不過我們大概不得不多耗點功夫,麻煩陛下忍耐一下吧。”


    “什麽意思?”辛西婭有了不太好的預感。


    “我們之前也有過所有人都出動的經曆,那一次的善後足足用了一個月,”伊恩一邊說著,一邊拿起了事先準備好的戒律棍,“我們看管的可不是普通的犯人,哪怕隻有一天的空隙,也足夠他們鬧翻天。”


    將棍子在手裏比劃了幾下,蠻族走到門邊,伸手推開了房門,映入辛西婭眼簾的是一片狼籍。


    這間房間大概原本是審訊室,一出門就正對著關押犯人的地牢走廊,而原本一個個緊閉的牢房如今門戶大開,而關押在裏麵演的囚犯統統不見蹤影。


    這是……集體越獄?


    辛西婭目瞪口呆。


    若是異端審判局關押的犯人全部湧入了卡斯蒂利亞,哪怕暗精靈並不是省油的燈,這也是一場災難!


    “別擔心,陛下,”看出了女王的想法,伊恩適時開口解釋,“他們並沒有逃出地牢,隻是在別的地方轉悠而已,當我們所有人都不在的時候,就是放風時間。”


    “進了異端審判局的人沒有活著出去的,這可不是一句玩笑話。”


    “不過關押在這裏的無一不是窮凶極惡之徒,您千萬要注意安全。”


    事實也確實如伊恩所說,掏出來的囚徒們大都在地牢中遊蕩,有些聚集在上一層的入口處,卻誰也不敢去嚐試越獄的行為。


    可惜,他們沒等到想出法子,卻等到了拿著棍子的伊恩,挨個被打暈之後,又被拖著腳關回各自的籠子裏。


    當然,有人隨大流自然就有人特立獨行。三人走過的牢房裏就有那麽一間,沒有失去自己的主人,亦或者說,應該關在裏麵的囚犯依然老老實實的坐在裏麵抓虱子。


    “喲嗬嗬,”瘦的像一具移動骷髏的老人慢吞吞地說,“看樣子我們的牢頭到了,快樂的時光總是如此短暫,不是嗎?”


    “阿列克謝主教大人,別來無恙,”伊恩態度恭敬的跟他打招呼,“您為什麽不出去透透氣呢?”


    “透透氣?嗬!”阿列克謝嗤之以鼻,“出去透氣再被你暴打一頓關起來嗎?我這把老骨頭可經不起折騰,恕我不陪你們玩了。”


    辛西婭深以為然,這個老頭簡直一眼看穿了“放風時間”的真相,可不就是挨頓揍再關起來嗎?


    “這大概就是卡斯蒂利亞的辛西婭女王吧,”阿列克謝將目光投到了辛西婭身上,隻停留了一秒又迅速移開,“我剛進入這裏的時候你才剛出生,真是歲月不饒人啊。”


    就在辛西婭想要客氣幾句的時候,他又把注意力放回了高大的蠻族身上。


    “看樣子這點娛樂並沒有耗費你多少精力啊,伊恩審判官,”他不懷好意的說道,“既然如此,比如多運動幾下可好?”


    “什麽意思?”伊恩冷靜的問。


    “你難道沒感覺到嗎?”阿列克謝拉長了音調,“這座聖羅蘭教堂,此刻已經被卡斯蒂利亞的軍隊圍了起來啊!”


    第82章 征服世界的第八十二步


    “這裏被軍隊包圍了?”


    辛西婭先是錯愕了一下,暗精靈全民皆兵,被軍隊包圍和被早點鋪子大媽們包圍在技術上講是沒什麽差別的,隨後她又立馬反應了過來,這個幹巴巴的老頭顯然指的是擁有“軍隊”頭餃的那些團隊。


    皇城的守衛在沒有她的命令時從不會妄動,各路貴族的私兵也遠遠達不到能夠包圍聖羅蘭大教堂的地步,那麽能幹出這個事的嫌疑人也隻有一個了,那就是世世代代駐守在西北邊境的羅瑟爾家族組建的邊防軍,現在的最高指揮官自然就是讓她恨得牙癢癢的愛德華*羅瑟爾。


    如果是愛德華的話,考慮到他和瓦倫丁的惡劣關係,別說圍住聖羅蘭教堂,他把這個教堂給轟爛了都沒什麽稀奇。


    她仔細觀察了一下身旁審判官的臉色,果不其然,伊恩的表情沒什麽變化,就好像總部被圍是一件理所當然的事一樣。


    確實理所當然,監獄裏所有犯人都歡快的跑出來放風了,若是愛德華真的絲毫沒有反應,辛西婭反而要懷疑他的能力了,畢竟他們這些外人可是不會知道異端審判局的犯人都是逃不出去的。


    辛西婭看著伊恩,伊恩也看著她,在一言不發中,她突然明白了為什麽會是伊恩護送她回國。


    安迪會在她不知所措時給她寫一張小抄,伊恩隻會在她回答對問題時給她一顆糖,這就是他們之間的根本區別。


    抬手捋了捋因淋雨而略顯淩亂的卷發,辛西婭掀掉了蓋在身上的毛毯,她還穿著那條米色長裙,上麵殘留著逃跑途中沾上的各色汙漬。她的大部分行李都丟在了那艘噩夢郵輪上,不過那些用開來掩蓋身份的衣物也沒有任何可舍不得的。


    “伊恩審判官,我想借用一下盥洗室。”


    伊恩答應了,實際上他也沒有反對的理由,辛西婭也不需要他陪同,在問清方向後就帶著娜塔莎離開了。


    高大的男人彎腰撿起少女遺留在地上的毛毯,瘦的皮包骨的前主教則“嘿嘿”的笑了起來。


    “嘖嘖嘖,瓦倫丁養的這個洋娃娃比我想象的還有趣吶。”他挫了挫一口黃牙。


    看了看手裏濕乎乎的毛毯,伊恩幹脆的把它扔到了阿列克謝的臉上,擋住了對方辣眼楮的老臉。


    辛西婭擰開花灑的開關,溫熱的液體噴灑到冰冷的身體上,舒適的感覺讓她忍不住發出了一聲喟歎。如果可以的話,她很想好好的泡一次澡,但現在遠遠不是放縱的時候。


    墨綠色的套裙在木板床上被鋪展抖開,鑽石王冠被擺放在一旁,這些衣物本來放在巴比倫號上的客房裏,直到克裏斯欽的那次援助,才重新回到了主人手中。


    襯衣、下裙、披風,她對著落地鏡一一穿上,娜塔莎拿著浴巾小心翼翼的擦拭著女王濕漉漉的長卷發,直到發梢不再滴水,重新恢複了蓬鬆,才算是徹底擦好。


    手指靈活的在發間穿梭,辛西婭熟練的為自己編發,銀色的長卷發在她手下化為了漂亮的發環,剩餘的則披散在肩頭,發梢自然的卷曲出恰到好處的弧度。


    將鑽石王冠佩戴到少女的頭頂,娜塔莎拿出了一個黑色小盒,打開盒蓋,裏麵是豔麗的紅色脂膏,她用食指輕輕沾了一點,點到了辛西婭的唇上,沿著唇形細細描畫,濃豔的紅色點綴在蒼白的皮膚上,讓這張精致可愛的臉蛋在瞬間變得驚心動魄起來。


    “我看起來怎麽樣?”辛西婭對著鏡子笑了,神態高傲中又在眼角帶出了幾分淩厲,那雙血紅色的眼楮裏是遮掩不住的冷淡,“能夠鎮住外麵那群狼崽子嗎?”


    娜塔莎沒有回答,辛西婭也不需要她回答,煥然一新的女王提起裙擺,小羊皮靴在石磚上敲擊出清脆的聲響,她的步伐不疾不徐,帶著從容不迫的氣度,走出了地下監牢,重新踏上了登基那天曾經走過的道路,隻不過上一次是走進來,這一次則是走出去。


    娜塔莎加快步速,幫辛西婭推開了教堂的大門,此時幾近日出,淡淡的紅光從天邊灑落過來,而在門外,其實全副武裝的士兵手持長矛,矛尖對準大門打開的方向,而在他們的最前列,站著一身黑衣的愛德華。


    半個多月沒見,愛德華的外表並沒有多大的變化,隻是身處於軍隊中的他被染上了冷肅之意,與記憶中的死皮賴臉反差極大,看到辛西婭從教堂裏走出來,他臉上的詫異之色一閃而過。


    “怎麽?”女王對著他們輕笑,“你們要對吾兵刀相向嗎?”


    在天亮前的最後時分,纖細的少女從幽深的教堂深處款款走來,銀色的王冠熠熠發光,照亮了她殷紅的嘴唇和白晰的皮膚,構成了一副完美的油畫。


    愛德華最先回過神,他沒有去管瞬間緊繃的軍隊,而是快步走到女王麵前,利落的單膝跪下,執起辛西婭垂落的右手,鄭重的貼上了自己的額頭,在他跪下之後,身後的軍隊也在瞬間收起了武器,陪著指揮官跪了下去。


    “我沒有想到會這麽快與您重逢,我的陛下,”他虔誠的說道,“這一定是聖光的指引。”


    “那聖光未免對你太偏愛了,羅瑟爾伯爵,”辛西婭嗤笑著收回了手,屬於皇族的傲慢一覽無遺,“因為你在接下來的時光裏會經常看到我,隻怕你沒過多久就會膩了。”


    愛德華聞言也笑了起來,他的胸膛微微震動,“這可真不像是能從您口中說出的話,看樣子聖城一行發生了什麽意想不到的事情啊。”


    “我以為從我口中說出來的,才是能從我口中說出的話。”


    辛西婭越過了單膝跪地的他,訓練有素的軍隊立即為她讓出了一條足以一人通過的道路,她向前走了幾步又停了下來,轉過頭對著愛德華“哼”了一聲,“怎麽?羅瑟爾卿難道想讓吾就這麽走回皇宮去?”


    “是我疏忽了。”


    愛德華站了起來,三步並兩步的走到辛西婭麵前,重新蹲下,娜塔莎也趕忙跟上,扶著其實已經沒有太多力氣的女王爬上了男人的背。


    辛西婭就這麽被愛德華背著一步步回到了久違的卡斯蒂利亞皇宮,經過了一晚上的折騰,釋緩藥的藥效已經過去,疼痛重新降臨,並且就像克裏斯欽預言的那樣,她現在疼的連腳趾都在抽搐,能夠走這麽長一段路已經用盡了所有毅力,但她不能示弱,起碼不能在愛德華*羅瑟爾麵前示弱。


    在場沒有人對辛西婭任性的要求表示異議,女王總是有那麽幾項特權,比起指揮官背著,讓女王真的自己靠腳走回皇宮才真的令人無法接受呢。


    她不知道愛德華是否察覺到了自己身軀克製不住的顫抖,畢竟光是維持平靜的表情就已經耗盡了全力,她實在沒功夫去兼顧其他,就連總是添亂的本能這一次也偃旗息鼓,疼痛已經壓過了悸動,心髒也規規矩矩的沒有亂跳。


    聖羅蘭大教堂毗鄰卡斯蒂利亞的皇宮,可在疼痛大魔王的摧殘下,這段不長的路被延伸了無數倍,等到他們走到女王的臥室門口,辛西婭已經在了休克邊緣。


    愛德華慢慢下蹲,辛西婭在娜塔莎的幫助下重新用雙腳踩在了地上,這個過程非常緩慢,男人耐心的保持著蹲姿,直到女王能夠勉強站直。


    “辛苦你了,羅瑟爾卿。”


    辛西婭努力維持著語調的平穩,她現在幾乎可以確定愛德華已經發現了她的外強內幹,隻是這個男人體貼的保持著沉默,在軍隊麵前保全了皇室的威嚴。


    “為陛下服務是我的榮幸。”愛德華恭敬的回答。


    “今晚的你溫柔的過分呢,自從認識以來還是首次這麽溫柔。”她意有所指的說道。


    “這可真是冤枉,”他誇張的歎了口氣,“我對陛下一直都非常溫柔的,您偶爾也要相信我呀。”


    作為一名開明的君主,辛西婭覺得他說的很有道理,並且決定今後每一年都空出一到兩次相信愛德華的份額。


    或許是打定主意在今晚將溫柔進行到底,愛德華接下來就爽快的離開了皇宮,辛西婭也得以回去休息。


    每一個細微的動作對於如今的辛西婭而言猶如一場酷刑,好不容易捱到床邊,她立即就癱在了上麵,雖然早就被警告過,但疼痛的劇烈依然超出了預期,她甚至覺得大腦空白了好幾秒。


    小心翼翼的解開女王外套的披肩,娜塔莎幾乎是手足無措的看到少女的冷汗已經將襯衣浸的濕透,克裏斯欽的處理很到位,哪怕上躥下跳也沒有將傷口崩開,算是不幸之中的萬幸。


    感性讓辛西婭恨不得立即暈過去,理性又耳提麵命的讓她清醒過來,在巴比倫號上的時候,克裏斯欽斷言她必須臥床休息,鑒於他已經證明了自己醫術的高超,這個結論顯然無需質疑,至於臥床休息的時間,光從貫通傷來看就不是一兩天能解決的事情。


    然而在經曆了這一次的聖城之旅後,辛西婭很懷疑留給她的時間到底夠不夠養病一個月。


    聖城平靜的外表下是湍急的河流,蛛後這樣的邪神也在蠢蠢欲動,她有一種預感,早古預言裏述說的千載難逢時機即將到來,正因為如此,才更加不能懈怠。


    身下的床墊柔軟而舒適,與之相對的是她走鋼絲一樣危險的處境,就像表哥很早之前說的那樣,她必須在他本人和愛德華之間走出一個微妙的平衡。


    之前都是她聯合聖光教去打壓本土貴族勢力,而現在表哥遠在聖城,錫安會又被折騰的夠嗆,巴比倫號上貴族的死對於格裏高利六世來說就像一個隨時會被引爆的炸/彈,或許這就是她學習如何聯合本土貴族勢力反過來打壓聖光教的好時機。


    然而,現在就匆忙的斷定愛德華為一個可靠的盟友還為時尚早,她需要清楚明白的摸透在她不在的這半個月裏,這些好臣子的明確動向。


    冷靜點,辛西婭。


    她冷冷的告誡自己。


    大概是疼痛真的能夠刺激思考,她覺得自己的思維真是前所未有的敏捷,一個曼妙的身影也順理成章的出現在了腦海裏。


    約瑟夫親王的遺孀凱瑟琳夫人,也是辛西婭的生身母親,更是她如今在帝都唯一一個能夠毫無保留信任的人。


    辛西婭在臨行前,已經拜托了母親關注貴族們的動向,現在就是驗收成果的時候了。


    娜塔莎依然對著病弱的少女一籌莫展,辛西婭的思路卻越來越清晰。


    請感情上來講,她恨不得立刻就召見凱瑟琳夫人,撲到她懷裏撒嬌,向她傾訴自己受到的委屈和傷心,然而先不提淩晨從被窩裏被挖出來的凱瑟琳夫人會不會直接掐死自己的熊孩子女兒,光是這件事本身,就相當不明智。


    拖一拖,必須拖一拖。


    她告誡自己。


    隻有從容不迫才不會露怯。


    想到這裏,她終於有了決斷。


    謹慎的將粘在少女身上的襯衣扣子一顆顆解開,娜塔莎的手腕突然被辛西婭抬手死死抓住,這實在嚇了她一大跳,趕忙湊近女王關切的問道︰“怎麽了?很疼嗎?”


    “……對外宣稱,我舟車勞頓……今日一概…不見客……”斷斷續續的吩咐從少女塗抹了脂膏的嘴唇中流出,“告訴我的母親,明日上午……來這裏見我!”


    娜塔莎一瞬間楞了楞,隨後連忙點頭答應。


    看到好友應下,辛西婭長籲了一口氣,這一放鬆就帶出了幾聲痛苦的□□,她的手指收緊,深深陷入被單之中。


    神經一旦鬆懈,疲憊不堪的身體就再也支撐不住了,身體上的痛楚也阻擋不了眼皮越來越沉重,最終她隻能順應本能,陷入了夢鄉。


    第83章 征服世界的第八十三步


    辛西婭一覺睡到了下午,醒來的時候身上還穿著昨晚換上的墨綠色套裙,似乎是娜塔莎不敢擅自移動已經睡著的她,最終隻能放棄了更換衣物的想法,這著實讓她鬆了口氣,如果真讓娜塔莎幫她換了衣服,那可真是另一種意義上的災難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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