早該想到的!


    她這般年紀,那樣的容貌,又盛名在外,如何不被有心人覬覦。


    場上那麽多優伶,百戲,為何挑了不上場的她?


    隻怕慕容鴻文對此計劃已久,或者說,從一開始,她就已經在這場鴻門宴的菜單之內了!


    聞芊……


    他自牆上一躍而下,這一回連半點謹慎也顧不得,徑直闖入院中。


    就在楊晉玩命狂奔的時候,聞芊剛喝完一盞茶,聽著對麵貌不驚人的老頭,語出驚人地給她開了一個駭人聽聞的條件。


    “聞姑娘的美名,老夫早有耳聞,今日能得一見,實乃幸事。”


    慕容鴻文的言談舉止倒是很斯文,不過聯係他的所作所為,那就愈發顯得像個衣冠楚楚的偽君子。


    聞芊暫且還不打算發火,謙和有禮地把蓋子合上,“慕容老先生怎麽就這麽肯定,我會答應呢?”


    慕容鴻文那張波瀾不驚的臉轉向她,“因為到目前為止,還沒有人能夠拒絕我開出來的這個價格。聞芊姑娘……”


    他將手邊的錦盒用手肘往前推了推,仍舊麵無表情,“幹你們這一行的,我最了解,若非是無依無靠,缺衣少食,也不至於在外拋頭露麵,如此辛苦。有了這筆錢,你大可嫁個身家清白之人,安安穩穩過後半輩子。”


    “聽上去,慕容老先生對我們這種人,很了解啊?”她眯起眼。


    慕容鴻文卻沒回答,隻是口中輕輕吹了一個哨音。


    他身後的簾幕便即刻被人拉開,五六個身形不一,容貌各異的男子正並排而站,這倒讓聞芊稀了奇,身子不禁往前傾了傾。


    他慢悠悠道:“你可以挑一個你喜歡的。”


    她高高挑起眉,摸著下巴挨個欣賞。


    不得不承認,慕容老小子在這方麵的造詣實在是令人歎服,這其中或有年輕文雅的書生,或有身形健壯的武夫,還有年近不惑,兩鬢微有斑白的中年人,甚至連十五六歲的青澀少年也在其中。


    可謂從十八到八十,上下通吃,各個年齡各種口味應有盡有。


    聞芊深深吸了口氣。


    倘若……


    以後有那個機會。


    自己也要在家裏養這麽多男人,體會一下“後宮佳麗三千”“從此君王不早朝”的快感。


    平心而論,這些貨色倒也不是沒有看上的。


    隻不過,若是在旁人的觀摩之下……就另當別論了。


    “那我要是。”聞芊挑起眉,笑盈盈地看著他,“拒絕呢。”


    慕容鴻文麵不改色地端坐在原處,聲音卻依舊低沉:“這恐怕,就由不得你了。”


    她笑容漸冷,“怎麽?還要強扭瓜不成?”


    話剛說完,他不知又從哪兒弄出一陣輕響來,那一堆筆直而立的老老少少間,便有一個體魄健壯的武夫邁步而出。


    “咦?”


    聞芊頗遺憾地盯著他,搖頭自語道,“老先生看來還不夠了解我,這個可不是我看中的……”


    然而很快,她便發現這武夫氣息不穩,很是急促,周身目之所見的肌膚皆泛著紅色,額角與臂膀青筋突起,連帶望著她的眼神都有點……不太對勁。


    聞芊在心裏嘖嘖輕歎。


    如此症狀,和之前某位大人中媚藥時的樣子真是意外的相似。


    連問也不必再問了,這一位大概也是……


    想到此處,對方突然雙目圓瞪,張開臂膀朝她撲來。


    聞芊腳步一轉,從椅子上騰起,側身避開,拍了拍胸口,誇張的誒了一聲,“真的是好險哪。”


    慕容鴻文的眉峰終於微不可見地動了動,目光定定地落在那杯被她喝光的空茶盞上。


    聞芊察覺他這表情,忽的意識到什麽,她眼珠子一轉,故作嬌柔地抬手撫著額,靠在桌邊,滿身破綻。


    那武夫見狀,本能似的衝了過來,伸手便要來摟她。


    門扉“砰”的一聲讓人從外踹開。


    楊晉喘著氣,雙眼如電,掃過空無一人的臥房。


    室內還殘留著那股淡淡的香氣,的確是方才慕容鴻文待過的地方沒錯,難不成,他找一對人還會換一個地方嗎?


    這個想法一起,楊晉心頭那個“為時已晚”的恐懼如潮水般急湧而上,他索性沿著慕容家所有能住人的地方挨個挨個的尋找,一步不停。


    隨著每一扇門被他踢開,此前伏在窗邊看到的那些零碎的場麵便蜂擁而至。


    茶水。


    媚藥……


    聞芊畢竟個姑娘家,又是那樣一個會掉以輕心的人,如果喝下去了……如果真的喝下去了……


    他不敢深想。


    握成拳的手在袖下微微輕顫,至今為止盤旋於腦中的緊迫感,逐漸被沸騰的憤怒所取代。


    還來得及。


    還來得及的……


    就在這一刻,不遠處亮著燈光的房間裏發出一聲驚呼。


    楊晉猛抬起頭,一個箭步奪門而入。


    “聞芊?!”


    就在他的手已握上刀柄時,屋內的情形清晰的撞入視線之中,預料裏那些不堪的畫麵卻並未出現,隻看見一個周身被裹得如肉粽般的男子懸於半空,他上半身赤/裸,一條浸濕的深色綢緞擰成一股繩,從手腳被束縛之處一路延伸到房梁。


    “……”


    楊晉正覺得這綢緞的顏色和所繡的花式很是眼熟,頭頂便聞得一人喚他:


    “楊晉。”


    那語氣與嗓音令他不覺一驚,驀地仰首時,聞芊半蹲在房梁上,一身外袍未穿,隻著了件單薄的長裙,香肩在外,白皙得晃眼。


    原來綁著這名武夫的正是她的衣袍。


    腦中空白一片,還沒明白發生了甚麽,就聽她說了一句:“接住我。”人便直挺挺地跳了下來。


    楊晉一愣,思緒雖遲鈍了半晌,身體卻本能地動了起來,慌忙抬起胳膊上前一步,手忙腳亂地將聞芊抱住,兩人在原地“嗖”的劃出一段距離。


    一陣混亂之後,他終於回過神:“你就不能提前打聲招呼麽?!”


    聞芊理所當然:“我方才不是給你打招呼了?”


    “你那叫打招呼?”


    “怎麽不叫?”她奇道。


    “……”


    聞芊跳下來後,拴在梁上的武夫亦應聲落下,濺起一地煙塵,楊晉這才發現四周還有不少身份各異,舉止奇怪的人。


    離得近的是個高個子書生,雙目赤紅,布滿血絲,跌跌撞撞地走了兩步,便見縫插針似的朝此處撲來。


    楊晉顧不得和她爭吵,起身將聞芊放下,後者溜得更快,腳一沾地,旋身一轉就把這個禍害丟給了他。


    對方沒習武,楊晉隻一隻手便輕而易舉的將此人製住,騰出空來衝她道:“這到底是些甚麽人?”


    聞芊揚眉一笑,“不是人,是喂了藥的禽獸。”


    他沒聽明白:“甚麽?”


    “禽獸啊楊大人。你之前不也中過麽?說起來,這些還是你的同類呢。”


    “……”這下聽明白了。


    手腳麻利的將這個氣喘如牛,麵紅耳赤的書生綁住,麵前還有一大堆跟在聞芊後麵追的老老少少,乍一看去像是串成了人串,說不出的詭異。


    慕容鴻文坐在不遠處的太師椅上,幾乎在他進門的瞬間,臉色就起了變化,一直處變不驚地表情染了幾分驚慌與愕然,此刻才喃喃開口:“楊晉,怎麽是你……”


    “慕容老先生。”他言語上雖不失禮,下手卻不見留情,且語氣裏隱隱帶著凜冽的寒意,幾乎一字一頓,“有些賬,咱們待會兒再一並算。”


    說話間,他抬腳將一人扳倒,扯下對方的腰帶,照例捆起,丟在一旁。


    不消片刻,屋內那些喂了藥的男子皆被綁得結結實實,滿地翻滾,呻/吟聲此起彼伏,這種聲音有別於以往,似喜非喜,似嗔非嗔,乃是藥物所致,能叫人聽出一身雞皮疙瘩來。


    楊晉看著地上已開始痙攣的人,竟難得的生出一絲反胃。


    “楊大人。”慕容鴻文在短暫的驚愕後很快鎮定下來,略帶怒意地質問他,“幾時我慕容家的家事,也要錦衣衛來插手了?”


    楊晉脫下外袍飛快給聞芊披上,麵容冷峻,“她是我帶來的人,也算你的家事?”


    他往前款步而行,砰的一聲,抬腳踩在慕容鴻文的椅子上,星眸灼灼地俯視他,冷聲道:“何況,慕容先生這場鴻門宴,怕是醉翁之意不在酒吧?你當真是要作畫麽?”


    “楊大人此話何意,老朽不明。”他是打定主意要裝傻到底了。


    楊晉倒也不惱,“你不明白,好,那我換個方式問你,你當真,還能作畫嗎?!”話音剛落,便突然俯身,驀地拽起他的一隻手。


    聞芊在邊上看得分明。


    那手綿軟無骨,腕骨以下斜斜垂著,仿佛無力支撐一般,隨著楊晉的力道在空中微微晃動。


    他的手……


    慕容鴻文怔怔地望著自己早已廢掉的手掌,片刻後,突然毫無征兆地笑起來,他整個人幹瘦無比,連笑聲似都帶著幹癟的氣息,一吸一吐,嗓音就像壞了的破鑼一般幹啞。


    他縮在椅子裏,整個人蜷成一團,與之前的氣定神閑和道貌岸然完全不同,笑得淒厲,笑得刺耳,笑得癲狂不能自已。


    聞芊和楊晉皆被他這突如其來地抽風之舉驚得一駭,弄不明他這是高興還是樂極生悲。


    仿佛為了附和他,地上原本哼哼唧唧的武夫猛然一個抽搐,開始不正常地打起嗝來。


    聞芊忙俯身去探他脈搏,對楊晉道:“他不太好,你過來看看。”


    他聞言鬆開慕容鴻文,繞過地上一堆蜷著的大蝦,也撩袍在那武夫身旁蹲下。


    盡管是禽獸,但也不好草菅人命,放任不管。


    粗粗摸過脈後,楊晉點了那人幾處大穴,顰眉道:“是‘脫症’。”


    聞芊又尷尬又無語:“馬上風?這樣也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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