它是特別的。這一點,段景玄在見到它的第一眼便知。


    曆代靈佛山主都說,修佛之人應七情六欲淡薄,六根清淨。他自從養了這隻黑豹後,心底似乎多了一些,說不清道不明的情緒,別人隻當它是靈物,他卻對它有一種說不出的熟悉和親近感。


    這些情緒卻並未影響他的修行,相反隨著他和豹子越發親近,先前遇到的瓶頸壁障,也隱隱有鬆動跡象。


    無情佛法,和有情佛法,哪一道更強,自來便是佛門的爭議,而能入哪一道,也端看個人緣法,勉強不得。


    強行轉法、斬法是修佛大忌。


    段景玄沒有在此事上過於在意,順其自然便好。


    兩隻幼豹被留在寺裏,很不高興,不過段景玄也沒有限製它們的行動,讓它們在古刹周圍玩耍,隻要到時間回去進食即可。


    段景玄坐禪的地方,就是在昨天洗澡的那條飛瀑下邊。


    在飛瀑與幽潭相接的地方,怪石棋布。


    餘嘉棠是會遊泳的,而且還可以捕殺水下的獵物,他之前來這裏玩的時候,試過幾次,這潭子太深,水下光線極差,讓他極不舒服,所以跳進水裏玩過一次後,就再也沒有進去過了。


    “大和尚,你會遊泳?是要遊過去?”如果餘嘉棠是大豹子的話,說不定可以憑借自身的跳躍能力,和潭子邊緣斷續分布的怪石,馱著他到瀑布底下。


    段景玄沒有回答他,下一刻,餘嘉棠看見他黑色袈裟從半空落下,正巧蓋在黑豹的頭上,等他從那大袈裟鑽出頭來,段景玄隻身著裏麵的一層僧衣,已然盤膝端坐在飛瀑之下。


    餘嘉棠豹臉懵逼,這……怎麽過去的?這潭子可不小,總不會是飛過去的吧?


    就是大和尚會些外加的功夫,也不可能這麽短的時間內飛到對麵!


    餘嘉棠好奇不已,然而他現在還是隻小短腿,就是有屬性加成,跳躍能力也要受限平常上躥下跳翻個牆沒問題,要飛到潭子對麵……除非給他一對翅膀。


    段景玄入定之後,餘嘉棠隻好也安靜的在一旁學著他的模樣,蹲坐在地上,一副“黑豹入定”的莊嚴姿態。


    餘嘉棠必須承認,跟著大和尚這段時間,他整個人,不對是整隻豹的心靈境界都得到了升華一樣,比之前耐心安穩的多。尤其是跟那兩隻幼豹比,餘嘉棠的境界(逼格)變化就很明顯了。


    蹲坐了一會,餘嘉棠偷偷把眼睛睜開一條縫,見對麵的大和尚坐禪的很認真,根本沒注意到他,於是動了動屁股,試著慢慢趴下來——老那麽端莊(?)坐著也很累的。


    “蓮花,坐禪要心存誠意。”


    僧人的聲音突破飛瀑墜落的嘩啦巨響,像是從四麵八方一起傳來的一般,明明聲音不高,卻有種震耳的感覺。


    餘嘉棠立刻恢複原樣,假裝自己什麽都沒有做過。


    然而過不了多久,餘嘉棠又覺得渾身癢癢,他想著瀑布的聲音那麽大,而且大和尚應該正式入定了,才不會管他,於是在草地上蹭蹭身上的毛,正巧有一隻大門牙模樣奇怪的樹鼠抱著果子從他不遠處急速躥過。


    貓科動物的天性一時發作,餘嘉棠一個猛撲——


    “蓮花,那隻樹鼠急著回去給它的孩子喂食,你且放了它罷。”


    餘嘉棠原本也隻是想逗逗這長得醜萌醜萌的小東西,一聽這話,連忙鬆開爪子,讓它離開。


    那隻醜萌的樹鼠被放開之後,沒有立刻跑走,而是一臉茫然的從地上站起來,找到那顆果子繼續抱著,朝黑豹的方向看了一眼。


    餘嘉棠故意嚇唬它低吼一聲。


    樹鼠頭上長著一撮深棕的毛,被豹吼聲,嚇得那撮毛都立起來了,然而還是勇敢的向黑豹走了兩步,滑稽的彎彎腰,像是在感謝天敵不殺之恩一樣,隨即一溜煙躥到潭邊的一棵巨樹之上,不見蹤影了。


    餘嘉棠猝不及防被萌了一臉。決定等大和尚坐禪完,就去找它玩,想到這,他的豹爪都有點發癢難耐。


    第68章 黑豹(11)


    餘嘉棠的時間就在聽大和尚念經,陪大和尚一起念經、睡覺、吃飯、坐禪,當奶爸,做樹鼠的“好朋友”等等這些事情裏過去。


    他一開始以為在古刹裏的生活會十分枯燥,後來才發現,靈佛山大概是這個世界最有意思的地方。


    餘嘉棠以前在現代世界的時候,隻能在電視上看一些家庭倫理劇,到了靈佛山後,直接就可以看現場版的。


    餘嘉棠每天中午閑著沒事,就會帶著阿圓和阿焱到山林裏去串門,順便圍觀一些妖怪主演的家庭倫理劇。


    靈佛山的長住妖怪不是一隻兩隻,餘嘉棠到現在都沒統計出來一個準確的數字,三天兩頭就會有不知名的小妖怪跑出來。


    餘嘉棠最近看多了虎犬夫夫的《霸道虎王愛上犬》偶像劇,於是換了個口味,開始圍觀蛇鼠夫夫家隔壁的《拒吃回頭草:腹黑狼王追愛惹火豹妻》。


    狼王銀風和豹子小金當年鬧離婚的事,整個靈佛山的妖怪都知道。小金一走就是上百年,大家以為他回來肯定是帶著伴侶回來的,沒想到竟然是孤身回來的。


    靈佛山所有成精的大妖小妖,舉行了一個篝火晚宴。


    白鬆還托餘嘉棠去請段景玄,“玄安大師是靈佛山山主,這等盛宴,自是要請他到場的,以往我們也會發去請帖,隻是玄安大師他常年閉關修佛,未曾到場過,而我們也不敢多去打擾……”


    餘嘉棠心說,你們要是能把大和尚那個死宅請動,那才是奇了怪了。


    餘嘉棠做人那會,就屬於比較宅的,除了給學生講課,下課後他就直接回家,要麽看書,要麽打遊戲,哪兒也不去。


    而段景玄比他還宅。


    除了念經還是念經,除了瀑布苦修,其它時候根本不出古刹。


    餘嘉棠剛知道段景玄是皇子的那會,還以為自己剛剛經曆過豪門鬥之後,就要來來一場朝堂鬥皇位鬥,萬萬沒想到,他卻開啟了古刹種田日常模式。


    “我會跟他說的,但他肯不肯來……”


    “花花,這道理我自然明白,不會強人所難,勉強你去說服玄安大師的。”


    餘嘉棠聽到那聲“花花”,就立刻應道:“好,那我會讓他盡量不要來。”


    白鬆:“……”qaq


    白鬆外表高冷又嘴欠,餘嘉棠不會真的跟他一般見識,當天回去,吃完飯就跟段景玄說了這件事。


    段景玄點點頭,道:“好,正好他們肯定要請你去,你獨自前去,我也不放心。”


    餘嘉棠納悶,不是他對妖怪沒有警戒心,實在是靈佛山上的這些妖怪,跟他所認知的妖怪,畫風完全不同。


    不管大妖小妖,從不傷害有靈智的同伴,食肉的食草的和睦相處,食肉的妖怪也就進食的時候,捕獵一些普通動物。他們手上的殺孽,恐怕還沒人類多。


    有些奢侈的王公貴族,經常大肆捕殺動物,為了滿足貪欲,用盡一切辦法獵殺有靈智的妖怪。


    外邊的妖怪如何且不說,靈佛山的妖怪反正是沒什麽殺心重的。


    “那個篝火宴很危險?”餘嘉棠仰起腦袋問。


    段景玄低頭去看他,這隻黑豹長得比一般的豹子要快很多,如今體型已是半大不小了。


    肩膀是不可能再黑豹蹲上去,段景玄把它從地上抱起來。


    “大和尚,等等,你這麽早就睡?”


    段景玄給黑豹蓋上薄被,“篝火宴要開幾天幾夜,現在不睡,到時候你別困的在宴上打盹。”


    餘嘉棠馬上說:“那我不去了。”到那也是吃吃喝喝,雖說他現在是黑豹,不太會長胖,但是也不能連著幾天幾夜的吃喝。


    “不行。你已經應下白鬆了,妖怪重諾,篝火宴對他們而言較為重要,你不可反悔。”


    段景玄說完,見黑豹屁股對著他,像是自己跟自己賭氣,又把它翻過身來,在它的半圓狀耳朵上揉搓幾把才道:


    “我雖未去過,但聽上一代的山主說,那是個有幾分閑趣的宴會。”


    “蓮花,說來,你上山這麽久,我還未帶你下山過,離篝火宴還有很久,正巧近日有些事需要下山去做,可要與我隨同?”


    黑豹金色的獸瞳越發晶亮:“好,我是不是該做點準備?這兩天都沒怎麽打理毛發,你幫我看看,是不是有點亂了?需不需要修剪?”


    “我的臉好像也曬黑了一些,太黑的話,下山會不會嚇到小孩子?”


    “你之前給我找來的靈液還有嗎?那個喝起來比抵餓,不然我那飯量肯定會讓外麵那些人奇怪的……”


    黑豹叨叨了很久,最後跳到離床不遠的櫃子上,上麵放著一麵鏡子,不是常用的黃銅鏡,而是從海對麵的羅國交易過來的如像鏡,比現代世界的玻璃鏡看起來還要高級。


    段景玄是個和尚,還是靈佛,這鏡子肯定不是他用的。而是餘嘉棠向他要的,不過他當時隻是想讓他隨意找來一麵鏡子,每天打理毛發的時候方便一些,不想,大和尚直接讓人給弄來了一麵高級鏡子。


    餘嘉棠在立起來的鏡子跟前,換了許多個角度,照來照去,最後有點難過的問:“大和尚,我覺得我是真黑了,這麽亮的鏡子,我都看不到自己在哪兒。”隻能看到一雙眼。


    段景玄:“……蓮花,眼下是深夜,屋子裏也沒有點燈,窗戶也用木板遮上了。”


    靈佛山日精月華比別處要盛,夜裏月光甚明,黑豹說有光睡不著,段景玄就在上麵安了板子,到晚上就遮住。


    “這麽黑,你一閉上眼,我找你都是靠摸的,更不必說你用鏡子照了。”


    餘嘉棠就等著他這句:“原來是這樣,那看來其實我並不黑,說不定到白天就會好很多了。”


    段景玄:“……”


    總是不想承認自己很黑的黑豹。


    第二天,餘嘉棠把阿圓和阿焱送回家,又向黑騰和白鬆請了假,說這段時間不能幫忙代養了,要跟著大和尚下山去。


    他本來想直接辭去這個幼崽老師工作的,不過白鬆說他媳婦,過些年,要和別的大妖在昆侖山決戰,他們有很多事情要準備,阿圓和阿焱又跟著餘嘉棠習慣了,還是需要他多照看著。


    “昆侖決戰……”不知為什麽,餘嘉棠想到了華山論劍和決戰紫禁之巔。


    白鬆老家在長白仙山,妖怪打架,沒人類那麽多規矩,打著打著就容易變成群架,所以白送已經提前去通知他比較厲害的小夥伴,隨時準備助陣了。


    其實如果可以,到時候玄安大師,往那一站,比去多少大妖都管用,但白鬆用他媳婦的腦袋想都知道,玄安大師肯定不會摻和他們妖怪之間,閑得沒事找事的決鬥。


    餘嘉棠回到古刹,看到段景玄挎著一個在他看來裝不了多少東西的小包袱,站在大門口等他。


    “大和尚,我盡早收拾的東西呢?你怎麽沒帶上?”因為這次下山不是一天兩天,所以他把想要帶的東西,都收拾裝起來。


    段景玄淡定如常的道:“我把它們放進櫃子裏了。”


    餘嘉棠:wtf?


    不帶他這樣的!


    那可是餘嘉棠花一早上的功夫才裝好的。


    段景玄早就預料到黑豹會生氣,提前就準備好了說辭安撫:


    “蓮花,我們帶著那些東西下山多有不便,還不如到山下後,你想要什麽我給你買什麽。”


    餘嘉棠霎時被順毛了,再也不提他那些行李的事。


    而到了山下,餘嘉棠在意識到他們是來做什麽的之後,深感被欺騙。


    “你不是說要給我買買買嗎?現在我們是來化緣的!”這還怎麽放開手腳買買買?


    會讓別人覺得大和尚騙錢的。


    “我似是並未說過我們化緣是要化錢財。這跟我給你買東西無甚關係,你且寬心。”


    餘嘉棠將信將疑的看著他,遲疑一會,還是決定相信天天念叨“出家人不打誑語”的大和尚。


    靈佛山山腳下的人家對僧人和尚都特別敬畏,見到段景玄拿著化緣的佛缽,都主動過來送錢財或吃用的,隻是都被他謝絕了。


    兩人一路走出靈佛山地界,到了一個叫絮州城的地方,段景玄才帶著黑豹在當地落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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