服務員已經看到魏長青在收拾東西,上前委婉地問了一句是不是已經吃完了。


    魏長青“嗯”一聲,視線一直黏在樂止苦身上,等她到了,輕聲道:“止苦,你也來這邊……”


    樂止苦昂著頭,像沒聽到,扯著還想駐足的雲朵走了。


    梁修回頭看了一眼,隻見魏長青露出一個微有些無奈的笑。


    雲朵扯扯樂止苦的手:“止苦,那誰啊?”


    樂止苦:“不認識。”


    雲朵:“我看他手邊好像是&lt海鷗&gt典藏版,是你粉絲嗎,不對啊,他剛剛好像叫你止苦來著,那他明顯認識你嘛……”


    樂止苦受不了地捂住她嘴。


    雲朵:“……”


    、


    魏長青送走了滿眼探尋地看著他的寧翼,將行李購物袋都送上車,上車後坐了好一會才開車離開。


    車子開到半途,魏長青又靠邊停下來,掏手機試著發了個消息。


    那邊許久沒有回複,魏長青也沒再等下去,開車回去了。


    、


    樂止苦很晚才看到被攔截的短信,她將雲朵給她的合同收好,坐在床邊先將電子版合同發給了律師朋友才打開那封躺在她黑名單攔截信箱裏的信息。


    “止苦,也許我們需要聊聊,你什麽時候有時間?”


    沒什麽可聊的,什麽時候都沒有時間,樂止苦冷著臉,將短信刪除。


    樂止苦在京城多待了幾天,律師朋友的回複來得很快,合同沒有問題,放心簽就是了。


    合同簽好,後期版權費也會到賬,即使是交稅抽成後,這筆錢也很可觀。


    樂止苦還沒想好怎麽用,可能會買房買車,但暫時應該不會動。最近這段時間她總是很容易覺得疲憊,情緒也總是處於低點,她給心理醫生發的郵件還沒有回,但是她知道,抑鬱症可能複發了。再繼續下去會很危險,找時間,她可能還得再去一次倫敦。


    、


    魏長青回琴城之前,先去了一家心理谘詢室。


    這家心理谘詢室還是魏靖推薦給他的,他心裏隱隱覺得不靠譜,但還是去了。


    到了之後,剛對前台說明來意,一個有過一麵之緣的女人和他擦身而過。


    魏長青沒注意到,那個女人先看到他,笑道:“魏先生?”


    魏長青扭頭,明白過來魏靖為什麽推薦這裏,客氣地回應道:“寧小姐你好。”


    寧翼一身ol裝,顯得很幹練,她身邊跟著一個中年女人和一個臊眉耷眼的小孩。


    “魏先生來這是有什麽想谘詢的嗎,要不你先跟我來吧可以嗎?”


    魏長青想了想,沒有拒絕。寧翼不親不熱的態度沒有讓他排斥的地方。


    寧翼讓那對母子先去她辦公室等她,又安排魏長青去候客區,對他道:“這邊做谘詢是要預約的,你想要谘詢什麽問題?我可以給你推薦專業的心理醫生。”


    魏長青:“抑鬱症。預約要等多久?”


    寧翼看他一眼,笑了笑道:“大概三天。”


    她看了眼時間,在魏長青蹙眉時又道:“你要是趕時間,我可以給你插個隊,當然了,隻要你不嫌棄我是個半吊子。”


    魏長青道:“那就麻煩你了。”


    他確實沒時間等了,本來他回琴城再找心理醫生谘詢也行,但他已經等不及了。自從知道樂止苦患過抑鬱症之後,再多等一天一個小時對他來說都是一種煎熬,他迫切地想要了解這種病症,想知道她到底經曆了什麽。這幾天已經耽誤了不少時間,他不想再耽誤了,他不想和樂止苦越走越遠。


    寧翼回了辦公室。魏長青拿出手機,輕車熟路地翻到那個微博。


    從首頁劃過時看到條漫裏的蛋,有些哭笑不得。


    盯著最新一條微博出神地看了幾秒鍾,魏長青才將保存的幾張早期的妖妖兔條漫從相冊裏翻出來。這幾張條漫不是在妖妖兔微博裏翻到的,而是從一個貼子裏找到的。


    妖妖兔早就把早期微博設為自己可見,要不是有孟臻幫忙,大概魏長青也看不到這些被隱藏的內容。


    之前孟臻瞥到魏長青手機裏的蛋糕照片,一眼認出上麵那個用奶油畫的蛋就是妖妖兔裏的蛋。他覺得奇怪,在魏長青的詢問下就把妖妖兔給說出來了。


    孟臻那個號其實是他和前女友共用的,但他前女友用的多,關注了不少漫畫家,他用得少,基本不上去。後來分手,這個號被兩人不約而同地棄用,那天孟臻抽風登上去看了看,見妖妖兔畫得有趣就隨便留了個言。


    魏長青看到妖妖兔努力遮掩但依舊暴露出的和樂聲相似的作畫風格,沉默了片刻,再看到最近兩期出現的蛋後就基本確定這就是樂止苦的小號了。


    他花了整整一晚把妖妖兔微博翻到了底。


    妖妖兔注冊於16年中秋節。未隱藏的第一條微博是妖妖兔最終形象圖,墨鏡比基尼高跟鞋,姿勢妖嬈。評論裏都在問妖妖兔為什麽要把之前微博刪除,有人譏誚地問她是不是認識到自己三觀不正內心陰暗。


    而第二條微博是妖妖兔的回應:“隱藏了,不關你們事,愛怎麽怎麽。”


    魏長青清晰地認知到,恐怕隱藏的微博才是關鍵,為什麽要隱藏,為什麽大家說她三觀不正內心陰暗?


    他靠在床頭,疲憊地思索著要怎麽看到隱藏的內容,腦海裏卻總是閃過評論裏攻擊妖妖兔的言論,雖然沒到不堪入耳的地步,但還是不難看出旁觀者看好戲的冷漠與自以為是。


    魏長青想著要不要給魏長寧打個電話,讓她幫忙,又想想這種事總不好占用國家資源,於是轉而翻了翻孟臻那個號,看到孟臻前女友轉過樂止苦早期微博,知道她肯定都看過早期的畫,就給孟臻發了個消息。


    孟臻也不知道在做什麽,很快就回複了。


    “靠,魏哥,你不會刷了一晚上微博吧?”


    過了會,孟臻又發來一條,還附送鏈接。


    “我搜了一下,看到一個貼子裏有圖,魏哥你看看。我不好意思找前女友,我都跟她多久沒聯係了。”


    某個貼吧裏還真有妖妖兔隱藏的微博內容。一個吧友傳上來了幾張漫畫。


    魏長青向孟臻道了謝,一張張翻下來。


    妖妖兔最開始發上來的是妖妖兔的初稿,黑白色調,氣息奄奄的兔子躺在浴缸裏,手搭在浴缸邊緣,手腕處緩緩往下滴著血,淹沒至脖頸處的水是黑色的,如果上色,估計就是血的紅色。


    接下來的幾張,畫的都是妖妖兔的生活,開始上色,但色調偏暗沉。


    每一張在故事設計上都沒什麽主題,但表達的情緒都顯而易見。比如妖妖兔找不到開門的鑰匙就會很焦慮,會嫌棄自己為什麽這麽粗心大意,如果一直沒找到就會覺得自己沒用,這麽活著沒什麽意思;又如看書的時候會因為書裏的情節哭得不能自已,很久都不能將情緒抽離出來,而書本身可能隻是描寫主人公遇到了一點小小的挫折;再如她會看著窗外飛過的鳥而陷入某種幻想,幻想怎麽將鳥打下來,怎麽弄死……


    發帖的樓主一邊發圖一邊分析,妖妖兔一定患有很嚴重的抑鬱症。她早期發上來的圖都能證明這一點,後期在網友不明真相地攻訐下內容有所轉變,開始保守起來,但還是不難看出她對待生活消極的一麵。


    樓主認為妖妖兔不應該選擇來魚龍混雜的公眾平台發這些,對她的病情不會有半點好處,隻希望她能得到好的治療。


    第24章


    寧翼送走那對母子,回頭對魏長青笑道:“來吧,我們開始。”她看了眼手表。


    魏長青剛要開口,她又笑道:“不如先讓我來猜猜,你想問抑鬱症,是你很重要的人得了抑鬱症嗎?”


    魏長青未作隱瞞:“對,但我不確定她現在是什麽情況。”


    “也就是她以前患有抑鬱症?”


    魏長青歎息般“嗯”了一聲。


    寧翼道:“你可以描述一下是什麽情況,說實話,更好的辦法是讓她親自來找我,當然,找別的心理醫生也可以。”


    魏長青麵色躊躇。


    寧翼理解地一笑:“不然我還是給你換個心理醫生,我可以為你推薦一個。”


    “不必,”魏長青隻是猶豫了一瞬,將手機遞給寧翼,“我這裏有她的畫。”


    寧翼將手機接過去,詫異地發現魏長青手機裏都是條漫,一眼看過去足有幾十張。


    “這些是她在網上發出的所有的畫,最前麵幾張應該真實地反映了她的內心情緒。”魏長青解釋道。


    寧翼先大致掃了一眼,神色平靜地道:“我看看。”


    大概五分鍾後,寧翼放下了手機:“我可以明確地告訴你,之前她的抑鬱症很嚴重,但後來可能得到了很好的調理,治好了,但依最後兩張圖來看,她的抑鬱症有複發的趨勢,或者已經複發了。最後兩張畫是她什麽時候畫的?”


    “最近三個月內。”


    寧翼道:“如果她近期表現的情緒不高,大概抑鬱症已經複發了,沒見到本人,我不好準確地判斷。”


    魏長青接過寧翼遞來的手機,眸光微沉。


    寧翼笑了笑:“冒昧地問一個私人一點的問題,她是你前女友嗎?”


    魏長青並沒有因為她這個問題詫異,畫裏給的信息很豐富,寧翼又是心理醫生,一定程度上也了解他一點情況,能看出來並不讓人意外。他坦誠道:“對,我們分手很長時間了,她今年五月份剛從倫敦回來。”


    寧翼思索一會道:“我覺得,你要是想重新追回她,就要對症下藥,她現在的情況,可能不太好,所以不能操之過急。你首先要了解的是,她患抑鬱症的病因是什麽,她為什麽要在網上發這樣的漫畫,以及你最好了解治療抑鬱症的方法,輔助治療,盡量讓她早日康複。最重要的是,不要對她形成壓迫感。抑鬱症患者的神經很脆弱,很沒有安全感,輕易一點小事都可能形成壓死駱駝的最後一根稻草。”


    、


    樂止苦回到琴城後終於收到了心理醫生的回信。


    她在郵件裏描述了最近發生的事情,心理醫生回信裏寫到,讓她堅持跑步,不過可以換個時間,晨跑。最近他對陽光療法有些研究,希望清晨的陽光可以給她希望,讓她的心情好起來。可以吃一定劑量的維生素b輔助治療。如果不能遠離讓她心情不好的源頭,那就迎麵直上,努力克服心中的阻礙,早日康複。


    good luck to you.


    樂止苦本來還想著要不要搬個家,收到回信後像突然有了力量,又不想搬了。


    搬家費時費力,也許像心理醫生說的,她應該鼓起勇氣克服心中的阻礙。魏長青早已是過去時了,他們之間不會再有什麽聯係,她沒有必要因為他這麽束手束腳。


    將蛋蛋從文韻家抱回來,樂止苦開始帶著小家夥晨跑。


    她每天早上七點出門,跑步速度很慢,專門挑景區風景好的小道跑,蛋蛋跟在她身邊,時不時扯得繩子繃直,又時不時停下來嗅嗅小花小草,如果喜歡就撒上一泡尿作個標記,遇到比它高大威猛的狗狗還要挑釁一下。


    樂止苦的心情總算又慢慢平靜下來。


    以前她很宅,不管是上學的時候還是後來成為一個自由職業者,她多數時間都是縮在自己那一小片天地,畫畫,看電視電影,和朋友聊聊天,後來學了一門做點心的手藝,就總是搗鼓麵粉烤箱。醫生鼓勵她夜跑,從此她看到了倫敦傍晚溫柔如母親懷抱的夜景,又讓她晨跑,從此琴城這一片湛藍天空升起璀璨朝陽的一幕幕也深深印刻在她心底。


    大概有一個月時間不見魏長青,樂止苦那天晨跑完,含笑看著蛋蛋和一隻薩摩耶在草地上撒歡,心裏前所未有的安定。


    麵前的大海像巨人的懷抱,擁抱著山川大地,孤島遊輪。在她麵前,人瞬間變得渺小,連陽光都在她揚手輕揮中破碎。這一刻,所有煩憂都是庸人自擾。


    樂止苦覺得自己想通了。


    時間差不多,樂止苦招呼蛋蛋回家,再不走太陽就大了,到時候會很曬。


    今天她出來的早一些,因為《海鷗》終於交稿,她前一晚得以安睡,早上起得早,睡不著就索性把蛋蛋抱了出來。


    剛出門的時候蛋蛋同誌還不住抗議,趴在地上裝死,哈欠打得眼淚都出來,就是不肯出門,被抱出來還憤怒地踢腿,嗷嗷叫,樂止苦又給馬殺雞又給麽麽噠,可算哄好。


    倆人沿著景區一條栽滿梧桐樹的林蔭道走過,細碎的陽光在地上留下銅錢大的金色斑點。


    蛋蛋在樂止苦腿間繞來繞去,毛絨絨的身體溫暖舒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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