累了一天的駱長安昏昏欲睡,隨意接了句:“覺得什麽?”


    林月想了想,決定先把事情捋了一遍:“今兒我們去縣城遇到了個姓鄒的老爺,聽他跟小花的話,似乎就是跟向富倆兄弟接頭的老爺。”


    駱長安沒反應過來:“什麽意思?”


    林月擰幹帕子擦了擦妝台:“小花說的啊,向富倆兄弟不是想把他賣給縣城一個鰥夫嗎?我聽著,今天的鄒老爺就是那個鰥夫。”


    駱長安坐起身:“還真有這事兒?怎麽碰著的?小花怎麽認識他?”


    “你什麽意思?”林月扔下帕子,一叉腰,“你不相信小花怎麽還鬧著要分家?”


    駱長安訕訕:“當、當然相信啊,這不是話趕話嘛。你快說說怎麽遇上的。”


    林月這才罷休:“小花不認識,剛好在布坊碰上了,那鄒老爺自己找過來的。”頓了頓,“我要說的不是這個,反正小花跟李實過幾日就結契了,諒他們也翻不出什麽浪花。”


    “那你要說啥,拐彎抹角的幹嘛呢?”


    林月把帕子按進水盆裏洗了洗,擰幹,晾在窗台上,再擦了擦手上的水珠,走過來一屁股坐在他邊上,低聲道:“我瞧著小花這幾天不太對勁。”


    駱長安不解:“哪兒不對勁了?不是好好的嗎?”


    林月有幾分猶豫:“小花上回病好之後,似乎開朗了些。”


    “這不是挺好嗎?”駱長安撓頭。


    “可是,小花以前沒那麽……”林月不知道怎麽形容,“他今兒對著那著錦衣的鄒老爺,一點兒也不懼,活像、活像……”變了個人似的。


    “像啥你倒是說啊。”駱長安看她吞吞吐吐的,有點急了。


    “就、就變得很厲害,都敢頂撞貴人了。”林月想到白日裏的場景還有些心悸。


    “你說這啊。”駱長安呼了口氣,“厲害了不是挺正常的嗎?”


    “怎麽正常了?他以前悶悶的,有啥事也不說,被欺負了也不吱聲。突然變成這樣,你不擔心嗎?”


    “擔心啥。”駱長安不以為然,“阿榮性子像我,往日小花有點靦腆我還覺著奇怪,如今他倒是越來越像你了。”


    林月半信半疑:“我怎麽總覺得像換了個人似的。”


    “是不是你兒子你還看不出來嗎?以前估摸著是沒開竅呢。這次向富兩兄弟做得太過了,他才難得硬氣了一把。估計是覺得也不難,就慢慢開竅了吧。”駱長安想了片刻,推測道。


    “是這樣嗎?”林月想了想,又想到一點,“那他最近小動作還多了,好幾次看見他翹著小指頭拿東西,還……”


    駱長安有點不耐煩:“還不興人家有點小動作了?”


    “那倒不是,就是感覺變得蠻多的。”


    “擱你身上發生這麽多事兒,你還不得變一變啊?他還說了他喜歡男人呢,往日裏你看得出來嗎?”


    被說了,林月頓時來火:“我看你這就變得挺多的,咋還道理一通一通的?平時不見你嘴皮子這麽利索!”


    駱長安把腳從水盆裏抬出來,扯過邊上的布巾隨意抹了抹腳:“得了,你在這瞎操什麽心,累了一天你不困我還困得慌呢。”


    林月這才作罷。


    收拾了水盆各自安歇。


    接下來幾天,林月帶著方妍雲按照駱華的要求連著趕製了兩床薄被,做成中空的被套,等天氣涼了還能在裏頭塞一床被芯,平日拆洗還省事。


    除此之外,還有枕巾、汗巾等零零碎碎的東西。


    駱長安還手編了一對藤枕。


    駱華則天天跑到李實家幫著拾掇,倆人好懸在月底把這個破、舊、髒得不成樣子的屋子給收拾了出來。


    李實打了簡易的床板、條桌以及碗架,堂屋增加了幾把凳子,除此之外,他甚至還有餘力把屋頂略微修了修,加了些茅草樹枝什麽的,好歹不是睜眼就看到天空。


    哦,還有那倒了一半的院門,也被他換掉了。


    駱華裏裏外外打掃擦洗了一遍,擦洗幹淨的窗格還糊上了嶄新潔白的窗紙。


    再把李實做好後晾曬了兩天床板抬入西廂。


    兩屋子裏分別放上藤枕、枕巾、薄被。


    堂屋裏放上水壺杯子。


    廚房裏碗筷放上碗架,調味的瓶罐整整齊齊擺好。


    院子裏的柴垛碼到牆角,挪出的空地打掃幹淨。


    ……


    頓時,這李家看起來也像模像樣了。


    李實跟著駱華裏裏外外檢查了一遍,眼底帶著複雜。


    駱華沒注意到他的神色,確認沒有什麽遺漏之後,他敲著酸疼的腰舒了口氣:“可算搞定了。”


    李實沒接話,徑自看著敞開的門洞,不知道想些什麽。


    駱華伸手在他眼前揮了揮:“回神了!”把他注意力拉回來了,才繼續開口,“想什麽呢,喊你好幾遍了。”


    “沒什麽。”不過是想到那……曾經無憂無慮的孩童時光。


    “後天就初二了,你打算什麽時候去打獵?”駱華憂慮,“你一個人真的行嗎?要不我跟你一塊兒去吧?好歹能搭把手。”


    李實的惆悵頓時被打散了,他上下打量了一眼駱華的小身板:“你?別去拖後腿了,你去了我還得顧著你。”


    駱華大怒道:“李實你這是什麽意思?你瞧不起我?小心我往你碗裏擱泥巴。”


    李實頓時變節:“咳咳,不不,你想太多了,我不過是怕你累著了。這種活兒交給我就行。”


    這幾天,林月倆人忙著裁布縫線,廚房瑣事都是交給駱華。


    簡單的青菜瓜子,加上李實提供的肉和麵,簡單的食材在駱華手裏簡直翻出了花,連續幾天,直吃的李實那個心滿意足。


    駱華可是掌勺的老大,他哪敢得罪!


    駱華也知道自己幾斤幾兩,見他把話圓回來了,才不跟他計較:“算你有點眼力見的。”他輕哼,望了望連綿的鶴山,繼續開口問道,“你什麽時候去?去多久?”


    “明兒早上去。”李實頓了頓,“回來吃晚飯。”


    駱華點點頭:“那我知道了。”


    李實莫名其妙。知道什麽?


    五月初一。


    天還沒亮,駱華就輕手輕腳爬起來,跑到廚房開始忙活。


    和麵,醒發,燒水。


    等他快手快腳地洗漱完畢,切了把蔥花備用,麵團就醒發好了,水也開了。


    把麵團反複揉和,再擀成麵片,刷上一層油,撒點鹽、蔥末,逐層堆疊,然後放到鍋裏烙。


    不多會兒,廚房裏就彌漫著股蔥香。


    等到餅子兩麵都烙得金黃,這蔥香千層餅就出鍋了。


    連著烙了好幾個,估摸著數量差不多了,駱華才不緊不慢地滅火。


    把晾得微燙的開水裝了滿滿一水囊,再拿出早早就備好的油紙,包上一大包的蔥香千層餅,用藤繩係好。


    眼看天色亮了起來,駱華自己顧不上吃幾口,提著水囊餅子,急匆匆就出門了。


    聞聲爬起來的林月看著他出了門,歎了口氣。


    那廂李實剛在院子裏打了套拳,熱得脫下上衣給自己扇著風,心裏暗忖。今兒也不知道多久能找到野豬。畢竟野豬肉多,一頭野豬下來,不光宴席,還能餘下不少給人回禮。


    正想著,外頭突然傳來輕快的腳步聲。


    是這幾日已經熟悉起來的聲音。


    不等外頭的人近前,他抹了把汗走過去打開門。


    看到院門打開,駱華鬆了口氣:“你還在就好。”繼而發現這人赤裸著上身,結實的肌肉暴露在晨曦中。頓時有些不自在地轉過頭,“一大早的你脫什麽衣服?還不趕緊把衣服穿上?”


    李實頓了頓,把拿在手裏扇風的衣服展開,套上身穿好:“出了汗脫衣服很正常吧,就你事兒多。”


    駱華白了他一眼,見他穿上衣服了,才回過頭:“一大早你出什麽汗?”


    李實聳聳肩:“打了會兒拳。”反正明兒他們就得住一塊,到時他練拳就避不開駱華,早說晚說一個樣,他就幹脆直說。


    駱華也不問他打什麽拳,點了點頭,舉起手上的東西:“你今兒不是要上山嗎?呐,給你準備了點幹糧。”


    第019章


    李實接過來,低頭嗅了嗅:“這是啥?”


    等駱華進了院子,他順勢踢上院門,跟著往裏走。


    “蔥香千層餅。這種天氣,冷了也能吃。你將就著用兩餐吧。不夠晚上再多吃點。”


    李實頓時點頭:“好。”不過,“你怎麽知道我啥時候出門?”他也確實練了拳就打算出門的。


    雖說他對自己的武藝有信心,可野獸這些東西,滿山亂跑的,誰知道要多久才能找著合適的,還是早早出門的好。


    駱華聳肩:“我不知道啊。我隻是想,你就一個人,估摸著怎麽也要早點吧。我生怕趕不上,卯時初就起來弄了,幸好你還沒來得及出門。要是趕不上,你就自個兒餓著去吧。”


    李實腳步一頓,手上原本還覺得輕飄飄的東西,突然間變得有些重了。


    “你吃過沒有?”他順嘴問道。


    駱華一愣,摸摸肚皮:“還沒呢,這不是擔心你走掉了嘛。一會兒我回去吃就行。”他不以為然。


    李實心裏不知道是個什麽滋味。


    他想了想:“唔,嬸子說明兒要開到五桌,你們忙得過來嗎?”


    “什麽?”駱華大驚,“不是說三桌嗎?”


    “咳咳。嬸子說不好太隨意,該請的人還是得請。”李實撓頭,“除了族老,我還請了隔壁李叔家,讓他們來幫忙。”


    “借我們牛車那家?”


    “嗯。”


    駱華點點頭:“那應該的。那是你親戚,又給我們借馬車了。”不過,“這也就多幾口人啊,哪來的兩桌?”


    李實奇怪:“嬸子沒跟你說嗎?你外公一家也過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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