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個團體臨時撤下去一個人可不是什麽小事,時間這麽緊張編曲編舞全都來不及改,還容易把事情搞砸了。於渃涵召開了緊急會議,商討之後決定幹脆把整個團都換掉,由同期準備出道的其他男團頂替。萬幸的是為了保持神秘配合相應的宣傳,公司並沒有公布團員信息,這樣倒是方便了這些後續操作。


    這些男孩子本來也都是當時一起訓練過的練習生,隻不過分配不同,明明已經在最後一刻定了命數,可就這麽硬生生的叫王寅給改了。


    真不知道誰該哭誰該笑。


    打點好了媒體電視台以及各種渠道,於渃涵這才鬆了口氣,而距離周一的發布會,也已經很近了。


    公司頂層的會議室裏視野很好,向外俯瞰,會給人一種成功人生的感覺。一般比較重要的會議會在這裏召開,然而今天,偌大空間裏隻坐了六個青春靚麗的男孩子,他們的著裝也與如此厚重的商務氣息不符,因此,他們顯得非常謹慎局促。


    “今天怎麽把我們叫到這兒了?”遊聲小聲的嘀咕,“是要安排發布會的事情麽?”


    “很早前不是安排過了麽?”蔣越說,“台詞我都快倒背如流了,還有什麽可交代的事情。”他站起來環顧一圈,“這裏可真氣派啊,大佬就是不一樣。誒你們說,等咱們紅了,是不是也是這種感覺。”笑著往落地窗外麵一指,“俯瞰萬裏江山。”


    翹著二郎腿拿帽子遮著臉的李方清直起了身子板,對蔣越說:“別的我不知道,我隻知道你的人設是高冷傲嬌主唱。別這麽話多,小心被經紀人罵。”


    蔣越瞪了他一眼。說曹操曹操就到,會議室的門被緩緩推開,是他們的經紀人進來了,後麵還跟著一個人,他們都不認識。


    “咳。”經紀人清了清嗓子,看了看眼前麵露期待之色的幾個人,“今天叫你們來,是有件事情要宣布。”事情可能很簡短,因為他似乎連坐下的打算都沒有。


    遊聲好奇地問:“什麽呀?”


    經紀人說:“公司認為你們的各方麵能力程度還有待商榷,需要回爐重造進行重新的審核。所以經過決議之後,周一的出道計劃……無限期停滯。”


    簡短一句,無異於晴空霹靂。還做著明星夢的幾個年輕人臉上都出現了不同程度的僵硬以及不可置信。


    “所以今天叫你們來就是為了公布這個消息。”經紀人無奈的笑了笑,“很遺憾,我們停在了最後一步。不過沒關係,重新考核之後公司還是會安排大家出道的。”


    “那本來許諾給我們的東西呢?”蔣越質問,“都不存在了麽?”


    “關於資源配置方麵,恕我無可奉告。”經紀人回答。而一直站在他旁邊沉默不語的男人此時開口說:“公司高層的決議,我們隻是負責下達,既然任務已經完成,那大家就散了吧。”他說話的口氣冷冰冰的,不怎麽好,叫人心生厭煩。


    兩個人正準備離開,一個聲音很空插入。


    “憑什麽?”陸鶴飛站了起來,大步上前,壓低聲音重溫道,“憑什麽?”


    他個子高,距離靠近時自然而然會給人壓迫力,經紀人下意識的鬆了一下領子正要回答,卻被一旁的男人攔住。


    “你叫陸鶴飛?”


    陸鶴飛扭頭看向那個男人,沉默不語。


    “我叫高司瑋。”他冷漠而公式性友好地向陸鶴飛伸出了手,“幸會。”


    陸鶴飛垂眼看了看,並不打算理高司瑋,而是把目光又放回了經紀人身上,他正要開口說話,又被高司瑋打斷:“很多事情,你們知道的不那麽清楚,對你們自己是有好處的。”他象征性的拍了拍陸鶴飛的肩膀,“年輕人,以後的路還長著呢。”語畢,給經紀人使了一個顏色,二人便離開了,隻剩下那六個年輕人。


    房間裏暖氣開的很足,可是誰的臉色都不好,像是從冰天雪地裏拉出來的一樣。畢竟滿打滿算都是二十郎當歲的年紀,上一秒還在雲端飄著,下一秒就被拍了下來,換做誰能接受的了呢?


    這個世界的規則好像跟外麵不一樣,命運可以掌握在任何一個比你地位高的人手上,而你自己能主導的東西少之又少。如果你認同,那麽乖乖聽從他人的安排,忍辱負重,等一個做人上人的機會。如果你不認同,那麽現在就可以離開了,這個世界不適合你。


    什麽天賦啊努力啊拚搏啊……不過是粉飾太平罷了。


    也許這些確實是大紅大紫的加成,但是勝負手卻不是這一下。


    回歸現實,周一那天確實公司召開了盛大的發布會,還有很多成名前輩前來助陣,台上的六個人表現的青澀稚嫩,似乎還不太能接受這個設定——畢竟天上掉下來的大餡餅幾乎砸暈了他們每一個。


    他們也知道,在這一秒,他們的名字將傳遍大江南北。


    “切!”遊聲氣的關了電視把遙控器丟在了一邊兒,宿舍裏隻有和他陸鶴飛兩個人,所以他知道自己再怎麽鬧脾氣也不會怎麽樣。“我真的不知道我們到底做錯了什麽。”他開始抱怨,“憑什麽憑什麽憑什麽!我們哪兒不好了?”


    陸鶴飛坐在吧台邊兒看窗外,背對著遊聲,變天才回一句:“不知道。”


    是呀,哪兒不好了?陸鶴飛也想不明白,他左思右想隻有一種可能,就是那天年會上的他貿然的行為激怒了王寅,於是整個團跟著遭殃。那麽一瞬間,他的心情變得非常複雜,甚至有了懊惱的情緒在裏麵。他想讓王寅看他一眼,記住他,這本身就是一個具有賭博性質的法子。要麽平步青雲,要麽萬劫不複。


    很顯然,前者是他想多了。


    遊聲還在嘀咕,仍在茶幾上的手機就開始震動了,他抬頭朝陸鶴飛喊:“小飛,你電話。”然後拿起了手機,下意識的看了眼號碼,010的開頭,以為是什麽賣卡賣保險的就丟給了陸鶴飛。


    陸鶴飛伸手淩空一握就接住了,遊聲歎道:“少俠,功夫不錯啊。”陸鶴飛搖搖頭,看著陌生的號碼皺眉,按下了接聽鍵,走到了陽台上。


    “您好,請問是陸鶴飛先生麽?”對麵傳來甜美的女音,標準的像是機器一樣。


    “對,我是。”陸鶴飛問,“請問……”


    “請您於明天上午八點到擇棲娛樂總部報道,公司有新的工作安排需要您配合。具體信息將以確認函的方式發送到您的郵件。”


    “我可以提問題麽?”


    “很抱歉我無法回答您。”隔著電話都能感受到公式化的笑容,“您的問題可以明天向專門的工作人員提出。”


    “好的,謝謝。”縱然有諸多疑問,陸鶴飛也知道在這個電話小姐的口中問不出什麽來,所以也就不打算浪費時間。他慢悠悠的走出了陽台,遊聲問他:“什麽事兒啊,這麽神秘兮兮的?”


    “明天我要出去一趟。”


    “做什麽?跑出去不怕叫人圍了?”遊聲又拍了一下腦門,故意說,“你看我想什麽呢,一個個無名小卒,現在都是被放養的啦,出門也沒什麽不同。”


    “嗯。”陸鶴飛附和地點點頭。而遊聲看著他,眼珠子一轉,笑道:“不過我覺得,你還是會被圍。”


    “為什麽?”


    “因為你好看呀。”遊聲站了起來,用自己的手在陸鶴飛麵前比劃,“又高又帥,不說話時看起來特別酷,冷漠無情的那種,跟街上的路人一點都不一樣,鶴立雞群,女孩子們都吃這一套。”


    “那你呢?”


    “我?”遊聲說,“公司讓我裝乖,他們說我這樣才討人喜歡,可是我自己……嗯……我自己好像不是那樣的人。”


    陸鶴飛說:“你現在就很好。”


    “沒關係,連出道都泡湯了,自己是個什麽樣的人,也不會有其他人關心吧。”遊聲笑了笑,“也許都是命中注定吧。”


    陸鶴飛扯了扯嘴角,笑的意思不是很明顯,但也足夠安慰遊聲。遊聲也抬頭看著他,嘴角一勾,而後低下頭,歎了口氣。


    也許是還太過年輕,不會藏著情緒,那些開心的難過的都擺在明麵上,全叫人知道了才作罷。


    次日,陸鶴飛非常準時的抵達了公司大樓,而在前台接待他的,正是那日所見的高司瑋。


    高司瑋穿著一身貼合規整的西裝,先得非常隆重正式,而陸鶴飛則是穿著灰色毛衫牛仔褲,外麵隨便裹了件大衣,頭戴棒球帽,帽簷壓的很低,隻能看到鼻尖和線條完美的下巴。


    “早上好。”高司瑋盡量想表現的友好一些,但是機械習慣了,說出來的話還是冷冰冰的,帶著公事公辦的語氣。


    “早。”陸鶴飛應了一聲,看看四周,“是你麽?”


    高司瑋讓了一步:“請跟我來吧。”


    這一次高司瑋將他帶到了一間稍小的辦公室,秘書為他們端來了茶水。高司瑋為了表示親近,還叫人專門為陸鶴飛準備了一切角蛋糕。沒想到陸鶴飛看都沒看一眼地說:“我不喜歡吃甜食。”


    “也是。”高司瑋整理了一下自己尷尬的情緒,“做藝人的要時刻控製體型,發胖可就不好了。”


    “不。”陸鶴飛回道,“隻是不喜歡。”


    “這不重要。”高司瑋起身從背後的文件櫃裏取出了一疊紙放在陸鶴飛麵前,“這是你的新合同,個人經紀約。”


    陸鶴飛一滯,掃了一眼桌麵:“什麽意思。”


    高司瑋解釋:“字麵意思。公司給你安排了個人發展計劃,不過不是作為偶像歌手,而是演員。我知道你們之前的訓練科目裏表演這一塊很少,沒關係,後續都會跟上的。啊,還有,公司給你配備了不錯的經紀人,其他瑣碎的事情可以聯係我。隻要你機靈點,都不會少你的。你有這麽好的外形,老天爺賞你飯吃,可別浪費了。”


    “我不懂。”陸鶴飛盯著高司瑋說話,陰測測的樣子讓高司瑋有點不爽。


    “有什麽不懂的?”他說,“你不就是圖這個麽?在我這裏就不要裝天真無邪做無用功了,還是簡單點比較好。”


    陸鶴飛壓了一下帽簷,看似思考,隨後問道:“是王先生的意思麽?”


    高司瑋回答:“不,是於總的意思。”


    “……”


    “明天你就可以搬到公司為你準備的單人公寓裏了,那裏環境不錯,而且保密性很好。不過在此之前我想你應該思考一下跟隊友們的說辭。”高司瑋把合同向陸鶴飛推近了一點,“好了,簽個名吧,大明星。”


    陸鶴飛這回坐直了身體,想都沒想的就在最後一頁寫上了自己的大名。高司瑋有點驚訝地說:“不象征性的仔細看看合同?”


    “都是賣身契,不需要。”陸鶴飛淡定回答,“我就圖這個。”最後一筆他有些用力,劃破了紙,不過無傷大雅。高司瑋將合同收好,滿意地對陸鶴飛說:“不錯。”


    第3章


    高司瑋讓陸鶴飛找個說辭跟隊友告別,可陸鶴飛沒什麽好說辭的。


    他早早從公司大樓離開之後並不打算回宿舍,而是選擇在外麵晃蕩。北京的冬季可不是什麽好時候,鮮少有明媚的陽光,隻有寒風刮的人皮膚生疼。放在平時,老師們肯定不叫他們出門,怕空氣太差熏壞了嗓子,幹燥的風吹壞了皮。那時他們都金貴,可現在不同了。


    不過陸鶴飛也不在乎。


    他坐著公交車慢慢悠悠的經過景山的後街,這裏秋天好看,整條街都鋪滿了銀杏,配著朱紅的宮牆,才是這個城市裏的氣息。而冬天太光禿禿了,什麽都沒有,蕭索孤寂的有些幽怨。有時覺得這城市走的太快,國貿橋下的斑馬線永遠都要用跑的才能加入那些白領們的步伐;有時候又覺得這城市走的太慢了,慢到陸鶴飛記不起來第一次到北京時候的樣子。


    陸鶴飛的媽媽帶他來北京玩,故宮的門票貴,舍不得進去,就帶他到景山公園裏轉轉,爬上最高處的望春亭叫他俯瞰皇宮。年幼的陸鶴飛跟媽媽說,皇宮好大。媽媽卻跟他說,外麵的世界更大。然後指著一眼望到三環的高樓們,又俯身跟陸鶴飛說,小飛以後要好好學習,爭取住到那裏,知道了麽?


    然後陸鶴飛茫然地點點頭。


    後來陸鶴飛長大了,懂事兒了,也就明白那些摩天大樓裏的成功人生背後都刻著怎樣的故事。


    大概就是他懷裏揣著的那份合同吧。


    天黑的早,即便這樣陸鶴飛也在外麵待到很晚才回宿舍。一進門遊聲就衝了過來劈裏啪啦地質問說:“小飛你去哪兒了?怎麽打你電話都沒回音?”


    陸鶴飛低頭看手機,上麵有幾個未接電話:“沒聽見,在外麵散了散步。我累了,想睡覺了。”


    “誒……”遊聲看著陸鶴飛對自己不理不睬的進了臥室,李方清靠在牆邊對遊聲說:“他這麽大個人了又跑不丟,你這麽費勁幹嘛?”


    遊聲說:“我這不是關心隊友麽?”


    “別了吧。”李方清笑道,“咱們現在還沒著落呢,還是關心關心自己吧。”


    陸鶴飛把門關上,外麵的交談聲也一並隔絕了。高司瑋叫他想個搪塞隊友的理由,他一整天腦袋空空什麽都沒想出來——準確地說,他並沒有去思考這件事兒,隻想明天一大早收拾行李走人。


    交代清楚又能怎麽樣呢?彼此之間互道一句珍重?陸鶴飛嫌矯情,覺得沒必要,反正大家各有各的人生,不必非要對彼此有什麽交代吧。就算他不說,經紀人回頭也是要跟他們說的。


    他打定了注意,把自己的東西簡單收拾了一下,一個箱子就裝好了,然後去洗了個澡暖和了身體,倒床上就睡覺。


    第二天,他趁著其他隊友們還沒起床的功夫,拖著自己的行李就這樣消失的無影無蹤了。


    “這裏就是你的新住處。”高司瑋拉著陸鶴飛在大門外輸指紋,隨後給他介紹,“兩室一廳,麵積不是很大但是你自己住肯定夠了,一間書房一間臥室。地下車庫有車位,但是我覺得你應該用不上。”一邊兒說一邊兒又拿著自己的手機給陸鶴飛挨個推送手機號,“這些你全都存好,最好倒背如流,都是你工作和生活中用得上的。家裏哪兒哪兒壞了按照這些號碼去找,不要自己在網上瞎搜或者找物業。雖然這裏的安全性和私密性都很好,但是預防萬一。”


    陸鶴飛隨便逛了逛,問道:“我需要做什麽?”


    “明天早上十點到公司準時報到,去見你的經紀人。”


    “別的呢?”


    高司瑋曖昧一笑:“暫時沒有。”


    “這個房子之前的主人是誰?”陸鶴飛說,“我登記的指紋序列不是1。”


    “挺細心的嘛小朋友。”高司瑋讚賞的看向陸鶴飛,“這裏之前住的是一個小模特,不怎麽出名但是是個頂好看的姑娘。她住的時間不長,大概有三個來月吧,因為不太聽話所以搬走了,而後這個房子大概空了一年多,直到迎來了你。”


    “但是指紋也應該不是她的吧,離開的人不可能再回來。”陸鶴飛說,“是一個女孩子,所以於總占的人麵就小很多。原本的那個指紋,是王先生的吧。”雖是問句,但是陸鶴飛的口氣非常篤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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