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叫人給你找個地方。”王寅把寧薑拽了起來。他比出國之前更輕了,這幾年也不知道有沒有好好照顧自己,手裏可憐的分量叫王寅非常煩躁。“不要在這裏待著了。”王寅說,“你倒是不挑。”


    寧薑跟著王寅走,沒聽王寅說的那些嘮叨,反而說:“我寫了歌,唱給你聽,好不好?”


    “好,那我晚上找個清靜的地方吧。帶上琴,你唱,我聽。”王寅說,“寫了多少?”


    “很多。”寧薑重複,“很多。”提起音樂,他的表情才有了一些鬆動,甚至有點害羞。


    王寅說:“寫的多就出專輯。”


    寧薑停了一下,小聲說:“對不起。”


    王寅問:“對不起什麽?”


    “我不能給你,賺錢。”他回答。


    王寅笑道:“這個呀……又不是你的錯。音樂市場整體縮水,大家都不賺錢,這是沒辦法的事情。但是一個人的生活可以沒有音樂麽?”


    “不可以。”寧薑斬釘截鐵地說。


    “是了。”王寅說,“音樂家隻需要寫好聽的音樂,作家隻需要創作好看的小說,你們隻需要關心蔬菜和糧食,與人交流,與自己交流,給每一條河每一座山都取上溫暖的名字。”他借用詩人的句子來向寧薑解釋:“每個人各司其職,而賺錢與否,是我們這些商人考慮的,不是你。我都不擔心,你擔心什麽呢?”


    寧薑呆愣愣地看著他,好像被他說服了一樣,點了點頭。


    王寅叫助理把寧薑帶去了休息室裏,他知道這樣的場合對於寧薑來說壓力很大,也不理解為什麽於渃涵沒跟自己講這件事。


    不過這都不重要,寧薑的歸來讓王寅很快就把陸鶴飛冒然消失這件事甩到了腦後。他依照寧薑的喜好精心挑選了餐廳,非常幽靜隱蔽,不會有人來打擾。菜色也素雅的很,都是一小碟一小碟的,能哄騙寧薑多吃一些。


    不過他也知道,很快的,網絡上媒體上都會出現這個人的消息。


    寧薑回來了。


    第16章


    王寅把該招待的人招待過後,剩下的收尾事宜就都交給了於渃涵,於渃涵已經習慣了王寅這般甩手掌櫃,什麽都沒說。王寅笑著調侃她,寧薑回來你都不告訴我,於總,這事兒你做的不地道。


    於渃涵冷笑,八百年前就說過,自己老年健忘症別找她茬。


    王寅想了半天沒想起來於渃涵什麽時候跟他講過,於渃涵風涼地諷刺王寅溫柔鄉英雄塚,他現在滿腦子都是陸鶴飛,怎麽可能還記得別的?王寅愣了一下,淡淡的跟於渃涵說,寧薑還是重要的。


    提起這個名字,於渃涵隻深吸了一口氣,又沉沉的呼出,像是有說不出的心事。


    “我還沒見著他呢。”於渃涵說。


    王寅說:“他還是老樣子。”


    “他……”於渃涵說,“他能回來跟著你,也算是個好歸宿吧。”


    王寅笑道:“所以這裏就靠於總啦,我去約會啦!”


    “嗯,你去吧,回頭我再去看看他。”


    王寅去休息室找寧薑,寧薑窩在沙發上閉著眼小憩,一門推開的時候他就驚醒了,王寅說:“吵醒你了?要是困的話就再睡會兒,不著急走。”


    寧薑搖頭:“不困。”


    “行,車上睡也行。”


    兩人去車庫取車,王寅先載著寧薑去他在北京的住處拿琴,然後才去到了吃飯的地方。


    寧薑的琴是一把非常老舊的吉他,可是保養的很好,琴身上有一個非常不和諧的像是用美工刀潦草刻下的字母“m”,除此之外再無其他,外麵甚至連一個琴盒都沒有。


    王寅一路幫他把琴提著放進了後備箱,又從後備箱裏取出來拿進了包廂裏。


    “先吃飯。”王寅說,“吃完飯再說其他的。”


    寧薑慢吞吞的用筷子夾了一小口菜放進了自己麵前的盤子裏,說道:“你不要總是這麽的……緊張。我現在,很好。”


    王寅說:“剛才在會場裏我不想問你,那你現在告訴我,你怎麽好了?每頓飯吃的比麻雀還少是‘好’的意思麽?”


    他說話快,趕的寧薑語速也提上來一點:“我每天沒有什麽要做的事情,沒有消耗,吃不太多,很正常。我是一個人,坐電梯上來的,我可以坐電梯了。還有,在電梯門口跟人撞到也沒有被撞飛,你不要,太擔心。”


    “什麽人?”王寅挑眉,“女人可不算。”


    寧薑比劃:“是一個個子很高的男人,身材也比我寬,樣子……”他回憶了一下,“很好看。”


    聽著寧薑這樣描述,王寅眉頭一皺,問道:“他具體是什麽樣子的?”


    “就是很高,很帥,但是樣子有點凶。”寧薑如果不寫歌就想不出來什麽特別的詞匯,“不過,他應該脾氣算好。”


    王寅也知道為難寧薑沒什麽用,便隨便用手機搜了一下陸鶴飛的定妝海報給寧薑看:“是這個人麽?”


    寧薑點頭:“是的。”


    “他去哪兒了?”


    “走了。”寧薑說,“我不知道。”


    王寅冷“哼”一聲,寧薑以為他是在針對自己,低頭說道:“對不起,我真的,不知道。”


    “我不是怪你。”王寅說,“回頭我帶你見見小飛,他不是撞你了,讓他給你道歉。”


    “小飛?”寧薑會了意,“他,道歉過了。”


    王寅說:“那不行,他不聽話,就得挨罰。”他話說的另有深意,隻是借著陸鶴飛和寧薑之間偶然的碰撞這件事來找個由頭去敲打敲打陸鶴飛。他對於陸鶴飛這種不告而別的行為非常不爽。他寵愛陸鶴飛,也願意和陸鶴飛玩一些你追我趕的小遊戲用以調情,隻是這並不意味著陸鶴飛可以一而再再而三的挑戰他。


    “所以……”寧薑試探地問,“他是誰?”


    “你會對別人感興趣?”王寅笑道,“那看來他是真的挺特別的。”


    寧薑說:“好看的人,很少。”


    王寅順嘴說道:“花枕流不好看?”


    寧薑說:“不一樣。”


    他接王寅這句話接的沒有任何一絲絲的猶豫與停頓,就像是平常聊天,而當王寅聽到他這句話時,才鬆了口一樣的說:“我現在是確定,你真的好了。”


    寧薑扯著嘴角笑了笑。他的表情總是很清淡,這樣笑一笑,身上才有了一些人氣兒。


    “小飛呀……”王寅簡單陳述,“是跟在我身邊兒的一個孩子,不過最近不太聽話了。”


    “這樣呀。”說到這裏,寧薑就不太關心後續了。他跟王寅認識的時間比較久,習慣了王寅風中追風,他對於這些事兒不感興趣,也不願意提,所以在知道了兩人大概的關係之後就閉口不談了。


    王寅把寧薑麵前的小碟子裏夾滿了菜:“這些你都得吃了,吃不完不出專輯。”


    寧薑發愁地看著麵前的盤子,胳膊擰不過大腿,他認了一般的拿起筷子喂自己。直到把最後一口勉強咽下去,然後像是等著老師檢查作業的小學生一樣,眨著眼睛看著王寅。


    王寅這才不慌不忙地給寧薑倒了杯水:“別噎著。你說說你這幾年在國外的生活吧,我都還沒聽過,也當是消化了。”


    寧薑說:“讀書,寫歌。”


    “沒別的了?”王寅說,“有沒有交到新朋友?”


    寧薑說:“認識了一些當地的獨立音樂人。其他的……”他喝了一口水,“都是普通同學,沒有了。”


    “過的怎麽樣?開心麽?”


    “其實我沒有什麽,感覺。”寧薑說,“有點像類脫癮症狀,有的人會很喜歡說話,我沒有什麽,特別的體會。隻是寫了很多的歌,想到什麽,就寫什麽。”


    王寅說:“寫歌就是你的傾訴。”


    寧薑自己悶頭不回答王寅,也不說別的,一陣之後,他抱起了吉他,手指輕輕的撥了一下琴弦,琴音落下之後,他蹙著眉,歪著頭認真調琴弦,頓時整個人的氣質都變了樣子,似是一顆沒有什麽存在感的塵埃,要隱隱泛出光芒來了。


    “小飛,今天怎麽樣?”


    黃海樓萬年不怎麽理會陸鶴飛一次,本來應該她今日陪著陸鶴飛來參加發布會的,可惜人在外地心有餘而力不足,好不容易得空才給他打個電話。


    “挺好的。”陸鶴飛簡單回答,對於自己早退這件事閉口不提。但黃海樓聽陸鶴飛電話背景音裏有電視的聲音,便試探性地問:“你和王董離開了?”


    陸鶴飛說:“沒有,他有要忙的事情。”


    “現在還不到結束的時間呀。”黃海樓說,“王董叫你走了麽?”


    “……”


    “小飛。”黃海樓正色說道,“說實話。”


    陸鶴飛知道跟黃海樓說謊沒有用,拆穿之後可能結果更加糟糕,便一五一十的向黃海樓講了今天的事情。隻是他隻陳述經過結果,自己當時的內心活動和想法全都隱了過去。


    黃海樓沉默一陣,說道:“小飛,以後別自己下主意。等晚些時候你給王董打個電話,或者去找他,說幾句好聽,這事兒就過去了。上點心,別挨到明天,聽明白了麽?”


    陸鶴飛說:“我不知道他住在哪裏,一會兒給他打電話吧。”


    “好。”


    “樓姐。”陸鶴飛說,“我拿不準王先生的脾氣,怎麽跟他說才好呢?”他低服做小賣乖,黃海樓就略過了他擅作主張這茬事,隻想著如何幫他在王寅麵前糊弄過去,不叫王寅生氣。


    王寅會生氣麽?其實黃海樓也拿不準,一般來說,王寅該生氣才對,沒有一個如王寅這般身份地位的人會喜歡被別人駁了麵子。可是要真落在王寅本身上,一切都不好說,誰知道王寅是真拿陸鶴飛當回事兒還是不當一回事兒呢?不當事兒的話,王寅可能壓根兒都不記得陸鶴飛不在場了,這個時候跑去跟他說,不是送人頭是什麽?


    “你晚上八點多給王董打電話吧。”黃海樓覺得這個時間比較安全,不會打擾到王寅的私生活,“王董要是接了,你就先別著急說正事兒,風花雪月會不會?看看王董那邊兒什麽情況,他要是先提了你就跪下認錯,沒提的話你就自己拿捏一下。”


    陸鶴飛問:“我要是什麽都不說呢?”


    “……”黃海樓說,“有點眼力價兒,你現在什麽都不是,沒有拿喬的資本,懂了麽?”


    “那我要是個角兒了呢?”


    黃海樓歎道:“等你先成了再說吧,若是那時候你還有心氣兒拿喬,也算是你厲害了。”


    陸鶴飛跟黃海樓又隨意聊了幾句就借故結束了聊天。黃海樓這通電話來的奇怪,陸鶴飛知道肯定是衛詩跟黃海樓匯報工作了。雖然自己不在黃海樓麵前,但是自己的一舉一動對方都了如指掌,這種感覺叫陸鶴飛很不舒服。


    不過黃海樓說的對,他現在什麽都不是。


    他不會因為自己一時衝動離開了發布會現場而感到懊惱,做都做了,懊惱也沒什麽用,不是花點心思怎麽在王寅那兒討回來。他半躺在沙發上等著天慢慢黑去,時間差不多的時候,他給王寅打了電話。


    第一次的時候,電話音響了很久,沒人接。


    第二次的時候,被掛了。


    陸鶴飛不死心,心中也被挑起了無名火,接二連三的打了幾次之後,終於打通了。


    “小飛?”王寅那邊很安靜,不知道是在哪兒,他的口氣也很自然,沒事兒人一樣,聽不出什麽特別的情緒,“怎麽了?”


    “想你了。”陸鶴飛順嘴口一說。


    “人家一日不見如隔三秋,你不是白天還見著我了麽?這才多久?”王寅語意帶笑,聽上去十分溫柔,“想我什麽?”


    “就是想了。”陸鶴飛說,“想給你打個電話。”


    王寅那邊有一陣短暫的安靜,一個女聲問他們需要什麽,陸鶴飛聽出來是在吃飯了。可繼續聽下去,王寅的對話對象不是服務生,而是別人,他輕飄飄的跟服務生要了幾樣飯後甜點,聽名字就好吃好看,但是陸鶴飛知道王寅不怎麽喜歡吃甜食,而一般的商務晚餐或者王寅朋友之間的聚會不會這麽詩情畫意,所以陸鶴飛猜測,王寅怕是在約會。至於跟誰,他腦子裏一時半會兒出現了很多名字。


    結束之後,王寅才跟陸鶴飛說:“你明天是不是要回劇組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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