抬個頭,就看到了一群妖族人和一個身材勁瘦的修士打的難舍難分。


    那修士大約是修為不弱,仗著一個人對付七八個妖族都還算遊刃有餘,旁邊那個放冷箭的更是被他抽空一劍攮死了。


    時下妖魔聯合,與修仙界宿敵已久,雙方一見麵不是你死我亡,就是不死不休。


    但是像鹿呦所在的凡界,這種事還是挺難看到的。


    為了避免被波及,鹿呦悄無聲息地踱到了一棵大樹下藏了起來。


    正想偷偷再看一眼,一把靈劍好死不死地甩飛過來,正好插在她左腳三寸的位置。


    她小心翼翼地縮回腳,屏住呼吸一動不敢動。


    緊接著響起腳步聲。


    月光稀疏,雪壓枯枝,微弱的光亮照著這一方林地,讓一切顯得朦朧似幻。


    那修士撿起劍,一起身,恰好就看到了一張白煞煞的小臉對著他尷尬的笑。


    他一愣,鹿呦一退。


    眼見妖族人就要追來,那修士皺了皺眉,念了個訣,飛劍瞬間騰空。


    鹿呦也愣了。


    他走了,她怎麽辦?


    似乎是聽到了鹿呦的心聲,那人飛了半步,又回了頭。


    他伸出了手。


    “跟我走。”


    鹿呦眼中閃過警惕。


    她看了看那隻手,又看了看身後越來越近的妖族人。


    咬了咬牙,將手遞給了他。


    手心一緊,身子一輕,人已落在了飛劍上。


    “咻!”


    一支利箭,攜著冷冽的風聲呼嘯而來,剛好射在她剛剛站立的位置。


    未及反應,就見漫天的箭雨朝著他們奔射而來。


    心陡然提到了嗓子眼。


    卻那修士揮袖一擋,全身靈氣暴漲,眨眼就提快速度不見蹤影。


    鹿呦鬆了口氣,腳下一軟,靠在了他的背上。


    那人愣了一瞬,若無其事地繼續飛行。


    可他飛的太快,又飛的太高,風刮在身上就跟刀子剮人似的。


    鹿呦渾身發抖,她忍不住伸出手,抱住了他的腰身,想要汲取一點點溫度。


    那人渾身一僵,本能想要彈開,卻又硬生生的忍住。


    感受到鹿呦微微顫抖的身軀,似乎是意識到什麽,他給鹿呦打了個防護罩。


    防護罩是剛學禦劍的修士用來抵抗過快的速度帶來的風雪,高修為的修士是用不著的。


    但是對於此刻的鹿呦來說簡直是恰到好處。


    也許再晚給一點,她就要被凍死了。


    飛行了一夜,直到旭日東升,那修士才飛到一處山清水秀之地停了下來。


    他動了動,想跳下飛劍,身後的人卻像年糕一樣死死粘在了他背後,一時竟沒法掙開她。


    “下來。”


    鹿呦沒動,她整個人都陷入了夢鄉,甚至還下意識地蹭了蹭鼻尖。


    那人沒法,隻得將她的手指一一掰開想將她放下來。


    隻是甫一掰開,後麵的女孩就是慣性往下一跌,他不得不又將她撈回到了懷裏。


    昨晚情勢緊急,夜黑林暗,他也未曾看清楚他帶走的人長什麽模樣。


    隻隱約看她弱不禁風,眼神灼灼,心下不忍才出手搭救。


    現下一低頭,就忍不住怔了怔。


    螓首蛾眉,皓雪凝霜,皎若朝霞輝映,灼若芙蕖出波。不過將將豆蔻,卻已隱隱有了絕色之姿。


    修仙界自來不缺美人,但長成這樣的也實屬少見。


    見她臉頰泛紅,他摸了一下她的額頭,才發現燙的驚人。


    原來是發燒了,難怪怎麽叫都叫不醒。


    ——


    鹿呦是被餓醒的,一道烤肉味若有若無地鑽進鼻子,仿佛要吸人腦髓。


    “醒了?”淡淡的清越聲。


    睜開眼,不遠處坐著個十六七歲的少年。


    他頭插木簪,鴉發半綰,穿著一身慘綠羅衣,係著條青玉緞帶,麵白如玉,墨眉似劍,眸光澄朗,雋絕非常。


    隻是身上血跡斑斑,又添了幾分冷煞清肅。


    這人穿的青雲宗的築基弟子服,可她前世在青雲宗多年,從未見過他......


    又是一陣肉香飄來,肚中傳來一聲饑叫。


    胃酸灼燒著心肺,鹿呦舔了舔唇,指著他手裏烤的滋滋冒油的兔肉問:“我可以吃嗎?”


    許是她的模樣實在太饑渴,少年忍不住一笑。“本就是給你烤的。”


    特地為她烤的?


    他說這話,鹿呦就有點不相信了,誰會對一個初次見麵的人這麽好呢?


    修仙界裏,可多的是把貌美女修綁去做爐鼎的下作事兒。


    她看著那個少年,沒有動。


    許是看出了她的猶疑,少年咬了一口:“呐,沒有毒。”


    肚子實在太餓,鹿呦半信半疑地接過兔肉狼吞虎咽起來。


    看她吃的太急,少年還遞給了她一壺水。


    鹿呦該吃該喝一點沒耽誤,卻忍不住覷眼打量他。


    見他麵色平淡,嘴角含笑。和昨晚那個大殺四方的修士簡直判若兩人。


    “等你吃飽了告訴我你住哪兒,我送你回家。”


    鹿呦咀嚼的動作一頓。


    還要送她回家?這個人是修仙界裏的奇葩?還是想送她到什麽見不得人的地方?


    鹿呦又瞅了瞅他衣服上的宗門徽記,怎麽看也不像假的。


    可她上輩子遇到的青雲宗弟子可沒這麽友善。


    哦,對了,差點忘記了。


    她已經重生了,這輩子離妖女這行還有點任重道遠的說。


    想通之後,鹿呦又偷眼瞄了瞄他,心中卻生出了一些其他想法。


    嗯,長得好看,心軟,實力不錯,看起來是個很不錯的順風車司機......


    本來她就在苦惱怎麽才能在半年之內,以凡人之軀趕去參加宗門大選。


    此人的到來,豈不正中下懷?


    鹿呦轉了轉眼珠子,連咀嚼的動作都秀氣了起來。


    “大哥哥,你叫什麽啊?”


    仗著自己稚嫩的外表,她賣萌道。


    “雲晨。”


    雲晨?沒聽過。


    鹿呦眨了眨小鹿般清澈的眼睛,聲音軟糯:“你好像比我大,我叫你雲晨哥哥好不好?”


    少年沒有說話,鹿呦隻當他是默認了。


    “雲晨哥哥,我叫鹿呦,‘呦呦鹿鳴’的鹿呦,你喚我啊呦就好。昨晚我不小心走進樹林,看到你和那群奇奇怪怪的人在打架,他們是壞人嗎?”


    親切稱呼,順便表明立場。


    “是的,快吃吧,你住哪裏?”雲晨又提了一嘴,順便再遞了塊肉給她。


    鹿呦卻不接,而是滿眼驚惶的看向他。“你能不能不要送我回去,求你了!”


    她這演技,應該沒有退步吧?


    那少年一怔:“為何?”


    她大顆大顆地掉下眼淚:“村裏有個惡霸,殺了我娘親不算,還想將我賣進窯子裏換錢,若我此時回去豈不是羊入虎口?”


    半真半假,更有利於人信服。


    雲晨蹙眉:“我隨你一同回去,他們不敢拿你怎麽樣。”


    鹿呦輕輕搖頭,雙眼噙淚。“不要,雲晨哥哥你才受了傷,他們人多勢眾,鹿呦不是怕你打不過他們,隻是怕你傷勢又加重了。”


    嗯,站在他的立場上為他考慮,把善解人意發揮到最大化。


    雲晨低頭看了看自己的傷,確實看著有些嚇人。


    “鹿呦還有個不情之請。”


    “你說。”


    貝齒輕咬,她臉頰上泛起局促的紅暈。“我...我有個兄長是青雲宗的弟子,現在娘親一死,我在此處也算是舉目無親了,可否請雲晨哥哥帶我去青雲宗找他?”


    雲晨臉色倏然一冷:“你知道我是青雲宗的人?”


    鹿呦心中微緊,這人還挺敏銳的。


    麵上卻是歪頭一笑,一片嫣然,指著他袖口處的祥雲圖案道:“這裏繡著呢,兄長以前回來的時候就穿的這個樣式的衣服。”


    雲晨麵色一緩,看來是他想多了。


    雲晨望著燃起的篝火,沉思良久,緩緩開口:“我出門曆練,還需與同門一道匯合才能回宗,你要一道嗎?”


    鹿呦嘴角一勾,忙不迭的點頭。


    費了這半天勁兒,可算是蹭到免費的順風車了。


    心事一了,手中的兔子肉便格外香甜,她啃的眯起了眼睛,像一隻饜食的貓。


    等鹿呦吃完,雲晨順手摸了摸她的額頭。“嗯,不燒了。”


    鹿呦一怔,她發燒了嗎?


    “走吧。”


    不及細想,雲晨已經把她提溜到了劍上。


    兩人一路飛行,直至快天黑又遇到了一個意想不到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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