接下來的一個月,禦獸峰的弟子總能這樣或那樣地看到以下幾個場景。


    盧淳正在療傷。


    “輿長峰弟子雲晨,特來請教。”


    盧淳正在幹飯。


    “輿長峰弟子雲晨,特來請教。”


    盧淳正在睡覺。


    “輿長峰弟子雲晨,特來請教。”


    盧淳全身都包成了木乃伊一樣,躺在床上隻剩下了兩隻恨恨的眼珠子。


    “輿長峰弟子雲晨,特來請教。”


    盧淳:......


    他後悔了,他真的後悔了還不行嗎!!


    他就不該為了那幾顆破丹藥出賣自己的靈魂!老天爺啊!怎麽就不能來道雷劈死這個瘟神啊!


    盧淳沒辦法,他著人找到陳最,把弟子大選那天發生的事情原原本本抖了出來。


    他和陳煥芝做的這事不地道不說,更是犯了宗門大忌。但是他篤定陳最為會了妹妹把這一切壓下來,以他宗門大弟子的身份再去警告雲晨兩句,什麽事不好解決?


    但令他萬萬沒想到的是,陳最竟然在第二天直接綁著陳煥芝到了宗主沈淮序麵前,跪著親自請罪,說沒有教導好幼妹。


    宋俟作為陳煥芝的師父,自然也被一道請了過去,過去的同時他也順便把盧淳一並打包帶了過去。


    被告都到場了,鹿呦這個當事人兼原告怎麽能不來呢?


    對於這些事,鹿呦本來是一無所知的,她這一個月以來一心沉醉修煉,兩耳不聞窗外事,連睡覺都在打坐。


    終於,皇天不負有心人,在悠然殿澎湃的靈力加持下,再加上盒子裏的靈花靈草輔助,她終於攀升到了練氣滿級,隻差一步就要築基——


    卻在這時,突然收到了自家師父的金鴿傳信,令她速速到雲霄殿來。


    鹿呦不明所以,但是師父的話她不敢不聽。


    等到了一看,殿內烏泱泱地坐了一片兒的人,連雲義都在。他和自家師父坐在上首,一個睥睨著冷臉,一個神色不明地扣著案幾。


    下首跪著陳最和哭地稀裏嘩啦的陳煥芝,不遠處還躺著木乃伊一樣的盧淳,雲晨則站在旁邊麵無表情。


    “事情的經過就是這樣。”


    “是我管教不當,才讓煥枝犯此大錯。隻她尚且年幼,心性不穩,有什麽罪責我這個做兄長的一並替她承擔。”


    陳最跪在地上,肩胛筆挺,字字鏗鏘,一派正直無私模樣。


    盧淳心累地閉了閉眼。


    他本來算準陳最和陳煥芝一母同胞,感情深厚。陳最這個做哥哥的是絕對不會把妹妹推到危險的境地的。


    可沒曾想,陳最直接釜底抽薪,主動承擔了所有過錯!


    “按照宗門規矩,擅改陣法、戕害同門,當受鞭笞二十,以示懲戒。”嚴正長老在一旁撫須道。


    陳煥芝哭泣的小臉刷地一白,鞭笞二十可不是什麽小懲戒,多的是弟子扛不住,被打的筋脈盡廢。


    陳最叩首道:“弟子甘願領罰。”


    宗主沈淮序有些頭疼地看著自己的這個大徒弟。


    這事其實可大可小,私下未必不可以解決。但他卻非要鬧到明麵上,眾目睽睽之下,他這個做宗主的還怎麽明目張膽地包庇自己的徒弟?


    “不!我沒有!”


    陳煥芝突然站起來大吼了一聲,指著盧淳嘶聲力竭,“是他冤枉我的,我根本就沒讓他這麽做過!我跟那個小狐......我跟鹿呦師姐素不相識、無冤無仇,我為什麽要這麽做?”


    盧淳隻是個普通弟子,而宋俟平常最是心疼陳煥芝這個小徒弟,之前沒有把盧淳逐出師門也是因為陳煥芝替他求情。


    現下事情可能有轉圜,便出來說道:“煥枝心地單純、心直口快,不像是會做這種事情的人。”


    都是他的弟子,但是分量卻截然不同。


    盧淳就從沒指望過他會替自己說話,他掙紮著爬了起來,從袖中掏出了一個留聲石,冷笑道:“師父此言差矣,陳師妹和鹿師妹無冤無仇,我又為何要平白無故去欺負一個新弟子?”


    盧淳催動靈力,播放了留聲石。


    【盧師兄怎麽樣?成了嗎?沒被人發現吧?】


    【那是當然,你師兄我出馬,有什麽搞不定的?】


    【我在她頭上多加了兩道印,平常人受一道心魔也就不得了,她得足足受三道,這一關不可能過去的。】


    ......


    ......


    ......


    【反正我不管,像我哥哥這麽身份高貴,天賦異稟的絕世天才,當然隻有我仲蘭姐姐這樣出身名門仙家的人才能配得上啦,她不懂規矩,那就在進門前好好教訓一下唄......】


    陳煥芝沒想到那天盧淳身上竟然帶著留聲石,她臉色慘白,神魂恍惚地跌坐於地。


    陳最攥緊拳頭,沉痛地閉上眼睛。


    他沒想到自己竟然才是這一切的罪魁禍首。而他居然毫無所覺。他不敢想象,如果那天的鹿呦沒有闖過三道心魔,如果小師叔真的掐死了她......


    “啪啪啪。”長澤風站起身連擊三下手掌,勾唇諷刺道,“宋峰主可真是養了兩個好徒弟啊!”


    宋俟剛替徒弟說完就被打了臉,此刻老臉漲地通紅,無奈起身請罪:“是宋某教導不利,還請宗主責罰。”


    沈淮序皺著眉抬了抬手:“那就按照——”


    “這麽說來......”一旁的雲義突然開口,“那天打我一巴掌的事,就不能算在她身上了是嗎?”


    突然被指著的鹿呦成為了全場焦點,她莫名看了雲義一眼,這廝又想幹什麽?


    “嚴正長老,按照宗門規矩,以下犯上應該怎麽處理?”雲義眼眸微抬,用著漫不經心的語調,豔絕的容色卻像是淬了毒的曼珠沙華。


    嚴正整肅了一下身形回道:“按照宗門條例第三十二條,以下犯上者當處鞭笞十五,嚴重者逐出山門。”


    嚴重?打了仙尊一巴掌算嚴重嗎?


    沈淮序臉色微變,他斟酌道:“這也不能這麽算......”


    誰的徒弟誰心疼,長澤風更是唇角半扯,站了出來:“星陽師兄難道是想說,我那徒兒是故意以下犯上冒犯她的師叔?”


    好好好,你們這麽玩是吧?咱們三兒同一個師父,你們倆現在居然要孤立我?沈淮序幽怨地在這兩人身上瞟了又瞟。陳最可是他心愛的大徒弟,鞭笞二十,他都已經心痛的要死了,現在居然還說什麽逐出山門?


    沈淮序吸了口氣,敲了敲手指:“他們二人雖然心術不端,但好在並未釀成大禍......便各罰二十鞭以示懲戒,宋峰主管教徒弟不嚴,罰例三年,至於以下犯上的罪,等他二人傷好之後再行處罰。”


    眼見徒弟在下麵殷切望著自己,沈淮序咬了咬後槽牙又道:“陳煥芝那份兒由陳最單獨帶領......”


    “宗主,是要現在執行嗎?”嚴正長老問道。


    沈淮序心中暗暗盤算,他的大弟子現在正是衝擊金丹後期的關鍵時刻,若是此時負傷,怕是會倒行逆施。


    他緩緩開口:“宋俟,我觀你那弟子似是傷勢未好,恐怕挨不過三鞭。我青雲宗對弟子向來寬厚仁德,從不曾傳出過苛責之名。不若......等一月之後,再將他二人一起行刑。各位意下如何?”


    沈淮序的意思很明顯,要行刑可以,但是不能打死了人,毀了宗門的名聲。


    他用這點做理由,眾人倒是無可反駁。


    眼看長澤風和雲義都沒開腔,嚴正隻得站出來給沈淮序一個台階下:“宗主思慮周全。”


    沈淮序暗暗鬆了口氣,似是生怕再有意義,他一拂衣袖站了起來:“那便就這樣決定了,大家都散了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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