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淮序雙眼微眯,帶著懷疑的目光凝向下首,卻不是對著鹿呦,而是對著玄川。


    玄川心中一驚,他竟差點被這黃毛丫頭激的亂了分寸,想到進宗前和黑衣人的對話,他眼中狠戾一閃而過,此子必須死!


    鹿呦後背莫名發涼,她瑟縮了一下脖子,又想繼續哭訴兩句,卻見玄神長老對著她露出個意味深長的陰冷笑意,隨後開口道:“如此巧舌如簧,詭辯珠璣,倒是盡得你師父的真傳,可惜事實就是事實,容不得你在這兒置辯。”


    沈淮序見他影射到了自家師弟身上,頗有些不悅:“長老,妄言則亂。本尊且問你,鹿師侄方才所說可是真的?”


    玄川臉色陰沉,嘴角扯起一抹冷笑,“是與不是,這留影石中已經給出了答案,她殺死我兒盜走龍鱗甲,這贓物如今必定還在她身上,隻要搜一搜身便可真相大白。”


    他說著就要走過來,鹿呦大驚失色,雙手環胸:“師叔救命,這老頭要非禮我!!”


    玄川:……


    沈淮序:……


    玄川氣的八字胡亂飛顫,指著鹿喲怒不可遏道:“一派胡言!本座行端坐正,豈容你在這兒毀謗誣指!”


    鹿喲低頭,語氣委屈又無辜:“弟子怎敢,可是搜身不就是要……”


    沈淮序嘴角微抽,語氣不耐道:“行了,你自己把乾坤袋打開,不搜你身。”


    鹿喲捂著自己的乾坤袋惶然膝行後退兩步,不停搖頭:“不行,這裏麵裝的都是女兒家的私物,怎能輕易打開給人看呢?”


    她越是這樣,越是讓人覺得她心裏有鬼,玄川不欲再與她多言,抬手揮出一道靈力,袋子便憑空出現在他手中,他用神識一探,卻沒有探識到他想找的東西。


    不可能!怎麽會沒有!!


    玄川目光陰毒地看向鹿呦,“你在耍什麽名堂?”


    鹿呦心裏微鬆,還好還好,走之前覺得不太對勁,把之前那個袋子藏在了枕頭下,現在玄川手裏拿的不過就是個空袋子,隻裝了一些她不要的雜物,自然不會有什麽。


    鹿呦輕輕聳肩:“事實就如你看到的呀,什麽都沒有啊!”


    玄川表情扭曲了一瞬,轉身對著沈淮序後又是一派長老的雍沉氣度:“宗主,此子狡詐無比,定是將贓物藏在了輿長峰,隻要派執法弟子去輿長峰再搜上一搜,絕對能找到被她偷走的龍鱗甲!”


    沈淮序難掩震驚地看他一眼:“你在說什麽?搜輿長峰?”


    他那個師弟的性子他又不是不知道,讓執法弟子強行把鹿呦帶過來都已是犯了他的大忌,現下還要去搜輿長峰?等他回來知曉一切,非拆了他的主峰不可。


    想到這裏沈淮序就頭痛,他兩個師弟,一個比一個不好惹,長澤風表麵看似溫和,實則骨長逆鱗,雲義呢?表麵裏麵全是逆鱗,觸之即怒,連他這個師兄對他都有點犯怵。


    想到上次這兩個人對鹿呦的回護之意,他心中不禁有了另一番計較。


    沈淮序沉吟道:“此事等清羽回來後再說,至於鹿呦……暫且關進思過崖,查明真相後再行處置。”


    玄川難以置信地抬頭:“宗主!!”


    沈淮序起身向下一睨,凜然含威,“行了,不必再說。”


    他掃開大門,吩咐道:“將她帶去思過崖。”


    執法弟子一左一右地過來要去擒住鹿呦的胳膊,鹿呦甩開他們的手:“我自己會走,用不著你們押著!”


    結果剛站起來,就是個踉蹌,又跌了回去。


    跪了太久,她的腳又痛又麻,幾無知覺。


    剛才一直頭懸利劍,心神緊張,這會兒聽到暫時不會處置她後,就有些強撐不住了。


    眼前暈眩地厲害,人影幢幢,她咬著唇,顫巍巍地又站了起來,可身體卻不聽使喚。


    眼前一黑,人便無力地倒了下去。


    闔眼的瞬間,她好像看到了一片翻飛的白色衣角,緊接著人便落進了一個熟悉溫暖的懷抱。


    ———


    妖界,嬋綏宮。


    天色漸明,卻隻有一縷熹光衝破天際,冥蒙的夜色籠罩著天空,星子未散,晨露蒼涼。


    華麗的殿堂內,低頭斂目的宮人端著一盆盆血水急步向外,站在門口一臉焦灼的紅衣男子伸手攔住其中一個,急問道:“尊上如何了?”


    那宮人一手抱盆,一手伸手比劃著什麽,卻是一個口不能言的啞巴。


    鳳淵看不懂她在比什麽,眼中閃過一絲煩躁,將她放開。


    淩玉在一旁用紫晶石打磨著自己的餛飩弓,躬身銀亮,弦如刀刃,亦如他的滿頭銀發,奪人眼目。


    他嘴角含著輕嘲,冷嗤道:“你何時變的這般蠢了,這嬋綏宮上上下下都是啞巴,你又不是第一天知道,還跑去問什麽?待會等彥邈出來不就什麽都知道了。”


    他勾著弓弦,射出一道以妖力而化的透明箭矢,一箭穿透了一隻正在飛行的野雁。


    鳳淵一撩衣擺坐在階前,捂著腦袋頭痛道:“我是真不明白,他傷勢剛好,又跑去無盡深淵一趟做什麽?眼下司縉元帶人去了凡界,正是進攻血域的大好時機,他卻把自己搞成了這副鬼樣子!”


    淩玉手搭弓箭,眯起半隻眼睛,冷聲道:“你是真不明白還是假不明白?若尊上不去無盡深淵,那去的可就是你了。你可不要忘了,青雲宗的那位小仙子命懸一線是被誰害的。”


    鳳淵臉色鐵青:“你不用在那兒陰陽怪氣,我知道是我害的,可我寧願去無盡深淵的是我。”


    淩玉卻是一笑,他轉身用弓箭對著鳳淵,意味不明道:“你?你去了之後還能活著回來嗎?整個妖界,迄今為止,也就隻有尊上一人走出過無盡深淵。”


    他手指一鬆,利箭空弦,割斷了鳳淵的一縷紅發。


    鳳淵卻連眼都沒眨一下,隻是微微淩眉,回敬了一道風刃過去。“他是走出來了,可哪一次不是丟掉了半條命?以前是不得已,可現在呢,為了一個小丫頭,他不顧性命打斷計劃,隻為給她取一株陰凝草,可是值得?”


    淩玉側身躲過。“你這話說的我不愛聽,尊上自有尊上的道理,更何況,若不是你胡亂作為,他又何必親自犯險?”


    鳳淵沉下臉來,默然不語。


    淩玉又道:“我知你複仇心切,可幾十年都等了,又何必在乎這一兩天?你我既選擇了追隨於他,就不該質疑他的任何決定。”


    他說著突然瞅見彥邈走了出來,將弓箭收起來,大步走過去,問道:“如何?血可止住了?”


    彥邈正要開口,就見鳳淵如風般飛到麵前,急聲道:“筋脈呢?斷了多少?”


    彥邈看了看後麵,歎了口氣道:“血是暫時止住了,筋脈……斷了還可以再修,但他現在又陷入了夢魘之中,不知何時才能清醒過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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