鹿呦無語。


    “你先把我放開。”


    她壓的這兩下,明顯看到他身上的血流地更歡了。


    身下的人眉心微動,清冷的鳳眸中沁了星星點點的笑意,在她臉上濯濯流連,“你在關心我。”


    他重複了一遍,但不再是詢問,而是肯定。


    經過一場大戰,受了這麽嚴重的傷,他眉眼間的鬱氣反而淡去了幾分,淺笑之間,露出極難得的疏朗和輕柔之色。


    鹿呦沒好氣地瞪了他一眼:“我才不是關心你,我隻是怕你死在這裏,我回宗之後,不好跟我師父交代!”


    “你就是。”


    他微微揚起下頜,手指輕撫著她黑軟的發,“若不是關心,以你的性子,在見我受傷那一刻,便已經先逃跑了。”


    “我……”


    鹿呦語塞,她倒是也想跑啊,可她靈力沒完全恢複不說,還一副衣衫不整看著就被人蹂躪過的樣子。


    這讓她怎麽出去?


    她的乾坤袋也被妖宮的人給收走了,現在身上空無一物,手無寸鐵,就是想禦劍飛走都無劍可禦。


    更何況,雲晨現在還不知道怎麽樣了,她怎麽能丟下他一個人走?


    鹿呦想了很多理由,卻獨獨沒有想過,她在看到這人受傷的那一刻,下意識地便朝他奔了過來,連思考都沒有過。


    在潛意識裏,她確實是不希望他出事的。


    這很矛盾,她明明怕他,恨不得他離自己越遠越好,但是每次看他受傷,處在危險邊緣,又無法做到棄他於不顧。


    畢竟,這人雖然混蛋,卻也救了她多次。


    她並非鐵石心腸之人,但也不想淪為他隨意取樂的禁臠。


    鹿呦支起雙手,在他胸膛上撐起一點距離,“我看你精神頭好的很,倒是一點都不需要人關心的樣子。”


    她想借力從他身上起來,卻忘了雲晨的衣服披在她身上本就過於寬大,她裏麵未著寸縷,此刻撐起來,便不可避免地勾漏出幾許春光。


    是挺翹飽滿的弧度,瑩白如雪,細潤如脂,粉光若膩,宛若上好的羊脂白玉,生豔至極。


    他眼神霎時一暗,喉結不自覺地輕滾了兩下。


    可仔細一看,便見那嫩白肌膚上染著幾點淡淡的紅痕,不明顯,但錐心刺目。


    戾氣頓生,眼底閃過一抹陰鷙冷意,卻又在抬眸之時盡數斂去。


    鹿呦順著他的眸光一看,耳根子燒紅,急忙往下一趴,攏好衣服,罵道:“流氓!”


    可這樣看是看不到了,柔軟的觸感卻清晰傳來,著實要命。


    雲義吸了口氣,強製壓下心中沉沉的怒火與燥熱的邪火,他抿了抿唇,聲音微弱道:“我可能快撐不住了……阿吟,答應我,這一次等我醒來,你還能在我身邊。”


    “什麽?”


    鹿呦一臉問號的表情。


    他勾唇輕笑了笑,微微仰頭,在她唇上印上一吻,然後慢慢闔上雙眼,就著抱她入懷的姿勢,陷入了黑暗之中。


    真好,這一次,有她在身邊。


    鹿呦瞪大雙眼,不是,什麽情況?


    “喂?”


    “你別睡啊你!”


    上一秒還看起來精神頭十足的人,下一秒竟然倒頭就不醒。


    鹿呦感覺十分操蛋。


    她忍不住伸手去探了一下他的鼻息。


    還好,還有氣兒。


    鹿呦真的被他無語住了,這人傷的那麽重,早就是強弩之末,卻還硬撐著跟她說了這麽多話才暈過去,真不知道該說他什麽好。


    她歎了口氣,好不容易費了半天勁從雲義懷裏掙脫,轉過頭,竟然又看到不遠處還躺著一個人。


    雪膚花貌,烏發如緞,纖妍潔白,姝絕豔麗,縱是一身狼狽血色,也難掩其姿容氣質。


    美成這樣,卻絲毫不讓人覺得陰柔女氣,反而有一種男子獨特的美,令人難以形容。


    感情這一位,早就暈了呢?


    鹿呦:“……”


    兩個大boss都暈菜了,此時不跑更待何時?


    鹿呦眸光微亮,站起身理了理亂的不能看的衣服,打算去叫雲晨一起跑路。


    結果剛剛走進山洞,就看到他也暈在了地上。


    鹿呦:“……”


    所以,現在整個穀底就隻有她一個人還清醒著?


    鹿呦:“……”


    她懵了半晌,重重地歎了口氣。


    認命地卷起袖子,鹿呦拿來之前墊在自己身上的軟墊,把雲晨推了進去。


    她在他腰間摸索了一會兒,扯下了一隻乾坤袋。


    她原本打算從裏麵摸出點有用的東西,丹藥也好、法器也好、或者補充靈力的食物也好,結果上麵覆蓋著一道強大的神識,她根本就打不開。


    她哪裏想到會是這種情況,以前想要什麽,隻要伸伸手,雲晨就全部遞給了她,根本用不著她操心。


    鹿呦癟了癟唇,把乾坤袋又重新掛回了他的腰間。


    得,四個傷患,就屬她這個最菜的尚算安好。


    鹿呦走出山洞,再次仰天一歎。


    “老天爺啊,我究竟是造了什麽孽啊!”


    ……


    遠處山巒巍峨,碧波蕩漾,滿目蒼翠,近處香花滿地,青草如茵,清風拂麵,陽光明媚。


    鹿呦瞅了瞅這一片美好如畫的風景,又回頭瞅了瞅那個被戰鬥波及得滿目瘡痍的山穀,不禁再次感慨,這兩個傻叉!!


    因為兩人強大的氣息還殘留彌漫在此的緣故,周圍連個能動的生物都看不見,安靜地隻剩下風吹動樹葉的沙沙聲。


    這樣也好,免得闖進來什麽強大的妖獸,令她無法招架。


    鹿呦抬起手背,擦了擦額頭上的汗。


    她順手將剛挖出來的一根黃金野參往袍兜裏一塞,又繼續低頭尋覓能夠治傷的靈藥。


    這裏本就是沈卿塵刻意尋找的修煉寶地,風水靈氣之盛,自不必多說。


    鹿呦走沒兩步,便見到了好幾株上品靈草。


    “洗髓花、複生草、地心蓮……好東西,全是好東西啊!”


    鹿呦眼睛一亮,蹲下身就開始吭哧吭哧地挖土,雖然她沒有工具,但借著靈力用小木棍,刨地也是相當快速。


    沒過一會兒,就將幾株靈草全部連根帶泥的拔了起來。


    她本來還欲往前,但衣衫下擺撩起的小兜已是鼓鼓囊囊,再也裝不下多餘的東西了。


    鹿呦遺憾地收了手,開始往回走。


    她走到瀑布旁邊,將所有挖來的靈草都清洗幹淨,用幹淨的荷葉盛好放在一邊。


    她仔細看了看,從中挑選了幾株治療內傷的草藥,用鵝卵石搗碾成碎汁,才放進一片寬大的荷葉裏,小心翼翼地捧著它進了山洞。


    幾個人都傷的很重,但她最先救的自然還是雲晨。


    畢竟他才是那個純粹對她好,且永遠不會傷害她的人。


    鹿呦將汁水喂他服下,又解開他的衣服,想要替他處理一下傷口。


    少年似有所覺,蹙了蹙眉,卻沒有清醒過來。


    他之前本就傷的極重,再加上昨晚的事情,更是雪上加霜。雖他體質特殊,傷口容易愈合,但神魂所受之傷,卻需得慢慢修養才行。


    他被雲義掃回山洞之後,本想強撐著打坐修複身體,但沒堅持一會兒,就眼前一黑,暈了過去。


    少年身材勁瘦,體型勻稱,肌肉線條分明而緊實,鹿呦一邊上藥,一邊臉紅,想到前兩天兩人之間的親密,更是頭都抬不起來。


    好不容易替他處理完傷口,便似落荒而逃般躥了出去。


    回到瀑布邊,想到還有兩個重傷之人,鹿呦隻覺得欲哭無淚。


    她如法炮製,喂了雲義草藥汁,又替他處理了傷口。


    雲義的傷看起來要猙獰嚇人的多,其他小傷不算,胸口那一劍隻偏一點便能正好命中心髒,血肉模糊翻起,白色的裏衣已被鮮血染的透紅。


    若不是鹿呦心理素質強大,都不敢去碰他。


    鹿呦替他上好藥,又撕下他自己的衣服給他自己的傷口包紮好,然後打了個蝴蝶結才算作罷。


    正想歇一歇,便突然感覺到一道熾熱的視線焦著在背後。


    她連忙回頭。


    就見兩隻亮幽幽的漂亮眼睛一眨不眨地盯著她。


    那人還趴在地上不能動彈,隻是微微側了側身,變成了俊臉擦地的姿勢。


    “……”


    鹿呦緊了緊小手,緩緩開口:“你什麽時候醒的?”


    男子動了動唇瓣,聲音低弱:“你脫他衣服的時候。”


    鹿呦:“……”


    她有些不知道該怎麽接茬兒,就聽到對方繼續說道:“我也要。”


    鹿呦目露詭異:“你要什麽?”


    被她脫衣服?


    現在的人都這麽有病的嗎……


    濃密眼睫微闔,他癟癟唇,開口道:“受傷了,要吃藥。”


    聲音帶著一絲輕微的鼻音,仿佛在撒嬌般。


    鹿呦更覺詭異,她警惕道:“你既然醒了,自己找藥來吃不就好了嗎?”


    對麵的人理直氣壯:“醒了,但動不了。”


    鹿呦:“……”


    她沉默的功夫,他又道:“你挖來的靈草,是我親手撒的種子。”


    所以,這是在提醒她,不能吃白食,得做點苦力抵債?


    鹿呦:“……”


    半晌,她躊躇道:“我若救了你,你能答應不再為難我們?”


    他眨了眨眼:“好。”


    鹿呦不放心道:“說話算話?”


    他點頭:“說話算話。”


    鹿呦帶著草藥走到了他跟前,遲疑道:“這些藥對你們真的有用嗎?”


    她也隻是粗認些藥理,並不精細。


    男子輕聲道:“也是有的。”


    雖然效果不多,但總比沒有強。


    他們這樣的境界,傷口即使不用藥,也會受靈力驅使慢慢愈合。


    隻是這次打的太忘我,委實傷的重了些,若是不用藥恐怕得躺個三四天。


    “那好吧。”


    鹿呦跪坐下來,將他的頭攬在膝上,喂了他一點青色的藥汁。


    看他喝下,便準備起身離開,他卻歎了口氣,控訴道:“你好敷衍。”


    鹿呦:“?”


    他開口:“我胸上也中了劍。”


    鹿呦:“……男女授受不親。”


    男子挑眸看了一眼對麵的雲義:“他不是男人?”


    鹿呦:“……”


    他臉色蒼白,輕咳了咳:“不要厚此薄彼。”


    鹿呦無語:“他是我師叔,我救他是應該的。”


    言外之意,您就是個陌生人,心裏有點數好吧?


    他說道:“那這樣的話,我也算是你叔叔,你救我也是應該的。”


    “叔叔?”鹿呦蹙著眉,一臉看病人的眼神,“你被打的腦子糊塗了吧?我一個正當花季的妙齡少女,怎麽會有你這麽一個一看就不知道活了多少年的老妖怪做叔叔?”


    吐槽歸吐槽,她還是認命地解開了他的衣帶。


    “再說了,我全家都死完了,就剩我一個……等等,你不會是江家的人吧?”


    “江家?”男子目露疑惑,“你說的可是北境江家?”


    “對,就是那個江家。”


    鹿呦點頭,又搖頭,“不對,之前雲義叫你沈老板,你既是姓沈,又怎會是江家的人?”


    “沈卿塵,我的名字,”


    他開口,嗓音低醇,帶著點慵懶,“江家,不熟。”


    鹿呦剛揭開他的裏衣,聽到這話便是一愣:“不熟?那你還說是我什麽叔叔?”


    除了江家可能有一個負心漢老爹外,她在雲境界哪還有什麽有血緣關係的親人。


    沈卿塵淡聲道:“我與阿榆是朋友。”


    “阿榆?又是阿榆?”鹿呦挑眉,“她到底是誰啊?”


    沈卿塵卻是看著她沉默了下來,沒有再開口。


    鹿呦覺得,這人多半是認錯了人。


    許是他口中的阿榆和她長得有點像……


    沈卿塵胸口皮膚亦是白皙如雪,不過鹿呦本來以為他那麽纖瘦,肯定是個平板身材,倒沒想到脫了衣服,還是挺有料。


    少女的手指觸摸過來,帶著輕微的癢,傷口還是疼的,隻是被她那麽一摸,好像又不那麽疼了。


    他目光微柔,問道:“你叫什麽名字?”


    一天看了三個男人的裸體,鹿呦覺得自己現在強的離譜。


    她一邊上藥一邊開口,“鹿呦,‘呦呦呦鹿鳴’的鹿呦。”


    他‘嗯’了一聲,“是青雲宗的?”


    鹿呦瞪大眼,朝他瞟過去,“你怎麽知道?”


    她身上既沒穿宗門弟子服,也沒掛弟子腰牌。


    沈卿塵瞥了旁邊的雲義一眼:“他不是你師叔嗎?”


    鹿呦恍然:“哦對,你倆認識!”


    沈卿塵搖頭,“不認識。”


    “不認識你倆見麵還一副熟絡的樣子?”鹿呦明顯不信。


    沈卿塵道:“他來找過我一次,不太熟。”


    原本以為是來找茬兒的,後來倒也談妥了一些利益條件。


    對方自是派人調查了他,他自然也不例外。


    鹿呦撕碎他的衣服,替他包紮傷口。


    沈卿塵目光微凝,緩緩開口:“這件衣服,五萬靈石。”


    鹿呦手指一頓:“搶劫也不敢這麽明目張膽,這是給你自己用的,你不會想讓我賠吧?”


    “……說的有理,那算了。”


    鹿呦嘴角抽搐,“行了,我已經處理完了,你先躺著吧。”


    沈卿塵搖頭:“陪我說說話,我喜歡你的聲音。”


    鹿呦無語:“你怕不是個聲控?”


    “聲控?”


    “就是指喜歡聲音好聽的人。”


    “嗯……算,但目前,隻喜歡你一個。”沈卿塵又聳了聳鼻尖,“你身上的味道也好聞,我也十分喜歡。”


    鹿呦:“……”


    就不能來點正常人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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