向元靈呆了下,猛地轉頭:“你的意思是說,你早就知道他喜歡你?”


    “嗯……也不能說早就吧,”鹿呦抿了抿唇,“隻是有那麽一點點感覺。”


    畢竟她又不像前世那樣,是個不通情事的小姑娘,怎麽可能毫無察覺,隻是,她又不願往深了去想。


    或者說,她隻是在逃避,而現在,他把這層窗戶紙捅破了,她便逃無可逃,不得不去正視和麵對兩個人的關係。


    “其實我早就看出來了,”向元靈道,“每次你們倆站一塊兒的時候,他的眼睛就沒從你身上離開過,實在是太明顯了,但我也不好說……那呦呦,你是怎麽想的?”


    鹿呦垂著眸,靜默下來。


    許久,歎了口氣,聲音有些黯然:“元靈,他若是師兄那就一輩子都是師兄,可若變成其他身份,卻不一定了。”


    向元靈不解:“為什麽……變成其他身份,就不一定了?人不是還是那個人嗎?”


    鹿呦漫漫說道:“感情這個東西很複雜的,也許他今天喜歡你,但是後天就會喜歡上別人,這誰說的清呢?人呀是會變得,世上最難揣測的就是人心。但他若是師兄,就沒有這個煩惱,因為我不用擔心他會在某一天拋棄我去喜歡上別人。”


    向元靈訥訥道:“可、可……他是雲晨師兄啊,他怎麽會變呢?他對你那麽好。”


    鹿呦歎氣:“不是他不好,而是我不敢。人一旦有了感情,便會沒了自我,便會陷入癡障,便會不由自主,我覺得這是一件很可怕的事情。倒不如孑然一身,逍遙自在的好。”


    頓了頓,聲音有些顫:“我知道我自己,並不是個可以對待感情冷漠淡薄的人,一旦將一個人納進心底,便再難抽身,就算能抽身,也跟死了一次沒什麽區別。我不想……不想把自己置於那麽難的地步,我就想好好的,簡單的,看看這個世界,快快樂樂地活一次。”


    看似瀟灑轉身的人,看似毫不在乎、通透無謂的人,其實早在那之前就經曆過了數個輾轉反側的夜晚,在內心進行了無數次血淋淋的天人交戰,才會做到如表麵那般,看似輕描淡寫地放下。


    她現在已經不怪陳最了,不怨不恨,但也沒辦法忘記曾經那段痛心的感覺。


    向元靈覺得鹿呦說的對,可又覺得哪裏不對,想了會兒道:“可是呦呦,雲晨師兄他真的很喜歡很喜歡你,我看的出來。”


    鹿呦點頭:“我知道,但你能保證一個人永遠喜歡你嗎?反正我不能保證。”


    說白了,她現在對感情並沒有什麽安全感,讓她相信一個男人,還不如讓她相信自己來的實在。


    哪怕,這個人是雲晨,是她心底最重要不過的人。


    很奇怪,在遇到危險的時候,她可以不離不棄毫不猶豫地擋在他前麵,但若談到感情,她下意識地就想退縮了。


    向元靈柔聲道:“那如果他不喜歡你了,我們就再換一個人,呦呦這麽好看,還怕找不到別的新歡嗎?”


    “可我是個膽小鬼,元靈。”


    鹿呦苦笑,“我曾經也如你這般想的。可人一旦投入感情,在分開的時候,不論什麽原因,心都是會痛的,不是你說你想撇開就能馬上撇開。有的東西會陪伴你很久很久,直到有一天,你終於淡忘了那種難過的滋味,也不再擁有曾經的那份勇敢了。”


    向元靈不知為何有些難過,“可人總不能一直龜縮不前啊呦呦。”


    “可我害怕的東西太多了,元靈。”


    她眼角隱有淚光閃爍:“我害怕變故;害怕原本說愛你的人突然有一天對你惡言相向;害怕時間消磨所有激情;害怕別人喜歡我我也喜歡上別人之後,對方卻在某一天慢慢淡化了對我的感情。如果那個時候,我已經喜歡他喜歡得不行了,又該怎麽辦呢?”


    再放下一次嘛,該有多難啊。


    總是先說愛的人不在,而想愛的人還在,她娘親不就是這樣的一個例子嘛。


    向元靈看的心一揪,連忙將她抱緊,拍著她的背輕聲哄道:“那我們就誰也不喜歡,誰也不要,以後隻有我們姐妹幾個一起闖蕩你說的那個什麽江湖,把那些臭男人全都拋開!不要他們了!”


    鹿呦啞聲:“其實我相信這世上有純粹的感情,但我總不相信它會落到我身上。元靈你知道吧,我運氣總沒那麽好,無論想要什麽,最後卻總是一場空……”


    如果她不選擇跟誰在一起的話,那她就永遠也不會有這些煩惱,可人的心又很複雜,有的時候,總不聽自己使喚。


    所以說人是一個矛盾體的多維生物。


    她想遠離所有人,遠離所有煩惱,心卻又眷戀在一些溫情上,反複流連,不由自主。


    向元靈拍著她的背,輕聲問:“那呦呦……喜歡他嗎?”


    鹿呦默了一下,語帶鼻音:“喜歡,但喜歡又不代表什麽,或許就是我比較矯情吧,我也不知道我該怎麽辦。”


    向元靈問:“那薛玉宸呢?”


    鹿呦喏道:“唔……他人挺好的。”


    向元靈道:“除了這個就沒別的啦?”


    鹿呦搖頭歎氣:“我跟他就更不可能了,他是皇子,以後說不定還要當皇帝,你見哪個皇帝不是三宮六院的?我才不要跟別的女人爭一個男人,累都累死了。”


    向元靈又問:“那大師兄呢?”


    鹿呦還是搖頭。


    好馬不吃回頭草,誰要回頭誰是狗。


    向元靈悠悠一歎:“那看來你是真的誰也不想要啊,也罷,那幹脆跟我和允之在一起吧,我們倆肯定比那些臭男人好。”


    鹿呦被她逗得撲哧一笑,感慨道:“其實吧有沒有男人都是一樣的,人隻要有錢,有本事,怎麽都能活得好好的。雖然現在的我還很弱,連想保全自己都有點難,但我也不著急,反正是著急了也沒用,努力做好自己能做的事,做到問心無愧也就罷了。”


    向元靈歎道:“我支持你呦呦,但我還是覺得雲晨師兄有點可憐唉,你們倆既然互相喜歡,為什麽不嚐試一下呢?”


    鹿呦緩緩搖頭:“試試就逝世,還是不要了吧,別最後沒在一起,反而成了反目成仇的仇人,就維持師兄妹的關係挺好的。”


    她是喜歡他,但還沒到非他不可的地步,現在更多的是好感,既然大家都挑破了,她也不想再越陷越深了。


    更何況,背後還有個死都不會放過她的雲義,想想都頭大。


    這廝要是知道她跟雲晨在一起了,那不得鬧翻天了,雲晨修為又沒他高,到時候三兩下就被他用劍戳死了怎麽辦。


    總不能再讓她跪著求他一次吧,她是可以為了雲晨拋卻羞恥心和自尊心,可她也不想再重蹈一次前世的覆轍了。


    現在就挺好的,一個人清清靜靜的,誰也不欠。


    …


    兩個人又聊了會兒,向元靈便收好果盤退了出去,剛剛拉上木門,轉身便看到雲晨手裏拎著幾隻野兔子站在門外,垂著眼,臉色冷峻,看模樣也不知站了多久了。


    “雲……”向元靈心裏一咯噔,壓低聲問,“你……不會都聽到了吧?”


    雲晨修為並不低,修為高的人耳力可靈敏了,她和呦呦到後麵也沒刻意掩飾聲音,他站在門外想聽不到都難。


    雲晨沒有應聲,轉過身,拎著兔子來到河邊,開始剝皮處理兔子肉。


    河水很涼,濺在臉上,像是涼浸進了心底。


    說不清是什麽滋味,其實早有預料她會是這個反應,但心還是悶悶的難受。


    他突然有點後悔。


    還是太衝動了,不該這麽早說出來的,應該像當初設想的那般,循序漸進,慢慢打動她才對的。


    他現在要攻克的其實並不是她本身,而是陳最壘在她心裏的那堵高牆。


    沒關係,他耐心最好了,便是花費再多時間,牆再高再厚,他也能一點一點給她全撬沒咯。


    他有些生氣地想著。


    明明就喜歡他,卻還能忍著,將他拒之門外,好,真是好樣的。


    他對她向來是沒脾氣的,更別說生她的氣了,可此刻,卻恨不得將人捉出來,好好打一頓屁股的好。


    但更讓他生氣的還在後麵。


    好不容易烤好幾隻兔子拿到船上去吧,卻正好看到薛玉宸拿著幾個靈果在她麵前獻殷勤。


    串兔子的樹杈子直接給折成了兩半,他泛癢的手指又忍不住按住了腰間的靈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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