每次想起秦彥,林小沫就覺得自己在臉紅。秦彥請她看電影,送她回家,還答應她再也不打架了。雖然最後仍然是個沒有結局的故事,但能在最美好的季節裏遇見他,卻是多麽美好的事啊!


    一


    林小沫第一眼看到秦彥的時候,並沒有想到今後會與這個男生有多大的關聯。


    林小沫每個星期五下午到葉老師的辦公室補習數學。葉老師人好,就是太過嚴厲。林小沫看到她把麵前的這個男生訓斥得體無完膚,自己心裏都有點不好受了。


    可男生並不在乎,低頭,眼睛卻瞄向窗外。


    林小沫又覺得好笑,這個人,怎麽這麽沒臉沒皮。


    好不容易葉老師把要訓的都訓完了,站起身,拍拍等了大半會了的林小沫的肩,囑咐再等會,她還要去開個短會。又瞪向男生,好好站著,什麽時候悔改就什麽時候回去。


    說完人便急匆匆地走了。


    林小沫坐下來,拿出本練習,自顧自地做著,根本沒想到男生還站在那。林小沫一向對這種學生沒什麽好感。從小就不學好,長大了還不翻天覆地啊?


    男生也不搭理她,葉老師剛走,他也拎起書包要走人。林小沫急忙叫他。


    “哎,你幹嗎去?”男生回過頭,奇怪地盯著她,不耐煩地說,“與你有關嗎?”


    “葉老師不許你走呢。”林小沫隻想他這麽走了,等會葉老師回來自己不好交代。


    男生還想說什麽,又看了看林小沫的臉。林小沫以為他猶豫了,急忙又說:“你不要這麽強,認個錯葉老師就放你走了,她人好說話。”


    男生什麽也沒說,人卻乖乖地走回來,坐在林小沫的對麵,忽然問:“你叫什麽名字?”


    林小沫抬頭看他,莫名其妙:“關你什麽事?”


    “沒什麽,”男生說著笑起來,“有沒有人告訴你,你長得像淩波?”


    “淩波?”林小沫不解。


    “喏,就這個。”男生從書包裏翻出一張海報,展開給她看,“我很喜歡她。”


    林小沫看清楚了,也笑起來:“你還看動畫片啊?”


    “是啊。”男生仔細地看林小沫的臉,“我叫秦彥,你呢?”


    “林小沫。”這次,林小沫痛快地回答了他。


    二


    這就是林小沫和秦彥的第一次見麵,林小沫一直難以忘記秦彥的笑容,那是一種多麽近乎孩子的天真啊,能夠笑出這種模樣的男生,怎麽可能是個滋擾生事的小混混呢?


    可是後來林小沫還是徹底打聽到秦彥的情況。他不是個好學生,人很頑劣,喜歡打架鬧事,要不是有個有錢的老爸一直在後方保他,早就不知道被開除多少回了。


    林小沫是向同桌袁妮打聽這個消息的,惹得袁妮不住地懷疑:“林小沫,老實說,你看上他了?”


    林小沫連忙擺手:“你想哪去了?”


    “那就好,”袁妮換上一副很嚴肅的麵孔,“這種人,招惹他沒什麽好下場,聽說公安局長是他叔,他傷了人都沒事的。”


    林小沫點頭:“好了袁妮,我知道了。”


    袁妮這才滿意地停下來。


    林小沫覺得心很亂,上課的時候第一次走了神。看著窗外的樹就不由自主地想起秦彥。如果不是那天他就站在葉老師的辦公室裏,如果不是袁妮這確信鑿鑿地否定他,林小沫是無論如何也不會把他和壞學生扯到一塊去的。他有那麽好看的笑容,說那麽得體的話,沒有染發沒有耳洞從來不穿發光的皮衣。


    可是等到林小沫回過神的時候,又埋怨起自己來。這是怎麽了?他是好是壞與你有關嗎?


    他是小混混怎麽樣?他要不是小混混你還會喜歡上他嗎?


    小沫被自己嚇了一大跳。


    這個時候,林小沫看見秦彥剛好從校門口走進來,已經上午第3節課了,他看上去坦坦蕩蕩,一點也沒覺得有什麽不妥。


    小沫呆呆地看著他的身影好幾分鍾,直到他進了教學樓。


    林小沫覺得自己的臉紅了。


    三


    林小沫沒有想到秦彥會在教室門口等她。


    林小沫提著書包正要回家,剛剛走到教室門口就被人扯住了。回頭一看,卻是秦彥。林小沫一下子緊張起來,她看著秦彥,強作鎮定地問:“你有什麽事?”


    “這樣的,”秦彥對她微笑,“我有兩張票,想請你看電影。”


    林小沫楞了一下:“為什麽請我?”


    “因為看你順眼。”秦彥平靜地回答她。


    林小沫腦袋一熱,稀裏糊塗地答應下來。秦彥在她手裏塞了一張票,就走掉了。整個過程,林小沫一直處於混沌狀態。


    她應該拒絕他的。以她林小沫的脾氣,她會先把票摔到他臉上,然後再狠狠地羞辱他一番,讓他再也抬不起頭來。


    可是她沒有,她記得自己對他說,好的,謝謝你。


    電影在第二天的晚上開演。林小沫在臨行前,頗花了一點心思。換掉了常穿的校服,套上了一件自以為很不錯的淺灰色棒球衫。然後看著鏡中的自己,果然有了不一樣的味道。她衝自己笑了笑,似乎還有哪裏不滿意,時間卻來不及了,隻得急匆匆地出了家門。


    一路上,林小沫的心情從來沒有這麽好過。前所未有的愉悅讓她有些混亂,似乎也忘記了這是在赴一個陌生男生的約會,而且,還是個不折不扣的危險人物。


    等林小沫來到電影院的時候,秦彥已經等待很久了,不停地走來走去看著手表。林小沫有些不好意思地叫他的名字。秦彥回過頭來,看見她便微笑,他的笑容讓她昏眩。然後秦彥說,小沫,你今天和平時不一樣。


    是嗎?林小沫在心裏默默高興了一陣,臉上卻表現出若無其事的樣子說,我們進去吧。


    兩人在黑暗中找到了座位,秦彥坐在林小沫的左邊,她可以借著昏暗的光線打量他側麵。他有非常好看的輪廓,鼻子挺拔,嘴唇的弧線漂亮極了。林小沫看著看著臉又紅了。秦彥大概也察覺到她的反常了,偏過頭來問她,小沫,你怎麽了?


    沒事。林小沫隨便打了個岔,這部電影蠻好看的。


    四


    自從電影事件之後,二個人的關係似乎就有了新的詮釋。秦彥再也沒曠過課,每天在林小沫家樓下等她上學,放學在送她回家。


    林小沫覺得自己幸福極了。


    袁妮勸不了她,整天在一旁唉聲歎氣,林小沫呀林小沫,等到哪天你後悔也來不及了。


    林小沫隻是望著她好脾氣地笑。


    林小沫上課發呆的次數越來越多,內容全部與秦彥有關。她回想他的一舉一動,並且遐想一些摸不著邊際的事。想著想著,又會不禁地偷笑,不禁地臉紅。


    也許吧,林小沫,你真的,是喜歡上這個叫做秦彥的男生了。


    愚人節的晚上,秦彥打電話給林小沫。她還沒來得及問對方是誰,那邊就已經很唐突地問:“小沫,你做我女朋友好不好?”


    “什麽?”林小沫聽出了秦彥的聲音,楞了一下。


    秦彥又認認真真地重複了一遍。


    是真的嗎?林小沫懷疑自己聽錯了,又問:“不是愚人節玩笑嗎?”


    秦彥沉默了一會,回答她:“如果你同意,就是真的,如果不同意,就當它是玩笑。”


    林小沫笑了,但還是矜持了一下,斟詞酌句地答複他:“也行,不過你以後要學好,不準逃課不準打架。否則馬上斷絕關係。”


    那邊鬆了一口氣,秦彥笑嘻嘻的:“好,什麽都聽你的,你說什麽就是什麽。”


    林小沫再次紅了臉。


    林小沫放下電話的時候仍有些恍惚,這一切都是真的嗎?這麽快,他們就順理成章地在一起了嗎?


    五


    可是愚人節才過兩個星期,秦彥就又闖了禍。


    他和兄弟學校的一夥人打架,一個人對三四個人,自己沒什麽事,對方卻傷得不輕。


    整個學校都被鬧得沸沸揚揚,知道林小沫和秦彥關係的人,幾乎都想看好戲。誰都知道,林小沫討厭壞學生,特別是壞到秦彥這種地步的。


    林小沫緊張地趴在走廊上往下看,看見秦彥和他老爸從奔馳裏鑽出來,走進校長辦公室,再是政教處,教務處……最後秦彥又走進自班教室。


    林小沫知道他沒事了,剛放下一顆心,馬上這頭又氣起來,他當初是怎麽答應自己的?不打架?這算什麽?


    林小沫再也不想理睬秦彥了。


    放學的時候,林小沫撇下等在教室門口的秦彥。一個人快快地走。秦彥一直老老實實地跟在她身後。


    走到竹山路口的時候,秦彥追上去一把拉住她,低聲下氣地試探:“小沫,你不生氣了吧?”


    “我生氣!”林小沫幾乎衝他吼起來,“我怎麽不生氣?你怎麽答應我的?”說完又一個人急急地往前走。


    秦彥再次追上來:“小沫,你聽我解釋。”


    “你有什麽好解釋的?”林小沫停下來,看他,“打架還有什麽特別的理由嗎?”


    秦彥低下頭,聲音很難過,小沫,他們罵我,關於我母親的。


    小沫,我不是沒有媽,可她早就離開我爸了。我已經很多年沒見到她了。我不容許別人提起這件事。


    秦彥的聲音越來越低,林小沫一下子不知所措了。她隻好手忙腳亂地安慰他:“秦彥,你不要這樣,我不生你氣就是了,秦彥。”林小沫說不出話來了。這是她第一次發現,麵前的這個男生有多麽的脆弱,他的叛逆他的不羈,全都是他用以偽裝的堅強。


    這樣的秦彥,讓林小沫有什麽理由不去原諒他呢?


    六


    正在林小沫以為一切都走向平穩之際,一切卻又在悄悄地變故。


    期末考試結束後,秦彥在校門口等林小沫,林小沫高高興興地跑過去,才發現氣氛有些不對。


    秦彥不敢抬頭看她,聲音很遲疑:“小沫,我要去北京了。”


    “為什麽?”林小沫一時沒反應過來,“這裏不好嗎?”


    “不是的,”秦彥停了一下,又說,“小沫,我媽媽讓我過去,她說她會好好對我。隻是……”


    林小沫明白他的意思,對於秦彥,他在心底是多麽期待正常的生活,有母親,有溫暖,而不是冷冰冰的物質。


    林小沫於是對他說:“那是好事啊,你怎麽不高興?”


    秦彥看她的眼睛,歎氣:“小沫,我不想和你分開。”


    林小沫難受起來,眼淚馬上要湧出來,她急忙把目光轉向別處,盡量平靜地勸他:“彥,可是我希望你過得好啊,你應該聽你媽媽的話。”


    秦彥沉默了,兩個人默默地走,經過五一中路,竹山路口,人民廣場。林小沫看著這些熟悉的路程,又是好一陣感傷。不久以後,再以後,她仍舊會沿著這一段路往返於學校與家之間。隻是那個時候,就隻剩下她一個人了。在那個時候再回憶起這個時候,會不會寂寞地流淚呢?


    物是人非。


    七


    秦彥終於還是走了。


    林小沫一直不知道他是什麽時候離開的,直到收到來自北京的信。秦彥用熟悉的口吻對她說,小沫,我現在很好。


    林小沫是到竹山路口看到這句話的,她想起幾個月站在這裏憂傷地看著她的男生,感覺到滄海桑田。


    這是林小沫的第一次感情,短暫得不過兩個月的時間,以至於後來她再想起時,發現那裏隻不過剩下一個男生的笑容和一個女生微紅的臉龐。


    但這卻是值得林小沫一輩子記住的,他給她的感動、興奮以及慌張,都是應該讓她珍藏的。人和人的相遇,不是件容易的事。畢竟啊,她的生命裏,遇見了他。


    這已經是最大的幸福了。


    (文/任玉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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