魏大明自認是一個聰明人,富有正義感,有報效國家的決心。


    高考前夕,魏大明在考軍校,還是考警校這兩者之間進行了一番艱難的抉擇。


    一個保家衛國,一個保境安民,都符合自己一直以來的理想。


    當然,更主要的原因還是從這兩個院校畢業後,端著的都是鐵飯碗。


    參軍畢竟還是太過辛苦,如非必要,沒有幾個人願意主動去吃那樣的苦。於是最終,魏大明選擇了報考警校,成為一名光榮的、伸張正義的人民警察。


    至少在這一晚之前,魏大明一直都是如此自我認知並為此而努力的。


    可當那一晚,魏大明並沒有推開劉宗病房的門,而是選擇默不作聲的離開醫院時,原本挺拔的脊梁卻是彎曲了、塌陷了。


    爸媽這麽多年含辛茹苦供養自己讀書不容易,如今好不容易事業走上了正軌,計劃著拚搏幾年在城裏買一個房子,把爸媽接過來一起住。然後遇到一個喜歡的女人,結婚生子,一家人其樂融融。


    那幅畫麵光是想一想,幸福感就已經要從身體裏溢出來了。


    自古忠孝難兩全,一頭是師傅劉宗和真相、正義。一頭是盼望苦盡甘來的爸媽。


    但凡有萬分之一成功的可能,魏大明都會選擇推開那扇門,將自己的推理如實說給劉宗,然後和他一起揭露罪惡,讓真相大白於天下。


    可是…能成功嗎?


    刑偵隊裏隊長也不是一手遮天,上麵還有各位局裏的領導。老崔和隊長的所作所為,局裏的領導真的一點都不知道嗎?


    更何況,還有一個傳說中走後門的副市長。


    自己隻是一個還沒轉正的見習警員,劉宗也隻是普通的科員,兩個微不足道的小人物,竟然妄圖掀翻那一座座高不可攀的山峰。


    這算什麽?蚍蜉撼樹?螳臂當車?


    開什麽玩笑,正義使者不是這樣子當得。


    眼下最重要的是保存實力,留得青山在,不怕沒柴燒。


    總會有合適的時機的,到時候再……


    回去的路上,魏大明駝著腰、低著頭,如此這般一遍又一遍的說服自己。


    第二天,辦公室裏。


    “崔哥,早啊。”


    “辛哥,早啊。”


    魏大明熱情的打著招呼。


    之後的時間裏,什麽事情都沒有發生。


    正月過後,崔誌軍正式勝任副隊。


    老辛記了一次大功。


    劉宗終於是出院了,在侄子的攙扶下,一瘸一拐的回了家。


    又過了一個月,劉宗的侄子到宿舍收拾東西,劉宗的左腿落下了終身殘疾,脊梁骨也無法完全恢複,考慮到他的身體情況,局領導決定將他調到反扒大隊擔任文職。


    那天魏大明又是幫著收拾東西,又是借來推車幫著把東西送到劉宗的家裏,忙前忙後的出了不少力。


    反倒是劉宗對他的態度變得不冷不熱,說不上幾句話就會露出不耐煩的神情。


    之後魏大明偶爾也會去看望劉宗,每次都是熱臉貼上冷屁股。


    畢竟沒人願意自找不痛快,漸漸地,兩人也就沒什麽聯係了。


    “後來,我聽說劉哥得罪了反扒大隊的領導,被下放到派出所管戶籍去了。就又去了他家裏一次,可是也沒聊上幾句,最終還是不歡而散。自那以後,就再沒見過麵了。”


    魏大明表情淡然的說道。


    許是今天說的話有些太多了,他的聲音此時顯得有些沙啞。


    “其實,那個時候我也不是什麽都沒做。劉哥被下放到派出所的時候,我覺得當初的事應該已經沒人在意了。有一天我找到交警隊的一個朋友,讓他幫忙查了一下劉哥車禍時的出警單,知道了肇事司機的名字。


    肇事司機叫李兵,我後來查了一下,他是維納斯老板陶軒手下的打手,出事後因醉酒駕駛造成嚴重後果,判了五年。後來因為表現良好,隻蹲了兩年多就出來了。出來以後就成了陶軒的心腹,跟另外三個打手被道上的混混稱作四大天王。”


    見老人的煙快要抽完了,顧清便從煙盒裏抽出兩根,先給老人遞過去一根,然後自己也點上一根。


    這個過程中,腦子裏則是一直在整理消化老人講述的那些信息,因此沒有說話。


    “顧小子,你是不是特別看不起我。”


    魏大明抽了一口煙後突然問道。


    “額?”


    顧清看了老人一眼。


    “哼,我承認,我當時的確不夠爺們,可沒辦法啊,我還有父母要供養,顧慮太多了。胳膊擰不過大腿,最後劉哥不也是妥協了嗎。隻是沒想到,過了這麽多年,他竟然會用這樣的方式來做了解。”


    魏大明唏噓道。


    “崔誌軍後來怎麽樣了?”


    顧清問道。


    “他退休以後就全家搬去南邊了,那邊氣候好,適合養老。還有老辛,聽說也搬南邊去了,至於兩人是不是在一個地方就不知道了。”


    “哦,這樣啊。”


    顧清若有所思的點了點頭。


    微微垂下頭,盯著地板思索了一陣,然後突然問道。


    “前輩,不知道你有沒有想過一個問題。那晚在醫院病房裏,崔誌軍到底是用什麽威脅劉宗,才讓他交出證據的?”


    “家裏人唄,還能有啥。那幫無法無天的東西,連警察都敢弄,還有啥是不敢幹的。劉哥雖然在就離了婚,也沒有孩子。可上有父母和一個哥哥,下有一個當親兒子疼的侄兒。他不在乎自己,總得在乎家裏人吧。”


    顧清點了點頭,表示說的有道理。抽了兩口煙後卻又說道。


    “前輩你提到過,那晚崔誌軍曾說過‘身邊人的前途’,劉宗家裏人有在企事業單位工作的嗎?”


    “這個…”


    魏大明怔了怔,然後微微側頭回憶了一下,搖了搖頭道。


    “好像是沒有,劉哥也是從農村出來的,父母都是種了一輩子地的農民。年紀大了幹不動地裏的活了,劉哥才把他們接過來,讓他們住自己的房子,自己去宿舍裏住。他大哥和嫂子都留在農村種地,隻是把兒子送過來上學,平時跟兩位老人一起住。”


    “哦,是這樣啊。”


    顧清點了點頭,沉吟半晌後又說道。


    “我隻是提出一種可能啊,畢竟那晚他們兩個人的對話也沒有其他人聽到。前輩你覺得,前途這樣的詞,擁在兩位老人、兩個農民和一個上學的孩子身上,合適嗎?”


    “額…”


    “你說有沒有一種可能。那晚崔誌軍用來威脅劉宗的不是他的家人,而是…你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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