洪紫微微眯起眼。


    倒是有趣。


    第202章


    洪紫將兩人帶到了一處庭院之中。


    身為地位尊貴的器師, 洪紫自然是個極懂享受之人, 這庭院之中遍布奇花異植, 顯眼的花朵就像要跟隨主人的風格一般顯得嬌嫩鮮豔。明明隻是一處臨時落腳的住所,洪紫也不願虧待自己,一切往最能讓人享受的規格來辦。


    庭院之中有座小亭, 看起來簡單,配著這一院的花卻有了幾分古拙與自然的意味, 仿佛與它們融為了一體。這裏乍看上去似乎粗糙了些,可是周祺然掃了一眼, 便發現這內裏的門道可不簡單。


    這小亭,不僅僅隻是個歇腳的涼亭,還是個陣眼。洪紫看似自然而熟稔地帶著他們來到這裏, 實際上是走了特定的路線進入了陣法內。


    雖然不能拿出陣盤來詳細觀察這個陣法,但是周祺然猜測,這陣法最起碼有個單項通道的功能——也就是, 進了, 不一定就能出去了。


    “二位請。”洪紫示意周祺然二人入座。


    在她的吩咐下,仆人們端著糕點與茶具,優雅地走了過來。她們以熟練的技巧, 將準備的東西擺在了涼亭中的桌子上, 對著兩位客人略行一行禮後,便退下了。這個時候再看她們的背影,便更能發現陣法的痕跡——初時可能不覺得,但是隨著她們不斷拉開距離, 那背影,也有了些許的扭曲。


    周祺然淡淡看了一眼,暗自思忖。


    如果是自己來搞這個陣法的話,應該不會出現這種紕漏。


    或許是上輩子帶來的習慣,他在製作陣法,特別是那種覆蓋一片區域的大型陣法的時候,總喜歡細細雕琢,堅決做到不出任何紕漏,不然內心總感覺有哪裏不舒服。


    注意到周祺然的目光,洪紫眼神一動,道,“甄君閣下可是器師?”


    看他的眼神,分明是注意到了這裏的陣法。而能夠注意到陣法的人,不是器師就是丹師。或許還有一種名為符師的存在,但是專修符師的人也太少了,她也就聽說過那麽一個人而已。


    “我看起來像是器師嗎?”周祺然道,“我可不會。”


    “那便是我猜錯了。”周祺然的否認也沒有讓洪紫覺得有多奇怪,她自身便是千仞塔的器師,雖不能說認識所有的器師,但是有些水平的器師她基本都見過。而這“甄君”和“邵秋”,毫無疑問都是生麵孔。“那甄君閣下是丹師?”


    洪紫一邊問著,一邊將泡好的茶遞過去,以示禮儀。


    越是接觸這兩人,她越是覺得不能輕舉妄動。修為低的人在麵對修為比他高一個境界的修士的時候,隻要高境界修士有意,便能壓製住低境界之人。在來的路上她有意無意地試探過,也確定這兩人修為不一定在自己之下——甄君對她的壓製氣息毫無反應,那邵秋卻是多看了她幾眼,那眼神中的含義,饒是洪紫閱人無數,都無法解讀出來,隻知道對方大約是發現自己的小動作了。


    既然這樣,那便可以嚐試結交一番。


    帶著這樣的想法,洪紫選擇了親自動手泡茶。此時她素手輕點茶蓋,眼神迷離,看起來完全不像是西域傳說之中盛氣淩人的魔將洪紫,而是個溫柔可人的美人兒。


    無法把握的存在,結交總比結仇好。她洪紫能在西域這麽吃得開,也不是什麽傻人。


    “不是。”周祺然淡淡回了,便準備拿起茶喝一喝,哪知半途之中,杯子便被另一人奪了過去。


    周祺然瞥向十分自來熟,拿過茶杯之後便一口飲下的秋博宇。


    秋博宇見周祺然看過來,微微一笑,道,“幫真君試茶。”


    周祺然無言。


    這小子趁現在自己靈氣出問題了來惡心人的是不?


    “傻。”


    周祺然看了半天,隻憋出這麽一句。說完之後,他便懶得搭理被拿走的茶,而是把目光轉向糕點上——他對這個比較有興趣。


    “這是我這宅子裏的廚師得意之作。”見周祺然將目光投向糕點,洪紫便主動給其介紹。這甄君邵秋二人一直維持著這樣微妙的互動,洪紫看得有些不分明。就邵秋剛剛的舉動,毫無疑問是冒犯,可是甄君卻反應平淡,似乎是習慣了這樣的冒犯。


    說起來從她看見這兩人開始,他們一直都是這樣的模式。邵秋不斷湊近甄君,主動與其發生各種互動。而甄君看上去並不樂意,可是卻並沒有真正意義上生氣,隻是偶爾嫌棄兩句。


    那這樣的話,冒犯便成了親昵。


    洪紫作為一名孩子都生了的女人,在某方麵,總歸是比較敏感的。


    這邵秋……


    不對,應該說這兩人……


    可真是奇妙呢。


    接下來,果然如洪紫所想,在自己隻是簡單介紹了一下糕點的前提下,邵秋便沒了搶食的舉動,而是目光不離甄君,不是跟著他拿同樣的食物,就是主動幫他拿好,遞到他手上。


    果然剛剛是介意茶是自己端給甄君的?


    看出關竅後,洪紫便主動搭話道,“邵秋閣下,這些茶點配合我這上好的杏露春,可是極好的享受。這茶具是本人的作品,即便是不通茶道之人,也能泡出幾杯清茗,要不要嚐試一番?”


    而後她便看到邵秋終於看向了她,似乎在謀算什麽。在眼神相對間,兩人似乎達成了什麽默契。秋博宇隨即道,“那便感謝道友慷慨分享了。“


    說罷便取過茶壺,泡了一杯茶,十分自然地擺到周祺然的麵前。


    “真君,請。”秋博宇似乎眉眼間都帶著笑。


    兩人間的暗潮湧動周祺然並沒有注意到。他的注意力被這糕點給吸引了。洪紫所言非虛,這糕點的製作水平確實值得稱為得意之作。雖然還是修真界一貫的寡淡風味,但是總歸比尋常靈食多了點滋味。


    靈食的來源是妖獸和靈植,似乎這些存在裏邊的靈氣也能被魔修給吸收,隻是吸收效率不如仙修好。因為這一點,西域的食物花樣比起東域多了一點。


    但是真的隻是多了一點,聊勝於無的程度。不然周祺然就不會選擇在東域定居了。


    見到秋博宇給自己泡了茶,周祺然也沒在意什麽——或者說秋博宇一直都是這麽積極熱情,他早就沒精力去在意了,便取了過來,喝了下去。


    茶湯入喉,自帶一股清香,仿佛整個人都放鬆了些。這洪紫果然跟原書裏描述的一般,拿得起放得下,是個會看眼色的聰明人。雖然沒有係統在旁輔助了,但是周祺然也是在修真界混了幾百年的人,看人的功力還是有的。


    她拿出來的,估計都是好東西,這目的嘛,自然是結交他們兩個了。


    周祺然此時才意識到,現在有個說麻煩也不麻煩,說不麻煩也不是的問題。


    原書裏傻球到西域的時候尚是築基,體內靈氣轉換為魔氣後便沒了修煉路子,看起來就跟修為低下的人一般。但是現在傻球似乎是結丹成功了才落在西域的,那麽他實際上與洪紫站在了同一個境界——洪紫是魔丹中期,約等於金丹中期。


    ……要怎麽才能讓這女人選擇收徒?


    一番飲食過後,洪紫大約是心中有了些感慨,便歎道,“這次小寶的事情,真的是感謝二位了。要是小寶出了什麽事,我……我不敢想象。”


    “下手之人是?”周祺然便道。


    提及兒子,洪紫的氣息便軟了三分,她道,“小寶出事,是我的老對手下的手。他命令他的徒弟,趁著我前去比賽的時候將小寶誘拐出來,然後……”


    她歎了口氣,道,“我把小寶保護得太好了,他什麽也不懂,連防人之心也沒多少。可是看著他的臉,我又舍不得讓他知道這外界的險惡。”


    “讓他知道了又怎麽樣?”周祺然突然道,“這本來就是存在著的事實啊。西域是什麽地方,你比我更清楚吧?”


    “話雖如此。”因為這次兒子的出事,洪紫心碎的同時,也潛意識知道自己的過分保護其實有不妥的地方,隻是她從兒子出生至今都將他好好地保護在羽翼之下,越來越放不開了。“可小寶他現在還太小……”


    正是明白西域的爾虞我詐明爭暗鬥,在看到兒子純真的,一眼便能望到底的眼神之時,她便不想去壞了這份純真。因為這太珍貴了。


    周祺然想了想那小孩的模樣。雖然聽洪紫的描述是被騙出來的顯得比較蠢,但是知道下手之人後,可沒他之前表現出來的那麽蠢。要怎麽形容呢,就像是個有點小聰明的傻白甜少爺吧。


    他算是知道這性子是怎麽來的了。那小子或許本性並不傻,但是在這傻媽媽的保護之下,遲早被寵成一個傻子。


    “你兒子沒你想象的那麽蠢。”周祺然也沒給洪紫留麵子,一針見血地道出了關鍵。


    提到這個話題的時候,他感覺那被壓製下去的幻境似乎又有了起來囂張的跡象。


    他一直在重複著幻境中的場景。一直一直,不斷重複,就像是折疊的莫比烏斯環,那個男人的死是終點,也是起點,他無數次重新站在街道之中,無數次將那人殺害。


    秋博宇感覺到一絲異樣,忙看向周祺然。見其果然露出了在混沌之中所見到的陰鬱表情後,立時有些不安。


    真君果然對這類話題有反應。在很久很久以前的時候,還在懷仁鎮的時候,他便發現真君對於父母子女一類的關鍵詞十分敏感。眼看他似乎要陷入心魔之中。


    “這……”洪紫正欲解釋,突然發現周祺然突然麵色變得陰鬱,周身似有黑氣繚繞,便疑惑道,“道友?”


    秋博宇還在盤算如何處理的時候,突然感覺身上一重,竟是身旁之人不知何時倒了下來!


    他忙扶住周祺然,麵露擔憂。洪紫見狀也道,“甄君道友這是……?”


    “一點小問題,不礙事。”秋博宇道。他想了想,對洪紫道,“勞煩道友,能否為我們找一處歇腳之地。真君看來需要休息。”


    “這不是問題。”洪紫直接道,“我這宅子,客房多得是,馬上便能打掃出一間讓二位入住。”


    “那樣的話一間便行了。”秋博宇聞言,調整了一下手中周祺然的位置。


    還沒等洪紫開口詢問,他便主動說了緣由,“真君需要有人照顧,我是最好的人選,所以給我們留一間客房便行。”


    洪紫本就看出了什麽,也沒多加詢問,隻是淡淡道,“我會讓下人加個床榻的。”


    說罷,秋博宇一把將周祺然攔腰抱起,順著洪紫的指引前往客房。


    路上,洪紫頓了頓,突然道,“邵秋道友,在救小寶時候的事情,你是知道的吧。”


    “哦?洪紫道友何出此言?”


    秋博宇抱著周祺然,心中總有些感觸。


    明明是那般強大的一個人,卻在這種時候顯露出這般脆弱的情態。如果可以,他並不希望真君深陷心魔之中,他想看見那個瀟灑而強大,需要自己追趕的真君。現在這樣的真君,讓他有些心疼。


    雖然原因還不太清楚,但是秋博宇已經猜了個大概。到了西域之後,真君有主動壓製心魔的跡象,看起來也暫時成功了。但是剛剛與洪紫的一番對話,又牽扯到真君的內心傷口,導致他突然暈厥——真君如今身上沒有靈力,怕是心魔帶來的消耗令他身體難以承擔,才出現這樣的情況。


    是啊,他怎麽忘了,真君一開始便說過,西域這邊魔氣肆虐,靈氣稀少!自己至今沒覺得有異狀,那是因為自己的靈氣已經發生了變異。


    “沒什麽,女人的直覺。”洪紫走在前邊,看起來絲毫不介意將自己的後背暴露出來的樣子,道,“看起來甄君似乎是把你有鱗片和沒鱗片的時候當成兩個人,但是……”


    “甄君並沒有和你解釋我為何要招待你們,而我提起你做過的事情,你卻沒有驚訝。”


    “你是個聰明人。”秋博宇也不裝傻,直接道,“所以你知道要怎麽做?”


    “是啊,別緊張,我可不樂意得罪你們,不管是你還是他。”見秋博宇毫不否認,洪紫對其觀感倒是高了些,“就是你這些小心思,你準備藏多久?”


    秋博宇停下了腳步。


    “嗯?怎麽?奇怪我能看出來,女人的心思可是細如發的……”洪紫發現不對,回過頭來,那名男子抱著玄衣男子,一臉認真,仿佛是要許下什麽誓言那般,道。


    “到我配得上他為止。”


    “倒是個情種。”洪紫悠然道。也讓她完全確定,兩人之間是以那名修為看起來更高的男子為主導的。


    不過她並不討厭就是了。


    “說起來,你能說說你那長鱗片的狀態是怎麽一回事嗎?”


    洪紫之所以一定要招待兩人,便是秋博宇的模樣引起了她的興趣。這男子看起來像是妖修,卻周身魔氣繚繞,分明是個魔修。但若說他是魔修,他體內魔氣又散亂成一團,就像是完全沒有修煉過功法,隻是作為魔氣的容器那般。


    太古怪了。也太讓人好奇了。


    秋博宇沉默了一會兒。這份沉默被洪紫當做了不情願,便也理解,她道,“如果不方便說的話也行,我隻是有些好奇而已……”


    “我自己也不太清楚。”秋博宇想了想,對洪紫道,“隻是偶爾會出現那樣的情況,之前都對那個狀態期間發生的事情毫無記憶,最近才稍稍有了印象。”


    洪紫莫名地看了看他,似乎是心中有了些許微妙的情緒。


    這人的表現,似乎有點過分真誠了吧?


    “你……還真是相信我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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