特別是上次聊過天之後,明月特意關照高亮,叫他安排兩個勤快點的伺候小侯爺,別讓他覺著不便,這次看謝平瀾果然換了身衣裳,也不知誰的眼光,是件玄色的雲錦綢衫,寬袍大袖的,別說小侯爺穿著還挺好看的,有一種說不清的貴氣,叫明月心裏舒服了很多。


    隻是那黑色襯著他肌膚蒼白,眼睛愈發顯得神采奕奕,目光有些懾人。


    明月依舊坐了上次那把椅子,手裏拿著上回的茶盞把玩,口裏把今天發生的事跟謝平瀾講了,笑嘻嘻問道:“來,你給評評,這事我處置的如何?”


    謝平瀾含笑聽完,聽明月問起,給了個中肯的評價:“雖然手段稍嫌粗暴,但總算學會旁敲側擊,迂回行事了。”


    明月聞言,臉上不由洋溢起笑容來,未等說話,聽他又道:“這就對了,幼貓幼虎出手沒個輕重,就不要那麽著急磨利爪子。”


    “喂!”明月揚起下巴,驕傲地斜睥著他,但其實她心裏並沒有生氣,眼中還隱隱帶著笑意。


    謝平瀾看出來,也就沒當一回事,笑笑道:“我沒說錯吧,你便是順風順水慣了,心中一有不平的事就想直接踩過去。要知道,往後你總會遇到比自己實力更強的對手。比如陳佐芝,比如孟黑,那等的連你父親都不敢輕攖其鋒,到時候你待如何?”


    這就不是玩笑話了。


    明月也正經起來。


    她突然發現謝平瀾這人說話有個特點,聽著句句都是金玉良言,是寶貴的經驗之談,可再細一琢磨,話裏頭又夾帶著他自己的目的。


    就像剛才,他拿陳佐芝和孟黑來舉例子,簡直太耐人尋味了。


    明月若有所思,手肘撐在桌子上,兩手托腮,問他道:“你是不是決定了,待此番龍遊大海之後便要和孟黑、陳佐芝他們為敵?”


    她問得直接,謝平瀾也毫不諱言:“陳佐芝先放在一旁,孟黑殺了我一個忠心的侍從,我與他已經注定是不死不休。”


    明月這才知道,原來謝平瀾早已經知曉他的那個手下慘死在浦襄城。


    他是什麽時候知道的呢?


    或許是問了蔡九公,也或許是問了其他的人,更或者他早在浦襄城外蘇醒過來時,便已經心中有數。


    那手下雖是自盡身亡,謝平瀾卻把這筆賬記在了孟黑頭上。


    想起孟黑的陰狠毒辣,明月也是深惡痛絕。


    就見謝平瀾向她望來,輕聲問了句:“就不知你爹到時候會怎麽選擇?”


    他的目光,他這句話,都似帶著山一樣的壓力。


    依父親的脾氣,他如何選擇,自己怕是很難幹涉。


    思及此,明月突然有些傷感,勉強笑笑:“若是我爹肯接受白策做軍師,將來或許會有所轉圜,說不定會與他們分道揚鑣吧。”


    謝平瀾點了點頭:“不管怎樣,我都會還這救命的恩情。你不必擔憂。”


    明月望著他:“你不要忘了這話。”


    謝平瀾笑了:“空口無憑,要不要立字為據?”


    作者有話要說:  第一次用晉江的防盜,不知道好不好使。訂閱率設的是50%,低於這個比例的需要等一等才能看v章。


    來晉江好久了,感覺每天都在蒙圈中~今天才學會怎麽看霸主票,也才知道還可以直接轟炸作者~


    來了,名單比較長,心漁對大家感謝的心情是一樣的。能堅持碼撲文,離不開大家的支持。


    第38章 媒人上門


    正月二十八這天, 江家四房張燈結彩, 內外收拾得煥然一新。


    管氏帶著幾個妯娌一大早就過來幫忙,幫四叔的寶貝兒子江流暹剃了滿月頭, 又好好打扮起來,戴上虎頭帽,穿上虎頭鞋, 抱在大廳裏供來客圍觀。


    四老爺江宏豫滿麵紅光, 喜氣洋洋,整個人好像年輕了十幾歲。


    若是江家別的房生了兒子辦滿月酒,也不過是親朋好友們召集在一起聚一聚, 不會這麽隆而重之,江宏豫盼了大半輩子如今老樹發新芽,這孩子意義非同尋常,不但請了各房的長輩親戚們, 還有街坊鄰居,眾人的世交好友,甚至江宏豫參加文會時結識的幾麵之交, 總之安興有頭有臉的人物幾乎請了個遍。


    光酒席就預定了幾十桌。


    從上午辰時末,就陸續開始有客上門。


    江詠、江易幾個在二門幫忙迎客, 他們對四爺爺為個妾生的小家夥這麽折騰心中其實是頗有微詞的,隻是祖父開了口, 不敢不依從。


    趁著這會沒人來,江易小聲跟江詠嘀咕:“六哥,你說今天能來多少客, 各家都在為買糧發愁呢,四爺爺準備了這麽多席麵,等中午要是都空著可就難看了。”


    江詠卻笑著跟他說買糧的事:“幸好咱們家下手早,我爹已經跟祖父說了,這次的事還需得好好感謝小汪。”


    哥倆正說著話,就見四房的管事急忙忙從大門那邊過來,滿臉喜色:“六少,七少,來貴客了。”


    江易頓時來了精神,問道:“誰來了?”


    管事笑道:“喻三州喻老先生的太太,已經進巷子了,麻煩幾位少爺到門口迎一迎,哎呦,喻太太上門,我得趕緊告訴老爺一聲。”


    小哥幾個相互望望,都有些驚訝。


    管事口中的喻老先生名叫喻良泰,安興人尊稱他喻三州是說他的文章詩詞在鄴、白、彰三州已經到了無人不知無人不曉的地步。


    旁的不說,“安興三秀”除了江易的父親江流遠,另外兩個都出自喻良泰門下。


    來的這位喻太太是喻良泰的繼室,聽說兄長是白州那邊的大糧商。


    這節骨眼上不知有多少人想通過她同她哥哥搭上話,沒想到喻太太這麽給麵子,竟然親自上門道賀。


    同雲安巷和前麵宅子裏的喧囂熱鬧相比,曹氏所呆的後院安安靜靜,風吹樹搖,鳥兒都敢下地啄食,簡直像是另一番天地。


    江宏豫提前都叮囑好了,今天上門的客人凡是問起太太如何,江家上下眾口一詞,都說太太身體不適,遵照醫囑正在房中靜養。


    通常那些女眷們一聽這話也就作罷了,不會再到後邊叨擾病人。


    明月樂得清靜,坐在曹氏床邊,拿了本新近才在安興書坊裏買的書念給外婆聽。


    今天家裏亂,高亮還特意加派了人手,八個寨丁在門口守著,生怕亂七八糟的人摸進後院,衝撞了大小姐。


    “……那張家惡仆害死小姐,隨便報了個惡疾亡故,瞞過官府,便帶了大筆的銀子打算遠走高飛,誰料竟在飛雲江渡口上了賊人的船,被那幫江匪搶去了行囊,扒光衣裳扔到江裏喂魚。”


    曹氏哪裏聽得進去,翻來覆去,心中懊惱錯失今天的機會,如何能給外孫女找著合適的人家,完成女兒的囑托。


    “……正所謂不是老天不睜眼,善惡到頭報應循環。”明月念完,自己也覺著這故事寫的挺沒意思,把書合起來放在一旁,嘟嘴不滿道:“什麽嘛,到頭來竟要靠一幫江匪替天行道。”


    曹氏一臉慈愛:“話本不都是這樣麽,這個還算是不錯的,要說好書得到你外公的書房裏去找,那裏藏了不少珍本。”


    明月聽在耳朵裏,記在心頭上,想著走時不妨搜刮一批,反正她回來這麽多天,就沒見外公正經做學問,整日守著他那寶貝兒子,隻要留幾本啟蒙進學的給他就夠了。


    曹氏忍不住又問:“月兒,如果安興這邊沒有合適的人家,遠一點,咱們去大化找行不行?你有個姨婆嫁在大化,是外婆的堂妹,到是有兩年多沒有聯係了,不過她為人最熱心不過,聽說過的也不錯……”


    “外婆!”明月哭笑不得,“外婆您快別操這心了,我不是同您說過了麽,等過幾天您就跟我回山寨去。”


    二人正在說話,突聽院子裏頭有了動靜。


    竟是曹氏的大妯娌崔氏親自陪著客人過來了,在門口被山柱等人攔下。


    崔氏臉上很不好看,勉強笑著同一旁的喻太太解釋:“四弟妹臥病在床久了,底下人疏於管教,叫您見笑了。”


    喻太太笑了笑,目光掃過戒備森嚴的後院,客氣道:“是我這不速之客打擾了病人休息。”


    崔氏忙道:“瞧您說的,平時我們請您都請不來,四弟妹見了您,自心裏往外一高興,縱有什麽病痛也都好了。”


    丫鬟進來稟報,曹氏聽說大嫂來了,連忙坐起來。


    明月迎到門口,同崔氏和喻太太打了個照麵。


    崔氏笑道:“這就是我四弟的外孫女,正月十四專程趕來的,帶了位名醫,給我四弟妹治病。”


    明月見崔氏陪著的這位女客差不多有四十出頭,身形微胖,皮膚白皙,一張圓臉顯得十分富態。


    打量人的目光卻很銳利,將明月由頭看到腳,其中推究審視的意味叫明月有些不舒服。


    她見過禮,將兩人讓進屋去,就聽外婆驚訝地叫了聲“喻太太”,又聽了一會兒三人談話,才猜到這位喻太太到底是何許人也。


    喻太太關心了一番曹氏的身體,問她病養的怎麽樣了。


    三人聊了不過一刻鍾,喻太太突然提出來,想和明月單獨談談。


    別說崔氏和曹氏都十分詫異,就是明月自己也是一頭霧水的。


    她跟著喻太太到了外間屋。


    喻太太坐下,攔住想要為她斟茶的明月,和顏悅色道:“別忙活了,我適才在外頭喝了不少,你也坐吧。”


    明月依言坐下,兩手規規矩矩放在膝頭,等著看她葫蘆裏賣的什麽藥。


    喻太太笑了笑,問道:“多大了?”


    明月實話實說:“我正月生的,剛好十五。”


    喻太太挑了下眉:“那不是才過完生日?”


    其實就是前幾天,在江家過的。明月沒讓驚動江家的人,連外婆都沒告訴,隻帶著鈴鐺、山柱幾人到街上吃了碗麵。


    十有五年而笄,十五歲可是大生日,明月到覺著無所謂,看到今天小舅舅滿月酒的排場,她也毫不羨慕。


    喻太太沒有就生日的事接著再往下問,而是換了個話題:“平時在家都做些什麽?”


    明月越發覺著古怪,心中突然冒出一個念頭:這位喻太太不會是想幫我說親吧?可素不相識,看她這模樣,同江家人也算不上有多熟悉,這是搞啥呢?


    喻太太還在等著她,她不好不答,索性道:“在山上沒什麽事做,就是看些閑書,練練弓箭。”心說這還不把你嚇回去?


    哪知道喻太太了然地笑了笑:“不錯,君子六藝你這一下就占了兩個。我看你把手下人管得也很好,你準備帶著他們在安興長住麽?”


    自然不是。明月當即道:“父親已經傳訊讓我回去,等下個月我便跟外公他們說。”


    喻太太微微頷首:“那我多嘴打聽一句,你外家這麽多人紮根在安興,一旦有事遷不走,避不開,你父親現在同陳王爺他們交好,尚能庇護大家周全,但這絕非長久之計,往後呢,可有什麽打算?”


    原來不是要做媒,是想從自己嘴裏探聽父親的動向。


    自從來了安興,懷著這種心思接近明月的,喻太太絕不是第一個,但她可算是最八杆子打不著,莫名其妙的了。


    “我同長輩們已經講過,便是現在,也不敢說我爹爹便一定能照顧得了大家,從山寨到安興光趕路就要走四五天,一旦有什麽事實在是鞭長莫及,而且現在鄴州地麵上勢力林立,可不止陳佐芝和孟黑,想要我爹能照應到,除非搬到大青嶺附近,要麽便隻有雇傭鏢師,訓練家丁,以防不測。”


    喻太太默然半響,喟歎道:“這世道,不管貧富貴賤,都活得不易啊,你能獨自回來,又對情勢看得如此清楚明白,你父親一定十分看中你。”說完了她站起身,去裏屋向曹氏告辭。


    崔氏陪著她回到前院,喻太太沒有久留,不等席散就離開了。


    除了這個意外,一整天再沒有旁的客人來看曹氏。


    等滿月酒擺完了,轉眼進入二月,明月開始為歸程做準備。


    也不知鄭倫那裏進行的怎麽樣了,大約因為傷重,連著幾天都沒見他現身人前,梅樹青他們也不擔心他逃了,跑了和尚跑不了廟,還有十幾天時間,慢慢等著就是。


    至於那日見過的喻太太,明月早把她拋到了腦後。


    沒想到這天江流遠的妻子小崔氏來看四嬸,悄悄說了件叫曹氏大喜過望,卻險些驚掉明月下巴的事。


    江流遠有個學生叫汪寶泓,汪家想為他求娶明月,請小崔氏這做師母的先來探探口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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