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策笑笑:“大小姐莫不是忘了巫曉元?有事找他啊。”


    等轉過天來眾人送走了隋鳳一行,明月就和外婆、母親說了一聲,叫她們先回家,她叫上弟弟明城,沿著山寨的吊橋圍牆,將所有箭台和眺望塔走了一遍。


    算是對嚴四叔的布防安排做到心中有數。


    “和巫大哥處得好嗎?”她問弟弟明城。


    這次一回山寨,明月就檢查了弟弟的功課。


    有賀翰德教他,隋明城這段時間又認識了不少字,新背了幾首詩。


    明月知道,弟弟能學成這樣,全賴有賀老在旁時時督促,賀翰德早就說了,明城不是讀書的料,來日能把字認全了,寫寫書信對付一下往來應酬也就到頭了。


    武藝方麵明月雖是門外漢,卻也看出來這小子長進不大。


    明月一想就明白了,明城自己貪玩,高亮叔不愛管閑事,四當家嚴英壽也沒空教他,加上外婆剛來,整天心肝寶貝地喚外孫子,不舍得他受苦,沒長進也是理所當然。


    明城眼看就七歲了,世道這麽亂,實在耽誤不起。


    她沒有批評弟弟,直接就把巫曉元請了來。


    巫曉元沒有推辭,仔細檢查了一番隋明城的筋骨,直說長輩有令,家傳武藝不得外傳,故而不讓明城叫師父,隻以大哥相稱。


    明城聽姐姐問起,連連點頭,笑道:“巫大哥對我可好了。”


    明月看這樣子不由心裏打鼓,弟弟還是小孩子心性,幾位老師裏頭賀老對他最嚴,他對賀老也最是抗拒,看他提起巫曉元這高興又隱隱帶著期待的模樣,就連半是教他武藝半哄他玩的簡經文都沒這等待遇,到有點像對待梅樹青的長子,勝子他大哥。


    “走吧,咱們去巫大哥那裏瞧瞧。”


    出了正月,隋鳳叫手下將自家的宅子好好擴了擴,原有的未動,新多了個後園和兩個側院。


    巫曉元也不見外,隋鳳前腳一走,他就主動搬到了隋家新建側院的客房裏住。


    姐弟倆到時,巫曉元正蹲在院子裏,往地上鋪黑白兩色的圓石,幾個丫鬟在旁邊幫忙,說說笑笑得好不熱鬧。


    待見大小姐和少當家來了,丫鬟們臉色微變,趕緊施禮退了下去。


    明月先是奇怪巫曉元為什麽不找寨丁來幫忙,等看到地上黑白兩色縱橫交錯,一望之下叫人眼暈,便隱隱猜到這怕是關係到巫家的武學,不好叫太多人見到。


    她連忙離遠站定,挪開眼睛。


    巫曉元見他倆來了,先將手裏的石頭鋪好,擺了擺手:“沒關係,別叫旁人進這院子就是了。來,少當家,來我這裏。”


    “巫大哥,這是什麽?”明城噔噔跑過去。


    “這是我家的一個小玩意兒,我們小的時候都是在這上麵玩耍。少當家要不要試試?”


    說話間他從懷中掏出兩條帶子,一條黑,一條白,遞向隋明城:“幫我選一條?”


    明城便選了黑的那條,巫曉元二話不說,把黑色帶子蒙在自己眼上,走進了那黑白石陣中。


    他走得不是很快,所以姐弟兩個都看得清楚,他輾轉騰挪,每一步都踩在黑色圓石上。


    隋明城拍手歡叫,巫曉元便衝他招了招手:“少當家明白了麽,你也來,照規矩你隻能踩在那些白色石頭上,就不必蒙眼了,你逃,我來抓你,抓到了就算你輸,輸了的人要認罰哦。”


    “好。”隋明城很是踴躍。


    兩個人玩了有一炷香時間,隋明城出了一身透汗,巫曉元有意讓著他,隻抓了他三回,但隻要隋明城一忙中出錯,腳下踩錯了石頭,他雖蒙著眼,也肯定便當即指出來。


    明月打發意猶未盡的弟弟先去洗把臉,擦擦汗,有些不好意思地對巫曉元道:“巫大哥,給你添麻煩了,這樣會不會叫你在家裏難交待?”


    高深的武學,想來都是各家族的不傳之秘。


    巫曉元笑笑:“沒事,先強身健體,等過些日子我教少當家一些練氣的法門,至於身法嘛,可不是我教的,少當家天資聰穎,自己領悟到了,誰也沒辦法責怪。”


    明月感激莫名,也知道巫曉元會如此盡心完全是看著謝平瀾的麵子。


    她想試試巫曉元是否真那麽神通廣大,像謝平瀾所說,能解決所有的麻煩。


    “巫大哥,是不是我有任何難處,都可找你?”


    “是啊。”


    明月瞪大了眼睛,有沒有那麽靈啊,又不是菩薩,許個願就成?


    巫曉元被明月這表情逗笑了:“隻是這麻煩解決起來,就分長和短兩種,端看大小姐怎麽選擇。”


    “怎麽說?”


    “短的嘛,最容易不過,我自己出手就行,”說話間他揮手在脖頸上一斬,“保證不留後患,長的,就需大小姐多等些日子了,我得向旁人求助。”


    作者有話要說:  大家好,我是存稿箱裏的第一章。麽麽噠~


    弄錯了,


    這是20號的更新哈。


    反正一共十章存稿,多了也沒有。


    第74章 核賬


    若是身邊有個人有求必應, 大包大攬能為你解決一切麻煩, 你會如何?


    反正明月覺著自己挺貪心的,她決定試一試這位巫曉元, 不,更確切地說,是巫曉元身後的謝平瀾能力到底有多強。


    “我爹去開州邊界了, 他那邊的情況, 我能及時知道麽?”


    “大小姐想知道什麽?”


    “比如會不會開戰,大夥表現如何,台副將肯不肯為我爹效力, 我爹在那邊有沒有煩心的事……”


    巫曉元鬆了口氣:“大小姐說的這些不過是普通的情報,還好不是想知道大當家每天吃的什麽飯,私下裏與人說了什麽話。”


    明月詫異:“這些也能知道?”


    巫曉元不由地作揖:“您快饒了我們這些跑腿的吧。”


    他見明月笑著不再追問了,連忙道:“消息從大當家那邊傳過來, 怎麽也要遲個四五天。”


    “那也行啊,總比咱們這裏啥都不知道強。這麽說,開州的戰況也能打聽到咯?”


    “這是自然。”


    “那更遠一點, 密州那邊的呢?”


    巫曉元聞言露出一口白牙:“世子就在密州,有事自然會傳話過來。”


    明月心道:“就是想不經他的手, 聽聽有關他的傳聞八卦嘛。”


    算了,想也知道謝平瀾的一幫手下絕不會背著他做這等事, 明月兩手托著腮幽幽歎了口氣,轉而道:“那大化那邊,陳佐芝在做什麽, 想知道也不是太難吧?”


    “不難。”巫曉元滿口答應。


    於是明月就有了一張遍布好幾個州的消息網,閉門家中坐,輕而易舉便知道千裏之外都發生了哪些大事。


    這些都是需要巫曉元再去向旁人求助,明月對此既不過問也不好奇,她隻做甩手掌櫃的。


    另有一件事,巫曉元自己就辦了,那就是懲治戴牛兒。


    這個色胚若不收拾了,不說雲竹那裏是不是認命,還會不會尋短見,明月一想起來心裏就不舒坦。


    她隻跟巫曉元提了一點要求:不要在山寨裏動手。


    巫曉元跟著謝平瀾什麽沒見過,當即聞弦歌而知雅意,知道明月不欲激化山寨的矛盾,想將這事變成一樁無頭公案。


    他教隋明城習武之餘,盯了戴牛兒幾天,那小子全無防備,若非明月事先有交代,早不知死了千百回。


    在明月說過這話七天之後,戴牛兒死在了堯鎮一家青樓的茅廁裏。


    不是什麽光彩的死法,據說是喝多了酒,如廁的時候被人從後麵捅了一刀,直接栽到了糞坑裏。


    和他一起去逛青樓的人久等他不回,找了半天才找到他的屍首。


    戴家人哭哭啼啼,不知該找誰報仇,揪了與戴牛兒一起逛青樓的同伴打聽他們在堯鎮可是得罪了什麽人,尤其在青樓裏,有沒有與人口角,爭個粉頭兒什麽的。


    同去的寨丁哪說得清楚,他們去堯鎮勒索了好幾家大戶,因為此行太過順利,方才有人提議反正兜裏有了錢,不如去青樓找幾個紅姑娘樂嗬樂嗬。


    事情解決了,明月卻並不覺著開心。


    由戴牛兒的死,又暴露出了山寨更大的問題。


    她爹完全秉承著江湖中那一套,廣交朋友,信義為重,建寨之初就立了幾條寨規,不得燒殺奸擄,不對金湯寨周圍的村鎮下手,真有那為富不仁的,大夥替天行道之後也會分些給當地的窮苦百姓,就算是劫富濟貧了。所以雖是占山為王,在方圓數百裏乃至整個鄴州綠林名聲都不差。


    這也是當日在那艘大船上,“天行”諸人說不出隋鳳這一支作過什麽惡的原因。


    沒想到不過短短月餘,金湯寨的風氣竟會敗壞到這種程度。


    戴牛兒幾個就這麽大喇喇地去山下勒索百姓,顯然不是第一次了,四當家嚴英壽會絲毫不知情麽,他為什麽非但不管,還代為隱瞞?


    如此下去,自己這些人同陳佐芝、孟黑又有什麽區別?


    明月想想父親被人稱作“三匪”之一,她當時心裏的委屈,愈發覺著不能這麽放任下去,徑直去找嚴英壽,想要問個明白。


    誰想她才剛一提,嚴英壽到搶先吐起苦水來。


    “我的大小姐,你是不當家不知柴米貴啊,不是四叔要縱容他們,實在是沒辦法。我同你說說這事是怎麽開的頭,你就知道四叔的苦了。二月裏你跟著大當家去了大化,你們剛走沒幾天,三哥就從密州回來,身上的金銀都用來換吃的路上糊口了,很是狼狽。說北邊在鬧糧荒,密州軍盯得緊,一粒糧也不許往外帶。”


    “等他再一清點,就發現山上的米糧也不多了,山下糧價高得離譜,不給那些奸商富戶來點狠的,根本買不來糧,你三叔說總不能因為要守規矩,就看著大夥挨餓吧,那誰還跟著咱們幹,我想想也是……”


    於澤在山寨裏是三當家,地位僅在隋鳳之下,又管著財權,嚴英壽就算想攔也攔不住。


    再說陳佐芝和孟黑下手都夠狠了吧,結果如何,人家還不是風光無限?同兩個盟友比一比,金湯寨幹淨得簡直像是沒出閣的大姑娘。


    於澤的大兒子於星波親自帶人下山,弄來了第一批糧食,山上一片歡騰,嚴英壽為著“大局”著想,睜一隻眼閉一隻眼,沒有吱聲。


    從此一發不可收拾。


    現如今已經有不少寨丁在山上呆不住,三天兩頭下山去,中間作了多少孽,搶回來的東西多少繳了公,多少像戴牛兒一樣花天酒地自己揮霍掉,就隻有天知道了。


    從嚴英壽那裏出來,明月是真正犯了愁。


    這可不是處置個把人,給誰一刀就能解決的,真收拾起來,搞不好要動搖金湯寨的根基。


    可是叫她像嚴英壽那樣,把腦袋縮進殼裏隻當什麽都沒有發生過,她又做不到。


    按說山寨出了這麽大的問題,她應該寫信給父親隋鳳,看父親是個什麽意思,但明月很快就打消了這個念頭。


    父親在軍前,鞭長莫及,再說由戴牛兒之事也差不多能窺見他如今的態度。


    涉及到這麽多人,當中有不少都是跟著他出生入死的兄弟,按他講義氣、重“大局”的一貫做法,多半是申斥一通,不了了之。


    這個下午,明月一個人坐在山寨西邊的箭台上,望著遠處綿延起伏的青山出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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