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謝兩家因兩位後妃結下深仇大恨,在他父子的操縱下,謝家最終丟人又丟命,險些被連根拔起。


    若說之前歸降的時候,李韶安還心懷忐忑,擔心會遭到謝平瀾的報複,畢竟那小子作為杜昭的左膀右臂,在密州軍中能量非同小可。


    誰知道運氣來了擋都擋不住,謝平瀾不知怎的突然就失了寵,別說叫家裏人跟著沾光了,他自己連個一官半職都沒撈到,聽說很快就要滾出京城了。


    這等形勢之下李韶安還有什麽好擔心的,隋鳳要找謝家麻煩,他自然樂得看戲。


    魯泉明白他的意思,小聲笑道:“說來好笑,前段時間謝家人四處托人,求到我這裏來,說請我看在往日情分上幫他們勸著點隋鳳,哈哈,看來真是叫這土匪親家逼得無計可施了。”


    李韶安興趣來了,好奇地問:“那你怎麽答複的?”


    “還能怎樣,自是禮物收下,虛應一聲了事。若是那謝平瀾此次青雲直上,咱們可就難熬了,為了以後的日子著想,總得硬著頭皮有所表示,不過話說回來,要是那樣,隋鳳不會做得這麽絕,就算真來堵門,搶著賣好的人多了,也輪不到我當和事佬。”


    兩人笑了幾聲,李韶安忍不住打聽:“那姓謝的小子到底為何失了帝心?”


    他如今消息閉塞,像這樣的隱秘,隻能向魯泉打聽。


    魯泉笑道:“還不是兩派相爭,他挖空心思整死了湯嘯,聖上回過味來,心裏如何能不忌憚?正好他要辭官,聖上巴不得,也就順水推舟了。”


    原來是這樣!


    李韶安眼下正處於人生底穀,頗有虎落平陽,苟且偷安之感,正因如此,看到有人比他更加倒黴,反而有種異樣的快感。耳聽魯泉攛掇:“正好閑著沒事,要不侯爺咱一起去謝家外頭瞧瞧熱鬧?”叫酒勁頂著,李韶安想都不想,便應道:“好,離遠點兒瞧瞧去!”


    謝家大門外看熱鬧的閑雜人等著實不少,金湯寨來的好漢們腆胸疊肚一字排開,氣勢驚人,謝家仆從縮在門裏探頭理論,真是比趕廟會還熱鬧。


    李、魯二人看一會兒樂一會兒,不知不覺呆了半個時辰有多。


    李韶安呆在轎子裏不虞被人認出來,魯泉卻是不行,騎在高頭大馬上,離得雖遠,卻如黑暗中的一盞明燈,很快就被有心人注意到了。


    謝家仆從後撤,大門敞開,出來了一輛馬車。


    金湯寨這邊打著大當家的旗號,但實際上隋鳳沒露臉,今天領頭的是四當家嚴英壽,他早得白策麵授機宜,裝模作樣上前強行“碰瓷”。


    謝家馬車裏不知是何人,車夫和隨從竟然十分強硬,半步不退,一副不讓路就魚死網破的架勢。


    嚴英壽有些犯難。


    別看謝家人這些日子過得憋屈,他這帶頭來堵門的心裏也很忐忑,大小姐同謝平瀾情深意重,又得聖上賜婚,大當家就算再不樂意,這門婚事也是穩成了,自己別到頭來裏外不是人……


    推推搡搡間眾人就奔著魯泉這邊來了。


    車旁謝家的隨從沉聲喝道:“快都閃開,我家少爺急症發作,趕著看大夫,再糾纏別怪我等不客氣!”


    哎喲,這麽橫!


    謝家有頭有臉的人都沒露麵,是以嚴英壽根本不信。


    聽動靜漸到眼前,李韶安覺著不妥,正要吩咐轎夫們讓開,魯泉在旁咳嗽一聲,開口道:“各位,有話好好說,不知是哪位少爺病了?”


    與此同時,王子約的墓前。


    謝平瀾和明月默默上了香,又安靜地待香燃盡,明月彎腰將一捧花放到郡主衣冠塚前。


    素約和香絮將二人的墳塚照顧得很好。


    婚期在即,這大約是她和謝平瀾婚前最後一次來祭奠故友了。


    明月忍不住問謝平瀾:“司徒王爺那裏快要失去耐心了,這兩天會有消息麽?”


    第196章 籌備婚禮


    李韶安的死訊在當天下午傳開,到黃昏時京城裏頭已經傳遍了。


    中午人還好好的,怎麽突然就沒了呢?


    說起來李韶安的死因真是巧合意外到了荒唐的地步。


    據魯泉和李家的管事、家將們事後向趕至現場的京兆尹張大人講敘,當時侯爺的轎子停在了人群之外,距離謝家大門差不多有數十丈遠,謝家的馬車偏巧奔著這邊過來,隋鳳的結拜兄弟嚴英壽追著不肯放行,魯泉做為有頭有臉的人物,眼見雙方吵吵鬧鬧到了跟前,不能隻看熱鬧不吭聲。


    他好意上前勸解。


    謝家的下人撩開了車簾,示意魯泉和嚴英壽,車裏躺的病人是瘋傻了有段時間的謝四少。


    幾人就見謝四閉了眼睛躺在裏頭,臉色蒼白,眼下帶著烏青,衣著汙穢淩亂,還隱約帶了些酒的酸臭氣,鼻息沉沉,似是睡著了。


    “大夫說四少最受不了吵鬧,住的地方需得保持肅靜,結果這些日子外頭老是有那不開眼的小人瞎嚷嚷,四少適才已經發作過一回了,好不容易給他灌了些藥酒才安穩下來了,管你是金湯寨銀湯寨,都趕緊讓開路,不然別怪我等不客氣!”


    謝四的幾個隨從說話沒好氣,一看就是憋了滿肚子的委屈。


    嚴英壽本不想為難瘋子,沒想到謝家人口氣這麽衝,登時改了主意,心想謝四這急症能有多急?頂多是醒了發瘋,冷笑道:“盡管來,老子會怕你們幾個不客氣?”


    魯泉見狀勸了幾句,這工夫大約是因為周圍太吵,謝四果然醒了,騰地坐直身體,兩眼發紅,直勾勾盯著嚴英壽。


    謝家隨從連忙上前扶他:“四少,你……”


    話未說完,謝四發出一聲嘶吼,猛地將那隨從推開,手中赫然多了一把出鞘的鋼刀,原來就這一瞬間,他把隨從的刀奪過去了。


    嚴英壽雙目一凝,後撤讓開些許距離。


    魯泉是個文人,反應沒他快,但見刀風襲來,謝四這一刀正中馬眼,□□馬哀鳴一聲,登時就把魯泉由馬背上摔了下來。


    嚴英壽一看出亂子了,叫聲“魯大人小心”,搶上前救人,他這才想起來白策同他提過,謝家幾個年輕人都習過武。


    謝四出手極快,力氣也大。


    他不理會嚴英壽,也沒對魯泉再下狠手,就這眨眼的工夫一刀斬中馬頸,跟著撒手棄刀,抓住那匹馬的兩條前腿,奮力一撕,竟真扯下一條馬腿來,而後將那三條腿的死馬往旁邊一扔,渾身浴血,單手叉腰,高舉一條馬腿哈哈大笑,那癲狂的模樣別提多慎得慌。


    一片混亂之中,就見那死馬飛出去,正砸中旁邊一頂小轎,直接就把轎子給壓垮了。


    更巧的是隨著這一砸,之前插在馬頸上的鋼刀掉落下來,將轎裏頭坐著的李韶安抹了脖子。


    眾人見狀大呼小叫圍上去搶救,謝四不由瞪大了眼睛,狂笑聲有片刻的凝滯。


    他自己都沒想到事情會這般順利,事先安排的後手全都不用了。


    謝家眾人七手八腳把謝四按住了,奪下馬腿,將人塞進馬車裏趕緊送走,餘下的維持秩序,該報官報官。


    接下來聽說這事的人無不嘖嘖稱奇,甲和乙翻臉動刀子,丙來勸架,結果三個人屁事沒有,反到是一旁看熱鬧的丁遭了殃。天下之大,簡直無奇不有啊。


    再一聯想到謝四之所以會發瘋,李韶安便是始作俑者,不免要慨歎一聲“報應不爽”。


    不是沒人懷疑李韶安死得如此之巧另有玄機,但謝四發瘋不是一天兩天,謝家滿城找大夫為他治病還在李韶安歸降之前,況且李韶安是酒後臨時起意去瞧熱鬧的,除了魯泉,誰知道當時轎子裏的人是他?


    京兆尹張大人那裏查證之後很快有了結論,謝家往懷定侯府和魯泉那裏分別送了賠禮,這事就做為意外揭過去了。


    趙王尚小,母子倆自顧不暇,哪敢吭聲,李韶安的幾個庶子忙著爭爵位,想都沒想過要與京兆尹對著幹,至於和謝家的仇怨,暫時不宜清算,等以後站穩了腳跟再說。


    這個突發事件還引發了一個結果:畢竟出了人命,隋鳳不好再鬧了,金湯寨的人全都撤走,算是放了謝家一馬。


    且說從京兆尹衙門介入到定案後懷定侯府認回屍體,這當中有大半天的時間,足夠謝平瀾收到消息,命人自軍中大牢裏提出穆致堯,悄悄帶他去驗明正身。


    穆致堯一早接到恩師的書信,仔細確定過死的正是李韶安本人,歎道:“行了,送我回去吧,請代穆某轉告謝大人,接下來穆某一切聽從他的安排。”


    隔天穆致堯通過看守向杜昭上書,表示願誠心歸降,並自請隨軍隊前往白州勸說司徒翰夫婦。


    穆致堯能迷途知返,大安再添一員虎將,杜昭自是大喜過望,立刻下旨赦免了對方。


    幾人歡笑幾人愁,懷定侯府設靈發喪,愁雲慘淡,謝家巧妙安排,弄死了大仇人安安穩穩什麽事都沒有,還把金湯寨的那幫土匪給打發了,關了門喜氣洋洋,恨不得放幾掛鞭炮慶祝。


    謝平瀾交待的兩件事這就算圓滿完成了一件,剩下的準備婚禮要容易多了,隻要態度鄭重,舍得花錢,總能令他和隋小姐滿意。


    謝平瀾同明月的婚期定在了十一月初六。


    謝平瀾征求過明月的意見,婚禮就在他自己買下的宅子裏舉行,這樣成親之後就是分家單過,哪怕是離京前的這一段時間他倆也不必早晚給長輩們問安了。


    明月陪著外婆和母親暫時住去了西風胡同,騰出地方以便謝家人大肆修繕日後的新家。


    謝平瀾的伯父親自出麵同左右鄰居交涉,最後花銀子買下東鄰,將院牆推倒了重建,建成之後宅子比原先大了一倍,總算瞧著像點樣子了。


    趕在這麽個時候,二人都無意大操大辦,但聞訊趕來幫忙的人著實不少,謝平瀾這邊就不用說了,眼下京中權貴幾乎個個與他有交情,明月那邊密州宋家和白州汪家都打發了人趕到京裏來,就連費長雍都寫了信,問明月送親的時候是否需得他出麵,若是需要的話,他會盡快趕到京裏來。


    畢竟明月上麵沒有兄長,他這“師兄”送新娘子上轎也說得過去。


    明月知道費長雍身份太敏感,他若想進京湊熱鬧早就來了,也不會有這麽封信,既然如此,到不如等她和謝平瀾去鄴州時三人再相聚,當即給費長雍回了信,婉拒了他的好意。


    至於送親的人選,正好安興江家長房那邊江流達、江流遠帶著老婆、兒子進京來探看曹氏,到時不管給哪個表哥安排這活計,保管都千肯萬肯。


    明月便請汪寶泓幫忙照應江家人。


    隋鳳是個死要麵子的,隋謝兩家結親已成定局,不是他能折騰黃的,隻剩下在排場上壓倒對方了,幸好有賀翰德和白策攔著,要不然不知會鬧出什麽動靜來,叫天下人都看看土匪頭子是怎麽嫁閨女的。


    明月任其籌措,全不操心。


    婚期一天天臨近,江氏舍不得女兒,這些天避開了隋鳳,夜裏與明月同榻而眠。


    到了十月底,大紅嫁衣已經備好,給明月上頭的人選也定下來了。


    鈴鐺帶著一幫丫鬟跟著忙前忙後,江氏坐在榻上,笑望女兒穿著單薄的裏衣來回試穿嫁衣,烏黑的長發垂落腰間,膚如凝脂,眉眼彎彎,仿佛有細碎的星辰在其中閃爍,臉上的小酒窩時隱時現,顯是心情極好,不禁有些感慨。


    等她試的滿意了,鈴鐺幾個收好衣裳,給江氏行了禮退出去,江氏方拍拍跟前的被褥:“月兒,快別折騰了,這麽冷的天,小心凍著。”


    “哦。”明月輕盈地鑽進棉被裏,將被子拉到胸口,枕著母親的腿縮在她懷裏,又塞了把梳子給她。


    江氏心裏一片柔軟,“你呀,就這麽高興?”


    明月也不害臊:“是啊娘,感覺就像做夢一樣,老是忍不住想笑。”


    江氏慢慢給她梳著頭發:“傻孩子。小謝待你好,娘都看在眼裏,也放心。日子是要慢慢過的,光做夢可不成,新奇勁兒總會過去,夫妻乃是一體,一榮俱榮,一損俱損,是人都會有缺點,夫婿是你自己選的,以後若是發現小謝的不足之處,你也要多多遷就他,就像他每每忍讓你一樣。”


    說到這裏,江氏不由地有些出神,當年她毅然決然跟著隋鳳離家,心情如何不是一片歡喜,覺著像在夢中,生怕突然夢醒,一切都不複存在。什麽時候依戀變成了怨懟?是不是所有的恩愛都會隨時間消散,而相處的種種不快卻會殘留於心,漸漸鬱結?


    明月不知道娘親的思緒已經飄遠,閉著眼睛,帶著些許睡意嘟囔道:“不會的,我好不容易才爭取來的,以後肯定會更好。”


    作者有話要說:  完結倒計時了哈。


    第197章 大婚(大結局)


    今夜銀河萬裏秋,人言織女嫁牽牛。


    佩聲寥亮和金奏,燭影熒煌映玉鉤。


    座客亦從天子賜,更籌須為主人留。


    世間盛事君知否,朝下鸞台夕鳳樓。——徐鉉(唐)


    對明月而言,時間過得極快,出嫁前還有件要緊事,是在母親身邊留下人手,方便往後娘家有什麽事及時傳遞消息,安排好這最後一件事,轉眼十一月初六就到了。


    從早上起來,一大群丫鬟婆子便圍著她忙活不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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