紹文慧頓時僵住。


    武音從她身邊走過去。


    “武音!”紹文慧幹幹的叫了聲。


    武音沒有回頭。


    已經是春天,萬物複蘇的溫暖季節。


    武音卻掉入了生命的隆冬。


    她不是開車過來的,沿著路牙子走遠,在路口找了個輛出租車。


    司機問去哪。


    武音一時也想不出來,等司機問第三遍時,她說:“去世貿大廈吧。”


    上班時間,商場裏的人也不多,武音在裏麵轉悠著,一層層往上,最後到了頂層。


    頂層再上去時平台,沒有電梯直達,需要去樓梯間步行往上。


    武音鬼使神差的走了上去,這邊的安全門居然也真的沒關,上麵全是光、裸的灰色水泥,像剛建起來的建築模型。


    這邊有攔起來的鐵網,武音靠在邊上看底下的車水馬龍。


    上麵風很大,頭發因風刮在臉上而有點疼。


    她拿出手機給葉行舟打去電話,她原想著長痛不如短痛,然後在電話接通的那一刻,聽到對方溫潤的聲音,那些想要分開的言辭就怎麽都吐不出來了。


    多年前她拋棄過他,誰能想到多年後的現在她依舊要選擇拋棄他。


    武音隻是自己想想都覺得心疼到無以複加。


    “武音?”葉行舟在那邊溫柔的叫她,“這個點怎麽會來電話?上課結束了?”


    “有點悶,所以就沒去。”


    “沒去也沒事,現在在哪呢?”他寬容的說。


    武音說:“我在世貿大廈坐著。”


    “要不要來我這?我這邊……”


    “不了,打擾你工作不好。”武音說,“我等會就回家。”


    “好,我下了班也馬上回去。”


    羅清培給的期限是一周,時間越臨近,武音的狀態就越糟糕,期間收到過羅清培提醒的消息,也收到過紹文慧生怕她反悔而再次來確認的消息。


    感覺就好像全世界都在等著她跟葉行舟分開一樣。


    又一個晚上,這天的晚飯是武音親自下的廚,她的廚藝相當一般,滿桌慘不忍睹的菜色,但依稀也能看出她已經拿出了千倍的努力。


    葉行舟笑著挑眉,頗為給臉的吃了很多。


    “好吃嗎?”武音問。


    葉行舟點頭,夾了一筷半生不熟的炒牛肉:“好吃。”


    “你騙人。”


    葉行舟笑道:“我怎麽會騙人,你做的我都喜歡,你看我今天都吃了兩碗。”


    “對我這麽好,那是不是我想讓你做的,你都會做?”武音笑著說。


    葉行舟毫不猶豫的說:“嗯,畢竟我整個人都是你的,你現在最想要什麽?”


    葉行舟偏白,五官生的柔和,換上家居服,洗掉發膠好給人的感覺會偏陰柔。所以工作時他基本上都繃著臉,鮮少開口說話,利用嚴謹的態度讓自己看起來硬性一點。


    “師兄。”


    “嗯?”


    武音困難的吞咽了下口水,輕聲說:“我們分手吧。”


    葉行舟正在進食的動作倏地頓住,臉上的笑容來不及收,又開不起來,由此看過去格外狼狽。


    他緩慢斂了表情,將筷子方向,思考半晌後看向武音,小心翼翼的說:“是我做錯什麽了嗎?”


    “沒有,”武音搖搖頭,“是我覺得我們不太合適。”


    “具體是哪方麵不合適?”


    “你對我太好了,可能人就是犯賤的,我發現你對我好我就覺得沒勁。”


    葉行舟:“武音,說真話。”


    “我說的就是真的。”


    葉行舟看了她一會,吐出口氣:“我先把碗筷收拾了,你去沙發上休息會。”


    “師兄,我說真的。”


    “我知道了。”他起身將兩人的碗筷拿去廚房,開了水龍頭清洗,一邊皺眉回想著最近武音的反常。


    人的情緒變化其實是很容易感知的,他前幾天就覺得武音有點不對,可始終找不到症結,直到今天。


    是什麽會讓她提出分手的要求?


    葉行舟完全不認為這是武音自己的想法,因為一個人對另一個人的依賴是做不了假的,之前武音的狀態已經好了很多,甚至連睡眠都好了不少,有一次上了床就睡了過去,連藥都沒來得及吃。


    重新回到客廳,葉行舟沒再與她進行之前的談話,先讓她回房休息。


    這個晚上葉行舟沒睡,在他等武音偷偷吃完藥睡死過去後睜眼拿過了她放在床頭的手機。


    他看了下武音近期的通話記錄,以及信息往來,武音的交際圈很簡單,來來回回就那麽幾個人,葉行舟很快找到了原因。


    第二天,他主動給羅清培去了電話。


    對方接的挺快,知道是他的來電也不覺得意外。


    葉行舟說:“給我點時間,這筆錢我來還。”


    “憑什麽?”羅清培說,“我憑什麽給你時間讓她離開我?我又憑什麽相信你有這個能力?大設計師,錢不是說說就能有的,你以為?”


    葉行舟:“武音身體不太好,我勸你別逼她太緊。”


    “武音好好留在我身邊,我就一點都不會逼她了。”


    “關鍵是她不想跟你在一起。”


    羅清培安靜了會,才冷聲說:“她會想的,並且很快。”


    葉行舟名下資產不少,但是全部套現後也非常有限,離那個天洞還非常遙遠,其他路徑就隻有借款,但是短時間內也很難籌資到這麽多。


    他突然變得忙碌起來,白天腳步不停,晚上回到家就長時間窩在書房。


    武音連吃藥甚至都不用在偷偷摸摸。


    這是羅清培給出的期限最後一天,他有發過來一條消息。


    他說:“你別讓葉行舟白費心機了。”


    武音看著這幾個字,便明白過來葉行舟這兩天在忙的是什麽。


    還是被他知道了,不過也好,心中的歉疚總歸能少一些。


    隻是心疼的感覺卻依舊沒有減少。


    武音給他倒了杯水進去。


    葉行舟自電腦前抬起頭:“怎麽還沒睡?”


    武音把水杯放到他手邊。


    葉行舟拉過她的手捏了捏。


    武音說:“我明天走。”


    葉行舟沒吭聲。


    武音:“她畢竟是我媽,我不能眼睜睜看著她去坐牢。”


    葉行舟沉默的低著頭。


    武音:“師兄……”


    她蹲身,捧住葉行舟的臉,發現男人的眼眶已經泛了紅。


    “師兄……”武音心中大痛,眼淚瞬間就滑了下來,“師兄,對不起,我不是故意的,你原諒我。”


    葉行舟拉住她的手,喉結上下不停滑動著,似乎想說什麽,卻又隱忍的什麽都說不出來。


    “不怪你,是我無能。”


    “不是的……”武音用力搖頭,她一把抱住葉行舟,死死的摟著他,“不是的,不是的,師兄很好,師兄是這輩子對我最好的人。”


    葉行舟艱難的抬手摸了摸她的後腦勺,眼眶充血更加嚴重,裏麵徘徊的液體也最終落了下來。


    摟著他的姑娘已經失態的嚎啕大哭,葉行舟除了緊緊抱著她顫抖的身軀,再做不了什麽。


    第二天,他們都晚期了。


    兩人都頂著一張萬分憔悴的臉,葉行舟照例說:“我去上班。”


    武音勉強扯了下嘴角:“好。”


    葉行舟:“晚上我買菜回來做,你想吃什麽?”


    “都行。”


    “嗯,走了。”


    葉行舟拉開門,緩慢走了出去。


    過了極為低效率的一天,晚上再回來時已經沒了往日給他留有的暖色燈光。


    熟悉的公寓陡然變得陌生而又清冷起來。


    葉行舟站在玄關口,輕輕往後靠在了牆上,口中低低的喚了聲:“武音。”


    ☆、第45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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