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舅舅來了?”他擱下手裏的茶碗,叫人給王勳看座,“舅舅過來到底為了何事?”


    王勳的腦袋都被太監的臨門一頓抽給抽懵了。過了好會才緩過神來,他抽冷子一哆嗦,“大外甥,這個你可要給就就做主。舅舅在外頭受了大委屈了!”


    說著,竟然還抹起了淚。哭著,王勳就和朱承治叨叨絮絮說起自個出去看戲結果被寶馨給暴打一頓。


    朱承治早就把這事兒給順騰清楚了,這會兒聽王勳顛倒黑白,垂下眼來,長長的睫毛遮去眼裏的冷光。


    “舅舅挨打,可是大事。”朱承治歎氣道,“不過這事兒還是需要弄清楚才行。”說著就要叫那天跟著寶馨一塊出去的人進來。


    那天的事兒不僅僅他,在場的太監小廝不知道有多少。那麽多雙眼兒盯著,自個一張嘴,想要翻案,自然不能夠。


    “大外甥別這麽勞師動眾!”王勳起來,拉住他。


    兩人其實這還是頭回見麵,宣和帝不待見王皇後,連帶著她娘家都不待見,從兩人成婚到現在,王皇後見親爹兄弟的次數一隻巴掌就能數的過來。所以王勳之前從來沒有見過朱承治,卻熱絡的好像親外甥一樣。


    “外甥你隻要把人叫出來就行了,就那個潑婦!”王勳想起那個小嬌娘一腳踹上自個命根子的時候,襠部由不得又是一陣陣抽痛。那一腳可真狠啊,踹的他連著兩夜都下不了床,對著那些個千嬌百媚的美人兒半點雄風都振不起來。


    這個仇,不管怎麽樣,他都要報!


    等落到他手裏,他一定要……


    朱承治雙目沉寂下來,如同寒潭,“她人,是不能給你的。”


    王勳長大了嘴,“可你舅舅我這打……”


    “舅舅或許不知道吧?”朱承治冷冷看他,“她是宮裏頭帶出來的人,還算得上宮女裏頭的領頭人。身上有品階的,就算出來了,也不能和外頭平常婦人相提並論。”他說著抬起頭來,烏黑的眼瞅人,隻覺得千斤一股腦全壓在身上。


    “外頭那事兒我全都知道了,隻是沒成想我還沒找上門去,反而舅舅找上門來,問我要人。”他說著嘴角牽出抹譏諷的笑,“這調戲宮人的罪名,夠舅舅掉腦袋的吧?”


    宮女屬於宮廷,生死在紅牆琉璃瓦之內,不消外人管束。但宮女們的生死除了宮內人,不在宮外人的手上。就算要問罪,也是宮裏來人。要是外麵人來拿人,往嚴重裏說,那就是僭越。問起來,那就不是不痛不癢能了事。


    王勳額角的冷汗刷的一下淌下來。來的時候隻管耍威風,卻還沒想到這一層來。


    之前的威風勁兒半點都不剩下,兩腿打哆嗦。再看麵前人,少年那張俊美臉瞧在眼裏也變成了夜叉。


    朱承治估摸著時候差不多了,外頭又有人稟告,“殿下,伯爺來了。”


    “外公來了,不能叫老人家久等。”朱承治說著麵帶微笑一手攙扶起王勳,夾持他就往外走。


    外頭已經有人在了,見著一個精瘦的老頭兒。老頭就是王老太爺,是朱承治派人去知會的,老爺子老當益壯,年歲大了,卻還能親自跑出來抓兒子。


    王勳見著親爹,上前,走到跟前就挨了兩個大耳刮子。


    “早說了你這幾天有官非,你非不聽,說我算的卦不準,你瞧瞧看,現在是哪兒不準?”說著又一把揪住了耳朵,往門外拖,“你個兔崽子,給我回去!出來丟人現眼。”


    寶馨瞧著人被拖走,才從暗處走出來,她冷笑兩聲,“這老伯爺是救兒子呢。”


    朱承治嘴角一勾,“救不了他。”


    調戲了他的人,回頭又在他門上鬧了一回,就算是王家人,這事也不能大事化小小事化了。


    兩件加一塊,不叫王勳受天大的教訓。他就白做這個皇子了。


    寶馨聽他這麽說,眼兒橫過來,“那我就等殿下的好消息。”


    朱承治順著她的視線看回去,她今個穿了打了十幾道褶子的裙子,走動之時,足下光芒閃動,如有波紋浮動。


    他望向她的目光裏慢慢的變了些味。蘊含了些別的東西。


    出宮之後,她整個人就有些不一樣,在宮裏她也是有風情的,可那風情小心翼翼的,被壓抑的厲害。出宮之後,頭上壓著的大山沒了,她肆意綻放屬於她的美麗和魅惑。這種變化叫他欣喜如狂,但也倍加煎熬,看得見摸得著,可想要其他的,她就打哈哈跑了。


    想著他伸手把人拽過來,湊在她耳邊惡狠狠道,“我要是給你出氣了,你該怎麽謝我?”


    這話問的奇怪,寶馨早就把人給打成了豬頭。出氣也不知道從何說起,她眨了眨那雙狡黠的眼,“難道我和殿下不是一處的?給我出氣,難道也不是為殿下找回臉麵?”


    這話說得!朱承治竟然一時想不起說什麽話來頂她,抓住她的手,掌心狠狠揉搓,可是手裏的手掌柔若無骨,心火反而越來越大了。


    作者有話要說:


    寶馨:我是妖豔那麽妖豔小xx~~~朱承治咬牙切齒:你就是一妖精!


    第61章 親近


    朱承治咬了牙, 他快要十六了!早就是個長成的小子, 偏偏這可恨的女人卻不把這個當回事!


    這次不能叫她糊弄過去了!


    朱承治打定主意一定從她那兒拿些什麽, 攥住了她的腕子。寶馨也有自己的絕招, 她眉尖蹙起,一臉吃痛的可憐樣。瞧見她吃痛, 心被收緊緊抓緊, 他下意識的放了手。


    瑩白的腕子上頭一個手印, 寶馨揉了揉腕子,眼帶埋怨。她哼了兩聲, 竟然和豆蔻年華的小姑娘似得,發了脾氣,掉頭走了。


    朱承治站在那兒,瞧著寶馨離開的娉婷身影。等到人都轉過個拐角處,瞧著不見蹤影了,朱承治出奇的憤怒了。


    這樣, 又是這樣!!


    她到底要這樣到什麽時候!


    朱承治在那兒站了好會,抽袖子翻身而去。方英在一旁瞧著,和吳太監兩個並肩站著, “你瞧著, 殿下和徐姐姐是生氣了?”


    吳太監和方英一樣,都是朱承治從承乾宮裏頭帶出來的。對於朱承治和寶馨的事心知肚明。聽著方英這麽問, 兩手插袖“反正那兩位有個什麽生氣吵嘴的,都別當真。那位這事做的可不是一次兩次了,殿下憋火, 卻也沒有一次舍得真衝她發火麽。”


    方英仔細一想還真是這麽一回事,寶馨挑逗朱承治也不是一回兩回。年少人火氣旺,新上人在眼前,還是個熟透了的嬌豔樣兒,心下不火燒火燎麽?可惜另外一個卻是不緊不急的脾氣,手裏勾著,卻從來沒有給個實用的,撩的人上躥下跳,卻全身而退。


    方英瞧得明白,這倒不是女人如何手段高明,而是殿下心疼舍不得。男女那事上,強迫什麽的,或許對男人來說有種征服感,但對女人來說,卻沒什麽美妙可言。殿下這是心疼呢。


    想了一通,腦仁子都想的痛。方英幹脆一抹臉,什麽都不想,腦子空空,最是舒坦。


    過了兩日,有言官上書彈劾國舅於鬧市之中置斯文於無物,指揮家丁和皇子家大打出手。另外還羅列出了王勳的好幾條罪狀,欺男霸女,霸占人家產錢財。這些個都是外戚們的通病,皇家養著這群人就當養豬,睜一隻眼閉一隻眼的。這下子翻出來,怎麽決裁就看宣和帝的意思。


    宣和帝沒含糊,令人把王勳叉出去就是一頓好打。打了拖回去,回到家裏又被王老太爺給一頓好抽。


    消息傳到坤寧宮。王皇後沒法子,求張太後,張太後自個都還要躲著那些個言官,沒有替她出頭的道理,自己窩窩囊囊的回了坤寧宮,攥帕子抹淚的,為自個的好弟弟擔心了兩場。


    王勳挨了兩場打的第二日,有人上門求見,說是奉祖父之命,過來請罪。


    來人專門挑在朱承治在的時候,請進門了,規規矩矩站在院子裏頭,垂著手聽吩咐。臉上滿是恭謹,要不是事先知道他是王勳的兒子,還真看不出來。吳太監插手稀罕的在遊廊上看了好幾回。


    做爹的是個混賬,沒想到兒子卻是個知禮的,這世上還真有歹竹出好筍的事兒!


    打量完了,吳太監這才走下來,“王公子,殿下叫你進去。”


    朱承治沒有為難王勳兒子的意思,聽他來了,就打發吳太監去傳。但是吳太監記著王勳的仇,哪裏那麽容易抬手放過?就叫人在太陽底下等了下。


    京城的太陽可毒了,王崧被曬的腦門子上全都是汗,因著前頭祖父再三囑托過,不敢再在皇子麵前拿喬。


    得了這聲,王崧弓腰謝過,然後從袖子裏頭抖出個荷包,塞到吳太監手裏,“公公受累了。”


    太監沒有一個不愛財的,吳太監捏了捏荷包,裏頭硬物硌在手指上,滿意的眯了眯眼。


    王崧進門,小心翼翼的大氣都不敢喘,生怕自個一個表現不好,又得罪了人。踩著步子進去,迎麵一頭撞上個女眷。


    不,說女眷有些不太對。那個女子頭上梳著未出嫁的發髻,狄髻頭麵都沒戴的,百合髻上隨意的插戴幾隻釵子,清水臉上鑲嵌著一雙亮晶晶的靈動眸子。


    兩人目光有短暫的接觸,他被那眼裏的光給勾的站定了腳。那目光的主人沒有和他勾纏,足下一拐,直接繞過了他去。


    他忍不住一回望,耳朵裏傳來那邊主人的咳嗽。


    咳嗽的聲音不高不低,正好提醒了他。他一抬頭,見著朱承治坐在那兒飲茶,回過神來,趕緊給賠罪。


    “祖父說,爹上回做的實在是不應該,叫我來賠罪。”


    朱承治滿臉的和氣,口裏應道,“舅舅和外甥能有甚麽罪?”說著,叫王崧做到自己手邊了,叫人看茶,“原本不過是誤會,誤會說開了就好了。原本想著蓋蓋,這事兒就過去了,誰知道又叫人給翻了出來。”他說到這裏,重重的歎了口氣。


    這話說的王崧紅了臉,有些窘迫。事情出來,大皇子府上是風平浪靜,沒有見著什麽要追查的意味,反而是王勳自個,鬧騰著要上門尋回被女人打掉的臉麵,結果臉麵沒找回來,又被那些個老婆舌頭的言官們給找了麻煩。


    言官們向來喜歡找茬,兩隻看人的眼睛那都是放綠光,落到他們手裏罵你個滿臉唾沫都還是輕的。


    “大殿下。”王崧坐在那兒,有些左立難看,手裏的茶盞也捧不住了,就要站起來。


    朱承治冷眼瞧著,他等王崧真的站起來,漲紅了臉,這才起身扶他到椅子那裏坐下,“眼下舅舅如何?”


    “天街那兒挨了幾板子,回來又叫祖父給劈頭蓋臉打了一頓。祖父說免得以後出去丟臉。”


    子不言父過,王崧說這話,渾身上下和油煎熬似得。好不容易說完了,坐在那裏,兩眼巴巴的望著朱承治。


    朱承治點了點頭,“那傷的重不重?”


    “不能起身了,太醫說隻能臥床休養。”


    王崧這話叫朱承治滿意了,朱承治頷首,“我這兒有些養棒瘡的藥,待會你帶些回去裏。也算是心意了。”


    王崧應下來。


    朱承治見王崧這麽老實,和他爹完全不是一個模樣,心下有些想提點來,“你好好讀書,母後在宮裏也不容易,能給她老人家少添點麻煩,就少添點吧。”


    國朝嚴防外戚,不僅僅後妃們隻從良家裏頭挑選,就是外戚靠著女兒得來的爵位,也不能傳承下去,一代就沒了。皇家對別的功勳人家都是實行降爵繼承,爹是親王,兒子就是郡王,孫子就是輔國將軍。到了外戚那兒,風光就一代。人死就沒了。


    王崧自然知道這個。連連答應了。


    朱承治說完,覺得已經差不多,要抬手送客,又聽他開口,“老太爺想請殿下過去敘敘話,不知道殿下願不願意賞臉。”


    “外公既然都都發話了,做外孫的自然會上門。何況我人在宮外,也該盡這個孝心的。”


    王崧原本心裏忐忑不安,聽了朱承治這話,一顆心放回肚子裏頭了。


    他見朱承治麵露疲憊,極有眼色的告退。朱承治挽留過兩三回之後,親自送他到門外。


    送出了門,他翻身回去,叫來方英,“她人呢?”


    方英當然知道他說的是誰,“徐姐姐瞧著往後頭去了,奴婢這就叫人把她請來。”


    朱承治走回正房,腳還沒跨過門檻,去了的太監回來稟告,說是寶馨身上有些不舒服,已經歇下了。


    外頭的太陽頂頭的大,這個時辰,別說睡覺了,就連吃飯都還沒到時候呢。


    朱承治抿緊了嘴,眼裏也沉下來。兩人這段日子就在較勁,互相都在對方的麵前晃蕩,卻說話卻沒有之前的勁兒。他氣她給看不給碰,虛虛影影的不少,卻從來不許實在的。他使性子,她也不讓。


    朱承治一抽袖子就走了。方英瞧的清楚明白,知道他去的地兒是寶馨住的那個院子。馬上把要跟去的人打發的遠遠的,自個找個清涼地方,提一壺冰鎮過的酸梅湯去鬆快了。


    朱承治裹挾一股風,腳下走的飛快,幾乎是狂奔到了門口。也不等叫人開門,自個伸手一把把隔扇推開。屋子裏窗戶什麽的開著,門也沒有上閂,一推就開了,風灌了進來,把裏頭的帳子吹的如浪潮般翻滾。


    裏頭兩個小丫頭在服侍寶馨,聽到外頭來人探出頭一看,見著朱承治,嚇得臉色蒼白。朱承治抬了抬手,那兩個小丫頭就低頭搭腦的出去了,連步子都輕輕的,沒叫人聽出來。


    他拂開羅帳,徑直往裏頭走。到了最裏頭,滿室生風,瞧見羅漢床上的人,兩目圓瞪,腳下也走不動路了。


    今個天是真熱,熱浪一股接著一股,清晨時候還好。可是過了那個時辰,熱浪鋪麵,叫人受不了了。


    寶馨是持寵而嬌,反正這個府裏頭,有朱承治替她兜著,人原本有三分的嬌氣,就漸漸變到了七八分。天熱了,口渴了,瞧著那邊見客用不著自己,叫下頭的人好生伺候。自個偷偷回來躲懶,有人來找統統推說身體不適。


    她知道自個的毛病,但有人捧在手裏,也樂得放縱自個的脾氣。


    天熱,羅漢床上頭鋪的就不是褥子,而是簟席,她不耐煩躲在室內還穿的嚴嚴實實,早就換了,下頭一條粉綢褲,上頭脫的裏頭一個抹胸,外套一件輕紗小衫。這也不算出格,天氣熱了,男人們可以袒胸露腹,女人們不能當眾露肉,但是關起門來也沒有把自個給熱死的道理。脫的隻剩下貼身衣褲,套個小輕衫,鬆快鬆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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