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的無動於衷讓她越發的憤怒:“好,既然你如此待我,我便病死好了,我不吃藥,我死也不吃藥。”


    裴律未語,直到藥端了進來,待涼些後,他才親自端到了床邊:“要我喂你?”


    莊映兒抬頭看著他,固執道:“除非你答應退親,否則我死也不喝。”那雙通紅的眸中盡是讓人難以忽視的倔強,足見她的決心。


    裴律也不多言,直接便點住了她的穴道,一小勺一小勺將藥喂入她嘴裏,奈何素來怕髒的她這回是死活不吞,任湯藥滴在身上與被子上,刺鼻的藥味越發的濃鬱了起來,幾乎縈滿整個房間。


    莊映兒又道:“你可以灌我啊!看我有沒有能耐自己再吐出來。就算是死,我也要你退親。”


    裴律抿唇,看了她好半響後,終於道:“先喝藥,或許我會考慮退親之事。”


    “退親”兩字說出口,隱隱似有一絲說不清道不明的感覺湧上他的心頭,生生被他徹底忽略了去。


    他將藥碗擱入靈珊手中,起身也將話放狠了些:“先把身子養好,否則一切免談。”言罷就頭也不回的離去。


    雖然他隻是鬆口,也足夠讓莊映兒覺得驚喜。


    她並不想真的死去,不過隻是萬不得已威脅他之舉。她了解他,他不是個言而無信的人,隻要他鬆了口,便十有八.九是真的會退親。


    她多少懂得見好就收,生病的感覺並不好,她馬上便端過靈珊手裏的藥就喝了。


    嚼著蜜餞,她心裏琢磨著接下來該如何做。


    裴律走後便直接去了裴老夫人那裏請安,當下裴老夫人還未睡,就等著他回來,見到遲遲踏進來的孫兒,她歎道:“聽說你回來就去了映兒那?”


    裴律在她的示意下坐在她旁邊:“她病重,又鬧了點小脾氣。”


    鬧的是什麽脾氣,裴老夫人心裏自然有數。這丫頭也是她看著長大的,因其身世可憐,她難免也會疼些。她一直都覺得這丫頭除了脾氣被慣的嬌縱些,其他沒什麽不好,最近才發現這丫頭實在是特會折騰人。


    如此便不利於她這長孫與杜四姑娘的這段親事了。


    恐怕夜長夢多,她問裴律:“之前給你看的幾個日子,你可是選好了。”他與杜青寧的年齡差距較大,一大一小都需要相互遷就著,這日子不大好選。


    裴律默了會,才道:“近些日子較忙,還未來得及思索這個問題。”


    裴老夫人心裏有些了不悅:“我聽說你明日該是無什麽公事,就好生選一下,好馬上去杜家請期把日子定下。”


    裴律:“嗯!”


    裴老夫人輕按了下有些疼的腦袋,歎道:“天色不早,去歇息吧!明日早些給祖母個答案,莫再耽擱。”


    “是!”裴律起身。


    裴律回到自己房間,沐浴了番便就直接上了床。躺在床上,他睜眼看了頂方也不知是在想些什麽,好半響才閉上眼入了睡。


    歸娣端了晚膳踏進院子,抬眸見阿柒關了門,心知世子是又先睡了,便端著晚膳又離去。


    裴律素來醒的早,次日天蒙亮他就起了床,因無事他便去了後頭練劍,直到日上三竿也未停下來,似乎又在不經意間將裴老夫人的囑咐拋之腦後了。


    隻有阿柒知道世子並不是一個健忘的人,這其中定是有其他考量。


    後來裴律終於擱下了劍去沐浴,出來時,桌上的早膳已換成了午膳。用了午膳,他就去了書房。從案桌後頭見到老早就放在那裏的紅帖,他的目光微頓,那上頭寫的都是他與杜青寧宜於成親的日子。


    正是他麵無異色的收回目光時,一王府侍衛跑過來站在了門口,阿柒過去得知是何事後,便轉述給裴律:“爺,是杜四姑娘約您在城北的海月酒樓見麵。”


    裴律執筆的動作頓住,默了瞬,問:“何時?”


    阿柒:“明日午時。”


    “嗯!”裴律沒多言,隻執筆著手公務,倒是讓人難以看出他是否打算去,畢竟明日的他可不會如今日這般清閑。


    阿柒候在一旁未語。


    靖陽侯府肆意軒中,杜青寧得知消息已送到武平王府,倒沒多大的反應,隻繼續吃著自己的零嘴。


    那模樣看似是悠哉,心裏卻也不全然。畢竟隻是一個小姑娘,第一次喜歡並全心全意待一個人,卻被對方狠狠地無情對待,這心裏哪會不難過,哪會沒有怒氣。


    隻是她深知耿耿於懷亦是無用。


    對她這種曾差點餓死過的人來說,隻要活著,沒有什麽是過不去的。


    采秋倒了杯茶遞給她,問道:“姑娘最近怎總會時不時發一次呆?”


    杜青寧喝了口茶,漫不經心道:“長大了,心裏難免有些煩心事。”她又不是無情之人。


    聞言,采秋覺得稀罕極了,馬上就好奇的問:“姑娘煩心什麽?”


    杜青寧瞥了眼采秋那仿若覺得太陽打西邊起山的模樣,輕哼:“沒什麽。”難道她就不能多愁善感了。


    不過思起來,每次想起曾差點餓死,她就會不由想起那個雖看起來陰戾無常,隻是把她狗喂,卻也是救了她一命的小男孩。雖然她不記得他長得什麽樣,隻記得他很好看。


    她總共就遇過兩個坐輪椅的人,一個是裴延,一個就是十年前的那小男孩,他們長的都好,脾氣卻相差甚遠。她知道那男孩朝自己扔吃食,隻是想證明他不比她可憐,卻是始終想不通他最後為何那般想廢了她,想讓她與他一起當廢人。


    當時好在她逃得快,他那偏執嗜血的模樣,想想都覺得滲人。


    采秋見她突然打了個顫,便又問:“姑娘怎麽了?”


    杜青寧喝了口水壓驚:“沒什麽,準備水,我要沐浴睡覺。”


    采秋看向窗外的夕陽:“可這天色……”


    杜青寧:“行啦,我想早睡。”


    采秋:“好吧!”


    今日杜青寧睡得早,次日起的卻不算早,再在杜青雨那裏磨蹭了半天,就快到與裴律約好見麵的時辰,她隨便整理了一番,讓自己看起來更顯得光鮮亮麗點,就出了門。


    當她到海月酒樓時,裴律還未到,她便點了些美味佳肴,自己吃了起來。


    她的愛好就是吃喝玩樂,吃起東西來,心情總是會變好些,何況這海月酒樓的吃食確實不錯,吃的她眉眼中明顯起了滿足歡快之意。


    裴律被小二引到樓上她所在的包間,入目的便是吃東西吃的非常投入,不乏活力,又有些傻氣的小姑娘,他的眸色難得動了下。


    直到他從她對麵坐下,她才後知後覺的抬起了頭。見到他,她怔了怔,馬上拿帕子擦了擦嘴:“抱歉,這裏的東西挺好吃,忘了自己是要等你的。”


    有了吃,便忘了人。


    裴律默了會,隻淡問:“可介意我先填填肚子?”他本沒用午膳,這會見她吃的那般津津有味,便更是起了不小的食欲。


    杜青寧點頭:“行啊!”


    裴律便拿起筷子夾了塊剔了骨的魚肉擱入嘴裏。


    杜青寧見了,不由暗道,武將確實都愛吃肉。


    見他一口接著一口吃東西,她便大膽的撐著腦袋看起了他。


    不得不承認,這人的外表確實是無可挑剔的,從菱角分明的俊臉到高大硬朗的身形,渾身上下還透著一股子極正派的味道,也難怪她會動心。


    可惜都是假象。


    許是她的打量太過直白,太容易亂人心神,半響後,裴律的筷子終於頓了下,鬼使神差的問了句:“你這麽喜歡我?”這話一出口,連他自己都覺得驚訝。


    “什麽?”杜青寧聞言也是詫異,這話似乎不是他這種人該問的。


    “沒什麽。”裴律擱下筷子,看著她,“我吃好了。”


    這架勢倒有點有話快說有屁快放的意思,聽在杜青寧耳裏,感覺老不舒服了。她一咬牙,便起了惡作劇的心理,笑道:“是啊,我喜歡你啊!”


    這本該是一句裴律沒少聽過的話,從她嘴裏聽到與莊映兒嘴裏聽到,給他的感覺似乎有絲絲不同,他不知道哪裏不同,隻仍是淡道:


    “我們解除婚約吧!”


    “可我現在很討厭你。”


    兩人的話同時說出口,也同時驚住了對方。


    裴律看著她,未語。


    杜青寧覺得有些懊惱,她本隻是想故意耍耍他,嚐試著亂他的心再打他的臉,倒未想到錯過先開口說解除婚約的機會。


    在她說喜歡後,他竟是直接說解除婚約,倒是夠狠。


    她突然覺得有些無趣,繼續道:“很湊巧,我約你來,也是想說這個的。”


    她該慶幸自己早就想退婚,否則乍一被自己心心念念想嫁的人的給踢了,那該是挺傷心的。


    “嗯!”她的這惡作劇,足夠讓他明白她約他出來的意思。


    杜青寧又道:“我想,我們事先自己約定好退親,對雙方都好,就說咱們隻是覺得對彼此無意,沒有其他的原由。”畢竟若是她退了他,會讓靖陽侯府得罪武平王府,他若退了她,她臉上也是無光。


    裴律:“行!”


    看到他那張始終神色不變的臉,杜青寧越發覺得礙眼了。不想再看他,便拿起筷子繼續吃美食,並道:“我會與我爹說,你與你家人說。”


    “我知道,既然話已說清,那我先告辭。”裴律起身道,“營裏還有些事,我不便多留。”其實他的心裏倒有些想問,她為何會突然轉變心意,但也知道這並不重要,最後便什麽都沒問。


    杜青寧瞥了眼他的背影,本想著,或許能從他臉上看到一絲絲的後悔讓她也爽一爽,或是以後他會後悔,讓以後的她能爽一爽。


    但看他那模樣,還真是她太把自己當一回事了。


    她的食欲好,將桌上的美食掃了個大半,才拍了拍自己那鼓鼓的肚子,結了賬離去,嘴裏嘀咕著:“小氣鬼,也不知付個錢。”


    這種人,幸得自己沒跳入火坑。


    走出酒樓,她無意中看到對麵的賭坊,眼睛亮了亮,據說情場失意的人,賭場便會得意,興許她可以去試試手氣。


    這麽想,她便這麽做了,拍了拍自己的腰包,她當即就跑進了對麵賭坊。


    說起來,賭坊算是個烏煙瘴氣的地方,別的姑娘自然不會進來,可她並不同於別的姑娘,這地方她也不是第一次來,還算是熟門熟路。


    後來當真讓她贏了個大爽,捧著一大摞銀票走出來,她笑的眉眼始終彎彎的,高興極了。


    對麵不知何時停著一輛馬車,裴延透過車窗盯著她興衝衝的漸行漸遠的身影,嘴角勾起一抹意味不明的笑。


    倒是挺快活,如此甚好。


    直到她走遠,再不能看見時,他低頭撫摸起蹲在他身側的狗,臉上的笑不知不覺的淡了許多。


    他又怎麽可能讓她嫁給別人,十年前她就該是屬於他的。


    很長一段時間裏,這馬車都停在這裏,直到杜青寧晃晃悠悠的身影又走了回來,朝南去後,馬車才在開始西斜的日頭下緩緩駛離。


    武平王府。


    裴律本是想直接去兵營,後來得到消息,說是莊映兒又不好好吃藥,便猶豫了下還是回來去了她那裏。


    莊映兒見到他,忙問:“表哥退親了嗎?”


    裴律道:“即刻便退還庚貼,你可以喝藥了。”


    莊映兒聞言馬上下了床,撲過去摟住他,哽咽道:“我就知道表哥最疼我了,你不知道這些日子我有多難過。”


    裴律強硬的將她從自己身上剝開:“別胡鬧,上床喝藥。”


    “我不要。”莊映兒不由期盼道,“表哥,你與老夫人說你要娶我好不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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