親眼見到,以及親耳聽到了男孩說話的神態和聲音……讓於幼怡如五雷轟頂一般,怔住了。


    眼前這個黑瘦的少年,是李東!真是李東!


    隻不過,他是二十幾年前的少年李東……


    “幼怡,幼怡?你怎麽了?你哪兒不舒服啊?要不,你去我們家躲躲?”李東焦急地說道,“不,我還是陪你先去診所看看!”


    見於幼怡一直渾渾噩噩的,李東不由得更著急了。他伸出手,接拉了她的手,說道,“幼怡,我們走吧!趕緊走……你要是不想去我家,我陪你去外頭吧!你爸爸馬上就要回來了……再不走,你會被他活活打死的啊!”


    於幼怡的眼神終於聚焦。


    她看到了他握住了她手臂的那隻手。


    也不知怎麽的,她打了個冷顫,惡心的感覺鋪天蓋地的襲來……


    於幼怡沒能忍得住!


    她使勁抽回了被他握住的手,將湧上喉頭想要嘔吐的感覺強行壓下,急急地說道,“我,我哪兒也不去,你,你走吧!”


    說著,她“砰”的一聲關上了門,將一臉震驚、還一臉莫名其妙的李東給擋在了門外。


    關上門,她不再理會李東的敲門,而是一步一步地挪到了衛生間裏。


    雜亂的衛生間牆上,掛著塊汙跡斑斑的鏡子。


    於幼怡看到了鏡子裏的自己。


    ——鏡子裏,並沒有出現她那張用高檔奢侈的護膚品精心嗬護、卻並不能完全遮住衰老憔悴的臉。相反,鏡子裏出現了一張充滿著滿滿天然膠原感的飽滿瓜子臉,一雙閃動著慧黠眼神的靈動大眼睛和豐潤的唇……


    當然,如果不是額頭上掛著於青,麵頰上劃破了口子,還粘著一塊髒兮兮的創可貼之外……那就是個不折不扣的美人。


    於幼怡轉動著眼珠子,打量著鏡子裏的自己。


    她回到了……二十幾年前的家裏,看到二十幾年前的李東,還從鏡子裏看到了二十幾年前的自己?


    真是不可思議!


    於幼怡又拍了拍自己的臉……


    嘶!疼!


    所以說,這是真的?她,她回到了二十年前?


    前世的她……


    等等,前世?這個詞兒這麽用,真的好嗎?


    不管了,死而複生,還回到了以前小的時候,這難道還不算前世今生?


    好吧!前世的她,在上高中之前就遭遇了父死母遺棄的經曆。


    走投無路的她,被住在對門的李家收養。而李家夫婦以小賣部起家,一家人拚死拚活的創業,最後創建了李氏商貿集團。後來,她順理成章的和李家大兒子李東結了婚……不久,李家父母退休,於幼怡和李家的三兒子李南執掌李氏商貿。


    隻是,李南因為心傷愛妻徐慧穎與愛女朵朵之死,竟然割腕自殺了!


    從那以後,無休止的開會,無休止的高強度腦力動作,無休止的出差、奔波……龐大的李氏財團繁重的公務,就全部壓在了於幼怡一個人的身上。


    於幼怡也曾經想過,放手算了!


    可是,李家對她的撫育之恩,又不得不讓她咽下了……李東有外遇的這口氣。從此,她與李東變成了最標準的、最貌合神離、最相敬如“冰”的一對夫妻。


    有時候,她不止一次的想,如果一切可以重來,是不是……她也可以為自己活一回?


    想不到!想不到……


    不知不覺,於幼怡已經淚流滿麵。


    可連她自己也說不清,她到底在哭什麽?


    ——是為前世活活累死的自己而感到不值?還是在為今生的重生而感到慶幸與激動?或者說,兩者都有?


    痛快大哭了一場過後,於幼怡開始盤算起目前自己的處境來:


    從剛才李東的話裏,可以分析出,現在她爸爸還沒死……前世,爸爸死的時候,她才十五歲。再伸手摸摸自己的身體……她還沒有完全發育,所以說,她現在大約是十三四歲?


    於幼怡走出衛生間,去客廳裏打開了電視。


    這時,她發現客廳裏居然碎了一地的玻璃渣?她連忙開了窗,又找來掃帚掃地。


    隻是,於幼怡才掃了兩下,突然意識到,她之所以倒在地上,而且渾身都疼痛難忍……再聯想到剛才李東的話……


    以前爸爸打過她嗎?她怎麽不記得了?


    還沒等於幼怡回過神來,就聽到了有人正拿著鑰匙開門鎖的聲音。


    ——是誰?


    作者有話要說:  隔了這麽久,終於回來寫文……略有些心酸,還會有人記得我嗎?我改了筆名你們知道嗎?


    第2章


    門被打開,一個眼眉精致,卻穿著廉價蕾絲花邊衣服的女人站在門口,正皺著眉頭盯著拿著掃帚站在客廳裏的於幼怡。


    於幼怡也定定地看著這個女人。


    她已經許多年不曾見過這個……應該是她母親的女人。


    雖然偶而午夜夢回,她也會夢到過母親,但夢中的母親留給她的,永遠都是模糊的麵容與決絕離去的冷漠背影。


    所以於幼怡也拒絕去思念這個女人。


    因為……張玉秋,她根本不配為人母!


    張玉秋也感覺到了於幼怡不善的目光,怒道,“看什麽看?你那什麽眼神啊?家裏亂七八糟的還不趕緊收拾好?還看?快去做飯啊!”


    張玉秋一開口,於幼怡拿著掃帚的手就緊了緊……


    她深呼吸一口氣,先把地掃了。


    掃完了地,於幼怡去了廚房。


    做飯?


    嗬嗬……


    於幼怡當然會做飯,而且手藝還不錯。


    她三下兩下就做好了飯。


    大約六點鍾的時候,天色漸漸暗了下來,客廳裏再一次響起了有人拿鑰匙開門鎖的聲音。於幼怡從廚房伸了個頭出去看,果然看到了……已經二十多年不曾見過的爸爸——於大海。


    於幼怡的心情頓時變得有些忐忑不安了起來。


    她雖然極端討厭張玉秋,卻一直記著爸爸的好。在她印象中,爸爸對她、和對張玉秋都很好;但從剛才少年李東的話語中,似乎又透露出……爸爸會打她?


    所以剛才在做飯的時候,於幼怡就一直在回憶,在她的少女時期,爸爸真的動手打過她麽?


    可不管她怎麽努力回憶,她的少女時期也已經過去了二十年之久。而且由於爸爸的離世,她已經在記憶裏自動將爸爸最好的一麵給記了下來,其他的……她真的想不起來了。


    看到爸爸朝她投過來的關切眼神,於幼怡有點心亂,立刻又避進了廚房。


    於大海提著個塑料袋,一進家門就看到妻子坐在沙發上看電視,對他的到來恍若不覺。


    他深呼吸一口氣,也目不斜視地越過妻子,徑直走到了廚房門口。


    “幼怡,我買了……龍須酥,給你。”於大海艱難地開口說道。即將失業所帶來的壓力、以及……以及某種說不口的難言之隱,幾乎讓他快要崩潰。


    再看看身形單薄、麵上還帶著淤青的女兒還在廚房裏忙碌著晚飯,他就覺得心裏難受極了。


    於幼怡轉過身,笑盈盈地對父親說道,“爸,你把龍須酥放到外麵的桌子上去,然後你和媽先吃飯,我下樓扔個垃圾,很快就回來。”


    說著,她提著一包垃圾朝大門口走去。


    臨出門前,她還甜甜地對張玉秋說了一聲,“媽!今天你做飯辛苦了,你和我爸趁熱吃啊,不用等我!”


    張玉秋白了於幼怡一眼。


    這個臭丫頭心裏打什麽主意,張玉秋一清一楚!她無非是希望於大海跟自己和好。


    哼哼,這個臭丫頭還挺會來事兒!


    隻不過,這麽個窩囊廢男人,誰願意遷就他啊?


    “這都什麽時候還不擺飯?自己不吃,難道還想餓死別人嗎?”張玉秋瞪了於大海一眼。


    於大海悶不作聲地拿塊抹布擦桌子,然後又把菜品一樣一樣地從廚房裏搬了出來。


    ——女兒說,這飯菜是妻子做的。


    所以,想必玉秋也是想要好好跟他過日子的,是吧?


    既然是這樣……為了女兒、為了這個家,外頭的那些流言,他都可以視而不見。也許隻要他們夫妻齊心,那些難聽的流言蜚語就自然而然地煙消雲散了。


    於大海盛了三碗米飯出來,擺在桌上。


    想了想,他用筷子從菜肴裏挑出了幾塊肉片,堆在了放在女兒座位上的飯碗裏。


    “說吧,啥時候離婚?”張玉秋二話不說端起飯碗就吃,先扒了一口白飯,然後開口問道。


    於大海的呼吸停頓了半秒鍾,一顆心兒頓時沉到了穀底。


    他深呼吸、再深呼吸……然後咬緊牙關,一聲也不吭。


    “就你這窩囊樣兒!養不起老婆就離唄!我也不靠你養,外頭排著隊想要包|養我的男人……可多了去啦!靠你?你自己說說,除了一身蠻力,你還會啥?樓上老徐,人家買了輛凱迪拉克!隔壁樓的老馬,人家買了樓!最差最差,對門的李家還開了個小賣部!前天我還看到李萬有他老婆戴了個金戒指呢,你呢?”


    張玉秋一邊吃飯,一邊不滿意地用筷子敲碗。


    於大海被氣得夠嗆。


    為了掩飾憤怒,也為了轉移自己的注意力,於大海也拿起了碗,哆哆嗦嗦地開始扒飯。


    隻吃了兩口,於大海就覺得有點兒不對了。


    這飯菜……簡直鹹到發苦!


    “噗!”張玉秋已經噴了一口飯菜出來,簡直噴了於大海一頭一臉!


    “啪!”


    於大海大怒,他怒氣衝衝地將碗筷重重地扣在了飯桌上,“張玉秋你夠了啊!奔四的人了還玩這種幼稚的把戲?”


    張玉秋也不甘示弱地大罵了起來,“於大海!你他馬的就是個廢物!你還真以為這飯菜是我做的?我告訴你,這要真是我做的,我直接下老鼠藥藥死你!這還不都是你養出來的那個小賤胚做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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