連昕很詫異,“怎麽把鑰匙送到我這來了?”


    葉泠說:“別扭上了,她不收。”


    連昕見識過溫徵羽的別扭勁,他讓溫徵羽簽字收宅子,費了半天唇舌都沒用,還是老太太發話她才收。他點頭,說:“行,回頭我讓奶奶給她。”


    通過葉澈,終於把二房撕出一道大口。葉澈和葉老二是保不住了,葉家在這種情況下,很有壯士斷腕棄車保帥的決心。


    這麽多年來,他們與二房早已是你死我活的死局。不把二房徹底鬥垮,他們兄妹絕無安生日子過。


    葉家的產業,他們兄妹有一半的股份,但產業不在他們手上,那一半股份在這一年多時間裏隻有一個空名頭。作為股東,是有查賬權的,然而,葉家二房給的是假賬,財報虧損,要錢,沒有。


    他們兄妹,沒有沾手過葉家產業的經營,連賬本都沒看見過,自然,裏麵有什麽問題,與他們也是沒有關係的。作為股東,發現這企業經營者有違法亂紀官商勾結的行為,自然是要舉報的。他們舉報,但也得有人受理才行,怎麽查,查到什麽份上,還得看人。


    錢,她能掙,葉家的產業,她寧肯全部毀了,也絕不給二房留一毛,絕不給他們留任何東山再起的機會。


    她那些叔叔和堂兄弟空出來的位置以及他們的產業,自然是有人願意接手的。她想要二房倒,但二房身後有一條巨大的利益鏈,那條利益鏈想保二房,另外的利益鏈又想從中把二房身後的利益鏈撕出口子。


    實權要職,誰的人坐上去,這其間的關係和牽連都不小。


    葉老二退了,葉老三和葉老四都還在位置上,所以,葉老二才敢到畫室去威脅。


    如今,葉老三被拖下水,跑不了,他的位置,自然成為多方爭搶的對象。


    官場上的事,有她哥出麵,別的事,就隻能靠她去辦。


    葉泠是真沒想到溫徵羽的關係居然能通到紀委,有齊老先生幫忙從中搭上這麽條線,她自然得走動起來。她去見了齊老先生的那位老友。老先生姓吳,與齊老先生是幾十年的交情,往來甚密,在溫徵羽很小的時候就認識她了。吳老先生說:“第一次見到老齊牽著她手領出來時,才這麽點高,大概也就五歲。小姑娘特愛吃甜食,還特愛送糖送糕點,這習慣到現在都沒改,上回來京裏買畫,還順道到我這裏來送了我兩盒藕糕。我還想留她吃飯,她說沒空,說有朋友在外麵等她,放下糕點急急忙忙就走了。”


    吳老先生提起溫徵羽,就想笑,說:“今年還發上月餅了,說是自家外婆的廠子裏產的,昨天剛寄到。”


    葉泠就是那個在外麵等的朋友。溫徵羽從小跟著爺爺奶奶和師傅在老年人堆裏長大,認識的老先生多,老人緣好,她是知道的。去年,她陪溫徵羽來京裏購畫,溫徵羽順道看過幾位她師傅和爺爺的老友,時間趕,都是去送點特產待不到半個小時就出來了。那特產,還是她倆路過特產店一起去買的。她提著籃子跟在溫徵羽身後,溫徵羽親手挑的,她當時隻顧著看溫徵羽,沒注意到別的。


    吳老先生又再問了她一些關於溫徵羽和齊千樹老先生的近況和她家的事。吳老先生有客到訪,她便告辭了。


    葉泠從吳老先生家出來,翻出手機調出溫徵羽的照片看了看。照片是畫室開業時拍的,她打印了張放床頭,別的都存在手機裏。葉泠調出通訊錄翻到溫徵羽的電話號碼,稍作猶豫,又退出了通訊錄界麵。


    她從吳老先生提起溫徵羽的態度,以及他們的往來就能看出,在溫徵羽這看來,這位吳老先生僅僅隻是她師傅的老友,從小就認識的吳爺爺。兩盒藕糕還有這中秋節禮,是作為一位晚輩對長輩的孝敬和心意,不含其它任何功利成份。


    她打電話給溫徵羽,又能說什麽呢?她卷入是非名利場,人情往來,皆為利益。她又何必去擾了別人的純粹。


    俗事冗雜,她每天忙於奔波,時間過得飛快,轉眼就到了中秋。她收到溫徵羽發來的短信:祝中秋節日快樂。


    葉泠盯著短信看了半天,也沒明白溫徵羽這條短信的意思。僅僅是節日問候?還是含有其它意思?是想要緩和一下?還是僅僅作為生意夥伴的往來聯係?


    她打出“節日快樂”又刪了,就這麽四個字,明顯敷衍。回別的?溫徵羽如果隻是作為商務往來,她自然得照公事的回,要是想要緩和關係或者是再含有私人情感的成份,這回的就又不一樣。


    葉泠琢磨了好一會兒也沒想明白要怎麽回短信。上次她跟溫徵羽見麵,關係就已經鬧到很僵,這回如果回錯了,指不定又得哪裏惹到溫徵羽不痛快。


    她哥來電話,等她接完電話便忙了起來。等忙完時,已到深夜,再想起短信時,連零點都過了。


    葉泠喝得半醉,她翻出手機短信看了半天,想著溫徵羽估計已經睡了,便又把手機放下了。


    她想著過兩天就能和溫徵羽見麵,到時候見到溫徵羽再說。


    她到畫室的時候,溫徵羽已經出去了。


    她忙了這麽久,一直沒來畫室,溫徵羽還給她派了月餅,不過因為她的辦公室沒人,溫徵羽又經常不在畫室,便把月餅放在了前台,讓前台見到她後轉交給她。


    月餅盒上還留了張小卡片,是溫徵羽的字跡:中秋快樂,順頌商祺。


    落款是溫徵羽的簽名。


    葉泠把月餅捧回辦公室,拿著小卡片看了半天。溫徵羽就這樣,該有的禮節,總是絲毫不差。從這卡片看不出她氣消了沒有。


    之前章老太太的壽宴上,她見到蔡老先生親至。這次蔡老先生做壽,章老太太也會去,溫徵羽多半會一同前去。


    她到的時候,沒見到溫徵羽,也沒見到章老太太的蹤影,倒是聽說齊緯和溫徵羽是情侶的關係,傳得有板有眼,據說這是齊緯親口承認的。


    齊緯那嘴,說的話向來真真假假,十句裏能有五句能信就不錯了。


    八卦,能信的真沒多少。


    溫徵羽到的時候,她身旁也圍了一堆人,其中不乏追求者,特意表現得曖昧的也有。她看見溫徵羽的視線特意從她身旁的這些人身上掃過,然後跟個沒事人似的朝她輕輕點了下頭便走了。她穿著身小禮裙,難得的穿了雙高跟鞋,陪在章老太太身邊,那身姿模樣,讓人移不開眼。


    鄭愉湊到她身旁,取笑道:“葉總,別看了,那呀,名花有主了。”


    葉泠的眉頭一挑,問:“齊緯?”


    鄭愉說:“可不,聽說是世交,英雄救美結的緣。”


    提到那事,葉泠的心情就有點不太舒服。那天她要是不衝溫徵羽發脾氣,溫徵羽多半會告訴她車子出事,她也會有所防範。她回過神來,便見鄭愉似笑非笑地看著她,頗有幾分看笑話的意味。說起來,她跟鄭愉認識也快有十年了,鄭愉對她也有些那方麵的意思,不過兜兜轉轉的,也沒能湊成對。她說道:“別幸災樂禍了,她跟齊緯不是那麽回事。”


    鄭愉問她:“你又知道?這麽有信心?喏,湊一起去了。”


    葉泠順著鄭愉指的方向看過去,便見溫徵羽和齊緯緊挨在一起有說有笑,很是親近的模樣。她又想起溫徵羽在齊緯掌心畫的九尾狐,還有溫徵羽的那幅畫。雖然明知道溫徵羽和齊緯不太可能,可難免還是有點犯堵。


    她看到溫徵羽湊到齊緯的耳旁,不知道是否在說悄悄話還是在淘氣。


    葉泠覺得,就她倆這樣,沒傳聞才怪。


    原本好好的心情,一下子變得很糟。至少溫徵羽對齊緯,真的比待她親近很多。


    葉泠見她倆緊湊在一起,不願強忍心頭不痛快還得過去遭人調侃,在宴會結束後便走了。


    她半個月沒回公司,堆積許多事情要處理,除非必要,她都是在畫室處理公務等溫徵羽,結果將近一周都沒遇到溫徵羽,她掐著上班點過來,等到下班都沒見到溫徵羽來畫室。她問前台,前台告訴她,溫徵羽這幾天都沒來過畫室。


    她知道溫徵羽搬回了老宅,老宅離這裏也近,開車十幾分鍾就到了。照常理說,溫徵羽再忙,她回家時順道也該來畫室看看的。病了?如果溫徵羽病了,多少都能聽說點消息,不會像現在這麽安靜。出差?中秋剛過,畫室並沒有業務需要她出差。她之前還收到溫徵羽抄送給她和溫黎的郵件,沒見異常。


    她打電話給溫徵羽,很快,電話便接通了。


    葉泠聽到溫徵羽的聲音暗鬆口氣。她問起溫徵羽好幾天沒來畫室的事,溫徵羽告訴她,她在山上畫畫。


    她倆聊了幾句,便掛了電話。


    葉泠總覺得有點怪,卻又說不出哪裏怪。溫徵羽的聲音很正常,連語氣都和平時一樣,話少?溫徵羽平時的話也不多。


    晚上,連昕請客吃飯,齊緯也在,另外還有幾個與連家關係比較好的同輩。


    她和齊緯沒什麽往來,也沒過節,僅限於認識的關係,也沒有什麽共同語言可聊。


    閑聊時,葉泠不知道齊緯是有意還是無意,先瞥了她一眼,然後問連昕:“愁人精還在山上?”


    旁邊那收稅的問:“愁人精?誰呀?”


    齊緯說:“章奶奶家那小愁人精。”


    收稅的說:“看著不愁人啊。”


    齊緯笑,說:“章奶奶提起她,那是一句話歎三口氣,愁得人都精神了……”


    連昕打斷齊緯的話:“哎哎,笑笑得了。”


    齊緯有點不太明白,說:“你們說這道觀有什麽好住的?”說完,又瞥了眼葉泠。


    連晰剝著螃蟹,頭也不抬地說:“清靜唄。前兩天還發了照片在群裏,大清早,天朦朧亮,太陽都沒出來,就一縷曙光,她跑去看日出,真別說,景還挺好看的。齋菜也不錯,說口味挺好,讓我們周末有空上山去吃齋菜。我看她在山上住得挺滋潤,就奶奶有點不習慣,說這幾天她沒在家,家裏都冷清了。”他說著,又扭頭問連昕:“周末去吃齋菜不?”


    連昕說:“她口味淡,愛吃齋菜,你個無肉不歡的,湊什麽熱鬧。周末我們去農家樂烤全羊。”


    連晰說:“哎,這個好。”又邀大家一起,還問葉泠有沒有空。


    葉泠問:“徵羽上山多久了?”


    連晰想了下,說:“快一周了吧?好像是蔡爺爺壽辰第二天去的山上。”他算了下時間,說:“有一周了。看來她還住得挺習慣的。”


    齊緯敏銳地注意到葉泠的臉色不太對。她問:“葉總,怎麽了?臉色怎麽不太好?”


    葉泠說沒事,便把話題岔開了。


    連昕聽到這話,心念一動,抬眼看了眼葉泠,沒多問。


    吃完飯,大夥都散了。


    連昕特意慢幾步,等葉泠,問:“羽兒去道觀是不是有什麽事?”


    葉泠稍作猶豫,說:“以前聽她說有出家的想法,隻當她隨口一說。”


    連昕的音量不由得提高了幾分:“什麽?出家?別鬧!”又再一想,不對呀,不想出家,跑道觀住這麽久?他問:“真的假的?”


    葉泠回答不知道,然後問連昕溫徵羽在哪家道觀。


    連昕沒太注意,把連晰喊過來問了才知道。


    連晰目送葉泠的車子走遠,一臉納悶,問連昕:“羽兒到底跟誰是一對?”


    這麽明顯的事,連晰居然都看不出來。


    連昕覺得他家的愁人精真不止一個。


    那齊緯就是一個唯恐天下不亂的貨,還成天往老太太那去,這一老一少兩個忘年交,指不定挖了多少坑在裏麵瞎攪和。連昕說連晰:“你一個大男人,打聽羽兒的八卦做什麽?”


    連晰說:“這不關心關心嘛。好歹來了個扛雷的,奶奶終於不盯著我訓了,解放了我這個受苦受難的勞苦人民。”


    連昕半句話都不想跟連晰說。


    第九十三章


    老太太在溫徵羽身邊放了人,葉泠說的是真是假,連昕找老太太打聽,順便把這事告訴給老太太知道。


    溫徵羽讓文靖在老太太給的保鏢中挑一個,文靖挑中馬峻,看中的就是他憨直嘴緊。要是找個嘴不嚴的,幾句話就把溫徵羽的行蹤或別的消息泄露出去,那真會惹出大禍來的。


    老太太打電話給馬峻,問起溫徵羽。


    馬峻很是猶豫,說:“太婆,我現在的任務是保護小姐,這……就算是向您老,泄露她的消息也不合適。”


    老太太說:“那我問你,她是不是想要出家?你幫她瞞著我,她要是真出家了可怎麽辦?你嘴嚴是好事,那也得看這嘴是對誰嚴。我讓你去保護她,沒說你就成了她的人。”


    雖然馬峻現在跟著溫徵羽,從溫徵羽這裏領工資,但真正的老板還是章老太太,於是說道:“小姐每天早晚跟著道長們念經,其餘的時間都是跟著閻道長畫壁畫。她找觀主和閻道長打聽過出家的事,也找別的道長問過觀裏的情況,我聽她跟閻道長閑聊時提起,說是有奉養家中長輩終老以後再考慮出家。”


    老太太頓時心肝都在疼,惆悵地歎口氣,說:“知道了。”掛了電話,重重地歎口氣,對坐在旁邊剝著桔子豎著耳朵聽電話的連昕感慨:“這個愁人精。”說出的話都是咬牙切齒的。


    連昕笑,說:“這要擱我們哥幾個,您老還不得抓回來又是一頓捶。”


    老太太說:“她那細不伶仃樣,一巴掌捶過去準得趴地上。”


    連昕說:“這事呀,還是昨晚葉泠告訴我的。我估計她這會兒要麽在去道觀的路上,要麽已經到了道觀。昨晚齊緯提起羽兒在道觀,葉泠的臉色都變了。”


    老太太歎:“你說她怎麽就想到要出家呢?”


    連昕沒敢說看著她那性子就挺適合出家的。她不圖名不為利,對錢的追求僅限於夠花,除了畫畫和吃點甜食,沒別的興趣愛好。家裏算是有些家底,每年往道觀多送添些香油錢,她上山當道姑不會苦著她,去道觀可算是找著個好地兒。要是出了家,她過不習慣,大不了再還俗就是。


    他想得開,老太太未必舍得,老人家都是想讓後代衣食無憂子孫綿長的。他擔心老太太為溫徵羽要出家的事著急上火又病倒,說:“她心氣不順,有點稀奇古怪的想法很正常。她要是真下定決心,哪會有這些顧慮,又是惦記家裏老人又是考察的。”


    老太太又歎了口氣,說:“這是真上心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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