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覷了眼葉泠,打開門鎖,讓家政人員把她的行李搬進屋。


    房間很寬敞,裏間是大床,旁邊是衣帽間和浴室,靠近門口方向是沙發桌椅這些家具,一室一廳的格局,隻不過是開放式的,沒有隔開。家具是舊家具,木料和做工都挺不錯,結結實實的,看起來挺好的。屋子裏還有女人用過的小物件放在那,例如,梳妝台上放著用過部分的香水和化妝品,衣帽架上掛著葉泠的衣服,就連衣帽間裏也有人先占了一塊不小的地方。


    溫徵羽見到這些便已經明白過來,葉泠比她還先住進來。她心想:葉泠在北京有家的吧?葉泠為什麽會比我還先住進來?這是我外公外婆的家吧?


    她看向葉泠,她倆現在這關係,葉泠住進來,沒問題。


    溫徵羽見葉泠居然還有心情和功夫先住進來,顯然她和連昕打了人並沒有什麽事,也就放了心。


    吃過午飯,就有老先生老太太相熟的老人家過來。溫徵羽和葉泠坐在邊上陪他們坐了會兒,見他們自己玩上了,她就去找溫老先生。


    她出門的時候,遊叔又給她添了保鏢。她這次過來不僅帶了文靖和馬峻,另外還跟了四名保鏢。她又不是什麽政要人物,哪需要這麽多。


    遊叔說:“連昕吩咐的,說他剛把人打了,對方正憋著氣無處發,擔心把氣出在您身上。您就帶著。”


    葉泠說:“帶上,要不然萬一被打一頓,多冤。”


    於是,溫徵羽的車子後麵又跟了輛七座商務車,車上滿座,全是保鏢。


    溫徵羽下午去溫老先生和溫時紓女士那,晚上在二姑家吃的晚飯。她的前姑父也來了,對她說要是遇到什麽麻煩或難處,就告訴他,又問她現在住哪,帶了多少保鏢,似乎有點擔心她。


    她告訴前姑父是跟著外公外婆一起過來的,住在他們家。


    前姑父很是意外,問:“怎麽連老先生和章老太太一起來了?是不是出什麽事了?”


    溫徵羽說:“他們是過來探病和為好友賀壽。”


    席間,她前姑父又問了幾句連家跟齊家還有邊家的關係。


    溫徵羽沒多說,就說是老一輩的關係,邊爺爺、齊爺爺和她外公是戰友。


    她和在北京的師兄師姐們還有聚會,吃過晚飯便告辭了。


    康柏送她到大門口,對她說:“進出都小心點。趙四這回吃了虧,咽不下這口氣,現在還派人在打聽連昕是什麽背景關係。你外公外婆家有邊家和齊家的門路,我們也放心了些。”


    溫徵羽愣了愣,她以為沒事了,還以為齊緯是嚇唬她。


    康柏見到溫徵羽這迷迷瞪瞪的模樣,頓感惆悵,說:“你有什麽事趕緊告訴我,我們一起想辦法。”他知道溫徵羽的小舅在部隊,可那是在地方,這是在京裏,隔這麽遠,趙四真要做點什麽,她那小舅未必管用。趙四正愁沒地方出氣,溫徵羽就跑京裏來了,如果她不是跟著她外公外婆過來的,上麵有長輩壓著,他真想把她給塞回去。


    康柏送溫徵羽到車子旁,又叮囑道:“如果有事千萬要給我打電話。”


    溫徵羽應道:“好。”她上了車,朝康柏揮手道別。她心說:“難道是真有事,他們瞞著我?”可要是瞞著,她二姑跟她說沒事,康柏又說有事,挺怪。這到底有事還是沒事?


    她和師兄師妹們是在茶室聚的會。她和他們比起來算是比較閑的了,雖然師兄師姐們忙,她可不敢過來後不告訴他們,見到他們總得先匯報下師傅老人家的情況。都是同門,見了麵,自然有聊不完的話,不知不覺時間就晚了,直到葉泠來接她,她把葉泠介紹給大家,又被大夥兒打趣了一陣,之後見實在太晚,才放她走。


    她倆到家時,老先生和老太太都還沒睡,見到她回來,才起身回房。


    晚上,葉泠鬧她。


    溫徵羽想著不是在自己家,做這事不好,不同意。


    葉泠扔給溫徵羽一個白眼,趴在溫徵羽的身上壓著溫徵羽不下來,說:“你知道我第一次踏進這院子的時候,小舅是怎麽介紹我的嗎?”


    溫徵羽問:“怎麽介紹的?”她心說:“幸好葉泠不胖,要不然這麽壓著,肯定扁了。”


    葉泠說:“小舅說,這是四房的葉小姐。”


    溫徵羽聽習慣了別人喊葉泠為葉總,驟然聽到葉小姐這稱呼,怪別扭的。雖然葉泠的外形很女人,但是,她一直覺得葉泠很爺們氣。至少,她從葉泠和連昕相處就能看得出來,連昕完全沒把葉泠當成個女人看待。非常明顯的就是,男人跟女人相處,會帶點紳士風度,來個女士優先之類的,而她昕哥對葉泠,那完全就是一副臭味相投的好哥們派頭。


    “又走神!”葉泠氣惱,捏住溫徵羽的鼻子不讓她呼吸,還把嘴堵住。


    溫徵羽頓時瞪大眼睛,鼓得像隻青蛙。她也不掙紮,心說:“你還能捂死我不成。”她憋氣憋得肺都疼了,臉也脹紅了,仍不掙紮。


    葉泠放開,咬牙叫道:“傻的啊,不讓你喘氣你就不喘氣了!”


    溫徵羽這才大口地喘著氣,還不忘回嘴:“正喘著。”


    葉泠又給溫徵羽捂上了。


    溫徵羽頓時不樂意了,她眨著眼睛,心想:打她?


    她沒打過人。


    罵?嘴被捂住了。


    溫徵羽用力吸氣,被捂得嚴嚴實實的沒法呼吸。她突然覺得葉泠特壞。


    葉泠挫敗地放開溫徵羽,趴在溫徵羽的身上,歎道:“完了,娶了個傻媳婦。”


    溫徵羽:“……”她喘勻氣,輕聲說:“你下來。”


    葉泠從溫徵羽的身上來,側躺在床上,問:“沒難受吧……”“吧”字才說到一半,溫徵羽忽然抽走她的枕頭抱在懷裏貼床沿邊去了。


    生氣了?


    葉泠趕緊跟過去,她伸手去想摟溫徵羽,但被溫徵羽抱在懷裏的枕頭擋住了。葉泠:“……”枕頭還有這作用。她不敢去搶溫徵羽懷裏的枕頭,可憐兮兮地趴在溫徵羽的身邊,說:“別生氣嘛,我錯了。”


    溫徵羽不理葉泠。


    葉泠威脅:“放開我的枕頭,不然捂你鼻子……”話音未落,溫徵羽已經麻利地把枕頭蓋臉上,擋住了自己的臉,居然先她一步自己捂上了。


    她沒敢再惹溫徵羽,擠在溫徵羽的身邊,和溫徵羽共用一個枕頭。


    她躺了幾分鍾,沒忍住,手從溫徵羽懷裏的枕頭下伸過去,摟住溫徵羽的腰,她低聲說:“很晚了,不惹你了。睡吧。”


    溫徵羽把臉從枕頭下挪過來,見葉泠似乎真的困了,沒有想再捏她鼻子捂她嘴的意思,這才把枕頭還給葉泠,問:“你幾歲?”還送給葉泠兩個字:“幼稚。”


    葉泠想起溫徵羽抱著枕頭的模樣,忍不住笑,說:“嗯,我幼稚。”


    溫徵羽知道葉泠是在笑話她。她想起她倆剛才的舉動,忽然覺得其實她倆都挺幼稚的,她心想:談戀愛不會變傻吧?


    她趕緊拿起手機去搜談戀愛會變傻嗎,結果剛打出“談戀愛會變”就看到搜索欄輔助跳出了“談戀愛會變得幼稚”,她愣了兩秒,跟著身旁的葉泠發出了驚天動地的爆笑聲。


    刹時間,有那麽一瞬,溫徵羽想把手機糊到葉泠的臉上。


    第一百三十一章


    連老先生和老太太來京,至少得住上一個多月,他們身邊有連昕跑前忙後,不用溫徵羽處處跟著,正巧這幾日葉泠有空,溫徵羽便帶著葉泠去送禮。


    溫徵羽告訴葉泠:“這幾天送禮,走的都是這些年認識的比較投緣聊得來的老先生老太太家,也有些像老周他們這些比較談得來的中年人。其實就是想看看他們好不好。”她略微猶豫了下,說:“畫室的經營還能維持,付款方式能不能不改?”


    葉泠問:“為什麽?”


    溫徵羽說:“我開畫室,那麽難的時候,他們挺幫我的。畫室開到現在,也一直盈利著。不管我怎麽做生意,那都是低價買進,高價賣出,雖然這是生意,可裏麵都是……都是他們在幫襯我,。他們賣畫,賣給誰不是賣,何必千裏迢迢送到我這來。”


    “外行看起來,一幅畫值多少多少錢,又有什麽畫作一下子賣出什麽天價,可那都是個別。師傅和爺爺他們是這個行業最頂尖的那一小搓,幾十年積累才到這一步的。就這樣,如果隻靠我和我爺爺畫畫,我們爺孫倆不要說現在這大宅子,就是之前住二姑那小院都不夠支撐開銷。”


    “很多小有名氣的畫家,經濟壓力很大的。畫畫又不是開印刷廠,要多少有多少,每個畫家每年能拿出來賣的畫都是有限的。養家過日子,外出寫生,開畫展,給兒孫買房,樣樣都得要錢。”


    葉泠聽明白了,這是自己日子好過,就想別人也好過些。她說:“你以前這樣還行,你現在經常十天半月不在畫室。你不在,動輒幾十萬的畫,財務那邊也不敢付款,還是得拖著。你有個固定付款時間,每月按時到賬,財務省心,對方也不會因為你不在畫室而打亂用錢計劃。”


    溫徵羽想想,覺得葉泠這話也有理。


    葉泠又說:“你現在經常不在畫室,總不能把畫都積壓在那等你回去鑒定。你認識那麽多的畫家,看哪有合適的,請幾位回去坐堂,大家都省事省心。”溫徵羽的人際關係還行,做生意,缺個有能力的ceo。


    葉泠對溫徵羽的交際圈挺好奇的。


    她的人際往來,大多數都和利益相關,但溫徵羽的性格,她交往的對象則主要是看合不合得來,因葉澈那事,她對溫徵羽的人際圈也不敢小覷,多少還是有想開開眼界的意思,結果,還真開了眼界。


    溫徵羽的交往都是知書達禮極有教養的人家,有與畫室有往來的書畫家,有在大學裏任教的教授,還有退休在家養老的文化人,也有通過古玩交易認識的收藏家,家庭條件也各有不同。有些老兩口住在建於九十年代左右的樓梯老房,八十多平的小房子,收拾得井井有條,屋裏擺的都是書;有幾家家裏還有警衛,進出門禁森嚴。


    不管對方家庭條件怎麽樣,溫徵羽帶著禮物顛顛就去了,特像過聖誕節時發禮物的聖誕老人。


    溫徵羽上門,那些老先生老太太活像看到自家親孫子孫女回來似的,拉著溫徵羽問這問哪。


    溫徵羽發禮物,她不是把禮送到就行,她得讓對方試試看合不合適,還得再問對方身體狀況有哪方麵的忌諱,如果有什麽不合適的,她年禮上好調整。關於老年人身體保健上,她說起來一套一套的,哪些是高血壓病人需要避諱的,哪些是血糖高的老年人需要忌諱的,她如數家珍,備的滋補類的補藥和食材也都是按照這要求來的。她送膳食食材還附膳食方子,有哪些忌諱也附有紙條寫得清清楚楚。


    那些老人家也喜歡和溫徵羽嘮叨,講得比溫徵羽寫的還要仔細,有溫徵羽沒注意到的地方,他們還耐心提醒,對於下回溫徵羽要走年禮時,還提要求,例如:“你上次帶的那糖糕就很好吃,我這血糖已經控製住了,偶爾吃點沒事。過年的時候,你把糖糕給我裝兩盒,我也不要多,多了你也不給,我還不知道你,小氣。”


    葉泠覺得溫徵羽去年如果不開畫室,開家老年保養中心也是能行的。


    溫徵羽送禮送的東西不是太貴重的東西,但絕對不會太便宜,都是品質上好,一看就是特意找人買的。她送的那些把玩的小玩意和擺件,價格不高,可能也就是三五幾千或者上萬,但都有其獨到之處。


    葉泠都很詫異:沒見溫徵羽出去到搗騰,也不知道她哪裏弄這麽些東西。


    她問溫徵羽,溫徵羽就告訴她,這些東西得去哪哪哪找,還告訴她要怎麽找才能找得到。“偶爾閑了或者路過,看到合適的就買回來了。有時候到了新貨,也會打電話,讓過去看一眼有沒有可心的。”


    能夠玩得起古玩收藏,而不是靠著搗騰古玩賺錢謀生的,那都是很有家底且文化素養都挺不錯的,不是一般家庭能夠養得出來的。就如她,她家的家底算起來不薄,雖然父母過世很是吃了些苦,其實說起來也是個官三代,過手的真假古玩都不少,但讓她辯認個真假贗品,她很可能把假的當真的,真的當假的。能把古玩玩得頭頭是道的,那都是常年累月拿在手上把玩觀摩才能練出來的。就如溫徵羽,一件古玩給她,她拿在手上先掂重量,都能掂出個一二三四五來。


    葉泠跟著溫徵羽跑了三四天,見到了在葉澈案子上幫忙的那位老人家。


    她跟著溫徵羽進門和自己登門,那完全就像進了兩家人的家門。


    溫徵羽熟得就像去自己外婆家,先發禮物,發了禮物就要回禮,要人家醃製的菜幹。老太太一共隻醃了兩壇,其中一壇是特意給溫徵羽醃的。


    溫徵羽去到老秦家,要完人家的菜幹,然後注意到博古架上擺的古董,先是愣了下,才小聲問:“秦爺爺,您兒子在紀委工作?”


    秦老先生點頭,說:“嗯,你才知道?哈哈,欠我人情了吧?”


    溫徵羽繃著臉,搖頭,“沒欠。”目不斜視。


    秦老先生說:“不讓你還,留下吃頓午飯。”


    溫徵羽搖頭,說:“我得去魯爺爺家。”她說完,見秦老頭的神情不對,說:“您別生氣呀,您跟魯爺爺吵架了?”


    秦老先生說:“他兒子犯了事,宅子和他家所有的財產都被查封沒收了,參加工作的幾個孫子也都牽連進去。老魯也被連累進去。”


    “他那有你送的那些小擺件,讓他交待,他怕連累你,死活不說,還是我們幾個老家夥聽到信兒,過去說明了情況。”


    溫徵羽的心裏頓時很不好受,她問:“魯爺爺現在怎麽樣了?他可是八十出頭了。”


    “放出來了,不過家都沒了,親戚也都躲著他,去了養老院。”


    溫徵羽問:“小容容呢?她不到十歲,不會有事吧?”


    秦老先生說:“送去了福利院。”他又提了句:“他兒子是有點……得罪的人多,下場也慘,大家都不好在他家的事情上摻和太多。”


    溫徵羽點點頭,知道不好再多問魯老先生家的事。秦老先生幫過她和葉泠,她得承人家的情。她說:“那我待會兒敬您兩杯。”她猶豫了下,還是沒忍住,又問:“哪家養老院?”


    秦老先生歎口氣,似為難似猶豫,最後還是告訴了溫徵羽地址。


    葉泠多看了溫徵羽兩眼,又掃了眼秦老先生,沒作聲。


    溫徵羽在秦老先生家吃完飯出來,上車後就把養老院的地址報給文靖,讓文靖去養老院。她對葉泠說:“魯爺爺跟他兒子的關係不太好,一直自己住,還跑到我們那住了幾年,就在我們家不遠處租的宅子。大家住得近,散步的時候總遇到,老先生好交際,一來二去就熟了。他的圍棋下得挺好的,經常找老先生下棋,還常到我家蹭飯。後來有回生病,這才被他兒子接了回去。”她說著,沉默了好幾秒,才說:“去年,在那……荊爺爺住那邊,前兩個月,荊大伯給我打電話說荊爺爺沒了,老人家臨走前,還惦記著我,讓荊大伯給我說一聲,怕我去到他家,見到沒有人,難受。”


    她緩了緩,說:“其實都習慣了,每年……不時的……少那麽一兩個。”


    葉泠把溫徵羽攬在懷裏輕輕拍著她的背。


    溫徵羽挺難受的。那些人幹什麽事的時候,怎麽就不多想想家裏人呢。溫老先生也是,臨老了還被兒子連累,把宅子都賣了。如果沒她二姑,沒她外公外婆家,他們爺孫倆現在成什麽樣子都難講。


    她在葉泠的懷裏窩了一會兒,收斂了情緒,坐直身子,對葉泠說:“沒事了,就是難過了一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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