溫徵羽和葉泠聊了一會兒,葉泠便又忙著應酬去了。


    ……


    婚禮的事雖然瑣碎,但有婚慶公司,能省很多事。


    葉泠太忙,買婚戒、訂做禮服,與婚慶公司溝通,安排酒店,這些都是溫徵羽在操持。


    溫徵羽的想法是親朋好友請過來簡單低調隆重地操辦了就成。


    她這邊,溫家和連家的親戚就是好幾桌,還有師傅師兄師姐們,和一些走動比較近的相互幫襯比較多的同好中人,也都得請,她這裏的算下來有十幾桌。葉泠家的親戚少,但是與她有生意合作往來的人多,葉泠從和她在一起時就沒低調過,大家都知道葉泠要結婚了,自然也是要來賀一賀的,加起來有好幾十桌人。溫黎還找她要了幾張請帖,要帶幾個人過來擴展點交際圈。她二姑再給了她一份名單,有七八桌人,清單上有不少人都是她認識的,以前二姑還特意帶她去見過。


    溫徵羽接過她二姑給的清單,問:“二姑,您說低調的。”


    溫時紓似笑非笑地睨了眼溫徵羽,說:“你和葉泠身上長低調兩個字了嗎?”


    溫徵羽被她二姑一句話堵得無話可說。


    婚禮的事雖然瑣碎,但列一份清單,再逐項安排,忙了一周就都安排好了,然後就得等戒指、禮服、請帖這些做好送過來。在定做的這些東西做好前,她又有時間待在畫堂練字畫畫。


    溫時紓知道溫徵羽這輩子想要再成為畫家或書畫家幾乎沒什麽指望,她看溫徵羽一有時間就待在畫堂,經常是一待就是一整天,擔心溫徵羽鑽了牛角尖。可現在溫徵羽的身體狀況真就是除了點不太緊要的瑣碎雜事,別的事真做不了。看不了文件,無法長時間集中精神,定做點東西寫份協議書,都得讓隨從人員去辦。如果要她簽署文件,還得找家裏人幫忙看過才敢簽。


    老先生過世這麽久,他的東西都還在臥室裏擺著。她找到溫徵羽,說:“老先生過世這麽久了,她那主院你是不是該收拾出來搬過去了。”


    溫徵羽說:“我這院子住得挺好,比主院還寬,沒打算搬。”她這院子是兩座院子打通的,又是她住了二十多年的地方,她不打算搬,也舍不得搬,更舍不得把老先生的東西從他的房裏挪走。


    溫時紓說:“主院空著不像話。”


    溫徵羽說:“客廳用著呢。”


    溫徵羽不願搬,溫時紓不能把她打包塞過去,隻能由得溫徵羽去。


    溫徵羽考慮到溫時紓的意見,也想著宅子是需要人氣養的,她爺爺的屋子不好總空著,於是白天就到主院去,在她爺爺的書房練字。老先生穿過的衣服和日常用品早在後事的時候就燒了,他用過的家具和常用的擺件都還在。溫徵羽簡單地收拾過後,鋪上新的床單被褥在這睡午覺。


    七月天,暑熱正盛。


    溫徵羽開著空調在她爺爺的屋子裏睡午覺。她睡得正香,忽然聽到她爺爺喊她,跟著便感覺到屋子裏有兩團霧朦朦的東西,然後腦海中似有一個聲音告訴她,這兩個一個是穿著壽衣的溫老先生,另一個是變成厲鬼的溫時熠。


    溫時熠滿頭滿臉的血,頭頂上有一個大窟窿,還有腦部組織掉出來。他的臉色青得像鬼,眼神更是怨毒。 “你有好幾十億的財產,拿幾千萬來救我的命都不肯,還讓馬路散布消息出去害死我。”


    溫徵羽知道夢到鬼最好不要和它搭話,她略作猶豫,問:“你死哪了?要我幫你收屍嗎?”


    溫時熠的臉色都扭曲了,發出聲尖叫就朝溫徵羽撲過去。


    溫老先生拉住他,喊:“老三,你住手。”


    溫時熠的力氣特別大,溫老先生沒拉住,溫時熠眨眼的功夫就到了床前,一把掐住了溫徵羽的脖子。


    溫老先生急切地大喊:“小羽快躲!老三是索命厲鬼。”


    溫徵羽夢到的鬼沒有十萬也有八萬了,她一點害怕的感覺都沒有,心說:“他掐不死我吧?”這想法剛露頭便覺察到溫時熠雖然顯得特別用力,咬牙切齒像把吃奶的勁都使了出來,卻是半點都使不上力。


    溫時熠神情猙獰地大叫道:“你連幾千萬都不給我,你害死了我,我要你償命。”還衝她喊:“你掙紮啊,我要掐死你了,你還不掙紮。”


    如果不是翻白眼不好看,溫徵羽很想翻個白眼給溫時熠:她就不掙紮,溫時熠管得著麽?氣死他!


    院子裏有高跟鞋踩在青石板上的腳步聲靠近,很快,那聲音就到了門前,跟著臥室門被推開。


    溫時熠突然消失了,溫老先生也不見了。


    溫徵羽睜開了眼,醒了,發現居然是自己掐著自己的脖子。


    葉泠放輕腳步到了床前,見溫徵羽雙手掐在自己的脖子上一副傻愣愣的模樣,喊了聲:“徵羽?”


    溫徵羽說回過神,說:“我想喝水。”


    葉泠去替溫徵羽倒了杯水。


    溫徵羽慢騰騰地坐起來,捧著杯子,小口地把杯子裏的水喝完,說:“明天去廟裏。”


    葉泠問:“做什麽?”


    溫徵羽說:“給溫老先生請兩尊護法金剛。”她雖然不信鬼神,但夢到了,就給老先生做做法事,請兩尊護法過去,鎮鎮邪祟。


    葉泠問:“怎麽了?”溫徵羽不會無緣無故去做這些。


    溫徵羽說:“做噩夢了。”她把剛才的夢告訴了葉泠。


    葉泠不信鬼神,自然不相信是厲鬼索命,她估計溫徵羽夢到這些,應該是在潛意識裏覺得溫時熠已經死了,並且變成了厲鬼。信不信鬼神,能求個心安,給溫徵羽消除點心理陰影也是好的。於是從來不信鬼神,從來不求神拜佛的葉泠,陪溫徵羽去廟裏給老先生做了法事,請了兩尊護法,又再給溫時熠超渡了一番。


    給溫老先生做法事,溫時紓也去了。


    她看她倆給溫時熠的超渡法事都做上了,震驚地問:“老三死了?”


    葉泠說:“鬼知道他死沒死,死了的話就當給他超渡了,沒死的話就咒他早死早超生。”


    溫時紓想到自己的父親和溫徵羽現在這樣子,對葉泠和溫徵羽這態度也是無話可說。不說咒不咒,老三如果出現在葉泠麵前,葉泠真能掐死他。


    葉泠和溫徵羽及溫時紓從廟裏出來。


    她對溫徵羽說:“下次再夢到溫時熠,就去請抓鬼的陰陽先生直接打死。”


    溫時紓默默地瞥了眼葉泠。這貨比鬼還凶,鬼看到她估計就得繞著躲。她調侃了句葉泠,說:“請什麽陰陽先生,請你就夠了。”上了自己的座駕,走了。


    葉泠摸摸下巴,琢磨了下,說:“徵羽,說不定我真可以辟邪。反正家裏有二姑,不如你跟著我去上班唄,我身邊缺個沏茶端水的。”


    第一百八十一章


    溫徵羽輕哼一聲:“不去。”她想起一事,難掩笑意地說:“回家,我有驚喜給你。”


    葉泠的眼睛一亮,問:“準備了禮物?”


    溫徵羽“嗯”了聲,說:“我連二姑都瞞著的。”


    葉泠的眼睛頓時更亮了,她想肯定很值錢。


    溫徵羽牽著葉泠的手直奔畫堂,打開書櫃最下層的櫃子。


    葉泠好奇地湊過去,見到櫃子裏放著很多寫過染了筆墨的舊紙。


    溫徵羽把單獨放起來的幾張取出來,給葉泠看,說:“對比看看有什麽區別。”


    葉泠瞬間想到了什麽,又激動又緊張,心跳都難以自抑地加速跳動起來。她看了眼溫徵羽,伸手揭在最麵上的那張硬紙皮,就見到一張糊滿墨跡的紙。那些墨跡全糊在一起,鬼都認不出這上麵是什麽。


    溫徵羽說:“第一張是我回家後第一個月寫的。”


    葉泠“嗯”了聲,又朝第二幅看去。第二幅字,沒糊,歪歪扭扭的,像幼兒園小朋友新寫的字,確切地說不是字,而是筆畫。這些筆畫寫得說有多醜就有多醜,但對比第一幅,秒變天仙。她欣喜地看了眼溫徵羽,又去看第三幅,便發現上麵的橫豎撇折已經寫得非常端正了,甚至隱約有了溫徵羽以前字跡的形態,特別是撇和捺,完全是溫徵羽的字跡風格。


    她揭開第四幅,紙上居中寫了一個巴掌大的“葉”字,端端正正的立在那,沒顫沒抖沒歪沒斜沒變形。


    葉泠的眼裏浮起朦朧霧氣,她定定地看著那字好幾秒,轉身用力地抱住溫徵羽,緊緊地抱住。


    好一會兒,葉泠才放開溫徵羽,豪氣幹雲地說:“裱起來。”


    這個葉字,溫徵羽練了一周才寫好。


    身邊所有人看她連簽份文件都要找人幫忙,再加上有傷殘鑒定書在,認為她沒希望恢複了,但自己的情況,自己知道。


    她是頭部受傷,手沒傷。她的手不穩,不是手的問題,而是眼睛看東西有視覺偏差,是她頭部受損後留下的後遺症。有偏差可以校準。她掌握不好距離感,落筆的時候,就有種人下台階時一腳踩空的感覺,叭地一筆,字就糊了。練久以後,提筆醮墨,手挪過去時,紙在什麽位置,不需要眼睛看,腦海中就已經有了精準判斷。這是每天不斷練字,每一次不斷落筆養出來的距離感。


    這就像拿出一把尺子,讓她判定有多長,她一眼看過去認為是三十厘米長,人家把尺子遞給她,讓她看上麵的刻度,發現是二十厘米,再把三十厘米的尺子和二十厘米的尺子拿在一起,讓她每天用眼睛看用手摸反複比對,這距離感自然而然地就練出來了。她小時候學鑒定古玩,老先生讓她拿在手上仔仔細細地看胎質花紋,掂重量和練手感。時間久了,老先生收藏的那些古玩,即使她閉著眼睛,老先生把東西放在她手上,她憑手感就能判斷出來是什麽。


    眼睛很重要,但眼睛經常被欺騙。


    她看五號字文件,很費眼力,看個幾行還行,時間一長就會有重影,但毛筆字夠大,練字的時候隻看一個字,眼睛的作用隻是判斷距離位置。


    看文件協議和練字不一樣。文件協議,一字之差,天差地遠之別,她眼睛好的時候簽署重要文件都得找律師,眼睛不好時就隻能找家人幫她看了。


    她現在手感恢複了一點,運筆時的偏差越來越少,雖然畫的圓圈還是有點走形,但至少,它是個很接近圓的橢圓形,而不是最初那歪歪扭扭的雲彩型。


    葉泠美壞了,對溫徵羽說:“這幾幅醜字也收起來。”


    溫徵羽被噎了下:什麽叫醜字?


    她再看那幾張字,拿起來,塞回了櫃子裏。


    葉泠的眼睛一轉,湊過去,見櫃子裏放著好幾尺厚的練過字的紙,她翻開最上麵的,見每一章寫的都是她的姓。她笑不可抑地說:“你這是有多想我呀,都相思成災了,想了我就來看我嘛。我再忙,陪你吃飯睡覺的時間還是有的。”


    溫徵羽才不會承認她想葉泠了。她問:“你猜我為什麽要寫葉字嗎?”


    葉泠這厚臉皮理當所然地說:“想我了唄。”


    溫徵羽說:“不,因為它寫起來簡單。”


    葉泠說:“此地無銀三百兩,我懂。”


    溫徵羽不想和葉泠說話。


    難得這兩天葉泠有空,請帖也印好了。


    葉泠便留在家裏和溫徵羽一起寫請帖。


    溫徵羽寫鋼筆字是完全沒有問題的,於是葉泠陪在溫徵羽旁邊,幫溫徵羽翻開請帖鋪到溫徵羽的身邊,讓溫徵羽慢慢寫,那陣勢頗像陪小學生寫作業的家長。


    她擔心溫徵羽累著,還給溫徵羽設好鬧鍾,寫四十五分鍾就讓她歇息十分鍾。


    葉泠看溫徵羽的字越寫越好,笑盈盈地說:“我發現適合你做的職業還是蠻多的,你看啊,國養老中心和幼兒園都適合你,你如今能不能成為書畫家或書法家很難說,但開辦一個小學生鋼筆字培訓班還是夠的,賺生活費沒問題。”


    溫徵羽頭都不抬說了句:“僅卓耀一個人就年薪一百五十萬。”


    葉泠趕緊說:“當我沒說。”


    溫徵羽寫完麵前這張請帖,合上,再抬起頭,頓頓時看了眼葉泠,暗自發誓,她將來非得拿到一級書畫家的證書糊到葉泠的臉上不可。


    她才二十多歲,即使再練二十年,如果能拿到一級書畫家的證書,人家也得誇她一句年輕有為。


    葉泠見到溫徵羽那咬牙切齒的模樣,“嗬嗬”笑道,問:“是不是不服氣地給自己暗自定了個非常遠大的目標,我這激勵是不是很有用?”


    溫徵羽回頭繼續寫請帖:她再理葉泠,她就是神經病。


    葉泠在家休息了兩天便又忙工作去了。


    齊千樹老先生的生日要到了,溫徵羽花了半個月時間給他準備了一份壽禮。


    齊千樹老先生的生日向來辦得熱鬧,他與那些老友們把他的生日當成了聚會的日子,隻要能來的每年都會來。她師傅的生日,她基本上都會提前一兩天過去幫忙跑腿幹活。


    待到了齊千樹老先生正生的那天,先是他的兒孫獻壽禮,再是徒弟們獻壽禮。老先生的膝下子孫不旺,他一家老小的人口加起來,兩個巴掌就能數完,但徒子徒孫眾多,可謂是桃李滿天下。溫徵羽的師兄師姐們就有二三十個,他們又再收徒,那數量直接翻了好幾番。


    齊千樹先生的徒孫多,不是特別優秀的,拿不到齊老先生的跟前來。


    溫徵羽是最小的徒弟,即使她的師侄比她大很多,送禮的時候,也得按在她的後麵。


    溫徵羽受傷被廢了的事在齊千樹老先生門下是傳開了的,一些師兄姐們還特意來安慰過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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