提及東方北,徐安容頓時恍然。


    她隱約記得那次東方北帶著麻煩來拜托楚柯,後者似乎向他打聽了什麽事情,不過那時她在廚房,也就隨便聽了聽,並沒有往心裏去,原來,他早就在為苗苗考慮了。


    苗苗聽完,攪著兩根手指陷入了沉默。


    第84章 走你!


    楚柯也不管她, 徑自在書桌邊坐下,抽了一本高中物理書來看,順手給徐安容遞了一本高中生物, 一副坐定了在這等答案的模樣。


    苗苗兩根手指掰扯在一起,不停地攪啊攪。


    徐安容看了看她,從窗邊搬了凳子回來在楚柯旁邊坐下, 看似專心致誌地翻起了高中教材, 眼睛的餘光卻一直觀察著她的舉動。


    很快,苗苗化形的時間到了, 她又慢慢地變回了本體。徐安容眼睜睜看著她頹然地盤腿在椅子上坐下,然後揪住自己滿頭的小葉子開始數數, 邊數還邊碎碎念:“去,不去,去, 不去, 去, 不去, 去, 不去……”


    徐安容看得沉默, 楚柯也十分無語地合上了書。


    “苗翠花,這麽嚴肅的事情你能不能認真點?”


    決定自己未來的事情, 難道就靠著數到什麽就是什麽嗎?那也太兒戲了。


    苗苗手一頓,小聲嘟囔道:“可是……”


    她癟癟嘴,有些喪氣。能成功化形當然是好的, 也是她很久以來的願望,可是天底下哪有那麽好的事,平白添了百年的修行還不用付出代價?尤其楚柯也說了,是不是有效果也未必,萬一還有副作用呢?又或者,萬一她出了什麽事呢?


    會因此而猶豫不安,不也是理所當然的嗎?


    楚柯從她剛成妖的時候就認識她了,養了這麽久,一點小心思寫在臉上幾乎一眼就能看明白,出聲解釋道:“別想太多了,事情沒有那麽糟,最壞的結局也就是吃下去毫無效果。”


    畢竟是養了這麽久的小妖怪,他挑的自然是最安全無憂的方法。


    苗苗揪著自己的小葉子,眨巴著黑豆眼:“那,要是我運氣特別差,成了唯一的例外呢?”


    楚柯斜她一眼:“那就說明你命裏該有此一劫。”


    “……”苗苗靜靜地移開視線,看向徐安容,“容容姐,老蛇欺負我。”


    楚柯:“我說你個死丫頭能不能不要在我媳婦兒麵前無事生非啊?”


    徐安容笑眯眯地抬起手,在某蛇的腰間輕輕掐了一把,對苗苗說道:“好了,幫你教訓他了。”


    這個力度,連撓癢癢都不夠吧。


    苗苗半月眼斜望著他們,對於自己無意間又吃了一口狗糧而感到心塞。


    玩鬧過後,又回歸正經話題。


    徐安容作為一個好奇寶寶率先提出了自己的疑問:“你說的草木之精,到底是什麽東西?”


    到現在為止,她隻知道了這東西的名字以及用處,卻不知道它的來曆以及模樣,聽它的功效似乎是很玄幻的事物,可即便已經接受了這個世界真實存在著妖怪的設定,對於傳中的天材地寶之類的東西,徐安容依舊有些不能想象。


    苗苗顯然對此也毫無所知,聽她說完,兩眼一眨不眨地盯準了楚柯。


    “草木之精,其實看起來和普通的雜草並沒有太大區別。”楚柯緩緩說道,找出東方北之前發給他的圖片遞給徐安容和苗苗看,“它之所以會出現,是因為那片土地上曾經有妖怪逝去,死前妖力沒有消散於天地之間,而是因為一些特殊的原因,籠罩在了那一片土地上,在濃鬱的妖力凝結下,才最終催生出了變異的草木之精。”


    徐安容接過手機端詳著上麵的圖片。這些照片不知道是哪個攝影新手拍的,每一張都多多少少有點模糊,最離譜的那張整個影都看不出來了,隻能勉強辨認出照片中心有一簇綠色。她找了一張看起來清晰度最高的,點開,放大,苗苗好奇地把小腦袋湊了過來。


    誠如楚柯所說,草木之精與雜草沒有什麽明顯的差異之處,更沒有徐安容一開始設想的什麽仙氣光暈之類的特效,它就是簡簡單單的一株草,沒有生命也沒有活力,除了看起來顏色更翠綠一點,放在路邊草堆裏一眼都發現不了,甚至可能把它踩在腳下都未必會知道它還有增加妖力這樣神奇的功效。


    唯一特殊的,是它的脈絡。與普通雜草不同,它的脈絡透著淡淡的金色。這種金色乍一看不起眼,但盯著看上一會兒,就會發現它似乎變得越來越耀眼,哪怕沒有陽光照射,也閃爍著一種奪目的光澤,而一旦移開視線,它又變回了最初默默無聞的模樣。


    果然是有特殊功效的草,真神奇。


    徐安容對此嘖嘖稱奇。


    楚柯接著說道:“草木之精與其說是草木凝結的精華,倒不如說是死去的大妖生前的妖力所遺留而成的結晶,這也是為什麽吃了它可以增添百年甚至更多的妖力。”


    徐安容若有所思:“妖怪可以通過吞食別的妖怪來增加自己的修為嗎?”


    她想到了那個從蜀中出逃的惡妖,許多妖怪提起它的時候都說,他不僅吃人,也吃妖,要同類們小心。


    “理論上可以,但其實很難。”楚柯不用看也知道她在想什麽,耐心地給她解釋,“大多數妖怪都是靠吸收日月精華而獲得成長的,這相當於一個自然進化的過程。當然也有少部分會進行一些修煉,但基本都是主流方式,哪怕吞食了其他妖怪也根本無法將對方的妖力轉化為自身的妖力。”


    “還有很重要的一點,就是這裏麵的轉化其實是非常低效率的。就像草木之精,死去的妖怪的妖力凝結雖然是必要條件,但聽上去也不難,可事實卻是草木之精並沒有泛濫到隨處可見。東方北打探來的消息看,隻有昆侖山才有它的存在,長白山或許也有,但幾乎沒有任何消息流出來。”


    苗苗身為一個合格的聽眾適時發問:“為什麽啊?”


    “因為一個妖怪的妖力根本不足以形成草木之精,哪怕它並沒有直接消散,也會有大量的缺失。而草木之精卻需要成百上千、甚至更多的妖怪死後遺留的妖力才可能生長出一株變異的來。”


    徐安容看著手機上的圖片背景裏的幾點零星的白色骨骼,忽然意識到了什麽:“那昆侖……”


    “生長草木之精的地方是昆侖山的聖地之一,所有臨死之際的妖怪都會選擇去那裏歸天,從古至今,多少妖怪在聖地長眠,數量已經達到了一個可怕的數字。積少成多,由此生長出草木之精並不奇怪。“楚柯伸手在屏幕上點了點,分布著白色骨骼的那一塊地方瞬間放大,從遺留的殘跡隱約可以看出那似乎是一頭山羊,“就像這樣。”


    “昆侖的聖地包括裏麵的草木之精都由他們的長老們看管,而大長老更是具有最終的決定權。霍水是他唯一的親孫子,雖然大長老聽說和他並不親近,但關係擺在這,我救了他的命,他總不能一點表示也沒有。”楚柯扯起嘴角笑了笑,少見地顯露出幾分大妖的氣勢與自信,“而且,他也不至於不給我麵子。”


    說完,他又篤篤篤敲起了桌子。


    徐安容把手裏的書合上,摞到書堆最上層,然後把苗苗捧了起來,放到上麵,讓她和楚柯平行,手指輕輕地點了點她。


    苗苗抓住她的手指,抬頭看了她一眼,像是鼓足了勇氣,正準備開口,大黃晃悠晃悠走進了書房。


    “苗苗,又有你電話。”


    大黃全然沒有感受到房裏的氣氛,大大咧咧道:“還是那小子的,我掛了他又打過來了,說他已經冷靜完了,一定要找你聊聊,其實他沒打算和你分手來著。”


    事實上,林修遠早在前幾天就已經冷靜完了,打算和苗苗再好好談談,但苗苗除了電話號碼,幾乎屏蔽了一切聯係方式,而每次打電話苗苗又都在主動回避,不是一直沒有接聽,就是讓大黃接了掛掉,直到今天才趕在大黃掛電話前把完整的一句話說完。


    大黃說完,忽然發現有兩道意味深長的目光落在了自己身上,他被盯得有點炸毛,夾著尾巴退後一步:“幹嘛?”


    “沒事。”徐安容搖搖頭,微笑。


    楚柯同樣笑而不語,隻是笑容看起來並沒有那麽自然。


    大黃:“…………”


    苗苗努力地消化了一下大黃傳達的信息,忽然轉過頭像是怕遲了就來不及一樣,急得一蹦三尺高:“老蛇!我去!我去!”


    不出意外的結果。徐安容心想。


    “好。”楚柯頷首,同樣不意外她做出這樣的選擇,順手點開通訊錄,找到霍水那一行,給他撥了個電話過去。電話很快接通,霍水聽起來異常意外的聲音猶猶豫豫地傳來,“楚老大,您有什麽吩咐?”


    楚柯看門見山地問他:“你覺得你的命值不值一株草木之精?”


    霍水撓了撓頭,腦海裏飛速地列出了幾個公式,遲疑道:“……可能,不值吧。”


    楚柯:“……”


    他決定不去理會霍水謎一樣的腦回路,直白地說道:“我救了你,換你昆侖一個人情,你覺得怎麽樣?”


    “哦,那沒問題啊……”電話另一頭,趴在桌子上曬太陽的小水仙翻了個麵,反應慢半拍地回答道,“可是……我在昆侖地位不太高誒……”


    “沒有關係,你不介意就行。”


    不等他再開口,楚柯直接結束了通話,目光落在一臉堅定的苗苗臉上。


    “確定了?”


    “確定!”


    “那好。”楚柯忽然站起身,往手機往兜裏一揣,趿拉著拖鞋就朝外麵走,邊走還邊問徐安容,“之前你裝特產的那個紙箱子沒扔吧?”


    徐安容一愣:“應該沒吧。”


    她還沒反應過來楚柯是什麽用意,苗苗卻已經意識到了他準備幹什麽,不服氣地跳了起來:“不行不行不行!我不要被寄到昆侖去!我要坐飛機!”


    她和霍水那顆大白蒜才不一樣!她是有尊嚴的小蔥……啊呸!蘭花妖!


    楚柯:“哦?”


    “不,不,不是坐飛機。”苗苗思考了一下自己嚴重的暈機情況,再次跳起來爭取自己的權益,“我要坐動車!動車!”


    楚柯從善如流地點頭:“好啊。”


    苗苗不敢置信地盯著他:“真、真的啊?”


    老蛇什麽時候這麽好說話了?!她怎麽感覺那麽虛呢。


    說實話,徐安容也不太信,以苗苗那體型,隻有她自己去的話,怎麽可能坐得了動車呢,更別提她實際上連身份證都沒有,隻有寄快遞才是最省心省力的方法。於是第二天,她毫不意外地看見楚柯把苗苗裝進紙箱裏然後叫來了郵政快遞。


    “現在,你可以坐動車慢慢去昆侖了。”


    他拍拍被包裝好的快遞紙箱,說道:“走你!”


    第85章 一個接一個


    徐安容沒想到楚柯真的雷厲風行到說把苗苗送去昆侖就直接送走, 眺望著快遞小哥一騎絕塵的背影時,她還有點回不過神。


    “讓她單獨去昆侖這樣沒問題嗎?”


    “昆侖那邊的妖怪規矩多,我們一起去說不定反而會刁難。”楚柯回答道。特別是他上次送小水仙回去, 結果快遞半路上失蹤,誰知道昆侖那位大長老會不會看到他突然想起來這一茬,等苗苗獲得了對方的允許, 他們再過去看望她就行了。


    “哦。”


    徐安容點點頭, 對這件事也就暫時放下了。


    國慶一過,天氣就開始轉涼了, 秋風吹得一陣比一陣冷,枝頭泛黃的葉子被風一卷, 嘩啦啦落了滿地。雨天也比平時多了些,雨水的濕氣與秋風的冷意一結合,無端生出了一種凜冬已至的感覺。


    楚柯盡管已經是個大妖, 畏寒的天性卻依然保留了幾分, 早在第一場下雨下過後將厚厚的羽絨服穿了起來。周末的時候, 徐安容陪著大黃在客廳玩遊戲, 他就裹著毛毯窩在沙發裏抱著筆記本敲敲打打, 等到晚上徐安容回自己房裏, 他就變成手指粗細的小黑蛇爬進她的口袋,趁著徐安容去洗澡, 悄悄鑽進她的被窩。


    好幾次洗完澡出來準備上床,掀開被子卻看到床上盤了成蚊香圈似的黑蛇,一開始徐安容還會被嚇一跳, 慢慢的她就習慣了這樣的方式,每天上床前第一件事就是扯開被子,揪住床單一陣狂抖。


    有時候運氣不好,楚柯就被她抖下了床,隻能灰溜溜回自己家睡覺。但大多數時候他的運氣都不錯,緊緊扒著床單看徐安容拿他無可奈何的樣子最後隻好同意他留宿。


    男朋友的權益就是靠著楚柯的不要臉一點一點爭取來的。


    平時睡慣了雙人床,忽然之間多出一個枕邊人,徐安容一時半會還不太適應。偶爾她試探著和楚柯說讓他回去自己睡,他就沒什麽表情地看著她,黑漆漆的眸子裏仿佛盛滿了委屈一般:“冷。”


    再厚的被子哪比得上溫熱的人形熱水袋來得舒服。


    徐安容被他看得沒有絲毫脾氣,隻能回他一個輕飄飄的白眼——敢情你以前沒有女朋友的時候一年到頭都不過冬天似的。


    楚柯理直氣壯:“這不一樣!”


    徐安容回以一個眼神讓他自行體會,事後也就隨他去了。


    天氣再冷一些,徐安容就從網上重新買了一套加絨加厚的睡衣,原因無他,楚柯的睡相不是特別好。天尚且暖和的那會兒不覺得,現在溫度一降,他的壞毛病就顯出來了——可能是蛇妖的本能作祟,每次睡著了他都喜歡緊緊地纏著她。


    睡前兩人中間隔了一道縫,醒來後,四肢都交纏著,甚至有幾次徐安容醒來發現自己正被一條大黑蛇像捕獲獵物似的緊緊裹了起來,而楚柯的體溫又比常人偏低,在一次清晨醒來,徐安容發現自己的鼻子有點堵之後,她立刻在網上下單了一套新睡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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