雲暖當即就決定買下,喊來畫展的工作人員,卻被工作人員禮貌拒絕:


    “很抱歉,這副是僅展覽,不出售的。”


    雲暖想要這幅畫,聽聞這話便大方的往那副畫邊上一站,問工作人員:


    “你看我們那麽相似,不賣會不會太狠心了?”


    雲暖知道自己的優勢在哪裏,看工作人員依然一本正經,索性學著畫作上的女人那樣,露出一抹勾魂笑,裝嫩:


    “小哥哥,我挺喜歡這幅畫的,你要不,給我想想辦法,價格好商量。”


    童佳音看她一個老大不小的大姑娘還叫人家小哥哥,差點沒吐,正準備把她拖走,誰知道工作人員真的被她打動,說是去和創作者說一聲。


    幾分鍾以後,雲暖見到了創作這幅畫的人。


    bridge(橋梁)。


    原來這個英文單詞,是這樣直接簡單的意思。


    她見到了一位,沒有眼睛的盲人畫家。


    ——


    喬景延的畫展,是由喬夫人一手操辦的。


    他這些年其實也並不是一無所獲,至少在畫作方麵,頗有些小成就。


    因為你沒有眼睛,你的人生必須要安逸一輩子,當個無所作為的陳列品,按部就班,碌碌無為過一生。對於喬景延來說,這句話並不對,人活著並不是因為生來就要按部就班,要認命,若能有自己的目標和追求,生命會有更多的色彩。


    喬景延原本一直陪在母親身側,聽聞有人要買一副展示品,隻好隨著工作人員從小屋裏出去,他隻往她那邊走了沒有幾步,就聞到了那股熟悉的味道。


    喬景延停在她麵前,沒有聽到她先說話,好像是故意看他猜不猜得出來,他微微一笑,抬手把牆壁上的畫作摘下來:


    “雲小姐,對自己的自畫像那麽感興趣?”


    雲暖倒是因為突然間冒出來的喬景延吃了一驚。看到她身上的香水味被他準確猜出來,又見他一點兒也不掩飾是關於她的畫像,笑了笑:


    “我本人可沒有你畫作上那麽好看,不過是想著買回去,掛牆上自戀一下。”雲暖知道他偶爾畫畫,卻怎麽也沒想到,他一個沒有眼睛的盲人,是怎麽知道天空是什麽顏色,麥穗是什麽顏色,世界是什麽模樣。


    甚至,僅僅隻是因為摸過她的臉,就能刻畫的入木三分,這樣的才華,隨便一個人怎麽能做到?


    童佳音在駱沅的升職宴上和喬景延有過一麵之緣,早先就在畫報上見過喬奕澤的畫作,突然間知道他是個盲人畫家,又佩服又仰慕,好感暴增,主動和喬景延說起了話,做了個自我介紹:


    “喬先生,你好,我是雲暖的朋友童佳音。”


    喬景延隻微微鞠了一躬,算是問好,手上還是抱著那副畫,生怕她們搶走似的,和雲暖提及:


    “這幅畫不是什麽滿意的佳作,我先留著,你要是喜歡,之後我重畫,白送你都是可以的。”


    這幅畫並不是在她摸過她的臉之後繪畫的,是他根據平日裏員工對她的外貌描述,憑想象作畫。或許有些什麽地方不合適這個人的性子,輕易交給她,倒像是冒犯了一般。


    雲暖瞥見他臉上有些微微的窘意,知道這人對自己抱有普通朋友或是鄰居那樣的尊敬,並不是不懂,因此也就放他和工作人員一起回了臨時搭建的休息區裏。


    童佳音目送他的背影消失,戳戳雲暖的肩膀:


    “你還真是別說,這人的眼睛,是挺漂亮的。”


    雲暖的眼光一向犀利,聽聞童佳音也這麽認為,心裏更加得意。後來又逛了一會兒漫展,察覺到小屋子裏隻有他一個人坐在裏麵泡茶,像個與世隔絕的世外高人,便偷偷的溜了進去。


    她一進去他就知道,索性把小茶杯放到木桌子上,抬眸看向發出時聲音來的那個地方:


    “還想要畫?”


    在喬景延麵前,雲暖從來沒有把自己歸為他身邊的小助理,反倒更像是朋友,沒有工作和身份之間的芥蒂,雲暖的膽子也就大了一些,坐在他身側,給自己斟了一杯茶:


    “我家裏也有一幅和你的繪畫風格特別像的畫,我拿到手很多年了,你的畫有很強烈的視覺衝擊和想象空間,我很喜歡。”


    雲暖一坐到他身側,喬景延便能聞到她身上那抹熟悉的味道,這姑娘一點兒也不怯生,反倒是說盡了誇讚他的好詞,他隻在心裏覺得好笑,明明雲暖不像是什麽都會表現出來的那種性子,偏偏在麵對他的時候,很多想法都會暴露出來。


    喬景延抬起茶抿了一口,哦了一聲:“我早些年並沒有買過畫,應該不是我畫的。”


    雲暖一陣吃驚,皺眉:“可是,風格非常像啊。”


    看雲暖堅持,喬景延幹脆拿出了雲暖的自畫像拆開。


    雲暖心生疑惑,皺著眉問他:“怎麽了?”


    喬景延把畫卷撫平,並不說話。


    雲暖好奇又疑惑,湊過去細細看了一眼,觀察的倒是很仔細,辨別到:“喬先生的畫,細節處刻畫的很仔細,色彩……”


    她的話並沒有說完,就被那個人握住了手,雲暖心跳驟然加快,緋紅著耳根子,抬眸看著側邊的男人,喬景延神色平靜,拉著她的手落到畫卷的右下角,拉著他的食指,細細從右下角撫摸:


    “你感覺到什麽了?”


    雲暖被這雙手握住,心髒如同大海一般波瀾,跳的越來越快,她並未察覺到畫卷的不同,直到喬景延突然之間說了那麽一句話,這才注意到自己的食指指腹下,小小的凸點,雲暖頃刻間明白過來,一抬頭就看到他揚著嘴角:


    “我的名字,刻在這裏。”


    男人磁性濕潤的嗓音,在一方小小的休息區響起來,彌漫在茶葉裏,好聽的像是泉水叮咚的聲音,她一撇見他勾起唇角,頓時就覺得心也沉寂他如星的眼眸裏。


    他的名字,明明是刻在眼睛裏的。


    第10章


    雲暖因為他的眼睛入了迷,直到那個人把手拿開,她才回過神來,滿臉窘迫的把手擺放在膝蓋上,又聽聞那個人謙虛的說道:


    “我沒有什麽個人風格,就是大眾作畫。”


    喬景延看不到自己的畫作,腦海裏唯一存著和繪畫有關的畫麵,就是在眼睛還能看得見之前,在油畫班學了幾年,直到眼睛失明,所有與繪畫有關的畫麵便隻剩下了這些。後來,他幹脆憑著記憶裏的基本功,用繪畫來排解失明帶來的不適應。可是雲暖卻覺得,正因為他看不到,才能在畫作裏大膽而任性的運用色彩,畫出一幅又一副個性鮮明的畫作。


    雲暖在他這裏呆了沒多久,在畫展裏找雲暖許久的童佳音終於見到她人,童佳音握著手機,原本是想叫雲暖接電話的,看兩個人在休息區說話,正要掛掉,雲暖就跑出來拉住她:


    “怎麽,有人找我?”


    童佳音可不好意思當兩個人的電燈泡,趕緊把手機拿給雲暖,雲暖看了一眼來電顯示,幹脆連電話都沒有接起來,便直接掛斷,和童佳音說:


    “直接拉黑就好。”


    童佳音正在窘迫之際,突然間聽聞身後有人叫自己名字,轉過身才看到駱沅也來了畫展,手上還提了個小花籃,看樣子是來看喬景延畫展的。


    駱沅和喬景延的關係並不僅僅隻是上下級,他同時也是他的好哥們,喬景延第一次辦畫展,他肯定要來看看。沒想到會在這裏碰到童佳音,幾個年輕人圍在休息區聊天,還是駱沅主動提了出來:


    “一會兒結束一起出去吃個飯,恰好這附近新開了一家重慶菜館。”


    駱沅在工作上是雲暖的前輩,在駱沅這裏受過不少照顧,是欠著他人情的,既然有這麽一個機會,她看童佳音不反對,自然是點頭同意,沒忘記周末窩在家裏複習的陳奚妍,準備先和童佳音返回去接陳奚妍,之後直接約在店裏麵見。


    駱沅代替喬景延,送她們出了道館,兩個姑娘剛走,剛剛外出給喬景延帶點心的喬媽媽就進了屋子,好奇的問喬景延:


    “我看了好一會兒,剛剛和你說話的女孩子是誰?”


    “我的新助理,才來沒有多久。”


    喬景延的父母同樣在喬氏工作,但因為辦公區域不在一個地址,平日裏基本不怎麽見麵。喬媽媽剛剛就瞧見喬景延和雲暖在一起說話,難免好奇,聽聞他說是助理,哦了一聲,眯著眼睛打量著已經上了電梯的兩個人,習慣性的和喬景延口述描繪:


    “這姑娘長得真有氣質,一米七左右,瓜子臉,丹鳳眼,笑起來還挺大方的……”


    “我知道。”喬景延打斷喬媽媽說的話,把糕點遞給母親,“我知道她長的什麽模樣。”


    喬媽媽應聲,低著頭咬了一口,這才後知後覺,驚愕的抬起頭看著喬景延:


    “你經過人家同意了嗎,就摸別人的臉!!”


    喬景延:“……”


    ——


    雖說雲暖和陳奚妍的關係並不好,但說起吃飯這種事情,還是不忘記帶上她一起,甚至出門時,雲暖還勒令陳奚妍換了套衣服,提醒道:


    “穿的得體一點,別丟了我的麵子。”


    陳奚妍喲了一聲:“他又看不到,雲暖你逗我玩?”


    “我說還有其他的異性,你感興趣嗎?”


    陳奚妍馬上返回房間,換了條裙子出來。


    直到和雲暖到了駱沅訂的日料店,陳奚妍看到麵前坐了個和喬景延年紀相仿的大叔,這才知道自己被騙,給雲暖丟了個大白眼,這在她的眼裏,根本就不是異性,是大叔。


    雲暖隻負責不讓陳奚妍餓死,關於陳奚妍的白眼,她選擇通通無視。


    席間雲暖一直坐在喬景延身側,負責給他夾菜和介紹,這時候倒像是個真正的貼身助理,連烤魚上的魚刺也小心的挑揀下來,放到他的碗裏,叮囑她:


    “如果有刺就吐出來。”


    陳奚妍和童佳音見慣了雲暖總是囂張跋扈的模樣,突然看到她在喬景延麵前成了個細心溫柔的女人,一時之間竟然都沒適應過來,嫉妒的陳奚妍靠近雲暖身旁,眼紅的說了一句:


    “我了個去,平日裏怎麽不見得你對家人也那麽耐心?”


    雲暖丟給她一個白眼,頓時就把陳奚妍嚇的話都不敢說,隻默默往嘴裏塞天婦羅。


    喬景延耳朵靈,聽聞陳奚妍說的話,索性把手裏那一筷子秋刀魚放到陳奚妍碗裏,陳奚妍連忙捧起碗接住:


    “哇,謝謝喬哥哥。”


    喬景延平日裏能自己吃飯,隻是雲暖太過熱情,給他夾了不少菜。外麵的餐具用著不順手,也就任由雲暖耐心的給自己服務,總是聽到她在自己耳邊用小聲細膩的語氣提醒他,放到他碗裏的是什麽菜,要怎麽吃,甚至這人細致的,連魚刺也挑的很幹淨。


    曾經駱沅做不到的事情,她卻完成的非常漂亮。


    有句話是怎麽說的來著,每個粗漢子女孩的背後都有一顆細膩的心,這句話果然一點兒也不假。


    晚飯過後已是晚上十點,由駱沅親自把三個人送回去。喬景延和雲暖住在一個地方,因此隻送到樓道,駱沅就去送童佳音了。


    陳奚妍的話匣子一打開就一發不可收拾,一路上和喬景延說了不少學校趣事,雲暖一直跟在他們身側,看喬景延麵對一個聒噪的丫頭也能如此耐心,在心裏默默感歎了一句,這人外表看起來冷淡,實則還是個耐心溫柔的男人。


    她先他們一步出了電梯,剛剛掏出鑰匙準備開門,就見到家門口站著一個男人,大抵是剛剛下飛機,他的行李箱上還有機場標簽,看到雲暖出現,男人收起困意來襲的狀態,站直了,喊她:


    “暖暖。”


    雲暖愣住,沒想到宮允會找到這裏來,並未給他好臉色,隻抬手理了理耳後的頭發,並不怎麽想說話。


    陳奚妍知道雲暖和宮允的關係,看雲暖並不想理他,腦子一轉,直接挽住喬景延的手,喊道:


    “姐夫,到家了,你等我一下,我給你開門。”


    “姐夫”喬景延一臉懵圈,隻是察覺到雲暖家門口多了個男人,直到陳奚妍自作主張解了圍,這才明白一些。


    宮允注意到他是個盲人,一連往他那邊看了好幾眼,又看雲暖並未解釋,隻是拉著他的手腕準備帶他進去,宮允馬上就擋在門口,抬手往喬景延身上指了指,滿臉嘲諷:


    “這是你男人?”


    宮允是刻意回國來看雲暖的,見到雲暖的新男友是個瞎子,自然又諷刺又氣憤,眉毛也挑的老高,手指尖放到喬景延的肩膀上,全身上下都是滿滿的優越感,正當他在心裏得意之時,站在雲暖身側的男人突然抬手,握住那隻戳在自己肩膀上的手指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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