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是。”


    成荃似是不滿女子與司徒釗說話,聲音刻板生硬,全然沒有方才與掌櫃周旋時的油腔:“你與他有什麽可說的。”


    女子蹙眉,隨即朝司徒釗歉然一笑:“讓司徒將軍見笑了。”


    “無妨。”


    宋衡不願與他們一道,漠然從他們身邊走過。掌櫃一見著他,立刻小跑著上前迎接:“公子。”


    察覺到有人在看他,宋衡輕輕抬了抬眼,然後平靜地與成荃對視。不過一瞬,後者便受不了他平靜之中的逼視,慌亂地將眼神挪開。


    掌櫃注意著兩人之間的動靜,小聲道:“您的琵琶已經做好了,奴才這就帶您去看。”


    宋衡這才收回目光,淡淡點了點頭。


    司徒釗仿佛不知成荃的魯莽,嘴角噙笑:“想必二位是成國公府的家眷吧。”


    成薇見他一句話便將成荃劃入了婦人的範圍,眸光微閃,沒有直對他的鋒芒:“小女成薇,與舍弟荃,有幸見過將軍。”


    成荃從宋衡的眼神裏走了出來,成薇知他又要胡說,笑道:“這位司徒將軍乃宇文將軍的好友,明德,你以後莫要再唐突了人家。”


    成荃聽到宇文涼的名字,神色依舊不佳,脾氣卻收斂了許多。成薇滿意地揚了揚唇角。


    司徒釗心中頓生此地不可久留之感。成薇畢竟是宇文的未婚妻,他又在這樣的場合與她相遇。


    成薇卻看出了他的告辭之意,搶先道:“不知將軍來此,是要采買何種樂器呢?”


    司徒釗眉心一跳。雖然熙國對未婚女子的束縛並不多,但他與成國公府一向不熟,如此寒暄,極易涉及私事,不免顯得有些失禮。


    司徒釗神色微冷:“玉笙。”


    成薇恍若不知他的疏離,和善一笑:“玉笙嗎?竟和舍弟所求相同。”


    司徒釗想起什麽,不動聲色地瞥了瞥成荃:“聽掌櫃之言,成公子的玉笙要後日才能做好。”


    一直不曾開口的成荃冷哼一聲:“難道不許人提前來看看嗎。”


    司徒釗望著他:“看樣子,成公子的玉笙是要送人的。”頓了頓,眼中浮出一抹笑,“不知是哪家姑娘得了成公子的青睞?”


    成薇覺出他笑裏的蹊蹺,卻不知為何,隻當是成荃的言語有冒犯之處。神色間頗有惱意,但礙於司徒釗在場,不得深說。隻有姑且敷衍一番:“舍弟不過一時興起,想要買一支玉笙試試,孩童心性罷了。”


    成荃不滿被人冠以孩童二字,哪怕是姐姐,脫口道:“我哪裏就是一時興起了,這玉笙可是要送給紫笙姑娘的!之前送的那支,不知道被哪個混賬東西偷了,如今自然得再補上一支。”


    司徒釗聞言不由低聲一笑,成荃更為光火,若不是成薇在旁以目光示警,他怕是已口出狂言。


    忍了忍:“你笑什麽。”


    司徒釗抬頭,收了笑,濃眉處顯出絲絲的戾氣:“我隻是想,成公子可要好生保管這支玉笙,說不準,明日就又不在了。”


    作者有話要說:  拉女配出來溜溜。


    周五的更新沒有及時,很抱歉~以後大家等不到,不要熬夜哦~炒雞感謝你們的閱讀,讓我有了寫下去的動力!不過還是身體最重要~【夜貓子的話就emmm】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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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麽麽噠!


    第17章 小調


    宇文涼坐在書房裏,提筆數次又罷筆數次。最後他索性起身推窗,迎目便看到那株枇杷樹。


    枇杷樹的樹葉已開始凋零,近日風又不大,葉子都層層密密地堆在樹下,徒留漸顯光禿的枝幹。


    這院中的仆婢實在太過憊懶,連他在此,都敢這樣不盡心力。宇文涼氣惱之下,寫了第一封給岑伯的信。


    他雖知曉岑伯的為人,卻仍擔心他會輕視木木,遣詞造句了許久,才將將寫出了個大概。通讀一遍,以為信中對岑伯的擔憂過於濃厚,恐惹他傷心,便提筆塗改了幾番,總算滿意了些。


    正欲拿新紙謄抄,卻想起方嬤嬤的話。這樣的小屋子。


    其實這院子放在普通人家並不算小,可與昌邑的將軍府一比,確有天壤之別。他將筆放下,思量著是否要為木木重新擇處稍大的宅院。


    畢竟退親之事不能一蹴而就……又想到給伯麒的回信還不知如何下筆,心中一時悶燥至極,筆墨一甩,信上立時濺了半紙的黑點。


    宇文涼按著兩側的太陽穴,隻覺頭腦渾脹,神思混亂。


    忽然,他聽到了若隱若現的歌聲。


    那歌聲極為輕柔,卻又明快非常,一點一點地,在他耳中清晰起來。


    那是車前語。他前生曾特意學過,雖無慧根,但勝在勤奮,仔細聽,總能聽出幾許韻味。


    “我的家鄉種著一片依米花,


    她有紅色,白色,黃色和藍色。


    清晨時,我去看她,


    沙漠裏空空如也。


    唯有等到太陽最高的時候,


    她才會放聲歌唱。”


    宇文涼循著歌聲的方向望去,看見了不知何時醒來的木木,正抱著依米,在枝葉凋零的樹下慢慢走動。她似是很喜歡聽枯枝的輕響,每一步都要踩在厚厚的落葉之上。


    “但她總有花謝的時候,


    恰如世間的萬象。


    譬如女子的年華,男子的崢嶸,


    以及母親臂彎裏濃膩的乳香。”


    宇文涼輕輕走到窗邊,離與她不過幾尺的距離。隻是前生她在門裏,他在門外,中間隔著小路和微風,此時她在窗前,他在窗裏。


    木木模糊間感受到他的注視,抬頭看他。肌膚在溫和的夕光下顯得瑩白如玉,眉色如黛。


    她身著熙國的服飾,低頭看了依米一眼,又轉而笑看著他。


    她一邊哼出小調的最後一個部分,一邊步步朝他走來。


    “可我正是愛她的花謝,


    愛她那隻有一刹那的光陰。”


    音調結束的那一瞬,木木堪堪立在宇文涼的麵前。見他目光含笑,忍不住自得:“好聽嗎?”想起什麽,嘴角露出一絲哂笑,“您知道我在唱什麽嗎?”


    宇文涼微微俯身,正對著木木的眼睛,用車前語低低唱道:“我愛她的一切。”見木木愣神,眼底生出壞笑,趁機親了親她的眉心,“愛她的眉毛。”


    “愛她的眼睛。”再親眼睛。


    “愛她的高鼻。”又吻小鼻尖。


    “愛她的嘴唇。”


    以吻封緘。


    若不是依米的哭聲,兩人不知要膩歪到何時。宇文涼的吻很輕,木木略一垂頭錯身,便能與他分開。


    紅著臉,溫聲哄著孩子。


    宇文涼笑了笑,一躍翻過窗戶,落在木木的身邊:“我來吧。”他比她會哄孩子。木木搖頭,她要自己哄。


    好不容易等到依米再度入睡,木木額角已有薄汗。宇文涼將外側的衣袖挽起,露出幹淨的裏衣內袖,替她擦去汗珠。


    木木輕聲一笑:“一定是您唱得太難聽,才把女兒吵醒的。”


    宇文涼意味深長地看著他:“真的很難聽?”


    木木昧著良心,爽快地點了點頭。宇文涼遺憾地擺了擺手:“我還以為你喜歡,本打算以後多唱幾次的。”


    木木好笑地望著他,然後將孩子遞了過去:“我手酸。”


    宇文涼忙將孩子抱過,一邊叮囑道:“你才出月子,不要太累。”說著略微讚賞地朝她笑道,“以後累了,就要這樣同我說。”


    木木笑著點頭,問他:“您怎麽會車前語?”


    “隻許你學熙國話,不許我學車前語嗎?”


    木木忙道:“我不是這個意思。”她想了想如何措辭,“我的意思是,您一直在湘城和昌邑,而之前在雁城時,我又未曾聽您說過車前語……那是向誰學的呢?除了雁城,別處也有車前人嗎?”


    宇文涼半真半假道:“我是向車前的商販學的,就在雁城。隻是以前說得不夠好,便沒有開口罷了。”


    木木有些驚訝:“您很早就學了嗎?”


    宇文涼眉梢一挑:“你不相信我?”


    木木忙搖頭,又聽他道:“對了,你以後稱呼我不必用您,直接用你字就好了。”


    木木猶豫地看著他:“但方嬤嬤說,您字比較尊重將軍。”


    宇文涼唔了一聲,笑道:“可你在信中不是稱呼我為既旻嗎?”


    “嗯。”既旻這兩字還是方嬤嬤費了好大功夫才知曉的。她原本打算直接稱呼他為將軍。


    “你平日裏亦可這樣喚我。不覺得會親近些嗎?”


    親近?木木一怔。這一月他確實待她很親近。她都有些擔心,自己以後還能不能習慣與安於許久都見不到他的生活。


    餘光一瞥,看到了依米嬌嫩的小臉,心中微安。有女兒相伴,她如何都不會是一人的。


    這樣想著,與宇文涼親近一些,似也沒有什麽。


    “既旻。”


    她突然有些臉紅,好像不小心泄露了深藏很久的心事。她緊接著問他:“你方才是在書房看書嗎?”


    她不等宇文涼的回應,是怕會聽懂他平淡字句後的濃情,怕會克製不住自己的歡喜。在她的印象裏,他並不大喜歡被人纏著。


    宇文涼隻以為她是害羞,嘴角一翹,順著她的問題繼續,假作沒有聽見她那聲微弱蚊蠅的“既旻”。


    “我在向岑伯寫信。”不願與她深聊信的內容,便擇了旁的說,“你還未見過岑伯,他是將軍府的老人,自父母去世後,都是他在照顧我。”


    宇文涼的過去。木木好奇地注視著他,神色認真:“那位岑伯,想必定是一位好人。”


    宇文涼低低一笑:“在你眼裏,壞人就隻有我一個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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