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衑連忙捂住額頭,故作不滿道:“我品級雖低,但好歹也算朝廷命官,哥哥你以後可不能隨便欺負我。”


    “小丫頭還真是長本事了。”宋衡一把將她抓過來,捏著她的臉,神情難得像個小孩子,“我就欺負你怎麽了。”


    “我要向爹爹告狀!”


    “你去。”


    “那我要向娘告狀!”


    頂多一頓飯吃不了:“你去。”


    找到他的死穴,宋衑嗬嗬一笑:“我要向嫂嫂告狀。”


    宋衡微頓,然後將手拿開,理了理袖子和衣領,好一幅風清霽月。


    “不許去。”


    宋衑轉了轉眼珠:“那哥哥你去給我買壽福樓的小籠包。”


    “你不是朝廷命官嗎?”


    “朝廷命官也要吃飯的!”


    宋衡板著臉和她頑鬧了會兒,方才展顏答應。


    宋衑眉眼彎彎,正欲說些什麽,卻見兄長神色幾變,古怪非常。納悶地順著他的目光轉過甚去,身子立時一僵。


    宋譽立在孟深的身邊,神色平靜。


    “犬子犬女在家時常聒噪不堪,讓孟大人見笑了。”


    孟深看了一眼宋衑,見她白皙的臉頰忽然變成紅色,知曉那是被宋衡捏出來的痕跡。他垂下眼眸,忽然就記起白日她來鴻臚寺報到時的模樣。


    “右相言重了。”孟深取出袖中的書,“家師令孟某定要上門拜訪一次,以全同門情誼。”


    宋譽對著宋衑淡淡道:“還不快見過師兄。”


    宋衑回神,上前疾趨幾步,拱手道:“孟大,孟師兄好。”


    “衑兒請你師兄到正廳去吧。”宋譽朝孟深輕輕頷首,算是告辭,正準備動身回到書房,腳步卻突然一頓,側身掃了一眼宋衡,慢慢道,“你母親近日也想吃壽福樓的小籠包了,一會兒記得多買些回來。”


    宋衑連忙埋著頭,忍笑不言。


    宋衡笑道:“不知父親想要什麽餡兒的。”


    “三鮮吧。”意識到不對,不動聲色地瞟了瞟孟深,見其神色如常,方才慢吞吞補道,“你母親喜歡吃。”


    宋衑側頭,朝宋衡咧嘴一笑:“爹爹都發話了,哥哥你還不快去。”


    看出妹妹偏心父親,也不顧忌孟深在場,捏著她的鼻尖,笑道:“肉吃多了不好,我給你買些白菜餡的。”


    宋衑下意識道:“我要吃牛肉的!”話音剛落,想起身邊還有外人,立刻收了嬌態,握拳咳嗽了一聲,正色道,“兄長說得有理。”


    宋衡笑著搖了搖頭:“還是算了,免得被你記仇。”不等宋衑反駁,便向父親和孟深告辭,朝府外走去。


    宋譽亦回了書房。


    宋衑麵上再無戲謔之色,對孟深十分恭謹。


    “師兄,這邊請。”


    孟深將一直握在手中的書卷遞給她,眉目平淡:“見禮。”


    宋衑連忙雙手接過,一看,竟是《杜長風集》,語露驚喜:“師兄何處得來這本書?”


    她果然很高興。老師倒是清楚她的喜好。


    “因緣巧合。”


    宋衑曾耳聞過他的性情,是以也不在意他的言辭省略,當即拜了一禮,笑道:“這禮實在過於貴重。還請師兄給我十日的期限,待我將書謄抄一遍——”


    孟深截道:“不必。此書乃我手抄之本。”


    宋衑一愣。


    孟深便看著她。


    “師兄您送的書都是——”


    “我還未給別人送過。”聽著有些奇怪,孟深蹙了蹙眉,難得補道,“原本珍貴,不便贈人。”


    宋衑麵色微訕:“師兄說得是。”心裏忍不住想,怪不得孟深到這個年紀都未能成家。


    孟深見她耳朵發紅,以為是自己注視過久,飛快地將視線移開。


    “若無事,那便告辭了。”


    “師兄不去正廳嗎?”


    “天色近晚,不打擾貴府休息了。”


    若是真去正廳,宋衑還不知要如何與他說話。心下鬆了一口氣,不再挽留:“那請讓我送師兄出府吧。”


    孟深點了點頭。


    ……


    宋譽不願女兒過早涉及政事,私下吩咐吏部對她不予理會,是以宋衑在鴻臚寺主簿的位置上,一待便是兩年。


    鴻臚寺的日常實在鬆閑,宋衑每日完成公務後,便會在府衙內四處走走。她官職雖小,但因為宋譽與宋衡,同僚對她倒是客氣,偶爾還會向她講解些條例。宋衑求之不得,皆是虛心收下。


    至於閑暇,便要完成老師布置的課業——因她少了兩年編修之曆,需得由此彌補。宋衡常調侃宋衑,稱她雖已是朝廷命官,日子過得卻更像位學生。


    宋衑每每聞言,隻是一笑,並不放在心上。她確實要學的東西太多,遠非科舉答題時的兩三行所能容納的。


    作者有話要說:  1、日常麽麽噠~


    2、感謝小天使大橘為重投擲的地雷~麽麽噠~


    第72章 宋衑番外三


    宋衑回府時,恰好遇見了兄長宋衡。


    “衑兒眼看就要十八了,不知想要什麽生辰禮物?”宋衡一邊笑,一邊用手比著她的個子,語氣略有驚詫,“平時一直看著倒不覺得,怎麽衑兒忽然長高了這麽多,都到我肩膀了。”


    兩歲的小侄兒從宋衡的身後冒了出來,邁著小短腿跑到宋衑麵前,軟糯糯地咧嘴一笑:“姑姑。”


    宋衑眉梢一挑,蹲下身仔細打量,見他衣著整齊,不像是瘋鬧過的模樣,笑道:“果果是要回去了嗎?”宋衡與宋譽父子倆雖早已和好,但宋衡並未搬回相府,仍舊住在十裏外的宋府。


    果果連忙點頭,記起什麽,將身上的小荷包舉到宋衑的麵前,眼睛眯成一條縫:“姑姑快看,這是祖母送給果果的。”


    果果喜歡吃糖,昭容長公主疼他,又擔心會壞了乖孫的牙,是以常做些不黏牙的糖,分量亦不多,隻是淺淺兩三層。


    宋衡走上前,摸了摸果果的頭,叮囑道:“你近來在長牙,糖更要少吃一些。”


    果果懂事地將荷包放下,朝宋衡點了點頭:“果果知道的。”


    宋衡一笑,牽起了他的手。果果嘴角立時露出一個大大的笑。


    “母親操心你的婚事,方才還特意同我說了幾句。”


    宋衑哂道:“母親又不是不知,我眼下哪得空關心這些。”


    “所以我才替你糊弄過去了。不過,我看這次不比以往。”頓了頓,“昨日她還當著我的麵責怪了父親。”


    宋衑有些發愣。母親一向鮮少當著子孫輩的麵說父親的不是。心中忽然生出不妙,眼角一抽,慢慢道:“她已經開始相看了?”


    “我雖未看到名冊,但從母親的言談之間,聽出了幾絲端倪。”


    “何解?”


    “她對昌邑城內的昭遠侯府世子王柏和平成王府世子顧庭似是很有好感。”


    宋衑有些頭疼:“母親還真是的,竟然背著我偷偷去做這樣的事。”


    宋衡拍了拍她的肩,勉勵道:“俗話說得好,兵來將擋,水來土掩。為兄相信你能應付。”


    果果一直在仰頭聽著他們的對話,神情迷糊。宋衡石低頭一看,忍不住覺得好笑:“你可知我們在說些什麽?”


    果果想了想,終是搖了搖頭。


    宋衑被他的可愛模樣逗樂,彎腰刮了一下他的鼻子:“好了,快與父親回家吧。你母親還在等你們呢。”


    “嗯!”


    次日,待宋衑處理好一天的文書後,她拿出了一本《五經正義》,可盯了半晌卻如何都看不進去。


    忍不住將書一推,輕輕歎了口氣。


    她知曉母親的擔憂,隻是她確不欲在此刻成親。


    吳主簿同她是一科進士,素日與她交善,見狀不由關切道:“宋同年這是怎麽了?”


    宋衑笑道:“家中瑣事,不足為提。”


    吳然識趣,不再追問,反倒說些別的。


    “今日我聽聞一事,想必同年會有興趣。”微微一笑,“聖上欲派遣使隊前往熙國西麵,與西夷結好。”


    宋衑神情微震,急忙追問道:“不知吳同年是何時得知的消息?”


    “就這兩三日。”頓了頓,“自開國以來,熙國便鮮有人去過西夷,這正式的出使更是頭一回。也不知陛下會派何人前往。”


    宋衑努力平複下心情:“陛下定有他的思量。”


    “這是自然。”


    宋衑又與他說了幾句,雖不算應付,卻也能看出她心有旁騖。吳然漸漸收了話頭,起身不知朝何處去了。


    宋衑深深吸了口氣,複又拿起書,準備認真研讀,熟料仍是一個字都讀不進去。她能看見的,唯有出使與西夷兩個詞而已。


    她將書再次推開,輕蹙的眉頭慢慢鬆開,眸光若有所思。


    ……


    得知是宋衑上門拜訪時,孟深略有些意外。除兩年前他登門拜訪相府外,兩人的交流場所便僅限於鴻臚寺。況且今日還是休沐,特意尋了這個日子來,應是有甚重要的事。


    孟府的管事樂嗬嗬道:“老奴已將茶廳收拾齊整,公子直接過去就好。”


    孟深合上書,微微頷首。


    老管事又道:“方才老夫人聞得有人拜會,特意讓老奴囑咐公子一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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