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且如果策論涉及到某個地方,更要對當地的地理環境人文習俗了解一些,方才能寫出合格的策論,不至於滿篇都是自以為是的想法,讓人看了笑掉大牙。


    傅試也見過不少學子寫出來的策論,大多都是眼高手低,誇誇其談,很少有涉及到如何安下心來做事的,這種策論不過是表麵上的華麗,連合格都算不上,他們這些主考官見了這種文章不過是搖頭笑笑,棄之不用。


    王玥年紀還小,傅試根本不相信他會對朝堂的局勢還有朝廷的政令有研究,最多是聽長輩們談起,會對此敏銳一些,但受製於年齡,比起其他年齡大的考生來說,肯定是有劣勢的,比起其他考生來他在這方麵確實吃了虧。


    隻希望他不要自負於自己的才華,能夠老老實實的去找一個代筆,好歹將府試過了。


    這邊傅試看的滿意,周旋自然就不滿意了。


    周旋很清楚,如果他不能夠將這個考生給壓下來,一旦他過了院試,那麽自己日後再也無法壓住他,而他或許會麵臨潑天大禍。


    一旦他過了院試,真正成為了秀才,他家大人必會上奏折給皇帝,以八歲之齡成為秀才在江南或許並不罕見,在前朝或許也不罕見,但在京城,在本朝絕對是件罕見的事情。


    即便朝廷不會把他當作祥瑞,也會把他作為皇帝的功績之一,尤其是在坊間出現了那種留言之後,他會作為打破流言的最直接的證據。


    隻要他日後不謀反做逆,他的前途必然會正大光明。


    但當他知道他參加傅試的時候,曾經有個小官吏試圖阻攔他的前途,他會作何反應呢?


    若他是個心胸狹窄的,不用想也知道他會落得什麽下場,即便他本人是個心胸寬廣的,對此事一笑而過,但是總有人願意討好他,拿自己做墊腳石。


    他自己倒也罷了,可他身後還有家族,還有子嗣。


    要是剛剛他管住了自己的嘴,他自然樂得在旁邊看戲,這個考生出不出的頭,都跟他沒關係,他就當自己看了個熱鬧,可他偏偏沒管住自己的嘴巴。


    為子嗣計,他今日也一定要把這個考生給壓下去。


    不用太久,最多三年,聽說他隻有八歲,三年之後,他便過了十歲之齡,在一眾考生中就不那麽顯眼了,自然也就沒辦法作為皇帝的政績出現。


    而那個時候流言早就過去,自然也不會有人為了討好皇帝捧他上去。


    沒了這個護身符,他不過是一個普通的考生,最多年輕天才一些,可是科舉考試中年輕的天才多的是,多他一個不多,少他一個不少。


    說不得他會成為一個傷仲永也未可知,到那時候或許他還有求自己的時候。


    想到這裏,周旋的眼神暗了暗,他已經暗下決心,有些事情必須要去做。


    不過不能做得太明顯。


    如果剛剛他還沒有開口說話,他即便是做了手腳,他與這個考生無冤無仇,外人也隻當他是無意所為,最多上官訓斥兩句,陪個不是也就罷了。可是對這個考生來說便是滅頂之災。


    他是經過科舉考試的,他知道在考場上考生原本就有壓力,若是這時候再遇上不順心的事情,壓力便會成倍遞增,再一緊張,考生的情緒便會不對,到時候便是再有才華,也表現不出來,那麽考場失利也會是他最終的結局。


    可偏偏在剛剛他已經在眾人麵前表現出了對於傅試的惡意,這個時候若在因為他這個考生出現一些變故,傻子也知道他是故意的。


    若隻有上官知道,為了不牽連到自己,他肯定會為自己保密。可是在考場之上,眾目睽睽之下,他無論如何也瞞不過其他考官。


    他的那些同僚們絕對不會為他保密的。


    一旦知道竟然有考官對考生動手腳,到時候全天下千千萬萬的考生,無論是與這個考生隻是陌生人也好,又或是與他是仇人也罷,都會站在他的身邊與他同仇敵愾。


    因為所有的考生都會想到一個問題,今天既然有考官敢對這個考生動手腳,難保明日不會有考官對自己動手腳。


    唯有逼迫朝廷狠狠的處置動手之人,讓大家明白敢在科舉考試中對考生動手腳會麵臨什麽樣的惡果,嚇退那些膽敢起心的人,他們日後才算是安全。


    如果朝廷輕拿輕放,誰知道日後考場上會變成什麽樣子?


    千萬考生的怒火便是皇帝也不敢直麵相對,更何況他不過是一個不入流的小官了。


    朝堂上的那些大人物肯定能夠預料到這樣的結局,說不得不等考生們做出什麽行動來,他們便會以超出平常的速度將他處置了。


    麵對那些大人物的手段,他絕對會被碾成渣渣的。說不定還要牽連到家人和他的家族,難不成還要讓他日後去見列祖列宗的時候以發覆麵,以示無顏相見嗎?


    他絕對不會讓這種情況發生的。他保證!


    策論寫完之後,王玥活動了一下,有些酸累的手腕,休息了一會兒,又將試卷檢查了一遍,確定沒什麽錯漏之處,這才張考卷仔細的吹幹,待考卷幹透之後,他才將考卷仔細的疊整齊,小心翼翼的放好。


    然後他才從帶進來的考籃中取出他之前準備好的水和點心,然後又將火爐取過來,小心的把炭火吹起來,將籃中的一個小陶罐放在火爐之上,把點心捏碎,加上水,在火爐中慢慢的加熱。


    這是他從賈政養的一個先生那裏學來的法子,雖然考場中備的有爐子,但是火炭很多都被管理禮房的官吏們給扣去了,留給考生的並不多,並不足以讓考生專門去燒水、做飯,而這種做法正好節省了碳火,又能讓考生吃到熱食,水也同時被加熱了,可以補充水,一舉多得,又能節省時間。


    王玥參加縣試的時候就曾經在考場中途的時候就著冷水吃了幾塊點心,當時他便有些食不下咽,說實在的二月份,的天說是已經進了春天,但其實跟冬天差不多,就著冷水吃已經滿透了幹硬的點心,簡直就是遭罪,為了不影響考試,又必須要吃。實在是讓人難受。


    王玥本以為這次考試又要經曆一次上次的折騰,卻沒想到先生告訴他,考場上有火爐,不等他高興先生又告訴他火炭都被苛扣的差不多了,留給考生的不多,又不等他沮喪,先生便將這個法子教給了他。


    現在王玥便按先生教的法子來做的。


    隨著炭火的持續加熱,陶罐中傳來咕嘟咕嘟的聲音,王玥湊過去一看,點心被煮成如同麵粥一般的糊糊模樣,裏頭還有紅棗、紅豆之類的餡料,在粥裏翻騰著,看著就讓人食欲大增。


    王玥拿勺子給自己盛了一碗,他帶著是甜的點心,裏麵還加了蜂蜜,吃起來甜滋滋的。


    甜食原本就容易讓人心情愉悅,在這大冷天的情況下喝上這一碗熱騰騰的甜滋滋的粥就更讓人心情愉快了。


    熱粥的香氣傳到外頭,惹得不少人伸頭往他這邊看,王玥清晰的看到坐在他對麵的考生咽口水的模樣,尤其在看到那個考生在見到他吃飯的時候也從考籃中拿出了一塊已經冷硬的如同石頭一般的饅頭,就著冷水,艱難的往下咽的時候,王玥就更覺得自己心情愉快了。


    那邊的考生吃了沒幾口,大約也沒覺得自己的飯食實在太差,根本咽不下肚,便想學著王玥將火生起來。


    不過他應該沒有生過火,他趴在擋板底下也不知幹了什麽,不一會兒,那邊就飄過了滾滾濃煙,嚇得巡查的衙役和考官都往他那邊跑,待確認無事之後衙役直接把他的炭火給收了,而他又挨了考官低聲的訓斥,一下子沮喪起來。


    雖然說可能有些缺德,但王玥還是在考官走了之後忍不住蹲到地上無聲的大笑起來,這算是無心給自己去了一名對手嗎?


    果然,快樂永遠是建在別人的痛苦之上的。


    對麵的考生在考官走了之後先是唉聲歎氣了一會兒,見王玥看他,他便死死地瞪著王玥,對王玥怒目而視。


    王玥覺得如果他的眼睛是槍杆的話,他現在隻怕已經被打穿了。


    王玥回了他一個無辜的表情,然後蹲下來故意拿起勺子不斷的攪拌著陶罐中的粥,頓時,陶罐中的粥冒起了撩人的熱氣,一瞬間甜香四溢。


    王玥清晰的看到他對麵的幾個考生原本還在堅持答題,聞到這個香氣都忍不住抓耳撓腮起來,在食物的誘惑他們根本沒法安下心來繼續答題。


    於是他們也放棄了繼續答題的想法,從考籃中取出食物準備進行午餐。


    不過應該是考慮到剛剛坐在王玥對麵的那位考生身上發生的事情,又或是對自己生火的能力實在沒有信心,坐在王玥對麵的那幾位考生都沒有準備生火做飯,而是就著冷水將自己帶來的幹糧咽下了肚。


    不過看他們吃一口就皺一皺眉頭的模樣,就知道東西肯定不好吃,王玥又給自己盛了一大碗熱騰騰的粥,心情更加高興起來。


    看來考試之前多向前輩請教請教經驗,絕對是個好事情,這不,不但讓自己得了優勢,說不定還能給自己不動聲色的幹掉幾個對手呢!


    吃過飯,王玥在考棚裏走了幾圈,然後趴在桌子上睡了一會。


    他不敢躺在木板床上,王玥生怕自己睡過了,趴在桌子上雖然不太舒服,但能夠讓自己保持淺睡眠,不會耽誤到考試。


    不過到底也沒有睡著,隻是閉目沉思了一會兒,估摸著時間差不多了,王玥便起身那冷水擦臉,讓自己清醒了,將手擦幹淨,這才把考卷取過來繼續答題。


    最後的兩道題,一首詩,一篇賦,詩是寫杜鵑花的,賦是討論唐太宗虛懷納諫之事的。


    杜鵑花這首詩他早就備好了,不用改,直接寫上去就是,倒是賦費勁了一些。


    不過王玥倒也不沮喪,這世上誰還能保證自己的運氣一直順順當當呢,能夠遇到前麵幾道對自己胃口的題目已經算是極為幸運的事情,哪裏能夠強求更多。


    好在這篇賦也是議論文,王玥先按照議論文的格式把自己的論點論據一一列出來,然後才在草稿紙上一一打磨自己的句子。


    賦原本就講究文采,又講究駢句,簡直是難上加難。好在私塾裏的先生知道這方麵是王玥的弱項,便故意加強了對王玥的訓練,如今他的賦已經寫得有模有樣了。


    好容易花了一個多時辰將這篇賦寫完,王玥又絞盡腦子的改了好些字句,好讓這篇幅顯得更加華麗有文采一些,到最後草稿紙上讓他畫的不成樣子。


    王玥怕謄寫出錯誤,便又找了一張草稿紙,先把自己的賦謄寫完畢,再三確認不必再修改之後他方才取出答卷準備謄寫。


    不過王玥全身的注意力都集中在考卷之上,並未注意到有個人離他越來越近。


    作者有話要說:  先發出來,明天再捉蟲,今天真的快被吵死了,鄰居家的老奶奶去世了,她家的兒子弄了好大一個場麵,從早到晚,敲鑼打鼓,又是放煙花爆竹的,簡直了!說真的,弄這些有什麽用呢,倒不如老人在世的時候好好孝敬。可偏偏老人家在世的時候嫌棄的不得了。那位老奶奶比較可憐,很小的時候得病耳聾了,是個聾啞人,年輕的時候丈夫去世,一個人把兒女拉扯大。吃了不少苦頭,偏偏媳婦都厲害,跟著大兒子過,媳婦天天對她擺臉色。我記得有一次一家人出門走親戚,她媳婦走的時候直接把大門鎖了,不讓她進屋,中午她餓的直打轉就是開不開門,還是我媽看她可憐給她盛了一碗飯,說真的有時候覺得受這苦還不如早點去了。我奶奶去世的時候,辦完葬禮我直接和我爸說,你看看,養兒子有什麽用,你加上我大伯他們,四個兒子還比不上我小姑一個,養兒子真不如養女兒!!


    第39章 府試四


    禮房的前院便是考場,考場占據了禮房的大部分地方,隻有後邊的一個小院子留下來作為考官休息以及閱卷的地方。


    此時宋平章正坐著後邊的大堂上喝茶,雖然他表麵上看是悠閑,但心裏卻悠閑不下來。


    事實上,知府雖然是一個地區的最高長官,但知府之下朝廷又設同知、通判等官員,輔佐知府處理公務,分掌糧稅、鹽稅、江海防務、水利等等,並且負責監督知府。


    可以說他看上去是一府之長官,權力卻處處受到製肘,可偏偏宋平章手下的通判傅試與他處處不合,無時無刻不在想找他的麻煩。


    而順天府知府這個位子又是個火坑,宋平章可不想自己的大好前途折在這個位置上,他自然無時無刻不想立功,然後逃離這個位置。


    可偏偏傅試一直找他麻煩,讓他不敢輕舉妄動。但科舉考試卻是他的一個機會。


    他是主考官,傅試卻不過是一個普通的考官,這一回他沒有了製肘自己的機會。


    所以宋平章生怕這一回科舉考試鬧出什麽亂子來,給自己的建功大業徒增麻煩。


    俗話說,怕什麽來什麽,宋平章這邊還在心裏默默祈禱,希望這次考試順利,卻不曾想手中的茶盞一放下,就聽到外麵傳來喧鬧的聲音,他立刻站了起來,厲聲問道:“怎麽了?外麵是怎麽回事?”


    跟著他進來服侍的下人趕緊站出來道:“大人勿急,小人前去看看。”


    “還不趕緊去!”


    下人趕緊跑出去,宋平章在屋裏來回踱步,時不時的向外頭張望一下,卻又不肯自己出去看看身旁,生怕這一出去顯露出驚慌的神色,不僅丟自己的臉,更讓底下的考官下屬也跟著慌了手腳。


    他心焦的等了好一會兒,那下人急匆匆的跑了進來道:“回稟大人,沒什麽大事,是有個考生想生火做飯,可惜火沒升起來倒冒起了濃煙,引得在外麵巡查的幾位大人還有衙役們前去查看,這才喧鬧起來,實際上並無大事。”


    宋平章這才把心放下來,臉色恢複了平常,道:“沒事就好。這些都是朝廷未來的人才,可千萬不能在我手上出了事。”


    “大人心係學子,此心此情實在是我等楷模。”一個考官笑著走了進來拍了宋平章一個馬屁,然後道:“大人,這會兒正是中午,考生們該用飯了,隻怕待會兒要生火做飯的不隻剛才那一個考生,如果萬一他們再…我看不如大人下令,禁止他們生火吧。”


    宋平章聽了這話,趕緊擺擺手道:“萬萬不可!萬萬不可!這個令可不敢下,本官若是不讓他們生活做飯,豈不是逼著考生們喝冷水,吃冷飯,若是因此耽誤的考試或者,害他們生了病,豈不是本官的罪過,這可不敢!”


    “但是如果不下令的話,萬一又發生這種事情又該如何?這一次是老天保佑,隻是生出了濃煙,沒有起火,沒有人受傷,這是萬幸。可下一回萬一就沒那麽幸運了呢?如今考場已經封閉,四處皆已經上了鐵鏈,若是起了火,今日又有風,火隨風動,就怕那個時候考場中的人都逃不了。”


    宋平章順著這話點了點頭,這的確是一個很嚴重的問題,“李大人考慮的是,這件事的確不得不防。不過也不能夠因此而不讓考生們吃到熱飯呐,這大冷的天,若是中午不能吃到熱飯,這可是活受罪呀。”


    “這…”被喚作李大人的考官也歎了口氣道:“這真是叫我們這些做考官的左右為難啊!”


    “誰說不是呢?”


    兩人正說著,又有其他的考官巡查回來,聽到兩人的為難之處,大家都開始絞盡腦汁的想辦法,這可不是推諉責任的時候,若是發生了什麽事,他們這些考官都要擔責任。


    更何況若是真著了火,那火可不會因為官職的大小而饒過誰。


    “我看不如這樣,”有一個考官提了個建議:“我記得後邊的夥房那裏一直燒著熱水,不如給每個考生一壺熱水,他們帶進來的幹糧大多都是餅子或者點心之類的麵食,拿水衝一衝,就當糊糊吃了,雖說有些簡陋,但考試嘛,自然是能省就省,也請大家多多包涵,畢竟都是為了考生的安全著想。”


    “這個主意好!”眾人想了一下,都覺得這個主意很好,宋平章也對這個主意點頭稱讚,道:“還是胡大人聰明,等回頭考試順利結束,我記你頭功。”


    “這可不敢當,不過是一句話的事,哪裏當得起頭功。”


    眾人都讚他“當得起,當得起!”,繼而又說道隻管讓夥房那裏燒上一大鍋水,考生中大多都帶有水壺和陶罐,直接分他們一壺就是了。


    眾人商量已定,便派人去叫夥房的負責人來,夥房的人一聽這主意也點頭,禮房裏頭就有一口井,水多的是,木材早在考試開始前也都備好了,自然管夠,不過是多費一會功夫的事,這是又是為大家的安全考慮,又能討好上官的歡心,負責人自然是沒有不願意的。


    水燒的很快,也不過是一個多時辰的功夫,幾大鍋水都已經燒好,夥房的人將水倒進木桶中,派人將衙役們叫過來,將桶抬著出去。


    這邊幾位考官們聽說水已經燒好,對夥房的效率都很滿意,而坐在一邊一直思考著要怎麽給人添麻煩的周旋這時也想到了一個好主意,他便笑著站起來道:“外麵怕是要已經開始分水了,大人,不如我們都去看看吧,怕是有的考生會趁亂作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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