眾人隻覺得眼前一花,那隻狐狸就帶著斑斑血跡,被人丟在了雪地上,而秦含珺已拉著秦長生跪下,“幼弟莽撞,叫二皇子受了驚嚇,請公主與殿下責罰。”


    原來秦含珺之前看見秦長生懷中是隻活的狐狸,就覺得有些不妥,上前一步正要阻止,卻見小弟將狐狸獻給了褚恂。她的眼睛一直盯在那隻狐狸身上,第一時間發現不妥。在那狐狸發狂之時,便以迅猛之勢將其奪過,同時摘下頭上玉簪,插入狐狸眼中用力攪了兩下,丟棄在一旁,然後拉著小弟跪下請罪。


    在場連侍衛都不及她迅速及時,更不要說別人。


    褚恂依然伸著手維持,方才要接過狐狸的動作,還沒反應過來發生了什麽。


    秦長生雖然跪在地上,臉上卻半是呆愣半是驚慌。


    褚清輝等她請了罪,才回過神來,剛要說話,又聽見一陣馬蹄聲。這聲音卻不是發自林子中,而是從別院方向傳來的。


    眾人下意識抬頭看去,隻見幾匹駿馬奔馳而至,為首之人身形挺拔,麵貌英俊,正是太子及其隨從。


    褚清輝上前把秦含珺扶起來,小聲道:“先起來,一會兒再說。”


    秦含珺低聲應下,垂首拉著秦長生退到後麵。


    動作間,太子幾人已到了跟前,除了褚清輝與褚恂之外,其餘人皆跪下行禮。


    太子跳下馬,還未說話,褚清輝迎上去,欣喜道:“哥哥來啦!”


    太子摸摸褚恂的腦袋,眼角看見仍在抽搐的狐狸和雪地上帶了血的玉簪子,麵色不變:“玩得可還盡興?哥哥來晚了。”


    對著太子,褚恂曆來也不敢撒嬌放肆,剛才的事對於一個四五歲的小孩來說,又實在有些驚嚇,一時吞吞吐吐說不清話。


    就在眾人沉默之際,隻見撲通一聲,秦長生又跪下,憋紅了臉,“請太子殿下責罰!”


    秦含珺也跪下來,鄭重磕了個頭,額頭抵在刺骨的雪地上:“臣女教弟無方,令二皇子殿下受了驚嚇,請太子降罪。”


    “阿姐……”秦長生不安地看著她,眼眶發紅。


    地上雪深一尺有餘,隔著厚厚的鞋底踩在雪上都覺得冰涼入骨,他們二人跪著,膝蓋轉眼便濕透。


    其餘人戰戰兢兢,沒有一個敢在此時開口。


    褚清輝忍不住輕輕扯了扯太子衣袖,“哥哥……”


    之前的事確實是秦長生魯莽,可他一個七歲的孩子,能有什麽壞心?不過是為了討褚恂開心罷了。況且又是有驚無險,此事可大可小,端看太子如何看待。


    太子看了褚清輝一眼,麵上看不出什麽情緒,嘴裏道:“不是說要打獵,都杵在這裏做什麽?散開吧。”又問褚清輝:“駙馬在何處?”


    褚清輝忙道:“外圍沒什麽獵物,先生和妹夫在林子深處。”


    太子便回身跨上馬,輕揚馬鞭:“我也去碰碰運氣,若湊巧,今夜回來加餐。”


    說完。便帶著侍衛入了林子。


    留下眾人都還呆呆的。褚清輝忙叫人把秦含珺和秦長生扶起來。


    “太子……”秦含珺麵色蒼白,驚魂未定,緊緊牽著幼弟的手。


    “沒事的,哥哥不是不講理的人。”褚清輝輕聲安撫。


    秦含珺抿著唇,“長生與我確實有罪,請公主責罰。”


    褚清輝擺擺手,“不過是小孩間的事,何必說的這麽嚴重。不然你問問小恂,看他要不要罰長生。”


    幾人不由一同低頭看向褚恂。


    褚恂連連搖頭,此時才意識到幾分凝重,麵上急得發紅,“不要罰長生表哥!”


    秦含珺一直屏息,現在才敢喘氣,秦長生則用力抹了把眼睛。


    經過這個插曲,眾人無心再玩,都回了莊子。


    閆默等人傍晚才回來,他獵了一頭雄鹿,張誌洲馬背上是一頭麅子,太子雖去得晚,卻也獵得一隻毛色純白的大狐狸,利箭從狐狸眼中一穿而過,一身皮毛都是完好,用來做圍脖再好不過。


    這林子裏野獸稀少,難為他們能找到這些。


    多了太子,晚上自然不能像中午那般,眾人隨意圍在一桌吃飯,而是用的小桌,如筵席一般,每兩人一桌,太子單獨坐主位。


    飯點之前,秦含珺行色匆匆來找褚清輝請罪。原來下午秦長生回了房之後,身上便一陣冷,一陣熱,此時已然燒得迷迷糊糊了,不能再來與眾人一同進膳。


    褚清輝一聽,忙道:“什麽時候了還拘泥這個,快讓隨行的大夫去瞧瞧。若缺什麽藥,隻管來跟我說,山上沒有的就叫人下山去取。”


    秦含珺感激不已,忙帶著大夫回院。


    褚清輝不放心,叫了個自己身邊的人跟去,看看有什麽需要。


    好在秦長生一向身體健壯,下午不過受了些驚嚇,心緒激蕩,這才發起熱來。大夫診定沒什麽大礙,隻要今夜小心守著他,明日如果沒有反複就行了。


    褚清輝聽到宮女回話,這才稍稍安心,又讓廚房把他們姐弟二人的晚膳送去院裏。


    她吩咐完,轉頭一看,卻見太子立在身後。


    “哥哥怎麽不去歇歇,再過一會兒就用晚膳了。”褚清輝道。


    “暖暖與二弟可曾受了驚嚇?”太子問。他不必打聽,自有人將下午之事一五一十回報給他。


    褚清輝道:“我有什麽事,小恂也好好的呢,他其實從頭到尾都不知那隻狐狸要做什麽,也沒看清含珺做了什麽。倒是哥哥你,把人家長生嚇得發燒。”


    太子微微挑眉:“我可沒做什麽。”


    “就是你不做也不說,一張臉什麽表情也沒有,那才嚇人呢。”褚清輝回想下午太子的表現,連她都覺得,那時的哥哥與平常不大一樣,看著竟有些像父皇了。


    太子不說話了,過了一會兒道:“秦小公子可有大礙?”


    褚清輝搖搖頭,“大夫說他底子好,守過今夜就沒事了。”


    太子道:“阿拾懂些醫術,叫他再去看看。”阿拾是他隨行的一名侍從。


    “那再好不過,”褚清輝道,“太子哥哥帶了人去探病,含珺和長生知道你沒生氣,才能真正安心。”


    太子認真道:“我沒生氣。”


    褚清輝斜眼看他,“我信你沒用,得人家信了才行。”


    阿拾去看過後,得到的結果與先前那大夫差不多,眾人心下更加安定。


    入睡前,褚清輝又派了個人去打聽秦長生的情況。


    “秦公子喝了藥,已經睡下了,聽秦姑娘說,公子身上已不像下午那般滾燙,好多了。”


    褚清輝點點頭,道:“再撥兩個人去那院裏,今晚要有人徹夜不停的守著秦公子才行。”


    宮女領命退下。


    褚清輝梳洗完,躺在閆默懷中,回想下午之事,輕聲感慨道:“我從前隻知含珺是秦將軍之女,定會一些武藝,卻沒料到她的身手那般漂亮利索,連許多侍衛都比不上,若她是個男兒,必定能做成一番大事業,可恨如今連一個小小布政司參議之子,都敢覬覦她了。”


    閆默隻輕輕拍著她的肩背。


    褚清輝又翻來覆去許久,方才睡去。


    太子事務繁忙,第二日天還未亮透,已經帶了人下山。


    他走後不久,秦含珺派了身邊的丫頭來向褚清輝回話,秦長生已經完全退燒了。


    眾人又在山上留了一日,方才下了山各自回府。


    年關將近,大衍周邊各國紛紛派了使臣前來朝貢。


    今上在位二十餘年,兢兢業業,勵精圖治,先帝在位時時常前來騷擾的邊疆各國都已被打得安安分分,除了南疆蠻族時不時有些小打小鬧,不足為懼。


    宮裏擺了宴席,招待各國使臣。褚清輝與閆默也出席,除此外,還在京中的武將幾乎個個披著一身鎧甲入宮,為的是威懾來使,叫他們各自的國家之後都不敢再來進犯,也是為了應付有些不長眼的,在宴席上出言挑釁,冒犯大衍國威。


    這些前來進貢的各國雖然麵上和大衍議和,但實際上狼子野心又豈是能夠輕易消散的?不過是一時蟄伏,等待著恰當的時機,衝出來往這大片疆土上狠狠咬下一口罷了。


    褚清輝與閆默坐在一塊,收到不少注視,她回眼看去,那些異國之人看著閆默的眼神,莫不又恨又怕,想來都是被他在戰場上教訓過的。


    諸位使臣中,最顯眼的是南疆使者,為首之人竟是一名豔麗女子,這樣大冷的天,卻露著一段胳膊一截腰,叫人多看她一眼都覺得冷。


    酒宴過後,果然有人以請教為由,揚言要見識見識大衍朝各位將軍的威力。


    諸位將士們等的就是這一刻,豈會怕他?不管來人點了誰,沒有不應的,就算技不如人輸了,也絕不當縮頭烏龜。


    奇怪的是,那些使臣看向閆默的最多,可從頭到尾,竟沒有一個人敢向他挑戰。


    眼看宴席進入尾聲,眾人也已打得差不多了,大衍將士雖然有輸有贏,可贏得比輸的多得多,也贏得漂亮得多。皇帝心中挺滿意,剛準備起身離席,就見那名苗疆女子站起來,張口便是脆冷冷的一句苗語。


    經人翻譯,才知她竟要挑戰神武大將軍。


    閆默如今雖然是昌華公主的駙馬,可在這些外來使臣看來,他最響亮的名頭,依然是讓他們最怕的那個名頭。他們仇恨神武大將軍,但更是畏懼神武大將軍,也知道自己在他手下絕無勝算,所以才不去自討苦吃。沒想到眼下竟有人站了出來,還是個從前不曾見過的陌生麵孔。


    皇帝聽完,轉頭看向閆默,“駙馬可要應戰?”


    雖然相信閆默的實力,褚清輝仍擔憂地看著他。


    閆默在案桌下輕輕拍了拍她的手,才站起身,“臣領命。”


    他從位上一躍而起,眾人隻聽得衣袂翻飛之聲,再定睛去看,就見他已經站在擂台之上。


    那名苗僵女子看著他,不知說了句什麽。


    眾人人離得遠,這下連翻譯之人也不知她的意思。


    閆默大約也是聽不懂的,毫無表情立在那裏。


    那女子皺眉輕叱一聲,不再廢話,揉身攻了上來。


    她的動作極為迅速,武功路數又與中原不同,是旁人聞所未聞、見所未見的。


    底下諸位將士原本對他們的神武大將軍信心滿滿,此時見看不懂那名女子的來路,心中便不由擔心起來。暗自反問,若眼下是自己在台上,能否接下這位南疆使臣的招數?這麽一想,就是最老練的將領,此刻竟也不敢斷定了。


    閆默隻守不攻,在外人看來,頗有些節節敗的趨勢。


    一時間,連不會武功的人都看出不妙,在場所有人都把心提了起來。


    隻有那名苗疆女子眉頭越皺越緊。她一開始也以為這神武大將軍不過是浪得虛名之徒,出手便毫無保留,步步緊逼。可兩人來往了上百招,她竟沒有一次能夠近對方的身。此人看著忙於防守,無力反攻,實則渾身上下連水都潑不進。她忽然意識到,對方並不是不如她,所以隻能防守,而是在摸清她的招數!


    想到這一點,女子出手越發狠厲,一心想要速戰速決。


    然而此時卻已經晚了,這上百招之間,足夠閆默將這種把從前並未見過的武功路數摸索清楚,並在一瞬間想出應對招式。


    眾人雖然眼睛都不敢眨,緊緊盯著擂台,可竟沒一個人看得清那苗疆女子到底是如何被打下台的。隻知當他們看見時,神武大將軍在台上,苗疆使臣在台下,勝負立現。


    大殿裏安靜了一瞬,而後驟然爆出聲聲喝彩。


    閆默一言不發回到自己的位置上,褚清輝立刻緊緊握住他的手。


    皇帝嘴角微微勾起,抬手示意,殿內立即安靜下來。他說了幾句場麵話,這場宴席便圓滿的結束了。


    直至回到公主府,褚清輝提著的一顆心才放下來。


    她雖然不懂武功,可這麽多年看下來,也有些眼力勁,看得出那名苗疆女子的功夫又狠又毒,就好像與對手有什麽血海深仇,非要置人於死地不可似的,若之前換了個普通將領上場,隻怕此刻早已非死即傷。


    她靜靜在閆默懷中靠了一會兒,抬頭來看他,輕聲道:“今晚是不是累壞了?一會兒洗個澡,早點歇下。”

章節目錄

閱讀記錄

嬌公主與莽駙馬所有內容均來自互聯網,uu小說網隻為原作者開花不結果的小說進行宣傳。歡迎各位書友支持開花不結果並收藏嬌公主與莽駙馬最新章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