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回想起了一切。


    ——————


    “好人有好報,所以,孩子,做一個善良的人。”


    羽雪生在一個單親家庭,從小,媽媽就這樣教導自己。


    所以,羽雪從小,就養成了很溫順的性格,成了大家眼中的乖孩子。


    在知道自己出身單身家庭之後,羽雪往往能夠感受得到,那些隱藏的或深或淺的一樣目光。


    也許是可憐,也許是鄙夷,也許,是幸災樂禍。


    如果大人的情緒還會收斂,那孩子的表現則很難被掩蓋。


    更何況羽雪心思玲瓏,能夠察覺得到那些微妙的情緒。


    羽雪心中不是很好受,她並不是希望自己被區別對待。


    無論是被惡劣地針對。


    還是被自以為是的人關心。


    ——————


    裏世界,有些陰森的密林之中。


    羽雪懷中抱著一隻眯起眼睛的雪白狐狸,漫無目的地向前挪著。


    身後是高聳入雲的牌樓猶如兩根接天的柱子,封鎖了這片區域。


    羽雪自然是不能退的,所以她在向前走,依循著記憶中模糊的約定,朝著某個方向走去。


    ——————


    羽雪沒有父親。


    或者說,她不清楚自己的父親,究竟是怎樣的一個人。


    每當問及媽媽,媽媽也會露出難堪的神情,對這樣的問題避之不及。


    久而久之,羽雪也就不問了。


    但是四周的留言,卻漸漸的離譜了起來。


    有街角的大媽說媽媽不檢點的。


    有雜貨鋪的大叔說自己爸爸是個賭鬼的。


    還有的說自己的爸爸始亂終棄的。


    雖然在羽雪在場的時候,他們往往會扯起虛假的笑容。


    但是羽雪看得到。


    羽雪聽得到。


    她也隻能扯起嘴角,同樣報以虛偽的笑容,戴起深深的麵具。


    媽媽養育自己已經很不容易,自己不能再讓媽媽傷心……


    但是,事情變得愈發糟糕了起來。


    不知道怎的,這些留言,傳到了學校。


    羽雪再沒有見過之前那些自以為是的善意。


    取而代之的,或是鄙夷,或是譏笑。


    更有甚者,跑到她麵前,聲揚自己要執行正義。


    羽雪的校園生活,開始遭遇了各種各樣的麻煩。


    也許是被潑了一盆子水的桌洞。


    也許是鞋子中的圖釘。


    也許是沒有座椅的座位。


    一直到,那天放學,她被一群小混混,堵在了校園門口。


    幸虧門衛大爺來得及時,但是,羽雪沒辦法再在這裏上學了。


    周邊的流言如同一道巨大的牢籠,將她死死地扣住。


    “……”


    無奈,她轉學了,去往新的城市。


    臨海。


    ——————


    原本的家鄉長得是什麽樣子,羽雪已經記不真切,甚至是遭遇了什麽,羽雪也早已遺忘。


    隻是覺得,自己心中有著莫大的空虛。


    羽雪眼睛眨了眨,環顧四周,才發現,在這深山密林之中,她迷路了。


    ——————


    搬到了新的城市,理應有著新生活。


    但是羽雪天真了,隨著時間推移,那些流言,再次圍上了她們。


    人類,無論是在哪兒,都是一樣的。


    由於曾經的經曆,羽雪這次沒有露出笑容。


    她選擇封閉了自己,不與人交際。


    不接觸,就不會受傷。


    直到那一天。


    她過生日。


    羽雪難得的,比往常,歡快了一些。


    這份俏皮,似乎還影響到周圍的人,他們也情不自禁地露出笑容。


    這個世界上,難得,也是有著溫暖的。


    往年的同一時間,無論媽媽怎麽忙,都會給自己買一個大大的巧克力蛋糕。


    自己很喜歡吃外層的薄脆。


    但是當羽雪開開心心地回到家中時,得到的是鄰居充滿遺憾的消息。


    ——母親出了車禍。


    被高速奔馳的跑車撞出去十米遠,血流如注,旁邊落著摔成一攤的巧克力蛋糕。


    還有十二根斷掉的蠟燭。


    自己的生日。


    媽媽的祭日。


    那天,下雨了。


    醫院,見到媽媽的最後一麵,媽媽正在對著自己微笑。


    一張一合,似乎在說著什麽。


    ——————


    羽雪忽然覺得臉上有些冰冰涼。


    她伸出小手,用手背輕輕撫了撫自己的臉。


    濕濕的。


    自己哭了?


    羽雪愣了一下,環顧四周。


    已經過去了不知道多少時間,她仍然在森林中迷失著。


    “因為獨自一人,深處在迷宮中的環境,感受到了不安。”


    羽雪輕輕捂著自己胸口。


    “所以,我哭了。”


    她小聲地這樣對自己解釋著。


    ——————


    媽媽的葬禮那天,依舊下著磅礴大雨。


    羽雪什麽雨具都沒有準備,就這樣迎著大雨,衝了出去。


    雨水衝刷著她單薄的身子。


    在她的麵頰流下。


    “隻要不停下來,就可以把糟糕的感覺拋在身後。”


    這也是媽媽曾經說過的。


    羽雪就這樣埋著頭一直向前衝,雨水迷住了她的眼睛,她也看不清路,總之就是一個勁地朝前跑。


    直到一頭栽進一個從未見過的世界。


    ——————


    裏世界,密林。


    “隻要不停下來,就可以把不安的感覺甩到身後。”


    羽雪仍然在迷路當中,她這樣小聲地為自己鼓氣。


    但是這顯然並不是應對迷路的好方法,裏世界的陰沉天氣也讓她沒辦法通過北極星確認方位,所以她仍然在兜圈子。


    “已經沒辦法後退了。”


    她小聲地對自己說道。


    曾經的世界,已經沒有她的容身之所了。


    而她,在踏入裏世界的那一刻開始。


    也完全與曾經的世界訣別了。


    羽雪就這麽走啊走啊走啊。


    不知疲倦。


    不知時間。


    放空自己,就在這密林之中晃悠著。


    “咕嚕——”


    她停了下來。


    餓了……


    “你可真是讓我好找,你還在徘徊什麽呢?”


    忽然,從密林的盡頭,傳來了一道聲音。


    “我迷路了。”


    羽雪抬起頭來,望著某個方向,語氣沒有一絲波動。


    “隻要你想從密林裏出來。”


    “沒人攔得了你。”


    那道聲音陰惻惻得道。


    話音落下,叢林竟然開始自動移動了起來,隆隆聲作響,一道寬闊的打道顯露在羽雪的眼前。


    盡頭是一道人影。


    羽雪頓了頓,邁出一步。


    身後已經再沒有什麽留戀的了,不是嗎?


    她這麽想到。


    “羽雪!!!”


    忽然,身後響起了一聲高昂的呼喚。


    羽雪頓住,她回頭,古井無波的小臉上露出了驚愕的表情。


    是薑辰。


    薑辰正扶著一棵樹大口地喘著粗氣,像是要背過氣去一樣。


    他深吸一口氣,終於勉強緩了過來。


    “羽雪!”


    他看向怔神的羽雪,長出了一口氣。


    “終於找到你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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