為了配合電影整體肅穆的風格,孫宏雷的服裝以黑白兩色為主,可不知道服裝師是怎麽搞的,給孫宏雷穿了一件墨綠色的襯衫。


    剛才楚囂覺得畫麵不對勁,就是因為這個。


    《邊境風雲》的服裝師和《潛伏》是同一個人,原本今天她給孫宏雷準備的也是黑色襯衫。


    可是她今天上車的時候,忘記帶了。


    無奈之下,服裝師就讓助理把身上墨綠色襯衫脫了下來,先頂一頂。在她看來,就是顏色有一點偏差,不影響電影整體風格,湊合湊合得了。


    可服裝師忽略了一點,電視劇可以湊合,電影絕對不行。


    楚囂看著一臉無辜的服裝師,有些無語,他也想找個靠譜的服裝師或者美術指導,可問題在於根本找不到。


    國內靠譜的美指就那麽幾個,檔期滿得很,而且很貴……


    楚囂揮了揮手,“我不聽理由,我就問一句,多久能把衣服拿過來?”


    服裝師有些尷尬,“一個半小時。”


    楚囂無奈了,小鎮上沒有太大的賓館,劇組住在瑞麗,一來一回確實要耗費不少時間。


    想了一下,楚囂隻好再次拿起導筒,“兵哥,這個鏡頭不拍了,直接切進教堂。”


    孫宏雷從車上下來,問道,“導兒,怎麽了?”


    楚囂指了指他的上衣,“衣服不對。”


    孫宏雷一臉懵逼,楚囂把他叫了過來,回放了一下剛才拍攝的畫麵,“畫麵不和諧。”


    孫宏雷張了張嘴,沒有反駁。


    楚囂對鏡頭要求高是好事,證明電影的質量不會太差,他雖然覺得有點吹毛求疵,但作為男主角和楚囂的大哥,肯定不會拖後腿。


    最大牌的孫宏雷都沒有意見,其他人就更沒有意見了,況且楚囂是導演,肯定要聽他的嘛。


    楚囂可不管那麽多,看了一眼杜傑的鏡頭,“傑哥,還是剛才的要求,遠景虛,等思思走近再切焦點。”


    “ok!”


    杜傑話不多,但是技術真的不錯。


    思思站在車前,倪大宏站在教堂門口,兩人之間的距離有個十來米,楚囂一聲令下,思思猶豫了兩秒,才邁腿向前走去。


    “哢!”楚囂突如其來的一聲,給思思喊懵了。


    “走太快了。”楚囂麵無表情,“停頓,然後慢慢走,走到一小半距離的時候,再加快速度。”


    思思暗中撇了撇嘴,還是按照楚囂的要求重新走了一遍,走到倪大宏麵前,思思站定,猶豫了片刻,喊了一聲爸。


    倪大宏的表演就細節很多,楚囂明顯看到他的身體顫抖了一下,這聲爸,他等了十幾年。


    然後倪大宏默默地轉動身體,整個人側過身來,站得筆直,給思思讓開了路。


    等到思思走進教堂門口的時候,倪大宏低沉的聲音傳來,“最近怎麽樣?”


    思思低下了頭,眨了眨眼睛,才低聲說道,“很好。”


    又是一陣沉默,思思的語氣略高了一些,“我現在,在教村子裏的小孩讀書。”


    “讀書?”倪大宏的語氣略帶疑問,但是任何表情都沒有,頓了頓,他再次問道,“他們說中國話嗎?”


    此時,一滴眼淚從思思的右眼緩慢流了下來,她微微點頭,楚囂又喊了哢,“好!保一條!”


    倪大宏一句廢話都沒有,立刻走回門口準備,思思則是有些不情願,她覺得自己演得夠好了!


    說流淚就流淚,台詞也沒問題,結果楚囂非要保一條,是不是和自己過不去?


    楚囂招招手,示意思思過去,他看出了思思的小心思,先是鼓勵,“演得不錯,尤其是台詞!”


    思思一臉得意,她專門找人問了邏輯重音,簡直完美!


    可她已經很了解楚囂了,笑容瞬間收斂,“你就說但是吧。”


    楚囂哪能隨便讓人看穿?


    “沒有但是!不過一會兒你說台詞的時候再慢一些。”


    “慢一些?為什麽?”


    “因為牙醫的女兒十多年沒見過自己的父親,她想讓父親知道自己過得很好,但實際上,她過得並不算好,所以要盡可能慢一些。說太快了,會給人一種提前背好的感覺,這就叫通過台詞速度來表達人物感情。”


    思思聽得雲裏霧裏,不過還是點點頭,起身走到了初始位置。


    《邊境風雲》與其說是一部犯罪電影,不如說是一部披著犯罪題材的感情電影。


    電影的線索大多和感情相關。


    牙醫女兒在自己愛人和父親之間的徘徊;牙醫對毒販的恨意和對女兒的愛意糾葛;警察兄妹的感情;毒販對牙醫女兒的虧欠和愛,對老丈人的愧疚……


    這些都是情感線。


    當然,毒販的關鍵詞是宿命。


    就是最老套的套路——想要金盆洗手,必然洗不了。


    這何嚐不是一種宿命感呢?


    但楚囂不想把這些情感粗淺地展示給觀眾,他想讓觀眾自己去找,所以,就需要演員通過一些小動作和小細節來表達出來。


    至於觀眾能不能找到,就不是楚囂關心的事情了,他已經講好了一個故事,其他暗線,隻是彩蛋。


    ……


    鏡頭中,思思和倪大紅並肩坐在教堂的長椅上。


    剛才思思的台詞說得很好,現在她正回頭看向門外,那裏停著一輛黑色轎車,裏麵坐著她的愛人。


    倪大宏也回頭瞟了一眼,嘴角微不可察地撇了撇,“你媽媽留下點兒東西,應該是給你的。”


    聽到母親,思思回過了頭,看向自己的父親,倪大宏也轉了過來,這是父女二人第二次對視,“想帶走嗎?”


    “跟我來吧。”


    沒等思思回答,倪大宏已經幫她做出了選擇,起身朝著教堂後門走去。


    拉著思思的手,倪大宏走到後門門口,輕聲道,“咱們從這出去,外麵備好了車,離開這兒。走得遠遠的,我都準備好了。”


    思思深吸了一口氣,握住了倪大宏的手,楚囂此時囑咐道,“兵哥,推個手的特寫。”


    鏡頭推過去之後,思思也開口了,“對不起,爸爸。”


    說罷,思思沒有任何猶豫,鬆開了倪大宏的手,轉身就走。


    倪大宏的情緒第一次出現波動,他一把拉住想要離開的思思,雙眼死死地盯著她,一言不發。


    思思同樣倔強,勇敢地直視倪大宏的眼睛,一字一句地說道,“你也想綁架我?”


    這句話仿佛擊穿了倪大宏的心理防線,他的手慢慢鬆開,最終無力地垂了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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