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一下開始,他再沒閑著。打人都是不緊不慢的節奏,踱了兩步,找個了角度一手揪起他的領子,手上一使勁,愣是把一把幾十斤的男人拽起來頂在牆上。照著臉一下重過一下的打。哪出弱,就挑哪出下手。


    他下意識的反抗,被兩拳砸懵,臉上熱的發燙,腦袋裏甕聲作響。疼的半天回不過神,就這麽挨了幾下,眼前一陣發黑,關潤發這下是真的怕了,渾身也使不上勁兒,抱著頭慘叫:“別打了!別打了!”


    像極了公鴨嗓,歇斯底裏刺耳難聽。


    虞沉蹙眉,太吵。身後的便衣保鏢像知道他在想什麽一樣,兩手一撕,輕輕鬆鬆就把關潤發的衣服扯下一塊布料,手法嫻熟的塞進他嘴裏。


    他鬆手,關潤發順著牆壁便滑下去,嘴裏嗚的叫了一聲,短暫急促,半道被掐滅一樣。也不敢伸手去取口中的東西,滿眼驚恐的抬頭看眼前比自己小了二十多歲的少年。


    虞沉不急不緩的半蹲下,甩了甩手腕,低聲說:“我向來更願意合理的去解決問題,能拿錢解決掉的最好。我與你做交易,你拿錢,你辦事,我認為沒問題,你說呢?”


    他頭點的像篩子,渾身上下都在顫抖。


    虞沉抬頭望了一眼,語調淡淡:“不久前你拿了我一筆錢,同時答應了我一件事,但是似乎我這筆買賣做的虧,因為關先生記性不好?”


    關潤發搖著頭,一把講布料拽出,慌忙解釋:“我記得我記得!”他雙膝並在意思,類似於下跪的姿勢:“這次是我鬼迷了心竅,我保證這是最後一次,以後絕不會在出現在徐小姐麵前!”


    他笑了一下,低低的從喉嚨裏溢出一聲笑。


    “我年紀小,初入社會,還要感謝關先生給我上一課。原本以為給了錢就沒後顧之憂,誰知道還是關先生道高一丈,轉頭又到手二十萬。”他語氣一頓,“這錢……賺的可真是容易。”


    關潤發恨不得給他磕頭了,兩股戰戰,這下是篤定事情已經敗露。知道騙不過,幹脆認錯。


    一巴掌不客氣拍在自己臉上,滿臉悔恨,配上一身樸素的裝扮,還有幾分可憐的樣子:“是我見錢眼開,我明天——不!今晚就把錢送回去!您大人有大量,繞我這一回!以後有什麽用得上我的地方,盡管提!”


    虞沉抬手,示意他住嘴。


    “不用你還錢。”


    關潤發驚愕,沒料到還有這天下掉餡餅的好事。還來不及喜極道謝,就聽到他下一句。


    “禮尚往來,我也回敬關先生一課——解決麻煩還是不要拖泥帶水為好。”


    話說得模棱兩可,關潤發愣了幾秒。


    他站起身,拍了拍手,垂首俯視,表情冷漠,又透著說不出的厭惡。


    “你說陳欣怡的收養條件不符?抱歉,退一萬步講,這輩子也輪不到你了。”


    說完又將手插回了兜內,側身一轉,跨著步子往外走。


    關潤發臉上還糊著半幹的血跡,頭發淩亂衣衫不整,渾身上下不知蹭了多少汙跡,發福的身形跪在在地上很是滑稽。


    他沒聽懂虞沉的話,呆愣愣衝著他離開的方向看,心裏的惶恐一陣強烈過一陣。


    他扶著牆坐起來,腦袋還暈沉沉的,給兩位沒離開的保鏢陪著笑:


    “兩位小兄弟,事情談完了,我也吃了教訓,現在能離開了嗎?”


    *


    徐若茶得到消息已經是兩天後。


    自那天晚上開始,她和虞沉仿佛被分隔到兩個世界。整個人從她的生活中蒸發了一樣,處處看得到痕跡,又處處看不到痕跡。杳無音信。


    短信電話一律不回,學校更是見不到蹤影。


    她忍不住給方煜打了電話,那邊接起來,回答的模棱兩可,具體的也說不上來。


    咎子昂倒是來找過她幾次,小心翼翼陪著,也說過幾句。無非就是讓她相信虞沉,再等一段時間。


    這期間距離陳欣怡的手術越來越近,徐若茶渾身上下的弦都被緊緊吊起來,哪處都碰不得。一半浸在冰川,一半炙烤在火中。


    關潤發的事她已經拋在腦後,恰逢學校宣講安全教育,主題班會和相關活動一個接一個的開。台上的ppt放著,她有一搭沒一搭看。


    “最近發生在省醫院的事大家都知道了,這個男人是在早晨被環衛工人發現的。當時他還吊了一口氣,醫院的堅定結果是,肋骨折斷兩根,一雙手臂脫臼,左腿腿骨斷裂,筋脈好像也斷了……事後經過警方調查,排除了尋仇可能,暫且歸分為一般的打架鬥毆事件……”


    她聽了幾句,不經意的抬眼看,這一眼就將她目光盯住。躺在白色病床上閉著眼的人身材發福,四十多歲的年紀,發頂稀疏長相老實,可不就是關潤發?


    前幾天還在她麵前叫囂的人現在蒼白著臉躺在床上,雙眼緊閉毫無生氣,透明的氧氣罩有一層白白的霧氣。床邊站著一個差不多年齡的女人,相貌平平,看上去情緒很激動。


    這是前兩天上了n市本地報紙新聞版麵的照片,算著日期,換句話說,那天和徐若茶在醫院分開之後,他就出了事。


    她稍稍有些驚訝,卻並不替他感到可憐,反而覺得報應來的是時候。


    “你認識這個人?”


    鹿煦不知什麽時候站在了她身邊,視線凝在屏幕上,臉上沒有帶笑。


    他最近好像長高了不少,徐若茶抬頭看他,有些困難。


    “沒有。”重新將目光拾回來,她繼續看眼前的物理卷子。


    鹿煦充耳不聞,反而在她身邊坐下來。


    “你沒看新聞嗎?怎麽看上去那麽驚訝。”他兀自說著,也不關心她是否回應:“警方一調查,被揍的事沒搞清,反而拔出一堆爛攤子。你猜怎麽著,這人的身份是一所福利院的財務主任,多年來借著職務便利中飽私囊,貪了不知道多少錢,據說還有受賄嫌疑。不查不要緊,一查嚇一跳,現在任職的竟然沒有一個是幹淨的,連坐一樣全給抓起來了,現在正一一接受調查呢。福利院也查封了。”


    她壓低了聲音:“鹿煦,我並不關心這件事。”


    鹿煦一笑,笑意還到不了眼底:“隨便講講,你別在意。”


    靜謐又充斥在空氣中。


    他沒走,片刻過後,忽然開口:“你不接受我的心意,所以我們就連朋友都做不成嗎?”


    她鼻尖一頓,抬起頭:“我不能裝作什麽事都沒發生過一樣。”


    “……你在堅持什麽?他有幾天沒出現,而你最近又有多少次皺著眉看手機?”


    哢噠一聲,筆杆被擱置在桌麵上,“鹿煦,一個人對另外一個人的改變永遠都應該是積極地。你不能因為喜歡而得不到,就一次次把自己壓入怪圈。我不知道你都了解到了什麽,也不知道你心裏是怎麽打算的,但有時候眼睛看到的不一定都是真實。


    我不會感到累,相反我會努力讓自己更充實。若無其事自以為是的說著大道理,你一定很不喜歡,可這就是他對我造成的影響。而這一切不該被你肆意胡亂的猜測,按上莫須有的名頭。”


    他的表情很平靜,從頭聽到尾。最後一個字符落下時,薄唇微張了張。


    鹿煦笑了,語氣很輕鬆:“好,我認錯。撬牆角不成反被訓,你說的話我記住了。”


    徐若茶沒有再開口,走廊裏有下課鈴聲傳來。班上在講台上最後做了結尾,困了一節課的學生們一哄而散。


    她不願意繼續留下來麵對鹿煦,這總令她有些尷尬。拿著水杯轉身出了教室。


    鹿煦眉間舒展,笑意慢慢淡下來。維持著坐姿十幾秒,他慢慢垂首,看向自己身上的校服。


    沒有修改沒有塗鴉,連拉鎖都很好學生的拉在了鎖骨之上。


    白色球鞋一塵不染,黑發柔軟服帖定期修剪。除了洗衣液的淡檸檬香味,不沾一絲煙草氣。


    改變?


    真是再可笑不過了……


    作者有話要說:  嗝~進小黑屋惹,柚子一人做事一人當~明天又是一隻好水果


    63章晚上替換哈麽麽噠,不會斷更了。


    給諸位大佬匯報一下,大約還有五六萬完結,比個心。


    第63章


    虞沉闔上門,鑰匙隨手扔在玄關處。


    穿過長長的走廊, 虞堅德在客廳喝茶, 聽到響動也沒抬頭。


    “阿沉, 你來。”積年的在位者, 眉間有溝壑,何況是刻意為之, 肅著一張臉, 大廳裏站著的幾個傭人大氣也不敢出。


    他走過去, 一張報紙迎麵飄來,很快又輕晃晃的落到了地上。


    腳步一頓,目光循著看過去。偌大的版麵, 照片足占了有小半頁。中年男子閉著眼躺在病房裏,很是虛弱的樣子,一旁是他憤憤不平的妻子。


    大標題:n市惡性鬥毆事件


    他隻堪堪掃了一眼, 很快就明白了虞堅德的意思。隨手撿起報紙放在一旁的矮幾上, “是我做的。”


    虞堅德抬頭,臉上的怒容掩不住, 卻還是硬壓著怒意:“你給我說說怎麽回事!”


    虞沉在不遠處落座, 一雙長腿肆意的搭在桌麵, 答的漫不經心:“保鏢不是都告訴爺爺了, 還需要我多說?”


    老人怒斥:“胡鬧!”


    “打小就是個熊脾氣!怎麽長大了也不知道收斂?別說走在路上撞你一下, 就是罵了你兩句你也得學會忍!別以為我在京裏住著不知道,你以前在宏輝那些事,你爸爸私底下費了多大的功夫才給你壓下去?以為轉個學能讓你吃個教訓, 怎麽還是這麽不分好歹?


    好的沒學到,紈絝子弟那些個劣習你倒是給我學回來了!你當自己是誰?有幾個臭錢就能隻手遮天了?”


    虞堅德皺著眉,數落起自己唯一的孫子來一點都不含糊。


    “人還躺在醫院沒醒,警察也驚動了。你告訴我,這件事你準備怎麽解決?等人家醒了指控你,你又要怎麽辦!”


    他捏捏眉,扯了扯嘴角:“爺爺,醫療費我已經提前給他了,錢能解決大部分問題,不是嗎?”


    “混賬!!”虞堅德一拍桌子,聲音猛然拔高,身後站著的小保姆沒防備,嚇得身子一抖,抬眼略顯尷尬的掃一眼,又穩住身體。


    虞沉沒吭聲。


    他瞪著眼看自己的孫子,手裏的拐杖捏的極緊,骨節泛白。看了半晌,唇瓣微微顫抖,有深深的無力感從身體裏頭傳來。


    從兒子到孫子,似乎一個也沒按照預期的成長軌道走。一個濫情,另一個無情。他自詡家風立得正,到頭來還是打了自己的臉。


    老人胸膛高高攏起,可以感受到急促的呼吸。


    簡姨一從廚房出來,見到的就是這一股弩拔劍張的氣勢,爺孫倆一個拗著,一個不接招。意識到不對,她趕快放下手裏的盅,忙著打圓場:“


    阿沉回來啦?快點回房換衣服吃飯吧,有什麽事兒吃完飯再說。”


    虞沉沒動,她轉個頭又去悄聲勸老爺子:“阿沉年紀小,慢慢教就是。這眼看著要出國,臨走前好歹也給孩子露個好臉啊。免得後頭想起來,逼得孩子連家也不願回。”


    他眉間鬆了鬆,未嚐不是在等著這個台階下。


    語氣也和緩些微,仍舊嚴厲:“聽到你簡姨說的話了?”


    虞沉站起身,與他對視,神色平靜:“爺爺,我做過的事自己會解決。”


    不說還好,一說虞堅德將將壓下去的火氣“蹭”的又冒上來,“解決解決!你才多大的年紀,你遇過多少事?你以為給了錢就算了了?錢是萬能的嗎?這是誰灌輸給你的觀念?”


    簡姨按著他肩膀,也提高了聲音勸:“老爺子消消氣,在氣頭上都不好思考了。阿沉哪裏是那個意思?一人做事一人當還不好?難得他有這樣的意識,這不是好事嗎?”


    說罷給虞沉使眼色,示意他順著服個軟。


    虞沉視若無睹,唇角一牽,很快又放下:“不用準備我的碗筷了,今天我不吃飯。”


    說完就轉身離開,朝樓梯方向走去。


    虞堅德在後麵吼:“叫他餓著!誰也不許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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