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還從沒見過這麽厚的雪,輕飄飄的雪花還漫天抖下來,紛紛揚揚的雪景,大家都圍在走廊上接雪。


    下午第二節課沒上完,學校宣布放假。班主任已經打電話逐個通知家長來接孩子回家。


    有的家長已經到了,走廊上來來去去一片混亂。


    我有預感我媽不會來,她一定會叫我跟著來接陳圭的人一起回去。事實也的確如此,班主任一會兒就跑來告訴我說,讓我跟著陳圭回家。


    其實我寧願走回去。


    悄悄看了一眼陳圭,他趴在桌子上睡覺。


    料想接他的人一時半會兒也不會來,我先在教室做了一會兒作業,又出去上了趟廁所,出教室的時候,陳圭竟然還趴在桌子上。


    然後我上了一趟廁所回來,人就不見了。我圍著他的桌子左右打量了一圈,書包也不見了。


    我確定他們已經回去。


    走出校門的時候,路上還有很多家長牽著孩子,我跟著他們一起走,到後來天色越來越暗,身邊的人越來越少,最後隻剩我一個人。我借著模糊的路燈判斷前麵的方向一腳深一腳淺地前進著。


    一眼望去,全是白茫茫的雪,哪兒是路都分不清,越走越偏,越走越深,雪漫過腿肚子撒進塑套靴,浸濕了我的襪子。大約是一直在走的緣故,我竟然不覺得冷。


    天黑的時候我終於發現自己走錯路了。


    那天的雪景到現在還記憶猶新,月亮升起來的時候,平坦的雪麵亮晶晶地閃爍,冷冷的空氣裏,走到每一處都是“咯吱”“咯吱”的雪麵塌陷的聲音。


    那一段路程不知道該怎麽形容,萬籟寂靜,白雪皚皚,整個地麵好像就隻有我一個生命,呼出的白氣消失在空氣裏,心髒在胸腔裏噗噗跳動。


    仿佛忘記了一切。


    一直走到半夜我才返回原路。回到陳圭家的時候,我既不餓,也不冷。


    想開門回家,可是我媽沒在宅子裏,估計是去找我了,我沒有鑰匙,隻好站在門口等。


    站了沒有一會兒,司機小雷哥回來了。一臉慌慌張張的表情。他看到我跟個雪人似地站在院子裏,愣了一下,臉上立刻露出一副十分驚喜以及意外的模樣。


    “小丫頭你可算回來了!”小雷哥臉上有些歉意:“不好意思啊,我去學校接陳圭,他發燒了,我急著送他去醫院,不小心把你給忘了。”


    我從台階上走下來,院子裏的路燈一照,他立刻驚訝地張大了嘴:“你怎麽搞成這樣了?!”


    我把帽子從頭上抓下來,帽子連著頭發全濕了。


    可我現在很熱,非常熱。我在想我帽子拿下來的時候,頭頂會不會在冒熱氣。


    “有沒有鑰匙?我媽沒人了,我進不去了。”我走到小雷哥身邊,才發現他背上還背了一個人。


    陳圭靠在小雷哥的背上,此時臉色十分難看,黑濯石一般通透的眼睛,此時也略顯疲憊,有些無精打采的。


    “我找找,你媽媽肯定出去找你了,剛剛我帶陳圭去醫院輸液,要不是他提醒,我都把你給忘了,我回學校找了一圈都沒你影人,情急之下就給你媽打電話了。”小雷哥說到這,突然“哎喲”了一聲,:“我得趕緊給你媽打個電話!!叫她快別找了。”


    說完這話他蹲下身,一邊用手比劃了一下:“小桃你過來扶一下陳圭,我找找手機和鑰匙。”


    我慢慢站過去,不知道怎樣算“扶”。


    單腿用力的陳圭左手扶住我肩膀,他右腳沒法用力,身體重量自然就壓過來了,我沒料到,被他壓得不自覺往左踉蹌了一步,他左手在我肩膀上我把往回扳了一下,兩人勉強維持住了平衡。


    作者有話要說:  我竟然如此自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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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蠢事


    小雷哥看我扶穩了陳圭,撥通電話跟我媽說著我已經自己找回來,讓她趕緊回來。


    在雪地裏摔了好幾次,我的頭發和帽子早都濕了。這邊陳圭扶著我的肩膀,沾在頭發上的冰雪融化後順著我的發捎滴到了陳圭手上。


    他扶著我肩膀的那隻手動了一下,過了一會兒挪動了一下位置,可他挪到的那個位置也是濕的。


    於是他又挪動了一下。還是濕的。


    我說:“你別動來動去的。等會兒我被你帶倒了。”


    陳圭不動了。過一會兒,他低聲說:“你衣服濕的。”


    他還敢提。我有些怨氣:“我知道,還不是你害的!”


    安靜了。


    我看了下他搭著我肩膀的那隻手,蒼白的,又很瘦。因為天氣寒冷,手背的皮膚有一點發紅,中央還貼了幾道輸液後貼的棉花和白色膠帶,可憐兮兮的。整個手掌下垂,指尖的形狀小巧,微微彎曲。


    當時我五年級,我看了下他指尖對準的方向,我的胸。


    於是我開始有些不自然,身體偷偷挪動。


    輪到他嫌棄:“你不要動來動去,我站不住。”


    我不動了,可是越來越覺得不爽。於是我動手,把他搭在我肩膀的手腕往後挪了挪。


    他的手簡直像冰一樣,而我的手心熱得直冒汗。兩隻手接觸的時候,他的手先是沒動,然後是動,我把他的手背牢牢按住放到我肩膀處。


    幹完這一切,我覺得舒坦多了。


    我媽終於回來了,倒沒有說十分慌張怎麽樣的,隻是看到我身上棉襖的時候說哎呀怎麽搞成這樣兒了。末了似乎覺得今天我也挺可憐的,拍拍我肩膀說沒事了沒事了。


    在我的安全方麵她一向很心大,十分相信我歸家的能力。記得有一次,就是我還在老家上小學那會兒,下午放學的時候下雨了,但家裏人一直沒給我來送傘,我隻能淋雨回家。


    快到家的時候,發現我爸撐著傘來了。“你媽呢??,你沒碰見她?她去給你送傘了。”


    我搖頭。


    我們父女倆撐傘往家的方向走,路過村裏一戶人家的時候,我媽高亢的聲音透過圍牆傳了出來。


    裏麵陸陸續續又傳出另外幾個大媽談笑的聲音。在淅淅瀝瀝的雨天顯得十分融洽。


    我們父女倆帶著怨氣走進聊得熱火朝天的領居家,我媽亢奮與熱烈的眼神我至今忘不掉。


    女人之間的八卦能讓人靈魂燃燒。


    我媽給我去做晚飯,說門不是早開了嗎,你趕緊把濕衣服換下來,一會兒別感冒了。


    回到房間,其實裏麵的毛衣和保暖衣都還好,隻有領子濕了,褲子倒是濕的很厲害貼在腿上很難受,但是我不冷也懶得換。


    把窗簾卷到最上麵,我打開窗戶,冷意灌進屋子裏,外麵的一切都是那麽皎潔,厚厚的積雪掩蓋了人間的煙火氣息,月光下蓬鬆的細絨一樣整齊,纖毫不染。


    幹淨。真幹淨


    我還沒從雪夜下那種輕鬆的行走中緩過神來,我喜歡那樣走路。冰天雪地,禹禹獨行。即使沒有人在我身邊,我仍然很快活。


    我就坐在書桌前,目光無意識地瞟向陳圭家的大廳,他們家的房子是兩層的宅院,樓房不高,但是很寬敞。屋頂落了雪之後,有點像童話中的小屋。


    他們家很有錢,我一直很羨慕他可以住那麽大那麽好的房子。


    坐了一會兒,我關上窗戶,隔絕外麵的寒意。


    然後我就站在書桌前,把自己的衣服都扒了下來,放到書桌上。之後我打開衣櫃翻了幾件衣服穿上。


    事情就是在那個時候發生的。


    換好衣服後我想把桌上的衣服抱出去。但我看到了陳圭。隔著我的窗戶和他的窗戶,他就坐在自己房間的書桌前看著我。


    當時我隻覺得腦門一悚,驚地隻得站在原地,我不知道他是什麽時候坐在書桌前的,但是我確定自己的窗簾一直沒拉。


    隻是我還沒反應過來,或者說我不知道作何反應,隻能瞪眼瞧著陳圭。


    陳圭木著臉,一下把他家的窗簾合上了。


    獨自站了會兒,我有點氣,覺得自己反應很慢,竟然被他搶先把窗簾合上了。


    年級一晃過去一個學期,最後一門記得考英文,我是真無能。


    隻是考試的時候英語課代表恰好座位分到我前麵,聽力的時候,我就盯著課代表,她的手在試卷上滑一下——c;兩下——b or d;三下——a;聽力題又有間隙,每兩題相差的時間都比較長,算我占了個小便宜。


    英語考完後基本就意味著寒假來臨了。我蹬蹬蹬跑回班級,收拾課本回家,那天我特意帶了一個大號的黑色塑料袋,把課桌裏的書一股腦倒出來,大概二三十本書。


    書包裏裝了十幾本,鼓地跟龜殼一樣背在後麵,其餘二十幾本大的全撂在袋子裏提回家。


    將近中午的時候路上還在結冰。但是我不冷,心裏開心——明天不僅不用上學,而且再過一個星期跟我媽回老家過年。


    太久沒見爸爸和姐姐啦。


    書包和袋子的重量太大,我剛出校門就沒力氣了,坐在校門口的花壇邊上休息。一輛車停在我不遠處旁邊,有人搖下車窗,隔著人山人海叫我的名字,是司機小雷哥。


    “小桃,你在這等下,我把陳圭接過來,你搭車一起回去啊!”


    我隔著人群大聲喊:“不用了,我馬上就能到了!”


    小雷哥嘻嘻地笑了:“你這小丫頭還挺倔,陳圭可沒想的那麽小氣!你媽說了,讓我帶你們倆小孩一起回去,你可別亂跑了,現在人多,你別讓人給踩扁了!”


    他不小氣,可我小氣。


    小雷哥說完就縮回去,那輛車在人群裏以肉眼可見的速度蠕動。這樣的速度,我覺得還不如自己走回家來得快。


    事實是我拖著那書,開始還行,後來就越來越重,開始的是夠我覺拉了一車柴禾,後來變成一車泥沙,最後感覺背了一座五指山。


    幸好在我還沒被這座山壓到五百年的時候,小雷哥的車就載著陳圭緩緩停在我身邊。


    他跳下車來,一手就拎起我的把我的大袋子,上下掂了幾下:“喝,小丫頭挺有氣力啊!”,邊說邊走到車後,一手就把袋子丟進了了後備箱。折回來催我:“愣著幹啥,坐上去呀!”


    我看了看後座上安然自若的陳圭,不想和他坐一起,轉到前麵去拉副駕駛的車門。


    陳圭突然在後麵輕聲說了一聲:“坐後麵。”


    我怎麽可能聽一個兩個月前和我打過架,前幾天還剛把我看光的人的話?


    於是我當做沒聽見,去拉副駕駛的們,剛一用力就被小雷哥縟下來:“坐後麵去,前麵有人了。”


    有人了?誰?我思索著又轉回去開後車廂的右門。


    陳圭家的車是一輛高級商務車,很高很大。後座椅經過改造,陳圭的座位在正中間,安全帶延長,可以固定住陳圭的雙腿。


    因為行動不便的原因,平時都是小雷哥把陳圭抱上去,再把輪椅或者單拐(陳圭一條腿是好的,有的時候也使用單拐,這樣方便些)收起來放到車後座的。我腿腳雖然靈活,但是腿短,沒坐過幾次,找不到竅門,每次上車也要費點力氣。


    可是今天的書包太重太鼓了,像個龜殼一樣,我好不容易跨上去一條腿,書包噗哧一下扣在沒有完全打開的車門上,卡住了。


    我手往後想推開車門,可是我一推車門,這車門一動,帶著書包和我往外翻,我怕掉下去,又往前。


    我左扭右扭往前擠,視線和近在咫尺的陳圭撞在一起。我直直瞪著他,眼睛一眨不眨。


    我怎麽可能會求一個兩個月前和我打過架,前幾天還剛把我看光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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